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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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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捉蟲)

“就送到這裏吧。”祝熙語轉身, “回去的路上慢點哦。”

“我等你上樓了再走吧。”謝川堯將手上的袋子遞給她,“這些要不過幾天我直接送去你家?你現在拿回宿舍明天還要搬。”

“沒事,我不急著一天搬完的。”祝熙語接過, 擡起手腕看了眼表, “我還不上樓呢,我得給韓宥回電話, 現在都九點多了, 他今天值班, 肯定得接到我電話才會回宿舍休息。”

“那好。”謝川堯的臉隱在陰影裏, “晚安。”謝川堯不會在這種時刻和韓宥硬碰硬, 他沒有勝算。

“晚安。”說完這話祝熙語就去了宿管那裏, 步子很是雀躍,謝川堯還能聽見宿管的打趣,“又來給你丈夫打電話啊。”謝川堯面無表情地在陰影裏站了很久,直到祝熙語上了樓才轉身離開。

“我回來了。”祝熙語打開門, 卻見三個舍友都還沒上床, 圍坐在書桌前,表情都不太好,“怎麽了?”

“沒找到合適的。”郭巧回答, 又勸慰兩個陪著她找了一天的舍友, “沒關系的, 我先開一段時間的招待所, 之後總能有合適的。”

“什麽情況?”祝熙語將手上的東西放好, 也坐了過去, “我記得我在房管所看見有好幾間出租的呀。”

“房管所掛出了三家, 都是單間,價格二十左右。但我們去的時候剛租出去了一間, 剩下兩間一個連窗戶都沒有,還是完全背光的,我和子明還好,寶寶肯定受不了。”郭巧嘆氣。

“剩下的那間院子裏住了兩個特別調皮的雙胞胎。”陳圓圓滿臉厭惡,“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們一個在扯著兔子的耳朵甩來甩去,一個在對他奶奶拳打腳踢,我攔了一下結果那個老婆婆還反過來罵我多管閑事。還有那兩個小孩,一直往我們身上扔石頭,那麽小就會說臟話了。院子裏另一個阿姨說這間房子原先的租戶就是家裏的小孩兒老被這兩小子欺負,受不了才搬走的,讓我們如果要帶孩子就看看別的房子。”

祝熙語的眉也蹙了起來,“這種情況確實不能住,那那些招租的住戶呢?”

“一家不願意接受帶小孩子的,說是老年人怕晚上孩子哭鬧影響睡眠。”郭巧苦笑,“還有一家聽我說是外地人就不願意了。”

“清大那邊也都是各種問題。”宋未央補充,“現在只剩步行距離半小時以外的地方我們沒看過了,但這又離咱們學校附屬幼兒園太遠了。”

“不然我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吧,我二嫂家的我的小侄女是我二嫂退休的媽媽在帶,讓靜芝去我二哥家好啦,周末你們再去看她。”陳圓圓提議,“我們家的人都很喜歡小孩子的。”

“謝謝圓圓,但靜芝自從那次事以後天黑了就一定要我或者她爸爸在才行。”郭巧表情中都是憂愁,但見舍友們都在為她的事心急,心中很是內疚,寬慰她們,“沒事的,我先在學校外面開個房間,然後慢慢找合適的。我和子明高考獎金都還在,能撐一段時間。”

“要不去我家吧?”這不是祝熙語第一次起這個念頭,“我家現在就我一個人,我小姑子的學校離這邊比較遠,只周末偶爾會回來住住,但她的房間是收拾好的。除此之外,我家還有兩間客房,但是只有家具沒有別的生活用品,你們可能要自己準備。”

“這好嗎?”郭巧喜出望外,卻轉眼又生出了更多的顧慮,她不想祝熙語為了幫她而改變了自己的原來的生活習慣。在她下鄉的地方,有個女知青就不能接受和別人同住,如果強行住在一起,甚至會睡著睡著抽搐起來。

“沒事的,我正準備和大家說呢,我以後準備走讀了。我睡眠質量不太好,在學校有點休息不好。”祝熙語回答,“我和我丈夫討論了一下,我決定搬回家裏住了,但我家很近,咱們以後可以在家裏一起玩。”

聞言,陳圓圓過來挽住祝熙語的胳膊,即使宿舍裏的人對她走讀的事早有預料,但真到了這天還是覺得不舍,“我舍不得你,熙語。”

“我也是,但沒關系的,咱們平時還是在一起上課,我家就在學校邊上,你們有空了就來我家玩。”祝熙語笑,“巧巧姐也考慮一下吧,明天我搬東西,咱們正好去我家聚聚。哦對,附屬幼兒園就在我家胡同盡頭,還挺方便的。”

