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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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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浠

伊家兩個人的血型都是O型血, 伊歲又怎麽會不是O型血?

這些話猶如當頭一棒赫然敲擊在眾人頭上,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唯有溫浠似乎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麽,她急切的上前, “那歲歲是什麽血型?還猶豫什麽呢?快去調血呀。”她無措的回頭又看楚跡, 想讓他說話。

可是,這是伊家的家事,且不說楚家幫忙會不會太怪了。就說現在伊歲血型對不上這件事情,伊家都絕不希望有別人插手, 畢竟這事實在說不上光彩。

楚跡扶住溫浠的肩膀,撇頭看向楚天宏, 楚天宏此刻臉上浮現幾分不易察覺的微妙, 他跟兒子對視了一眼, 隨後他擡手撫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佯裝扛不住熬夜, 幹咳了兩聲走了。

“救她…救她,還用想嗎?快去調血。”汪幸之的語氣稍稍平息少許, 她幾乎站不穩身體,伊星洲坐在輪椅上伸出手欲扶她。

醫生沖溫浠歉意一笑, 轉身要回手術室。實在不是他不說伊歲是什麽血型, 只是現在的狀況……

在門要關閉之際, 汪幸之猝然出聲,“歲歲她真的不是O型血?可查清楚了?那有沒有可能——”

“媽。”

許久不說話的伊星洲忽的發聲,呵止了汪幸之的失態。

谷絲悅後知後覺, 臉色頓變,她看了看楚跡護著的溫浠稍稍放心, 回頭看向郁裏。郁裏臉色古怪,他迎上谷絲悅的目光, 輕輕擺了擺手,壓低聲音至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的程度:“你快走,別惹上麻煩。”

谷絲悅還有些怔楞,不解他話的意思,簡若水握住她的手臂,一手帶著她一手帶著楊儀欣強行扯著兩人趕緊走。

直到過了轉角,谷絲悅才問:“這算什麽麻煩?”

簡若水看她的眼神宛若看白癡,不欲解釋。

楊儀欣手拍拍胸腹,平覆著擔驚受怕,她恨鐵不成鋼道:“你傻啊,你知道伊家這麽大的一個醜聞,等伊家反應過來不會放過你的,你又沒有什麽家世背景撐腰,把你掐滅了就掐滅了,就算你是溫浠的朋友也不行。”

此言一出,谷絲悅臉色煞白,“我靠!”她爆了個粗口,雞皮疙瘩驟然而起,“快走快走快走——!果然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只當今天沒跟著來醫院,還好有郁裏給我打掩護。”

三人念念叨叨,一同快速離開醫院。

簡若水離開前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伊星洲側頭,“今天我妹妹突然狀況,就不留各位耗費時間一同陪伴了。”

此言一出,楚跡二話不說,帶著溫浠就要走,旁邊的江添好像有話要說,欲言又止踱步跟著。郁裏擔憂的聲音猶在身後,大抵是一些安慰汪幸之的話了。

溫浠想要回去,楚跡耐著性子道:“寶貝,你現在回去不會被歡迎的,那是伊星洲的家事。”

“?”溫浠腦冒問號。

“就是——”楚跡正要說話,江添扯了扯他的衣服,臉上的急切已經快要從眉眼間溢出來。

“你先上車,我一會兒跟你解釋。”楚跡只好道。

溫浠遲疑點頭,來回看江添和楚跡,還是坐進了車裏,只是神態落寞,時不時就要往窗外的醫院門。

“什麽事情!”楚跡不耐煩至極,就差沒抽江添了。

“少爺!”江添語氣壓得格外低,這兩個字出口,眼神竟然興奮起來。

楚跡狐疑,“說。”

“伊歲不是伊家的親生孩子,您忘了,當年汪幸之出游被路邊的幾個孩子沖撞到了才早產的,當時身邊的醫師團隊沒在,只好送去了最近的市醫院,由此可判,當時的情況是很亂的!”

“你想說什麽?”楚跡蹙眉,“這不是廢話嗎?”

“溫小姐,跟伊歲同一天生日!同一家醫院出生!她還擁有伊家的O型血!”

