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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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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海

大廳裏安靜了三秒。

反應過來後的麥小米蹦了起來, 抓著陳挽青的手:“真的嗎?挽青姐你不走了?你還要再住三個月?!”

陳挽青也站起來,點點頭:“有了些別的想法,先不走了。”

麥小米開心地啊啊叫, 抱著陳挽青原地跳了好幾下。

陳挽青拍拍她的肩膀,眼睛看向斜前方, 趙客站在後院玻璃門那裏,也看著她。

不知是她的心理作用, 還是眼花了,她似乎看到趙客壓著的嘴角揚了揚。

麥小米說她要把這個好消息趕緊告訴給楊光,還說讓陳挽青繼續選餐廳, 不踐行了, 改慶祝。

這邊歡鬧著, 陳挽青拿著她的棉花糖,說先回下房間。

趙客比她早一步進的後院, 這會兒手裏掂著小球,腿邊是躍躍欲試的趙一毛。

兩人視線觸碰,趙客扔了球,趙一毛飛奔出去。

“怎麽又決定不走了?”趙客問, “新的工作不好?”

陳挽青說不是。

新工作很不錯,和她契合度也高,她去了, 用不了兩年的工夫,事業會再上一個臺階。

當然,前提是再遇不到像曉娜這樣的同事。

這些天,陳挽青也曾想過, 會不會是曉娜讓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所以放棄了這次的工作機會?

或許是有這個原因在, 但更多的,還是她不想再過從前那樣的生活。

她想“任性”一回,跟著自己的心走。

“我今天和外婆說了我的想法,外婆支持我。”陳挽青笑道,“我還挺有信心的。”

趙客:“想好做什麽了嗎?”

“還沒。”陳挽青如實道,“不過不急,這不還有時間嗎?”

她一說完,趙客再掩不住眼中的笑意,低頭時,露出了舒心愉悅的笑容。

陳挽青看不見,但多少能感受到一些,也莞爾一笑,說:“之後還要再打擾一段時間,還請趙老板多多關照。”

“好說。”趙客插起口袋,神色閑散,那股酷酷懶懶的勁兒又回來了,“反正你在這兒,我說到做到。”

陳挽青沒明白:“什麽說到做到?”

趙客看著面前的人,本就銳利的眼神這會兒多了些其他的意味,似含蓄,又有直白,但最明顯的,還是那一份堅定。

“只要我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心弦狠狠一顫。

陳挽青驀地想起那晚他抱著自己時,她感到的體溫,還有聞到的薄荷清涼,兩者疊加,像是一劑治愈她的特效藥。

陳挽青心跳有些亂,目光閃躲著,不敢和那雙眼睛對視了。

而趙客反倒是坦然地一直看著她。

陳挽青暗道這人還真是討厭,等好不容易穩住心緒,小聲回了句:“誰會欺負我。”

“沒人?”趙客語調輕快,“前幾天是誰哭鼻子來著?”

“……”

“哭得我胸口濕了一片。”

陳挽青不好意思,這好話壞話都讓某人說盡了,她不說了還不行嗎?

她轉身回小樓去,那人偏又叫住她。

“還有事嗎?”陳挽青說。

趙客上前幾步,看了看那支棉花糖,淡淡的粉色,軟趴趴的,右上角的位置被咬掉了一小口,形狀像個小月牙。

陳挽青見他一直在瞧棉花糖,也不說話,正要問問怎麽了,棉花糖被搶走了。

“你這是幹……”

“明天請你吃椰蓉酥。”

陳挽青一楞。

等趙客都走出去了一段兒,她才問:“那為什麽要拿走棉花糖?”

“棉花糖換回椰蓉酥。”

說罷,趙客照著那口小小的月牙咬了下去。

誰說這個不好吃?

