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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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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這人確實沒法給她磕頭認錯。

晉明琢當即立斷,把夏凈雲的胳膊一挽,頭也不擡地就拉著人往前走。

夏凈雲心領神會,配合地行雲流水。

兩人這一唱一和的,就跟真的沒看見裴朗宜似的。

“站住。”

裴朗宜語氣不善地喝止,一個翻身從馬上跨下來,把韁繩隨手拋給護衛。

見這兩個人還在往前走,他幽幽地開口道:“說你呢,晉明琢。”

晉明琢頓住腳步,待裴朗宜三兩步走過去,她扯起嘴角,裝得驚訝,陰陽怪氣:“呀,是裴小王爺,您日前不是回京了嗎?我還以為是哪家的紈絝呢,當街縱起馬了。”

她說話間掃了他一眼,見他風塵仆仆的模樣,心下頓了頓,沒再繼續。

裴朗宜“呵”了一聲,“你再裝?”

這也太欠了,晉明琢在心底翻白眼,就不該因趕路辛苦而嘴下留情。

轉身繼續走,夏凈雲看戲看的正熱鬧,倒也樂得奉陪。

“這就走了?”

裴朗宜也不惱,懶散自在地跟在她身後,幾日不見,還有些想她了。

他想起太後說起自己父親面對母親時的那些‘惡劣行徑’,鬼使神差地伸手,在晉明琢頭上拔下了一根釵子來。

......

晉明琢回頭睖他。

這人身量高,手長腳長的,性情又惡劣。他一早就想好了,若是晉明琢伸手來搶,就高高舉起,叫她夠不到,對著他著急。

那釵子在手中沈甸甸的,裴朗宜拿著把玩。

他倒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瞧姑娘家的首飾,只見朵朵桃花間繞著綺麗的蝶,栩栩如生,釵子上還殘存著晉明琢發間的香氣,倒真像桃蕊的花香。

裴朗宜心中不自在,突然覺得有點燙手。

晉明琢心情覆雜,伸手:“還給我。”

分來這麽久,有點想他,卻一點都不懷念他這捉弄人的習慣。

她心中憋著一口惡氣,覺得這種行徑實在討厭。

正是晉明琢這變化莫測的神色,無端讓裴朗宜覺得,若是再不還給她,真要生氣了。

裴小王爺從來不察言觀色,但面對心悅的姑娘卻靈活變通的很。

瞧著面前那只白生生的手,他將釵子放進她的手心:“這就生氣了?”

夏凈雲在一旁看的一楞一楞的,半天精辟地總結出“惡人自有惡人磨”的七字真言。

晉明琢嗤笑一聲,對此不置可否。

她只看了他一眼,語氣也柔和多了,“我今天請客,你不著急回的話,便也一起來吧。”

這脾氣是真的好多了......

裴朗宜腹誹著,卻沒有開口,他心知肚明,好的程度還不至於叫他真的說出這話還不生氣。

-

騎樓所在的長青街市肆如林,沿路小販叫賣絡繹不絕。

而騎樓則是其中頂尖的酒樓,它家歷史悠久,山珍海味遍及,滋味更是絕佳,常常座無虛席。

晉明琢荷包雖然富足,但也鮮少吃這樣的佳肴。

反正也不是花二十二歲她的銀子,晉明琢心想,替十六歲的上了這麽久的學堂,花點銀子算什麽,又想起裴朗宜是真有錢,只不過現在他的荷包還不是她的......

就這麽,便走進了騎樓。

進了門,便有店小二迎了上來。他眼力不俗,見幾人衣著光鮮,知道是貴客,忙不疊地引到樓上的雅間。又聽晉明琢叫了店中的招牌八珍宴,更殷勤備至,連茶水都上的最好的。

“明前龍井?”

裴朗宜嘗了一口,咋舌,“這麽大手筆?”

