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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麽說, 但去找昌平帝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從昭陽宮回來，婉月打發曼枝去熱牛乳茶, 然後將蕊環喚了進來。曼枝出門, 回頭朝房裏望了一眼, 只見蕊環正低頭稟報著什麽，聲音隱隱聽不真切。
“曼枝姐姐？”蕊珠正在門外, 輕喚了她一聲。“怎麽了嗎。”
“沒事。”
曼枝回過神來，朝她露出了笑容，不再繼續停留, 快步徑直離去。走出一段路，眼角餘光看見蕊珠仍在門口站著。
這是在防著她嗎？曼枝暗自心想。
公主不信任自己, 她早就知道這一點。
或許因為年幼時的遭遇，她們這位公主表面親切溫柔, 實際上性情冷淡，疑心極重。對貼身侍奉的幾名宮女也沒多少信任。
比如在書房寫字時，婉月從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隨著時間增長，蕊環蕊珠逐漸得了她的幾分看重, 時常被喚至近前伺候, 曼枝侍奉勤懇, 卻一直被排斥在外，甚至已經到了要被特意打發出去的地步。
曼枝不明白這是因為什麽，心中迷茫難過。
明明公主小時候很看重她的，蕊珠蕊環都是跟在她後面的小丫頭。然而如今她頂著大宮女的名頭, 實際上卻沒了差使。在婉月這邊地位尷尬, 謹妃那裏也早被曼青頂替。
她不知該怎麽做才好。
看著她走遠，蕊珠這才推門進去, 走到婉月的身邊替她添茶。
“殿下，曼枝姐姐方才出去時，看著不太高興。”將茶盞奉在一邊，又取了一只蜜橘剝開，蕊珠輕聲說道。
“是嗎？”
婉月懶洋洋地靠在座椅扶手上，嗅著清新的橘香，在腦內梳理近期的各項計劃，對她的話語不置可否。
“隨她去。”
蕊環擡頭與蕊珠對視一眼，面上露出一絲笑意。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同為婉月的大宮女，蕊環蕊珠之間難免有矛盾，但在打壓曼枝的方面，兩人格外齊心協力。看到婉月疏遠曼枝，她們倆很是高興。
婉月對她們的心思心知肚明，但懶得多管。
穿越初期，她靠著謹妃的庇護度過了最艱難的階段。作為謹妃陪嫁侍女，曼枝代表謹妃來她的身邊照顧，因此被她格外倚重。
而隨著地位提升，婉月不再需要母妃的庇護。曼枝的作用也就越來越小，如果她能及時轉變角色，憑著多年相處的情分，婉月當然願意繼續重用她。
但曼枝並沒有。
時至今日，曼枝在系統中的忠誠度仍在及格線的邊緣，位居列表倒數。
婉月也能理解，她畢竟是謹妃的陪嫁侍女，父母兄長都在崔家做事，因著這一層，她和崔氏的關系無法割舍，對謹妃只能一直忠心。
道理雖懂，但婉月也不能放心用她，隨著年齡增長，就逐漸將她手上的活交給蕊珠蕊環，只給她保留大宮女的名頭，放在身邊養著。
等兩年和崔t氏通個氣，將她放出宮去榮養。也算是全了兩人的情分。
“西園的事怎樣了？”吃了一瓣剝好的橘肉，婉月向蕊環繼續問道。
“這兩日朝中依然吵得很兇，聽說今早陛下還在禦書房發火了，李相又被訓斥了一頓。”蕊環說道。
“真慘，還是曲相聰明，早早回家躲了清閑。”婉月嘖了一聲。
蕊環口中的李相指的是李元瓊。
曲伊年逾古稀，上個月上書乞骸骨，已經榮歸鄉裏，亞相李元瓊順勢接任尚書令，亞相一職暫時空懸。
新官上任，難免手忙腳亂，李元瓊接任之後朝中事務接連出岔子，這個月已經被昌平帝罵了多次。
尤其是西園修建一事。
昌平帝一向好大喜功，貪圖享樂。之前國庫空虛，他只能窩在宮裏寫詩自娛。這些年來連年豐收，又多出了先棉布莊的進項，國庫終於有了幾分盈餘。
眼見著北地戰事順利，經費充足，他就動了心思。
既然國庫有錢，那他修個園子應該沒問題吧？
然而這個主意剛提出來，文武百官就炸了，勸諫的奏疏如雪花般送到他的案頭，昌平帝氣急了，無論怎麽勸都不改主意，曲伊見勢不妙，幹脆利落地當場退休。
君臣雙方吵得激烈，婉月出征在外，都有所耳聞。