明明甜得剛剛好。

*

八月的團雲島成了周邊旅游熱門地點。

很多游客借著六日來放松兩三天,也有不少家長趁暑假帶著孩子享受親子游,還有大學生或高考生和同學們結伴同行。

這些人基本都是短途,但像這樣短途的游客,絡繹不絕。

日落海天天客滿。

楊光每天結賬結得心花怒放,麥小米天天喊累又天天打雞血熱情工作,陳挽青也不閑著,民宿裏人手不夠時,她就適當幫幫忙。

過程中,她對一些管理方面的理論知識也有了實操。

待到八月過去,九月上旬是旅游季最後的小尾巴,順利度過後,便迎來了中秋。

趙客一向不陪葉昭華過中秋。

因為葉昭華在養老院裏的幾個好姐妹,家裏孩子們都不陪她們過,要是趙客過去的話,徒增幾個老人傷感,不如就她們幾個老家夥自己熱鬧熱鬧。

至於民宿裏的其他人,梁程要去山上禮佛,楊光回家,郭姐和金爺也回家,麥小米無家可回,本想留在民宿,但楊光媽媽打電話邀請她去家裏,她就跟楊光走了。

剩下陳挽青和趙客獨守民宿。

可問題是,中秋節沒客人讓他們守。

當天,陳挽青如常起床。

出了小樓,就見趙客穿著件黑色工字背心,下身是件寬松的深灰色沙灘褲,露出的手臂還有小腿,肌肉緊實,線條流暢。

這畫面著實養眼。

只是如今天氣轉涼,他怎麽反倒穿的少了?

陳挽青正想問,再一看旁邊的水管,以及無精打采的趙一毛,明白了。

趙一毛要洗澡了。

趙客見陳挽青出來,跟她說廚房有溫著的早餐。

陳挽青問:“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沒。”趙客去水池那邊準備放水,“你呢?”

搖頭。

趙客挑眉:“那出去吃個飯?”

好是好,但陳挽青最近胃口一般,不太想吃外面的菜。

可大過節的,要是他倆就這麽在民宿裏隨隨便便待著,也怪淒涼,還是去吧。

陳挽青想問去哪家餐廳,話沒出口,趙客又說:“不想在外面吃,也可以做著吃。”

“誰做?”

“你要是對你的廚藝有信心,可以你來。”

陳挽青笑了:“那還是你來吧。”

趙客嗯了聲,讓她先去吃早餐,然後招呼趙一毛過來。

和有些狗狗一樣,趙一毛也不喜歡洗澡。

它垂著頭慢吞吞地走,嘴裏發出嗚嗚叫聲,好像在說:我不臟,我不想洗。

陳挽青看它可憐,心想會不會是趙客手法有些粗魯,所以趙一毛討厭洗澡?

“你能等等再給它洗嗎?”陳挽青說,“我還沒給狗狗洗過澡,也想試試。”

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趙客反問:“你想給它洗澡?”

“不是我獨立洗,就……我幫幫你。”

趙客看看趙一毛,別過頭笑了聲:“行,等你。”

陳挽青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餐,等回到後院,趙客坐在傘下蹺著二郎腿玩手機。

他這個二郎腿,和別人的不太一樣。

陳挽青見過蹺二郎腿矜貴的、文雅的、粗鄙的、隨意的,唯獨趙客這個,左腳腳踝搭在右腿大腿快膝蓋的位置,腿型折疊,大敞四開,有種說不出的野味性感來。

尤其他還穿個背心。

也不嫌冷。

陳挽青小跑過去,趙客見狀將手機隨手放在桌上,再次和她確認:“真洗?”

這還能假洗嗎?

陳挽青:“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趙客似笑非笑,“但我建議你還是先看看。”

“……”

神神秘秘。

五分鐘後,陳挽青無比感謝趙客這一建議,人也站得遠遠的了。

平時那麽懂事聽話的趙一毛,洗起澡來簡直是殺豬。

嗷嗷叫就算了,關鍵是它動不動就甩毛,那一下滾筒式旋轉,跟下大雨沒什麽區別。

“你怎麽不穿個雨衣?”陳挽青一邊躲,一邊說,“衣服都濕了。”

趙客早習慣了。

而且雨衣粘皮膚上的感覺他不喜歡,不如輕裝上陣,等給這位洗完,他也洗一個就是。

趙客抹抹臉上的水,拽著想跑的趙一毛,在它的縱情高歌中,給它搓洗。

很快,趙一毛從一只帥氣黑褐色德牧犬,變成一只白乎乎小綿羊。

陳挽青覺著有趣,拍了幾張照片。

為拍的清晰一些,她往趙一毛那邊靠近,還喊趙一毛看鏡頭。

趙一毛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但又歪起了腦袋,一只耳朵還轉啊轉的,萌得不行。

陳挽青越拍越起勁兒,走得更近了。

走到一半,她不小心踩到鈴鐺玩具,趙一毛一聽鈴鐺聲就跟聽到了軍令似的,嗖一下躥了出來。

泡沫糊了趙客一臉。

而陳挽青更是來不及反應,被狗造泡泡機弄迷了眼。

一時間,狗飛人跳,白花漫天。

陳挽青揉著眼睛後退,趙客見她快要踩到地上的水管,忙說:“別動!”

