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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見(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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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見(捉蟲)

“祝熙語, 我看見謝川堯在樓下,是來等你的嗎?”祝熙語剛從二樓的水房走出來,一個很面生的女生迎面走來, 滿臉好奇, 而這已經是第三個告訴祝熙語這個消息的人了,祝熙語算是對自己的發小的人氣有了個認知了。

“是的。”祝熙語點點頭, “謝謝。”她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 才七點多, 她和謝川堯約的八點。來不及想太多, 祝熙語拿上挎包, 換上外套就急匆匆出了門。

謝川堯就在正對宿舍樓的方向站著, 祝熙語小跑著過去,“安安哥,你怎麽來這麽早?等久了吧?”

“習慣早起了,想著昨天忘了和你約好會面的地點, 幹脆就先過來了。”謝川堯有些抱歉, “你從上面看見我了?”

“沒有,安安哥你是不知道自己多有人氣,你在樓下站著, 好幾個人都主動來替你報信呢。”

謝川堯註意到祝熙語的額發仍有濕意, 還能隱隱約約聞到薄荷的氣味, 有些懷念, “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急, 聽見我來找你了, 臉還是濕的就要往下跑。”

隨著這句話, 祝熙語也想起了以前的那些時光,和謝川堯因為多年未見而產生的模糊的距離感似乎也消失了很多, 她莞爾,“然後伯母就會罵你,以為是你在私下裏催我,才會讓我每次都那麽著急。”

謝川堯臉上也都是懷念,他的眼神像是在註視祝熙語,又像是透過祝熙語看向那個稚嫩的、無憂無慮的小滿滿。他跟著家裏長輩下放時,祝熙語和他都已經十六歲了,那時無論是他還是祝熙語都在經歷命運突如其來的劫難,已經讀懂了那句“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1)。

他看向祝熙語的額發,“什麽時候把劉海重新蓄起來的,這樣很好。”

祝熙語眉眼彎彎,伸手毫不在意地摸了摸額角的傷疤,“和韓宥結婚一年以後,他說是時候換個發型了,我就蓄起來了。”

“他對你很好吧?”謝川堯掩去眸中的黯然,“即使我在法學院,也知道文學院有個很漂亮的新生,丈夫也生得好,兩人很恩愛,丈夫每天都來接妻子放學。”

“嗯!”祝熙語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他的確對我很好。”眼見著快到校門口了,祝熙語趕緊說,“安安哥,我要去一趟百貨大樓呢,咱們是坐公交還是?”

“我把家裏的車開來了。”祝熙語以為謝川堯是報名的時候就開著車來的,但其實謝川堯是昨天下午特意回家了一趟,今早又專程開車過來的。他家離這邊不算近,又在最忙碌的一條公交線上,他舍不得讓祝熙語去和別人擠,“那等下就去我們家附近那個百貨大樓吧,正好你很喜歡吃那邊的餛飩。我回來之後打聽過了,那個做餛飩的爺爺的兒子現在就在旁邊的國營飯店裏上班。”

“好!”祝熙語和謝川堯都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如果家長沒空,謝川堯就會起個大早坐公車自己來找祝熙語,又帶著她回謝家,而大多數時候他們在回謝家前都會去老爺爺的早餐攤上來一份餛飩或者別的小吃。

“你今天也可以點兩個你愛吃的,我吃你剩下的就好了。”謝川堯帶著笑看向祝熙語,卻看見她面露遲疑,他揚起的唇角發僵,頓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揉揉祝熙語的發頂,“啊,差點都忘了,我們滿滿已經是媽媽了。”

隨著這句話,謝川堯心中的苦澀翻湧得愈加厲害,他強壓下去,“但是是一樣的,我們多要兩個碗,提前分成兩份也行。”

祝熙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比起侯家兄弟,謝川堯才是真正和她一起長大的人。他們只差半歲,在兩家蒙難之前,祝熙語幾乎每周都會和謝川堯見最少三次。小時候謝川堯還會和她一起去爸爸的駐地探親,謝伯母回娘家玩也會帶上祝熙語一起。他們是真真正正的世家之交、兩小無猜。

幾年前他們被迫分開,分別時他們是抵抗命運的少男少女,再重逢時是頂級學府的新生,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祝熙語卻總是覺得別扭。她覺得是她自己的問題,她在乎韓宥,不想韓宥會有任何的不開心,所以不自知地在和謝川堯的相處裏拉開了距離,但這對謝川堯也許是不公平的。在他看來,可能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因為幾年不見就疏遠了。

當然,祝熙語肯定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讓謝川堯吃她剩下的東西或者有其他親密的行為,這是對韓宥、對謝川堯、對自己、對所有人的不尊重。但祝熙語覺得自己至少要像和韓青陽相處那樣和謝川堯相處,於是她點點頭,“好啊!”