楚跡動作一頓,猛地回頭看向他。

江添亢奮,神色期待,嘴巴張開比劃半晌,但沒有說出那個可能性。

楚跡臉色陰晴不定,他來回在車頭踱步,忽然點了一根香煙咬在唇邊,煙霧繚繞之中,他緊繃的背脊如蓄勢待發的野獸,腳步時而猶疑時而頓挫。

江添語速加快,“少爺,家族雖然會定期體檢,但是常規體檢的項目中並不沒有羅列血型檢測,常規體檢更註重的是血液變化,檢查身體是否健康、是否有潛在病變,就算就算體檢要抽血化驗,裏面也並沒有測血型的項目,測血型需要特殊的、另外的手段,通常來說您們這些人生小孩都是在自己搭建的場所中,所生的孩子萬無一失,也從沒有人會想過去單獨測一下血型。”

“伊同程和汪幸之夫妻倆都是O型血,那他們的小孩還用特別的測一下血型嗎?根本不必要。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伊歲的血型有異竟然從未被發現!”

“不光如此,你們每個孩子都是珍貴的,自幼營養餐定制吃著,定期檢查身體,連生病都幾乎沒有過。您想啊,您從小到大感冒過幾次?”江添呼吸急促。

楚跡根本就從來沒生過什麽病,就連前幾年病毒盛行,他都沒發過燒感過冒。

楚跡聽完這些話,忽的笑了一聲,他側身望過來,“行了,你說的我知道。”說罷,神情莫測起來,下巴略微揚起寸毫,他瞥了一眼車內還在擔憂的女生,閉上眼睛,“正因為環境營造得太好,伊歲根本就沒有露餡的機會,畢竟被汪幸之抱在手裏的那一刻,她就是被所有人深信不疑的伊家大小姐。”

“如果你的猜測是真的,我不敢想老頭子得有多開心。”畢竟這對他和溫浠的婚姻來說,百利而無一害。楚跡咬了咬牙,他意味深長的睨向醫院,厭惡不已:“可我,看不慣伊家!”

“伊家是有權有勢,可唯獨沒有浠浠想要的幸福。”裏頭可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神經病患者,他怎能放心?

把香煙丟到地上,鞋子撚滅,楚跡一錘定音:“好了,伊家會查的,你我不要插手。”

溫浠剛才在醫院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用的,她可從不說廢話。

伊星洲,我給你譜寫的劇本開幕了——

要不了多久,你我會成為最最最親密無間的愛人,這世間最好的愛情,就是名字被寫在一個戶口本上。

他們會更長久,也更永恒,誰也不會背叛彼此。無論發生多麽大的爭端,最後還是會一起回家吃飯,面對面的坐在一張餐桌上,共同呼喚一個女人為媽媽。

溫浠手速很快,她給季傾然發了一條短信,為他準備的東西也該派上用場了。

楚跡上了車,面對溫浠的質疑,他說了一半實話,“你是笨蛋嗎?醫生說伊歲的血型跟她父母的都不一樣。”他很無奈,“你就沒聽出潛臺詞嗎?”

“不一樣去血庫掉別的不就好了嗎?難道要耽擱歲歲的——”話說到一半,溫浠的話戛然而止,“你說伊歲不是親生的?”

楚跡抿唇,“所以,當下的情況不適合你我在場了,這是伊家的家事。”

溫浠身子脫力,靠在車座上,她眉眼浮現幾分焦慮,“那、那……那——”

楚跡頗為好笑的看這溫浠,“牽扯不到你我身上,放心吧。”

“我是說、我我是說,那他們不會放棄救歲歲吧!”溫浠駭然,握著楚跡的手。

“……”楚跡,“那倒不會,伊歲畢竟被養了十多年,即便不是親生的,汪幸之對她傾註多年的母愛也不是假,就算她親生女兒就站在她面前,也難保她心裏最重要的一個女兒到底是誰呢。”

“人的感情都是通過沈沒成本累積疊加而成的,她在伊歲身上付出的太多太多了,感情也就跟著傾註了太多太多,雖然很不公平,可她親生女兒出生之後就沒在她身邊,她縱然會愛她,會愧疚,可她的地位比不上伊歲,這也是註定的。”但是親生女兒跟她相處一段時間,感情親厚起來之後,那伊歲肯定就不夠看了。