要說修園子，婉月其實也是支持的。大楚皇宮住得實在不舒服，冬天太冷，夏天太熱，春秋兩季又多風。昌平帝選了蒲州的陽周湖畔修建別宮，一看就是冬暖夏涼的好去處，她對此很是期待。
但修建別宮花費確實巨大，憑國庫這點盈餘絕對不夠。昌平帝心裏明白，也沒指望能在短期內修好。
只想著今年修一點、明年再修一點，總有修完的一天。
不料朝臣反應這麽激烈，勸諫奏疏寫出了他今天修園子，明天就要亡國的架勢。
他是吃軟不吃硬的狗脾氣，大臣不讓他修，他還偏要修，逆反心理被激了出來，雙方就這樣杠著，誰都不退讓，目前已經僵持一個多月。
作為皇帝，昌平帝不能每天下場和百官罵戰，心情不好他就將李元瓊喊過來訓斥一頓。
李元瓊夾在皇帝和百官之間兩頭受氣，左右為難，短短一個月就熬得白發叢生，真切體會到了為相之難。
百官之首的工作真是不好幹。
他真想繼續當亞相。
婉月不關心李相的痛苦，她只盼著這場風波鬧得更大更久，讓昌平帝對修園子的執念更深一點，才好讓她搞點事情。
“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
吃完橘子，將盤裏剩下的兩只蜜橘隨手賞了她們，接過帕子擦了手，婉月就起身向書房走去。
“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能進來。”
“是。”
侍奉多年，蕊珠兩人不用多說就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端著果盤退到門外，將房門合攏，正好曼枝端著熱好的乳茶回來，被她們客客氣氣攔住。
“曼枝姐姐，實在對不住，殿下剛吩咐了不讓人進，你將乳茶給我吧。“伸手接過了她手上的茶盤，蕊環圓圓的臉上笑意盈然，“一會兒我幫您送進去就好。”
“那就麻煩你了。”曼枝看著緊閉的房門，猶豫片刻，還是應了下來。
“不麻煩。”
蕊環笑咪咪地抱著茶盤，“這門口風大，瞧姐姐這一頭汗，你進茶房喝杯水坐一會兒吧。”
“正好，茶房裏還有果子呢。”蕊珠也沖曼枝眨眼睛，“方才殿下賞了兩只蜜桔，我們吃了一個，剩下的給姐姐留著的。”
“好。”
她們這般熱情，曼枝只能接受好意，依言去了隔壁茶房喝茶吃點心，日子比後宮許多正經主子都過得悠閑。
婉月坐在書房，攤開了一頁紙，抽出先前在北地方茹送來的商賈名冊，重新謄抄起來。
這份通敵叛國的商人名單她一直沒有上報，就是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雖說大楚商人地位低下，但若能有錢到一定的程度，就不能當作尋常商賈來看待。這份名冊中的許多富商都是如此，與世家豪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果名單貿然送上去，多半會得到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結局。
而且，其中不少人還出自湯州商會，和恭王有關。
恭王的母族儀清林氏，說是書香門第，實際上歷代男人都能力欠缺，只能教養女子走後妃路線。但養育一位才貌雙全的美人可是花費不菲，憑林氏的微薄族產很難維持。
能延續至今，林氏全憑湯州商會資助。恭王建府之後也和湯州商會的人聯系上了，商會大手筆往恭王府輸送錢財，換取權勢庇護。之間關系難以掩飾，明眼人都看在眼裏。
也是因此，婉月沒有將名冊貿然送上，換做其他時候，昌平帝肯定就將此事按下，保留恭王的勢力。在兩位皇子爭鬥的關鍵時期，他不會貿然出手打破兩邊的平衡。
但這種場面是婉月不樂意見到的，她千辛萬苦將事情調查清楚，就是要借此打擊恭王的勢力。
若是兩邊一直平衡下去，哪還有她插手的機會？
現在時機成熟，昌平帝已經杠得上頭，想搞錢都想瘋了，此時婉月將一堆金蛋擺在他的面前，再將錘子遞到他的手裏。
他能忍住不敲？
兒子算什麽，能有他的園子和面子重要。
將名冊重新抄錄了一份，婉月特意將人員排序做了顛倒，又將每戶的家資著重寫出來。
第二天早上，她就去了禦書房。
她預料得不錯，一開始聽到商人通敵的事，昌平帝漫不經心。接過名冊一看，他便被後面的資產數額吸引住了。
這群商賈竟然如此有錢，家家都有數千萬資產，而他身為帝王，卻連一座園子都修不起。