謝川堯的車就停在校門內側靠西的停車場,是一輛黑色小轎車,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我有駕照,不用擔心。”

“沒有我也敢坐,我要是受傷了,爺爺和伯父伯母可不會放過你。”祝熙語彎腰坐進去,系上安全帶。

謝川堯從車尾繞進駕駛位,“那我們走啦。”等出校門的時候,祝熙語看見門衛對謝川堯很客氣,這才對謝家的權勢有了確切的認知。

“這個胡同進去,1005號就是我家。”祝熙語指向自家的方向,“我下周就辦走讀了,要是以後你有空了可以來家裏玩。”

謝川堯其實很清楚祝熙語這些年經歷的事和現在的狀況,但他還是順著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怎麽了?和舍友相處不愉快?”

“不是的。”祝熙語搖搖頭,“我只是有些不習慣住宿的生活了,很難想象,我從初中就開始住校了,現在卻哪裏哪都不習慣。”

“這才對啊。”謝川堯笑,“我們滿滿本來就是我們幾家的小公主啊。”

“快別說了。”祝熙語捂臉,“我都快二十五啦。”

“四十五也是。”謝川堯輕聲,又道,“時間過得真快啊,咱們都二十五了,回來聽到你都有珩珩了我實在是很不敢置信。”

“我也沒想到。”祝熙語也有些感慨,“我當時決定下鄉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我的人生走向會是這樣的。”

“很厲害。”謝川堯的聲音裏有憐惜,也有驕傲,“我當時在農場也能看到日報,你的文章我都有看過,那時候還不確定滿滿是不是你。後來知道了,我就在想,我們滿滿真的圓了自己的寫作夢啊。等爸媽爺爺看見你,一定會很開心,在農場時我們擔心你但什麽也做不了,就靠有時候去問北城來的人知不知道你的近況...”

謝川堯的喉嚨像是被濕棉花堵住,“但我們滿滿很厲害,自己把自己就養得很好。”

祝熙語聽謝川堯這樣說,忽然就想到了小舅舅,等自己找到他時,他是不是也會如同謝川堯這樣,對她說一句,“我們滿滿真厲害,把自己養得很好”?

先到的是國營飯店,現在正是吃早餐的時候,店裏擠擠攘攘,謝川堯虛虛護著祝熙語走到角落的桌子旁,“滿滿,你在這裏等我就好,人太多了,我去點。”

過了一會兒,謝川堯才回來,額間有些汗,襯衫上還有一塊兒油汙,祝熙語環視四周,“這裏有衛生間嗎?我們找後廚借點洗潔精,把這兒處理一下吧。”祝熙語還記得謝川堯從小就很愛幹凈,即使後來謝家長輩被停職,紅/小/兵時不時就去他家鬧騰一番,他每次出現在人前還是幹幹凈凈的。

謝川堯垂眸看眼汙漬,“沒事兒,等會兒就回家了。”他擡眼看向祝熙語,雖是笑著的祝熙語卻覺得有些心酸,“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臟了衣服就一定要換的小孩了。”

祝熙語聽著這話更難受了,即使自從重逢起謝川堯看起來好像和以前一樣還是矜貴的天之驕子,讓人下意識忘了他在農場的那些年。但那樣的經歷豈是平反了就能消失的?那些磨難、侮辱和絕望會在經歷過的每一個人的靈魂上都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怎麽哭了?”謝川堯伸手接住祝熙語滑落的淚珠,拿出手帕遞給她,“都過去了。如果等會兒你眼眶紅紅跟我回家,我才是要完蛋了,我已經很久沒挨過爺爺的拐杖了。拜托滿滿妹妹,高擡貴手。”