楚跡說的是真的,可他此刻說這些,倒像是給溫浠打預防針,不希望她因為對別人抱有太多期待而受傷。

溫浠沒聽出楚跡話裏有話似的,似悟非悟的點點頭,放下心來:“那就好,歲歲是最重要的就好。”

經過一天的勞累和驚嚇,溫浠一直緊繃著的弦放松下來,楚跡保證說明天帶她去看伊歲,溫浠這才昏昏沈沈的睡去。

他抱著她回家,將她輕手輕腳的放置到床上,客廳外,與溫浠的父母聊了幾句下樓離去。

車子驅動的聲音徹底離去的五分鐘之後,溫浠從床上坐起身,下床卸妝並洗了個澡。

頭發半幹不幹的,她穿著睡裙,站在客廳看了一眼。

現在是晚上十點鐘,爸爸和媽媽已經休息了,她到冰箱裏取了十幾罐的酒,又拿了兩個空的杯子放進袋子裏。

昏黑的樓梯間,季傾然用手機的手電燈照明,手機屏幕上還顯示溫浠的短信:伊歲出事了,我的心情不好,一起喝點嗎?

頂樓的天臺門打開,烈烈冷風呼嘯而過,恰逢樓外的煙花聲劈裏啪啦的,一朵朵盛放的花璀璨,靠著圍墻邊的少女穿著厚厚的粉色兔耳睡衣,毛茸茸的,她還戴著帽子,兩側的兔耳垂下,光從背影看,她真的跟兔子成精似的。

季傾然敲了敲門,揚起微笑,“怎麽,買醉啊?”他戲言。

溫浠應聲回頭,眨了一下眼睛她說,“自己帶酒啊,那既然這樣,我的酒我待會兒還是拿回家給我爸留著吧。”

季傾然提了提手裏的塑料袋子,“果味啤酒,想著純的你喝不慣,這個度數低…不過也不能連著喝太多,上頭很快,所幸這是在你家樓上,也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這麽有經驗,看來我們季大學霸私下喝過不少,”溫浠笑道,“不會是半夜emo吧。”

“……”季傾然把酒罐子一個個取出來,“別貧了。”

眼看季傾然叩開一罐子,她小小的嫌棄了一下,“用我的杯子吧。”她從袋子裏取出來一只粉色的一只藍色的,“喝的到處都是,我剛洗過澡。”

“這是我媽買的,給我和阿跡用的,但是他最近沒來過,過一段我們就搬家了,估計也用不上,還是新的。”

季傾然本要拒絕,聽見這話,微妙的放下了酒罐,不過一秒,他自然而然的拿起藍色的那只杯子,“那感情好啊,免費的杯子不用白不用。”

溫浠白了他一眼,“神經。”罵了一句,打開一罐荔枝味的,‘噸噸噸’的傾倒了滿杯。

季傾然笑,看了看粉色的杯子,指腹輕輕的揉搓藍色杯子的背身,情侶杯啊。

他學著溫浠的模樣將酒傾倒,仰頭就是一口。

他的喉結一滑一滑的,一杯子很快見底,放下酒杯,暢望陽臺外的景致,“今年的冬天,好像也沒那麽冷。”他自言自語一般說著,側目看著溫浠笑。

“別說一罐子你就醉了,今天晚上零下二度呢,怎麽不算冷。”

“我跑著來的,可能跑熱了吧。”

說到這個,溫浠憑空嘆了口氣。

季傾然見狀問,“伊歲出什麽事了?”

溫浠將明輝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下,“沒想到又牽扯出了血型不對。”她不確定的憂慮著,“還不知道明日的情況會怎麽樣。”

季傾然聽罷,搖了搖頭,“你在擔心這個,汪幸之到底還是伊歲的媽,就算不是親生的,要斷絕關系也會給她一筆足夠後半生生活的錢,哪裏輪的上你替她擔心。”

“毫無同情心的死直男。”溫浠吐槽他,“不跟你說了。”仰頭喝了一口酒,喝的她直皺眉,咳個不停。

季傾然笑出聲,“這就是你罵我的報應。”

“我是擔心她們的感情啊!”溫浠糾正說。

“感情?”季傾然重覆一句,他仍舊平淡又溫淺的看這溫浠,“感情很重要嗎?能當飯吃嗎?”