郭巧知道祝熙語提議這件事完全是為了幫她,以祝熙語的條件怎麽會需要對外招租?她本應該拒絕的,這是在給舍友添麻煩,畢竟自己一個人住是最舒坦的,但她又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熙語,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真的,真的謝謝你們了。”

“哎呀,巧巧姐你別再道謝啦!就像我媽媽說的那樣,我們分到一起就是緣分,巧巧姐你這幾天都說了多少個謝謝了,我都聽累了。”陳圓圓緩和氣氛,“我們早點休息吧,明天咱們先幫熙語搬東西,然後去熙語家裏玩。”說到這兒,她又覺得難過,“唉,你們一走就是兩個,只剩我和未央相依為命了。”

宋未央笑著揉揉陳圓圓靠過來的腦袋,“沒事兒,咱們都知道熙語家在哪兒了,要是她們不找我們玩,我們就自己殺到她家去。”這算是宋未央第一次開玩笑,惹得陳圓圓張著嘴,一副“我沒聽錯吧”的表情。

“煩人。”宋未央笑著擡擡她的下巴,“再這樣以後我就不說了。”陳圓圓立馬閉上了嘴,還展示給宋未央看,活脫脫一個活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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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祝熙語打開門,見黑子銀子一臉警惕地盯著身後三人,連忙,“黑子銀子,她們是我的客人,沒事的,去玩吧。”

話音剛落,黑子銀子就放松了身形,但還是繞著郭巧三人轉了一圈,仔細嗅了嗅她們手上的袋子。陳圓圓有些怕,但宋未央在黑子路過的時候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不用怕,這是在檢查咱們手裏有沒有危險物品呢。熙語,這是軍犬吧?”

“嗯嗯,前不久剛退役的。”祝熙語她們等黑子銀子檢查完了才動身往院子裏走,畢竟這也算是配合黑子她們的工作?

“你家真大啊!”陳圓圓說出了其他兩人的心聲,這院子給人的第一感覺確實就是大,光院子都有至少一百五十平,這也是祝熙語敢養兩只精力旺盛的狗的底氣。

“正屋是客廳、餐廳、書房和主臥,東側這三間這邊是我公公、小姑子和兒子的房間,西側是廚房和兩個客房。”祝熙語介紹,“所以巧巧姐住進來是完全沒問題的。”

等郭巧參觀完正屋,心裏的顧慮依舊沒有解除。這是她見過裝修最好的院子了,連三個衛生間裏都是全套的抽水馬桶和淋浴系統。她低頭看眼自己的衣服,如果不是高考,她大概永遠也不會認識祝熙語這種條件的人吧。

手背上傳來細膩的觸感,祝熙語端著茶杯坐在了郭巧身邊,“巧巧姐,誰都有困難的時候,我也是媽媽,別的都好說,主要是你們帶著靜芝呢。你看,我家很寬敞,住進來不會影響到我什麽的。”

陳圓圓在院子裏和黑子銀子玩,宋未央從書房出來也坐到了郭巧身邊。她很懂郭巧的心思的,在她爸媽下放前她對別人的所有善意都很坦然,但下放後她情不自禁就會小心翼翼起來,因為知道這樣的心意有多珍貴,所以反而會束手束腳地各種盤算自己所擁有的夠不夠回饋給對方,“要不熙語你和韓團長商量商量?巧巧姐也和汪子明商量一下。”

“好。”其實祝熙語不用問就知道韓宥肯定會同意她的決定,韓宥一直很擔心她自己一個人住遇到事了沒人幫忙,但她也願意順著宋未央的話給郭巧一點時間考慮。她很清楚郭巧的為人,郭巧的猶豫是害怕給她的生活帶來不便,而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郭巧的手無意識地收攏,祝熙語的提議就是為了幫她,自己這樣猶猶豫豫的反而像是拿喬,更加辜負祝熙語的心意,“熙語,謝謝你,我代子明和靜芝謝謝你和韓團長,我知道的,如果不是想幫我,你是不會往外招租的。我還是按房管所的價格給你,水電和暖氣咱們也一起承擔,院子裏的衛生你以後不用操心,子明我就讓他周末來陪陪女兒,平常就讓他住宿舍…”

“你決定了的話就得抓緊去收拾一下客房了,裏面只有家具,今天下午靜芝就要到了吧?”商量完大致的事宜,祝熙語去主臥找到鑰匙串,把院門、廚房和偏大一點的那間客房鑰匙遞給郭巧,“廚房也沒收拾,但裏面基礎的東西都有,你先看看,以後也好補充。”

於是等郭巧看完以後,幾人又一起回了宿舍,幫著郭巧把褥子和日用品搬了過來,之後郭巧就去了清大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也等清大對於此事的解釋。