祝熙語破涕而笑,拿手帕擦掉眼淚,“我現在好像是有點愛哭。”

“是一直。”謝川堯表情覆雜,越和祝熙語相處,他越知道韓宥傾註給了祝熙語多少的愛和呵護。能讓一個冷清的甚至有點厭世的姑娘恢覆成小時候被所有人愛著的、護著的寶珠時期的性格,也許還有別人的功勞,但最大的功臣一定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只是想想這四個字,謝川堯就抑制不住地覺得苦澀。他原以為命運給他的苦難只是前些年的劫難,但走出劫難才發現,命運的惡意不止如此,他錯過的也不止是祝熙語的青春...

正好服務員端著他們的東西過來了,謝川堯強制自己不要在和祝熙語相處的時候想這些,他不能接受自己也是侯政謙的結局。即使成為不了祝熙語的丈夫,他也要是祝熙語生命裏最重要的男人之一。除非確定可以更進一步,否則謝川堯絕不允許自己暴露,不允許任何會被祝熙語疏遠的可能。

謝川堯如最開始說的那樣,將餛飩和豆腐腦都分成了兩份,笑著看向祝熙語,“好像還是這樣吃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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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臭小子,一大早就去接滿滿了,現在還不回來。”謝老爺子坐在沙發正中間,眼巴巴地看向窗外的院門口,“這臭小子自己高興,就把我們都忘了,早知道讓小張去接了。”

謝母卓尋梅還在叮囑家裏的保姆中午飯要做什麽,聞言看了眼謝父謝明傑,謝明傑立馬開口,“爸,你別說這種話,滿滿已經結婚了。”

“唉。”說起這個謝老爺子直嘆氣,“是我們耽誤了安安。”

屋子裏的人都無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些年在農場的日子,謝川堯但凡聽見誰是從北城來的就會去找人家問祝熙語的消息,還因此被關過禁閉,但是出來了仍舊去問。他們都清楚,這已經不是對好朋友、對鄰家妹妹的在乎程度了。

“那你們為什麽不準我哥做什麽。”謝夢樂很不開心,“也許滿滿姐姐也不樂意呢?不是說她是在下鄉的時候嫁給了她們村裏書記的堂侄子嗎?可能是那些人逼她的。”

“謝夢樂。”謝明傑制止女兒,“我知道你心疼哥哥,也舍不得你滿滿姐姐,但你姐姐已經結婚了,無論是我們打聽到的還是你哥哥自己說的,她和她丈夫都很恩愛。你這麽說話,是對你哥哥姐姐最大的不尊重!”

“可是我哥...”謝夢樂眼眶紅了,“你們太殘忍了,你們都知道哥哥的心思的,那一年我們從雪裏把哥哥挖出來,哥哥嘴裏喊得都是滿滿姐姐的名字,你們非要讓他退回哥哥退回發小的位置再不越界,這和挖我哥哥的心有什麽區別?!”

“這是你哥自己的決定。”謝明傑嘆氣,把手帕遞給謝夢樂,“樂樂,有時候,錯過就是錯過了。”

“嗚嗚...”謝夢樂埋在沙發靠枕上痛哭起來,“為什麽不能像以前那樣,為什麽不能順順利利地長大,為什麽要讓哥哥經歷這些...”

在座的人都很心酸,前些年的事對於兩個孩子來說是最痛苦的,樂樂還好,有他們,還有哥哥護著。但謝川堯就沒這樣的好運了,從天之驕子跌落泥潭,他經歷了人情冷暖;下放到農場,他不僅自己要學著種地做農活,還要承擔妹妹和爺爺的那份;而現在,原以為一切都好起來了,他又要逼著自己接受心愛的姑娘和另一個人的幸福。

卓尋梅難受極了,她想起兒子休息時朝著北城的方向呆坐的模樣,想起藤箱裏那些可能再也等不到主人的禮物和信,想起兒子故作輕松地說那我也是她的哥哥和好友...她飛快地拭去眼角的淚,卻看見老爺子和謝父眼角也帶著淚。