真是豈有此理。
“這名冊是哪來的？內容確定屬實？”將名冊甩手扔在桌上，昌平帝心頭火起，面色發黑，對著婉月冷聲詢問。
“啟稟父皇，此事是兒臣從北地回返時無意中得知，請了昆奢的唐娜首領幫忙調查，將近年往來昆奢的商人都列了一遍，但唐娜首領與巴特王子畢竟根基尚淺，怕有疏漏之處，兒臣因此不敢貿然上書，只向您私下稟報。”婉月解釋道。
“朕知道了。”
昌平帝的目光在名冊上流連，沈默片刻又忍不住翻開細看，在心中默算，若將名冊打頭幾個富商抄了，他的西園就有了著落。
若能抄個三成，還能再多修一座園子。
若是全抄了……
他暗自心動，臉上的神色更加嚴肅。
“朕定會命人詳查，通敵叛國的亂臣賊子，朕絕不容姑息。”
“父皇英明。”
婉月一臉的崇拜信任，誇了幾句又扭扭捏捏，“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說吧。”將名冊隨手放好，昌平帝心不在焉，腦內構思著他的第二座園子修在哪兒比較好。
“兒臣能不能等幾年再成婚，月兒想多陪您幾年，不想早早嫁人。”婉月走上前，靠在皇帝的身邊眼巴巴看他。
“嫁人？”昌平帝聽了，眉頭頓時皺起，“怎麽忽然提起這個，誰給你說什麽了？”
“沒有。”婉月搖頭，“只是兒臣有點害怕。”
“怕什麽，有父皇在呢。”
拍了拍女兒的手臂，皇帝神色分外溫和，“不想嫁就不嫁，等你找到合心意的再說。”
“多謝父皇！”
婉月十分高興，拉著昌平帝又撒了會兒嬌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看她離去，昌平帝面上的笑意收斂。
“蘇懷安。”
“奴婢在。”
“去查查。誰在公主身邊亂說話。”
“是。”
蘇懷安躬身出去。很快，玉妃和林嬪就被昌平帝找理由訓斥一頓。同時，皇帝允興國景安公主找合心意的男子自主婚嫁的事也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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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昭陽宮回來，婉月打發曼枝去熱牛乳茶, 然後將蕊環喚了進來。曼枝出門, 回頭朝房裏望了一眼, 只見蕊環正低頭稟報著什麽，聲音隱隱聽不真切。
“曼枝姐姐？”蕊珠正在門外, 輕喚了她一聲。“怎麽了嗎。”
“沒事。”
曼枝回過神來，朝她露出了笑容，不再繼續停留, 快步徑直離去。走出一段路，眼角餘光看見蕊珠仍在門口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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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信任自己, 她早就知道這一點。
或許因為年幼時的遭遇，她們這位公主表面親切溫柔, 實際上性情冷淡，疑心極重。對貼身侍奉的幾名宮女也沒多少信任。
比如在書房寫字時，婉月從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隨著時間增長，蕊環蕊珠逐漸得了她的幾分看重, 時常被喚至近前伺候, 曼枝侍奉勤懇, 卻一直被排斥在外，甚至已經到了要被特意打發出去的地步。
曼枝不明白這是因為什麽，心中迷茫難過。
明明公主小時候很看重她的，蕊珠蕊環都是跟在她後面的小丫頭。然而如今她頂著大宮女的名頭, 實際上卻沒了差使。在婉月這邊地位尷尬, 謹妃那裏也早被曼青頂替。
她不知該怎麽做才好。
看著她走遠，蕊珠這才推門進去, 走到婉月的身邊替她添茶。
“殿下，曼枝姐姐方才出去時，看著不太高興。”將茶盞奉在一邊，又取了一只蜜橘剝開，蕊珠輕聲說道。
“是嗎？”
婉月懶洋洋地靠在座椅扶手上，嗅著清新的橘香，在腦內梳理近期的各項計劃，對她的話語不置可否。
“隨她去。”