“有情飲水飽,怎麽不能?”溫浠不解的問,“你怎麽會這麽想,你父母並不是因為相愛成家得嗎?”

季傾然捏著空掉的酒罐子,靜默了許久許久才開口,他眺望遠處混黑荒蕪的地平線:“我媽讀了高中就沒讀書,進廠打工。雖然辛苦,但一個月也能拿個七八千塊,但是一次機器意外,她的一根手指被高速旋轉的攪拌機攪掉了,因為沒簽合同,公司賴賬不給賠錢。”

“她被我姥爺做主,嫁給了跑出租的我爸。”

“跑出租?”溫浠目光一凝,不由自主發聲。

“嗯。”季傾然一直眺望地平線,也沒發覺溫浠表情一瞬的不對勁。

“別小看跑出租的,要是勤勞一些,也能拿不少錢,可惜我爸愛喝酒,人又懶惰,拿回家的錢也只是勉強夠生計罷了……”

季傾然語氣微微一頓,“就是因為這樣,我媽懷孕後營養不足,生我的時候難產,我出生的那一刻她就沒了氣息。”

這句話,季傾然的語氣暗夾嘲諷。

“我爸跟我媽呢,實在說不上有什麽感情。”季傾然語調平平淡淡,仿佛再說別人家的事情,而非他家的,“只是搭夥過日子罷了,我媽殘疾了,很多人家不要她,我爸想不要彩禮娶個媳婦,兩人就這樣結婚了。”

“但是我媽死了,家裏就沒一個張羅衣飯的女人,我爸怎麽會願意呢?於是他把這一切的錯歸咎於我的出生,他覺得是我克死了我媽。”

“親生父母尚且如此,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陌生的兩個人之間萌生出不可摧折的感情嗎?”

“我家那塊菜地是我爺爺留下的,交給我爸,他平時伺弄著,他走了之後又到了我的手裏。”

兩人邊聊天邊喝酒,不一會兒,一排罐子就空了下來。

溫浠已經有些暈暈乎乎的,她拍了拍季傾然的肩膀,“原生家庭的磨難能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季傾然,但是我相信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是不會被苦難所束縛的,你看天上。”

溫浠指著天空,季傾然順著望過去,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他問。

“沒看到嗎,月亮啊!”溫浠在醉意之下笑的傻乎乎的,“在我心裏,你就是它!幹凈!明亮!雖然沒有說多麽的溫暖,可卻會持續的掛在天空上,朝大地鋪撒下銀色的光芒。”