“看我帶誰回來啦。”房門被打開,謝川堯像是很多年前一樣,說著同樣的開場白,只不過這次手上空空,沒有也沒資格再拉著心愛的姑娘。

祝熙語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地邁步走到謝川堯身邊,“我回來啦,謝爺爺、伯父、伯母、樂樂。”

卓尋梅看著晨光下並列的二人,看見自家兒子帶著遺憾的落寞眼神,心痛得無以覆加。如果不是他們,兒子至少可以爭取,而不是什麽都沒做就被宣告出局。她淚眼朦朧地看向祝熙語,看向這個即使在困境裏仍舊出落得比他們想象得還要美麗還要出色的姑娘,將人摟進懷裏,“滿滿,伯母好想你。”

祝熙語看著原先以白皙細膩的皮膚聞名的伯母臉上明顯的勞作痕跡,含著淚回抱,“伯母,我也好想你們。”

“滿滿姐姐。”謝夢樂也跑過來抱住了母親和祝熙語,三人哭作一團。

“好啦好啦。”謝川堯看了眼父親和爺爺,“快放滿滿給爺爺看看,爺爺急得都要自己來搶了。”

幾人破涕而笑,祝熙語接過謝川堯遞來的手帕,擦掉了眼淚,看向客廳中間的兩人,快步走過去,“謝爺爺、伯父!”

“好孩子。”謝老爺子含著淚笑著摸了摸祝熙語的發頂,“好孩子,受苦了。”

“沒有的爺爺。”祝熙語將臉貼向謝老爺子的手心,“爺爺才是受苦了。”她看向老爺子的腿,“爺爺,你的腿還好嗎?”

“好了。”謝老爺子聞言還想撐著拐杖站起來走幾步,被謝明傑按住,“爸,醫生說了,最近一周您最好不要用腿。滿滿,你爺爺沒什麽大礙,就是前些年腿裏積了些寒,調理一段時間就好了。”

祝熙語也趕緊扶住謝老爺子的另一邊手,“爺爺,那您快坐著,等您好了,我再接您去我家玩,我家附近有個景色可好的公園了。”

“好,好。”謝老爺子樂呵呵的,“家在將軍巷吧?這名字寓意好,聽說你丈夫是陸軍西南軍區汪光霽手下的兵,我前兩天和老汪通過話,他對韓宥可是讚不絕口啊。”

“嗯,等下次他來北城我再帶他過來,本來是休到後天的,但是部隊那邊催他,所以周三就走了。”

謝老爺子仔細觀察祝熙語的神態,外界的風評可能是刻意養出來的,比如侯海夫妻。但祝熙語提及韓宥的反應以及孫子見到韓宥以後的反應都能說明祝熙語的婚姻是真的很幸福很美滿。

謝老爺子在心裏嘆了口氣,拉著祝熙語在他身邊坐下,“孩子呢?叫什麽名字?多少歲了?”

“叫韓嘉珩,是1975年陽歷1月18號出生的。”祝熙語從錢包裏拿出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爺爺你看,這是我們前幾天剛合的影。”

其餘幾人也都湊了過來,即使謝夢樂是抱著挑剔的心態來看的,也挑不出來毛病。照片上一個完全不輸她哥哥的男人將祝熙語攬在懷裏,另一個面容精致的小崽子抱著祝熙語的腿對著鏡頭做鬼臉,一家三口的幸福都快溢出來。

謝老爺子從口袋裏拿出老花鏡戴上,看了半天,“這小崽子看著機靈,就是和他爹長得一模一樣,要是像你就更好了。”

“耳朵和滿滿長得像。”謝川堯從保姆手裏接過花茶端給祝熙語,“眼神也很像,的確很機靈的。”

“是個小魔王。”祝熙語笑,“小時候可霸道了,我和他爸要是抱了別的小孩,就眼巴巴看著我們哭。現在在外面也很調皮,但是面對我們又知道賣乖。”

“那也是遺傳你。”卓尋梅解了祝熙語這麽幾年的惑,“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不僅爸爸媽媽,連你小舅舅,還有你安安哥哥,要是抱了別的小朋友或者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了,你就再不肯理他們,非得給你道歉了買了禮物了才可以。”

“啊?”祝熙語不敢置信,下意識地去看謝爺爺和謝伯父,有些羞窘,“真的麽…”