祝熙語則趁著這個時間把主臥重新整理了一遍,將宿舍裏帶回來的各種褥子拆下來用洗衣機洗幹凈,洗衣機是放在西廂那邊的衛生間的,當時韓宥想著以後若是找了保姆方便她使用,就沒放在東廂韓明勝幾人那邊。

對洗衣機祝熙語就沒有共用的意思了,畢竟這是洗貼身衣物和床上用品的,祝熙語不能接受和除了自己親人以外的人共用。但她也沒有特意挪走,她相信郭巧不會私自用,就算用了也能看清楚一個人。

對於郭巧,祝熙語接觸時間雖然比較短,但是祝熙語對她的性格還是挺了解的。就像郭巧剛剛一開始就主動承諾了汪子明不會留宿一樣,即使祝熙語可能並不在乎那個“夫妻也不能在別人家一起住”的說法,郭巧也會提前規避和表態。

郭巧是一個很細心、很貼心也很有分寸的人,祝熙語覺得她並不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麻煩。事實也是如此,在之後的日子裏,祝熙語和郭巧母女相處得很愉快。

郭巧比在宿舍裏還勤快,除了祝熙語的臥室和書房,其他地方還等不到祝熙語自己動手她就收拾得幹幹凈凈的,哪怕祝熙語再制止也依舊照做,祝熙語只能時不時給靜芝買點零食作為回饋。郭巧和祝熙語還是同一個專業的,兩個人校內校外都互相照應,生活和學習上的事都能一起商量,感情越來越好。

郭巧的丈夫汪子明則是個很斯文的男青年,每天下課後會來院子裏陪妻子和女兒一段時間,趕在八點之前就會離開。他對祝熙語也非常客氣,安頓好的第二天就讓郭巧要了韓宥的地址,特意寫了感謝的信給韓宥。聽說他學習起來非常刻苦,平時基本除了陪妻子女兒的這段時間其他時候都是泡在圖書館裏,他比郭巧還節儉,衣服上甚至有許多補丁,這在清大是很罕見的,畢竟補助堪比普通工人,但他毫不在意,每個月都能省下五分之四的補助給妻子和孩子。

他們的女兒汪靜芝是個很可愛很愛笑的小姑娘,也許是因為以前在水縣的經歷,剛開始有些怕生,但特別喜歡兩只狗狗。她還很親近祝熙語,但她的親近就是喜歡挨著祝熙語坐或者坐在旁邊乖乖看著祝熙語忙,哭都很少,更別說鬧騰了,反而是小院裏因為多了一個小孩而更添了幾分生氣。

韓宥和祝熙語都很滿意這個決定,只有韓嘉珩因為這件事鬧了很久的脾氣,在他的意識裏,無論是媽媽還是黑子銀子都是屬於他的,而現在有別的小朋友趁他不在搶走了這些。

祝熙語自從知道他霸道性子的真相後再面對他的這個脾氣就不再像以前那樣硬氣了,做了很多保證,又許諾了每天都會給他打電話韓嘉珩這才罷休。

當然祝熙語也是知道是因為自己不在韓嘉珩身邊小家夥才恢覆到了幾年前的霸道的,所以只要不過分,祝熙語都願意滿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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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語在3月6日也就是周一那天找輔導員田老師辦了走讀,周三收到韓宥寄來的介紹信後去電信局牽了電話線,之後又咨詢了文院教務處關於跳級的問題,得到的答覆是:只要修完對應的課程就可以提前畢業。這一學期祝熙語是按照學院推薦選的課表,也錯過了再添加課程的機會。

祝熙語便想著正好趁這學期的空閑徹底解決和侯海夫妻之間的恩怨,也好在下學期裏能心無旁騖地投入到學習和寫作中去,盡早結束本科學習進入研究生生涯。於是她主動聯系了黎明,約了在周六中午見面。

在她第一次去謝家時,謝爺爺和謝伯父也和祝熙語談了關於侯海夫妻的事,最終結論是支持祝熙語自己去處理,但和黎明第一次見面時要帶上謝川堯。祝熙語在當天晚上就和韓宥說了這件事,韓宥很快就答應了,中間的停頓幾不可查。

於是祝熙語在和黎明約好了之後就找到了謝川堯的宿舍那邊,托了路過的同學幫她叫人。謝川堯下來得很快,“怎麽了滿滿?”

祝熙語帶著他往花壇邊站了點才開口,“我和黎明約了這周六中午見面,你有時間嗎?”