季傾然微微一楞,他神情有些模糊,望著可望不可即的月亮,他側顏看向溫浠,她仍舊憧憬的捧著下巴望著月亮,“溫浠,你真傻。”他覆雜的低語。

“我早已……”他低語著什麽,令人聽不清。

“咦,怎麽有三個季傾然,啊!”溫浠伸手晃著,身子搖搖擺擺的,一股腦栽進了季傾然的懷中。

“你醉了,傻瓜。”季傾然自語,手攬著她抱著她,“我也……”他眼前也有了重影,世界顛倒只在一瞬之間。

月色普照,整個天臺都是一片銀白色,風兒時不時的吹過,‘呼呼呼’的。

溫浠手撐在地面緩緩坐起身來,她坐在季傾然的腹上,擡手將兔耳帽子緩緩摘下來,看了一眼那只藍色的杯子,她又看向沈睡的季傾然,不,其實不是沈睡,是昏迷了。

捏著他的下巴左右擺動仔細看著,溫浠扒開他的眼皮,靠近觀察,確認他的瞳孔渙散不清,她這才站起身來。

酒很正常,畢竟是季傾然自己帶過來的酒。

有問題的是酒杯,內壁和杯底被溫浠抹了藥,這個量是緩慢發作的,不會讓人生疑,效果跟醉酒一模一樣。

從天臺一側取出了一只帆布包,溫浠正身騎到他身上,熟練的取出工具,根據護士抽血的流程一步一步來,針管尋找到血管,紮進去緩慢地抽出血液。

為了以防萬一,溫浠抽了兩管,將它們放進只有兩度的恒溫、低溫箱子裏保存。

流程很順利,不枉費溫浠在網上找的抽血視頻,對著自己的手臂一遍一遍的練習。

給季傾然抽血用的是手臂內壁,這個部位一般不會被察覺,而且針管用的是最小的,針孔自然也很細,拿棉花按住傷口,等待針孔不會再出血,溫浠為他處理了一下,確保針孔隱形。

取出熱毛巾,熱敷他的手臂十五分鐘,他將昏迷十二小時,這期間熱敷兩到三次,可以促進血液循環,能消除可能會有的抽血導致的手臂青紫。

——雖然只是可能,但是溫浠必須準備妥當。

溫浠一直沒睡,坐在天臺上,到時間就換毛巾繼續熱敷。

一直到天際線泛起了魚肚白,季傾然的手臂也沒有青紫痕跡,溫浠放了心,將工具重新收好藏起來,躺在他的懷中閉上眼睛。

這是她這輪回重生這麽多次以來,第一次喝殺她的兇手這麽親昵又溫馨的接觸過。

季傾然的‘父親’是開出租的,也酗酒,那曾勝不難保證不是他‘父親’找的替罪羔羊,或許這連環殺人案是季傾然的這個‘父親’犯下的?雖然只是猜測,但是——

那豪門刑偵小說裏男主的妹妹到底是季傾然的‘父親’所殺,還是季傾然所殺?還是曾勝所殺?

原生家庭對人的影響太大太大,萬一,季傾然撞見過‘父親’處理屍體的場景呢?從而才心裏變態的呢?

樓下人來人往的上班族們的聲音吵醒了季傾然,他頭痛欲裂,想擡手臂,卻發現手臂酸痛無比,側臉看,原來是溫浠靠在他的那條手臂和胸膛交界處睡覺,他呼吸略微一頓。

她的睡姿乖巧,察覺到動靜,還蹭了蹭他,隨即打了個冷顫醒來。

“我整條手臂都沒知覺了。”季傾然看著她說,“你腦袋很重。”

“……”溫浠吸了吸鼻子,“我還感冒了呢,這麽冷,我倆就這麽樣睡著了,太誇張了。”

“我頭還暈暈的,好痛。”溫浠皺著眉毛揉太陽穴。

季傾然也有這種感覺,但是更多的是一種眩暈感,可能真的只是喝多了。

他掃了一眼如昨夜一般無二的陽臺,空掉的酒罐子,以及兩只還留著一血酒液的情侶杯。

“我昨晚做夢了。”

“夢到什麽?”溫浠揉了揉鼻子問。

“你。”季傾然挪動身子,靠在墻上。

“啊?”溫浠茫然不解。

“你站在三樓走廊邊背書,陽光傾灑下來,旁邊還有經過的男生給你送的牛奶。你又考了第一名。”季傾然沒說實話,其實他跟溫浠剛認識的場景並沒有這麽美好。

升高一的第一次考試,他父親曾將他關在屋子裏不吃不喝兩天,“不拿一個第一名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那笑容陰惻惻的,不懷好意的。

季傾然天資聰穎,讀書以來無往而不利,沒想到遇到溫浠這個硬茬子,那場考試他跟溫浠並列第一,兩人的分數一模一樣。

這怎麽能不算是第一名?

可正因為第一名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他遭遇了空前的懲罰。

溫浠的確無辜,可季傾然無法不憎厭這個跟他齊名的第一名。

他說的也不全是錯的,他經常這樣看這溫浠,她的確喜歡在走廊背書,也的確有很多男生前赴後繼的討好她,那些男生一邊罵她是吊著所有人的婊子,一邊又忍不住為她傾倒,次次討好,處處仰慕。

季傾然在功課上下了功夫,後來的確強壓溫浠一頭,可分科了,兩人不在一個賽道,她也還是第一名。

溫浠此人從不敢粗活重活,稍微跟一些男生示弱,就會有人幫她做值日。

季傾然的班級跟溫浠班級的值日區緊挨著,那些男人獻殷勤也不真誠,只把垃圾掃到季傾然的範圍內,導致他被扣了分、被批評,

這事情被‘父親’知道,又是慣常的懲罰。

季傾然曾經,真的非常厭惡溫浠,他厭惡溫浠的一切的一切,厭惡她裝腔作勢,驅使其他人為自己所用,又偏偏表現得一副對名次並不看重的樣子。

他一貫的形象是樂於助人,是個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是心地很好的學霸形象。而溫浠狹隘自私,小家子氣,她幾乎從來不教別人寫題,但凡有人問她,她的回答一概都是‘我也不會’,她是怕自己教了別人,別人提高了成績爬到她頭上。