謝老爺子和謝明傑都笑著點頭,“是這樣的,也就你安安哥哥能讓你把你爸媽舅舅讓出來一會兒,其他的小朋友你都要吃醋。”

祝熙語害羞地抿了抿唇,“我都不記得了。”

“怎麽不把珩珩帶到北城來,我現在算是半退休了,我替你照顧呀。”卓尋梅摸摸祝熙語的發尾,“家裏二樓的臥室也還是給你留著的,你周末就過來住嘛,咱們還和以前一樣。”

“廣市那邊駐地有附屬幼兒園,我公公也專門在那邊照顧他。”祝熙語面對謝家人是沒什麽顧慮的,“而且我在這邊有你們,有楊姨他們,還有韓宥這邊的親戚,我要是讓珩珩過來,韓宥就又一個人了,我也不放心。”

“那後面你們怎麽打算的?韓宥不想辦法往北城這邊調?”謝明傑問。

“老汪壓著呢。”謝老爺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起汪光霽的話,“但也就這一兩年了。”

“不說這些了。”卓尋梅看兒子垂著眸,有些懊喪地岔開話題,“我給你和樂樂準備了好幾條春天的裙子,走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等謝夢樂拉著祝熙語進了臥室,卓尋梅擔心地看向兒子,謝川堯對著母親笑笑,“我沒事兒的,媽。”

卓尋梅拉著兒子走到陽臺上,低聲,“你爺爺和你父親都是很正派的人,但媽不是,媽只在乎你和滿滿。滿滿現在很幸福,咱們也能看出來,所以你還是盡量放下。媽知道這件事很難,但這對你們才是最好的。”卓尋梅頓了頓,“但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了,就試試吧。”

“我不敢,媽。”謝川堯看向遠處,“做不了她的丈夫,我也至少是她的發小、是她的世交哥哥,還可以是她生命裏除了丈夫孩子最重要的角色,這樣就挺好的。熙語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我要是被她看出來了,就只能形同陌路。我真的,不敢。”

他轉身,臉上的表情覆雜得讓卓尋梅看不懂,“所以,媽,你們也不用很在意這一點,面對滿滿,我一點險也不敢冒…”

卓尋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實在說不出那句“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的話。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祝熙語是外人,她還可以在心裏惡毒地期盼祝熙語和韓宥能婚姻不幸,給她兒子一個趁虛而入的缺口。但祝熙語對她來說和夢樂差不多,她連想一想都覺得罪惡和愧疚,她知道兒子是絕對不會傷害或者強迫祝熙語的,便也只能任由事情發展下去了。

“媽媽,哥哥,你們看。”謝夢樂開心地挽著祝熙語從臥室裏出來,她們穿得一模一樣。上身是米白色V領粗織短毛衣,下身是淺粉色格子裙,祝熙語清冷精致,謝夢樂明媚嬌美,都很好看。

“真好看。”卓尋梅上前拉著兩個姑娘的手,“等吃了飯你們陪我出去轉轉,我可得好好炫耀我這兩個漂亮女兒。”

“那我呢?”謝川堯做出苦笑的模樣,“我可以申請加入嗎?”

“當然啦!”謝夢樂笑著挽住謝川堯的胳膊,“你可得給我們提包呢!還要當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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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人說這附近的西餐廳味道可好了。”謝夢樂提議,“我們晚上去那裏吃吧,不管爺爺和爸爸了。”

“你呀你呀。”卓尋梅搖搖頭,“那安安先把我送回去吧,我吃不慣這些,你們年輕人自己去。滿滿晚上也不回學校了吧,樂樂旁邊的房間一直是留給你的,就在家裏睡。”

“下次吧,伯母。我周一想去辦走讀,明天我要搬宿舍呢。”

“那讓哥哥也回去,明天好幫你。”謝夢樂立馬提議,“正好哥哥還能開車。”

“不用啦,韓宥應該已經和他堂弟說過了。”祝熙語很清楚韓宥的性格,他自己不能到場就一定會做其他安排,“其實我東西挺少的,家裏也近,很容易就能搬完。”

“那好。”謝川堯用眼神示意還想再說的妹妹,“我先送媽回去,等下再來接你們。”

“我們自己過去。”謝夢樂拉上祝熙語,“哥哥你等會兒自己過來吧,就在這條街上,百貨大樓往東三百米左右,很明顯的。”

等走出百貨大樓,謝夢樂問出好奇很久的問題,“滿滿姐姐,你和你丈夫…姐夫是怎麽認識的呀?”