她聽話站住,但眼睛裏實在難受,太辣了,刺激得她不停流淚,什麽都看不見。

趙客顧不得收拾自己的狼狽,快步趕到陳挽青身邊,一把抓住她,然後踢開水管,問:“眼睛不舒服?”

“嗯。”她閉著眼,“我得洗一下。”

“我帶你去。”

兩人來到水池那裏,趙客說水有些涼,得慢些洗。

陳挽青手掌接了水往眼睛裏一點點潑,反覆洗了十來次,總算能睜開眼了,只是看什麽都模糊。

“太紅了。”趙客皺眉,“是不是要滴眼藥水?”

陳挽青瞇著眼:“沒事,一會兒就好。你是不是也……”她忽地湊過去。

陳挽青此刻眼神不好,看什麽都是虛的,她以為趙客離她遠,實際他倆挨的非常近,她這麽一動,幾乎快要撞趙客臉上。

趙客後背一緊,下意識縮了下脖子,可眼睛卻又仿佛釘在了那近在咫尺的雙唇上,怎麽都移不開。

陳挽青渾然不覺兩人的靠近,提醒:“你下巴是不是沾上泡沫了?快洗洗吧。”

“……嗯。”

陳挽青離開水池往後撤,又聽:“你臉上也還有泡沫。”

“是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在哪兒?”

“我幫你。”

“謝謝。”

趙客手上蘸了些水,下手前,他深吸口氣說:“閉眼。”

“為什麽?”

“眼太紅。”趙客抿抿唇,“看著嚇人。”

“……”

陳挽青閉上了眼。

她感到趙客微微涼的手指很輕很輕地自己臉上滑動,那一點點的濕意,有些發黏,膩在她皮膚上,像是小時候吃的冰淇淋奶油粘在了嘴邊。

這觸感並不會叫人覺得哪裏不舒服,可陳挽青卻呼吸加速,手裏莫名空落落的,非得抓著什麽才能踏實。

她背過手摳住了水池的邊緣。

趙客覺得自己就是個乘人之危的流氓。

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停下,看著這張臉,他人跟失了智一樣,一遍遍機械地重覆動作……

清晨陽光爽朗。

遠處海鷗鳴叫,近處寧靜,兩道影子暧昧交纏,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繾綣緩慢。

叮咚!

直到一聲門鈴打破了這團旖旎。

那些各自在心中百轉千回的漣漪就如同七彩泡泡,一下子破了。

陳挽青睜開眼,趙客的手還停留在她臉頰,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對接,映著對方的模樣。

陳挽青臉上發熱,後退兩步,指了下:“有人。”

“嗯。”趙客收回手,“我去看看,你……”

“等一下。”

陳挽青看到趙客下巴和額角上的泡沫,沒想太多,在手上弄了點兒水,幫他擦了下去。

“別嚇到人。”她說。

聞言,趙客也快速捏掉她發絲上最後一點小泡沫,這才快步去了大廳。

來人是島上的快遞員。

這麽重要的節日還要工作也是辛苦,快遞小哥說掙錢嘛,沒什麽累不累的。

趙客接過包裹,小哥看他身上濕漉漉的,背心濕、褲子也濕,納悶這剛剛是幹嘛了?

這時,陳挽青從後院進來,小哥一看,頓時抱歉得不行,忙解釋道:“其實往常我放門口就成!但這個件兒是海外件,還走的要件,必須本人簽收,我這才……”

趙客說沒事,簽完字把單子給小哥。

小哥看看陳挽青,又看看趙客,點著頭:“對不住!對不住!”

對不住什麽?

陳挽青出來是因為麥小米囑咐要是來了她的快遞,記得幫著驗下貨,怎麽就讓人家對不住了?

陳挽青不解地走到趙客身邊。

趙客看到他兩人身上都有些濕痕,一下子懂了小哥的窘迫,沒忍住輕哂一聲。

“怎麽了?”陳挽青問,“一個快遞,怎麽……”

“沒什麽。”

陳挽青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也沒再深究,轉而問:“是小米的快遞嗎?”

趙客不知道,找了找包裹的單據,上面寫著寄件人:馮歆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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