甚至她以戲弄那些人的心為樂趣,看別人在她面前當狗,討好她。

他憎惡溫浠到數次想——

可因為伊歲,他逐漸改變了對溫浠的看法,發現他對她的那些揣測竟然是自己心裏狹隘,她除了不願意教別人題目之外,是個完完全全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還記得某一次兩人在線上交流題目,他問溫浠為什麽執著於第一名。

她回答說:我拿了第一名,我爸爸就會帶我們全家下館子。

怎麽會有這樣的差距呢?

一個拿第一名是為了享家庭美滿的福,另一個是為了不受罰。

命運不公,命運不公啊——!命運這個**!

生活在美好的家庭裏,到底是怎麽樣的滋味?

有沒有人能讓他真實的體會一下?

這世間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包括溫浠!都是如此的讓季傾然嫉妒!

他又怎麽會是月亮?他分明是一團汙垢啊…

溫浠忽然微笑著問:“季傾然,如果沒有伊歲,沒有其他的一切的一切,你是你,我是我,我們還能成為好朋友嗎?”她就坐在季傾然的身旁。

“當然會。”季傾然自然回答。

其實不會,如果沒有這一切,你是你,我是我,或許你現在已經死了。

季傾然看著溫浠。

他想,可是沒有如果,不還是成為朋友了嗎?

下樓梯前,溫浠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季傾然,說起來,你最開始為什麽討厭我呢?”

“騙你的,我沒討厭過你。”季傾然擺了擺手,“快回去吧,記得吃藥,別徹底感冒了。”

溫浠面上埋怨,翻了個白眼,說了個好吧,囑咐他也快走吧,一會兒會有阿婆來這裏搭衣服,說罷她轉過身去,望著正前方,眼瞳的溫度一點一點卸下。

殺她的理由重要嗎?

也不重要,是她剛才魔怔了,竟然想著能問出來。

季傾然也沒停留過久就跟著離開了,溫浠重新上天臺把東西拿好回家。

只是沒想到,伊歲竟然不是伊家的千金小姐,看來,她的好日子過到頭了啊。

季傾然坐上地鐵,心裏盤算起來。

董卓煙的手機收到一條消息,來自溫浠:最近晚上把眠眠送到我家生活吧,白天你再接回去,很快,她就能回家了。

董卓煙這還是第一次收到溫浠的準確回覆,她喜不自勝,趕緊發消息說好。

眠眠見狀疑惑:“媽媽,發生什麽好事了嗎?”

董卓煙喜悅,“你馬上就能跟你爸團聚了,去到伊家當千金小姐,這不算好事嗎!”

眠眠猶豫一秒,她問:“那媽媽跟眠眠一起去嗎?”

董卓煙擺手,“我去做什麽,你爸爸會給你娶一個新媽媽,你不是也很喜歡溫浠姐姐嗎?你要把她當媽媽一樣討好,記住了嗎?”

眠眠頓時哭鬧起來,“我不要,我不要,媽媽不去,眠眠也不去,眠眠哪裏也不去!”

董卓煙急了,一巴掌抽她,“怎麽說話的!”她呵斥,“你幾歲了還不懂事嗎?你耽擱我多久了,我還得嫁人呢!帶著你這個拖油瓶我怎麽嫁啊?”

話雖如此,董卓煙眼眶還是紅了,她心想,眠眠啊,媽媽沒幾天好活的了,溫浠答應她這些,恐怕也心存利用,可她這一條賤命還能怎麽樣呢?如果能為溫浠做點什麽,換眠眠一個好前途,什麽也都值了。

這孩子命真好,吃了幾年苦頭,就要去做千金小姐了,後半輩子衣食無憂,還會嫁給一個同樣是有錢人的老公……這樣一個在陰謀詭計之下降生的孩子,終於還是回到了她該回去的命軌上,當初她被父親逼迫侵犯伊星洲的時候,也有想過她當上闊太太,可是你看失敗了,但是她跟她的孩子,還是有一個會成功的……

好不甘心。

董卓煙捂住眠眠正在哭泣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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