祝熙語留意到了謝夢樂的停頓,但只以為她是沒見過韓宥所以還沒轉換過來,“我下鄉的地方是任姨夫安排的,韓宥的三叔是姨夫很多年的同事。我去了那邊也是韓家人在照顧我,應該是覺得合適,他們就介紹了我們認識。”

“那不是和我們農場一樣嗎?好多知青被本地人逼著嫁給本地青年,只不過韓宥條件好一點。”謝夢樂嘟囔。

“那當然不是啦,我和韓宥認識確實是通過長輩,但我們是互相喜歡才進入婚姻的。”祝熙語笑,“我們結婚很快,是因為喬淮娟借著我的婚事逼我,正好我又覺得韓宥很好,所以提前給他通過了。絕對不存在強迫或者將就什麽的。”

謝夢樂還想說什麽,但又怕自己反而壞了哥哥的事,於是只是嘆口氣,“要是我們沒去農場就好了。”

西餐廳果然名不虛傳,剛到飯點就需要等位,祝熙語領了號牌就拉著謝夢樂坐到了大堂最顯眼的位置,“正好安安哥還沒來,咱們在這兒他一眼就能看見。”

果然,過了半小時謝川堯剛到店就看見了祝熙語,他笑著往那邊走去,“樂樂呢?”

“衛生間。”正好叫到了他們的號,祝熙語笑著站起身,“走吧,你來得剛好誒。”

“小心!”謝川堯一把將被撞得歪倒的祝熙語攬住,“沒事兒吧?”

“沒事兒。”祝熙語扶著謝川堯站穩後就立馬松開了手,謝川堯也跟著放開了攬著祝熙語肩膀的手,看向罪魁禍首。

小朋友已經被爸爸抱在了懷裏,男人也剛哄住被嚇到的兒子,正準備給人道歉,就看見了對面的兩人,“對不起…誒?謝學弟?是你啊,熟人熟人,你這是來吃飯?我這兒子是有點調皮哈。”

謝川堯比他高一個頭,見他完全沒有誠心道歉,垂眸看著他,表情比平時更加冷冽,“我和你不熟,你兒子撞到人了不道歉嗎?”

男人有些掛不住面子,臉色漲得通紅,卻是一副還想爭執的樣子。

祝熙語扯了扯謝川堯的衣角,不想被人影響心情,也不想謝川堯因此和人起爭執,“沒事。安安哥,咱們走吧,我餓了。”

謝川堯感受到祝熙語的動作,表情和煦了一些,側頭看她,“好,咱們進去。”等轉了彎還能聽見他柔著語氣問祝熙語有沒有被嚇到的聲音。

男人撇撇嘴,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同行者,“這謝川堯可真拽啊,我還是他學長呢,完全不放在眼裏。不過在漂亮對象面前,耍耍威風也可以理解。”

“什麽對象?”同行的男子一直盯著謝川堯和祝熙語離開的方向,“他旁邊的是新生裏很出名的那對文院雙姝裏的祝熙語,也就是寫《歸雁》那個!”

“嘖嘖,看不出來啊。人家公子哥果然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原以為是潔身自好呢,原來是只愛人/妻。”男人剛剛被謝川堯下了面子,此時說話就有些無所顧忌。

“你小聲點!”同行人嚇得趕緊撞他,“你忘了謝川堯什麽背景了!而且我聽說祝熙語的男人也不簡單,是陸軍的團長呢,才三十二歲就當了兩年多的團長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這兩人可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

“嘁。”男人有些害怕,但還是故作不屑,“我怕他們?他們自己身不正我還不能說了?”

“求你別說了,祖宗。”同行者恨不得捂住一分鐘前自己的嘴,明明知道自家兄弟是個沒分寸且嘴長的,自己幹嘛把這個說給他。

但時間不能倒轉,他只能不停給自己朋友說好話,讓他別亂來,卻沒註意到他們身邊的小崽子眼睛正滴溜溜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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