蕊環擡頭與蕊珠對視一眼，面上露出一絲笑意。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同為婉月的大宮女，蕊環蕊珠之間難免有矛盾，但在打壓曼枝的方面，兩人格外齊心協力。看到婉月疏遠曼枝，她們倆很是高興。
婉月對她們的心思心知肚明，但懶得多管。
穿越初期，她靠著謹妃的庇護度過了最艱難的階段。作為謹妃陪嫁侍女，曼枝代表謹妃來她的身邊照顧，因此被她格外倚重。
而隨著地位提升，婉月不再需要母妃的庇護。曼枝的作用也就越來越小，如果她能及時轉變角色，憑著多年相處的情分，婉月當然願意繼續重用她。
但曼枝並沒有。
時至今日，曼枝在系統中的忠誠度仍在及格線的邊緣，位居列表倒數。
婉月也能理解，她畢竟是謹妃的陪嫁侍女，父母兄長都在崔家做事，因著這一層，她和崔氏的關系無法割舍，對謹妃只能一直忠心。
道理雖懂，但婉月也不能放心用她，隨著年齡增長，就逐漸將她手上的活交給蕊珠蕊環，只給她保留大宮女的名頭，放在身邊養著。
等兩年和崔t氏通個氣，將她放出宮去榮養。也算是全了兩人的情分。
“西園的事怎樣了？”吃了一瓣剝好的橘肉，婉月向蕊環繼續問道。
“這兩日朝中依然吵得很兇，聽說今早陛下還在禦書房發火了，李相又被訓斥了一頓。”蕊環說道。
“真慘，還是曲相聰明，早早回家躲了清閑。”婉月嘖了一聲。
蕊環口中的李相指的是李元瓊。
曲伊年逾古稀，上個月上書乞骸骨，已經榮歸鄉裏，亞相李元瓊順勢接任尚書令，亞相一職暫時空懸。
新官上任，難免手忙腳亂，李元瓊接任之後朝中事務接連出岔子，這個月已經被昌平帝罵了多次。
尤其是西園修建一事。
昌平帝一向好大喜功，貪圖享樂。之前國庫空虛，他只能窩在宮裏寫詩自娛。這些年來連年豐收，又多出了先棉布莊的進項，國庫終於有了幾分盈餘。
眼見著北地戰事順利，經費充足，他就動了心思。
既然國庫有錢，那他修個園子應該沒問題吧？
然而這個主意剛提出來，文武百官就炸了，勸諫的奏疏如雪花般送到他的案頭，昌平帝氣急了，無論怎麽勸都不改主意，曲伊見勢不妙，幹脆利落地當場退休。
君臣雙方吵得激烈，婉月出征在外，都有所耳聞。
要說修園子，婉月其實也是支持的。大楚皇宮住得實在不舒服，冬天太冷，夏天太熱，春秋兩季又多風。昌平帝選了蒲州的陽周湖畔修建別宮，一看就是冬暖夏涼的好去處，她對此很是期待。
但修建別宮花費確實巨大，憑國庫這點盈餘絕對不夠。昌平帝心裏明白，也沒指望能在短期內修好。
只想著今年修一點、明年再修一點，總有修完的一天。
不料朝臣反應這麽激烈，勸諫奏疏寫出了他今天修園子，明天就要亡國的架勢。
他是吃軟不吃硬的狗脾氣，大臣不讓他修，他還偏要修，逆反心理被激了出來，雙方就這樣杠著，誰都不退讓，目前已經僵持一個多月。
作為皇帝，昌平帝不能每天下場和百官罵戰，心情不好他就將李元瓊喊過來訓斥一頓。
李元瓊夾在皇帝和百官之間兩頭受氣，左右為難，短短一個月就熬得白發叢生，真切體會到了為相之難。
百官之首的工作真是不好幹。
他真想繼續當亞相。
婉月不關心李相的痛苦，她只盼著這場風波鬧得更大更久，讓昌平帝對修園子的執念更深一點，才好讓她搞點事情。
“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
吃完橘子，將盤裏剩下的兩只蜜橘隨手賞了她們，接過帕子擦了手，婉月就起身向書房走去。
“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能進來。”
“是。”
侍奉多年，蕊珠兩人不用多說就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端著果盤退到門外，將房門合攏，正好曼枝端著熱好的乳茶回來，被她們客客氣氣攔住。
“曼枝姐姐，實在對不住，殿下剛吩咐了不讓人進，你將乳茶給我吧。“伸手接過了她手上的茶盤，蕊環圓圓的臉上笑意盈然，“一會兒我幫您送進去就好。”
“那就麻煩你了。”曼枝看著緊閉的房門，猶豫片刻，還是應了下來。
“不麻煩。”
蕊環笑咪咪地抱著茶盤，“這門口風大，瞧姐姐這一頭汗，你進茶房喝杯水坐一會兒吧。”