“有,約在哪兒?我到時候去你家接你。”謝川堯點頭應下,對著在陽臺上張望的舍友使了一個退回屋裏的眼色,可惜沒什麽作用。

“在電視臺那邊的飯店,離紡織廠和我們學校都比較遠,不太可能會遇見熟人。”這是黎明定下的,他這段日子等祝熙語的答覆都有些等著急了,態度很主動。

“好,那到時候我還是開車來。”謝川堯問,他有些不耐煩被男生宿舍的人盯著看了,“吃過下午飯了嗎?”祝熙語下課後就來找謝川堯了,自然沒有吃過,於是兩人又一起去了學校食堂。

在食堂門口,祝熙語見到了開學那日的學長,她現在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正準備點個頭就錯開時,卻見對方笑著上前站定在他們面前和謝川堯和熱情地聊了起來。也正是這一聊,祝熙語才想起了為什麽自己後來越看宋巖風越覺得眼熟了,他是謝川堯下放前的同桌,和自己上的也是同一個高中。

“終於想起我了。”宋巖風打趣,“我可是第一眼就認出你來了。”見祝熙語有些不好意思,他又自己解圍,“你認不出我也是應該,畢竟下鄉前我的綽號叫小胖子,但現在可以改名叫瘦竹竿了,倒是學妹的美貌依舊穩定發揮…”

謝川堯笑著打斷,“別貧了,你吃了嗎,一起?”

宋巖風看眼祝熙語,搖搖頭,“很可惜我已經吃過了,失去了和我們文院最受歡迎的學妹共進晚餐的機會。”說完他就離開了,只剩下被調侃得一句話也沒來得及回應的祝熙語。

“他就這個性子,滿嘴跑火車,幾年不見嘴更厲害了。”謝川堯替她拉開食堂門口的防風墊,“想吃什麽?”

兩人在學校都算是風雲人物,幾乎是在別人的視線裏吃完的這頓飯,等終於從食堂出來的時候,祝熙語苦笑了一下,開玩笑道,“以後再不和你一起吃食堂了,幸好大家都知道我是已婚,不然我收到的可能就不止是火辣辣的視線了。”

“彼此彼此。”謝川堯笑,“走吧,我送你回去,正好散散食。”

祝熙語點頭,在路上又大致和他溝通了一下周六的事,等到了門口邀請他進來,“進來坐坐,下次就能當伯母和樂樂的司機送她們過來了。”

話還沒說完,銀子就搖著尾巴跑了過來,但又在距離謝川堯半米的位置停了下來,歪著頭看他,像是在努力辨認。黑子跟著過來,對著銀子汪汪汪地叫了幾聲,兩只狗子就變得警惕起來,一邊一只守在了祝熙語身邊。“這是黑子和銀子。”祝熙語摸摸它們的頭,“黑子銀子,這是媽媽的客人,乖。”

謝川堯也彎腰伸手把手心遞到狗子們的鼻子附近,“黑子、銀子,你們好。”

祝熙語見他做出了和韓宥第一次見黑子銀子時一樣的動作,有些好奇,“安安哥,你也知道這個啊,你養過狗?”這對於狗狗來說是釋放善意的行為,也便於它們記住來人的氣味,以便於下次區分。

“嗯。”見狗子們聞完準備走開了,謝川堯摸了摸它們的頭,跟著祝熙語進去,“在農場也有這樣的軍犬,我有時候會參觀他們訓練。”說完他說了一個指令,果然黑子和銀子立馬就跟著行動起來。

沒等祝熙語繼續開口,電話鈴準時響起,她露出一個欣喜又帶著寵的笑,“安安哥,你先自己坐一下哈,我接下珩珩的電話。”

謝川堯跟上,正準備也給小家夥打個招呼,就聽見祝熙語接起電話的第一聲是叫的韓宥,他的腳步一頓,停留在了屋檐下。

“餵?韓宥,你下班了呀,今天累嗎?那人今天還對你陰陽怪氣嗎?”

“嗯,想。不累,現在這個課業強度對我來說不大,你不用擔心我的。要照顧好你自己,我聽珩珩說你最近老熬夜,你答應我的,要是回來你瘦了我可是真得會生氣的。”

“對,我去找安安哥了,我們到時候一起去飯店那邊,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珩珩,媽媽和爸爸還沒說完呢,今天是爸爸先說哦。”

“媽媽當然想你啊,對,比想爸爸還想。”......

謝川堯的理智和教養提醒他,他現在應該離開,但實際上,他根本邁開不了一步。他近乎自虐地聽著祝熙語和她的丈夫的通話,由於太熟悉祝熙語,謝川堯甚至能準確辨別出她哪句話是嬌嗔哪句話又是真的在撒嬌。

越是了解,越是苦澀,但即使心痛到快要碎掉,也舍不得真的放手。謝川堯的拇指摩挲著中指關節,突然很想念煙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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