“正好，茶房裏還有果子呢。”蕊珠也沖曼枝眨眼睛，“方才殿下賞了兩只蜜桔，我們吃了一個，剩下的給姐姐留著的。”
“好。”
她們這般熱情，曼枝只能接受好意，依言去了隔壁茶房喝茶吃點心，日子比後宮許多正經主子都過得悠閑。
婉月坐在書房，攤開了一頁紙，抽出先前在北地方茹送來的商賈名冊，重新謄抄起來。
這份通敵叛國的商人名單她一直沒有上報，就是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雖說大楚商人地位低下，但若能有錢到一定的程度，就不能當作尋常商賈來看待。這份名冊中的許多富商都是如此，與世家豪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果名單貿然送上去，多半會得到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結局。
而且，其中不少人還出自湯州商會，和恭王有關。
恭王的母族儀清林氏，說是書香門第，實際上歷代男人都能力欠缺，只能教養女子走後妃路線。但養育一位才貌雙全的美人可是花費不菲，憑林氏的微薄族產很難維持。
能延續至今，林氏全憑湯州商會資助。恭王建府之後也和湯州商會的人聯系上了，商會大手筆往恭王府輸送錢財，換取權勢庇護。之間關系難以掩飾，明眼人都看在眼裏。
也是因此，婉月沒有將名冊貿然送上，換做其他時候，昌平帝肯定就將此事按下，保留恭王的勢力。在兩位皇子爭鬥的關鍵時期，他不會貿然出手打破兩邊的平衡。
但這種場面是婉月不樂意見到的，她千辛萬苦將事情調查清楚，就是要借此打擊恭王的勢力。
若是兩邊一直平衡下去，哪還有她插手的機會？
現在時機成熟，昌平帝已經杠得上頭，想搞錢都想瘋了，此時婉月將一堆金蛋擺在他的面前，再將錘子遞到他的手裏。
他能忍住不敲？
兒子算什麽，能有他的園子和面子重要。
將名冊重新抄錄了一份，婉月特意將人員排序做了顛倒，又將每戶的家資著重寫出來。
第二天早上，她就去了禦書房。
她預料得不錯，一開始聽到商人通敵的事，昌平帝漫不經心。接過名冊一看，他便被後面的資產數額吸引住了。
這群商賈竟然如此有錢，家家都有數千萬資產，而他身為帝王，卻連一座園子都修不起。
真是豈有此理。
“這名冊是哪來的？內容確定屬實？”將名冊甩手扔在桌上，昌平帝心頭火起，面色發黑，對著婉月冷聲詢問。
“啟稟父皇，此事是兒臣從北地回返時無意中得知，請了昆奢的唐娜首領幫忙調查，將近年往來昆奢的商人都列了一遍，但唐娜首領與巴特王子畢竟根基尚淺，怕有疏漏之處，兒臣因此不敢貿然上書，只向您私下稟報。”婉月解釋道。
“朕知道了。”
昌平帝的目光在名冊上流連，沈默片刻又忍不住翻開細看，在心中默算，若將名冊打頭幾個富商抄了，他的西園就有了著落。
若能抄個三成，還能再多修一座園子。
若是全抄了……
他暗自心動，臉上的神色更加嚴肅。
“朕定會命人詳查，通敵叛國的亂臣賊子，朕絕不容姑息。”
“父皇英明。”
婉月一臉的崇拜信任，誇了幾句又扭扭捏捏，“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說吧。”將名冊隨手放好，昌平帝心不在焉，腦內構思著他的第二座園子修在哪兒比較好。
“兒臣能不能等幾年再成婚，月兒想多陪您幾年，不想早早嫁人。”婉月走上前，靠在皇帝的身邊眼巴巴看他。
“嫁人？”昌平帝聽了，眉頭頓時皺起，“怎麽忽然提起這個，誰給你說什麽了？”
“沒有。”婉月搖頭，“只是兒臣有點害怕。”
“怕什麽，有父皇在呢。”
拍了拍女兒的手臂，皇帝神色分外溫和，“不想嫁就不嫁，等你找到合心意的再說。”
“多謝父皇！”
婉月十分高興，拉著昌平帝又撒了會兒嬌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看她離去，昌平帝面上的笑意收斂。
“蘇懷安。”
“奴婢在。”
“去查查。誰在公主身邊亂說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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