晉明琢聞聲,清亮的一雙眼擡起來:“本來只是請凈雲來的,誰想你跟循著來的似的。”

她想到花出去的銀子,還是有點肉疼。

裴朗宜半點都沒不好意思,不以為然:“你們吃得完麽。”

八珍宴卻並不是八個菜,而是八幹八濕,一十六個菜,其中山珍海味,時令生鮮,應有盡有,小二下去不一會兒,便有一水兒的菜被端上了桌。

規格齊整,賞心悅目。

看的晉明琢自己也暗暗吃驚,覺得這錢花的值。

裴朗宜中途出去更衣,回來時菜已經上齊了。

他一路雖說不上風餐露宿,但實打實的日夜兼程,這會兒已然餓極。

本朝民風開放,並沒有男女不同席這一說。

他不客氣地動起了箸,悶不吭聲地吃個個八分飽,這才有功夫聽晉明琢跟夏凈雲說說笑笑。

裴朗宜雖行事不羈了些,但到底是宮裏養大的孩子,吃起飯來也算得上文雅,晉明琢又跟他生活了這麽些年,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以至於瞧見他急匆匆的吃法時,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不能對這時候的他表現出超出十六歲的自己該有的關心,晉明琢心想。

她移開視線,同夏凈雲慢悠悠地邊吃邊聊。

裴朗宜渾然不覺,他這會兒精神松懈下來,只覺得困意襲來,朝一旁的店小二吩咐道:“來一壺濃茶。”

這話一出,連夏凈雲都欲言又止。

晉明琢在心底嘆氣:“你這趕路回來,累成這樣,回去歇著吧。”

“我有話得先跟你說。”

裴朗宜捏捏眉心,他本就想先去找她,不想正碰見了,倒是省了些功夫。

即便碰見她了,這頓飯也是意料之外,但裴小王爺依然心情不錯。

夏凈雲站了起來,正打算避嫌,裴朗宜簡直將這古板夫子般的夏凈雲當成了月老,擺擺手,“坐下吧,沒什麽不能聽的。”

夏凈雲擡眉,倒有些出乎意料。

“皇上批的修壩銀子數量眾多,因而是分批送來的,最早的這批大概明日送到,我著急趕回來也是為著這個。”

店小二送來一壺濃濃的茶,晉明琢叫人出去,親自給裴朗宜斟了一杯,見他接過喝了一口,接著說:“岑大人底下人手少,又或許有小人作祟,務必得請晉大人安排些心腹,協助岑大人做好交接,仔細清點好銀兩。”

晉明琢一一記下,認真道:“知道了。”

那廂晉明琢給他倒茶,裴小王爺很是受用。

說著正事,喝盡了不忘往前推一推,示意晉明琢再給他道。

晉明琢哪裏知道他那麽多的小心思,倒就倒了。

裴朗宜微不可聞地擡起唇角,心想不愧是我未來的娘子,真體貼。

他握住茶盞,冷不丁地叫起在場的另外一個人:

“夏凈雲。”

夏凈雲正出神,大腦放空,總覺得自己聽得這些不是白聽的。

忽然聽到裴朗宜叫她,這才回神,“裴小王爺?”

裴朗宜支著薄薄的眼皮,一幅不正經的坐姿,語氣神色卻嚴肅的很:“這事兒,夏按察使也得參與。”

夏凈雲一楞,明白緣由了。

這地界三方統管都參與了,既是保證,又是一種掣肘。

說好聽點叫保證大家利益一致共進退,說難聽點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她在心底感嘆,裴小侯爺瞧著平時不務正業,卻真不愧是先齊王之子。

可瞧著晉明琢怎麽像是自願入局的呢?

夏凈雲唯獨想不明白這一點,就因為他是他日後的夫?

如今還沒影的事呢。

這個脾氣......晉明琢在心底苦笑,明明能好好說的話,非得帶點居高臨下的意味,得罪過多少人,她不由得想起了二十五歲的裴朗宜,後知後覺這人二十五了還是這樣的脾氣。

......

晉明琢看了一眼跟如今的她同歲的夏凈雲,見她果然飯也不吃了,一臉思慮。

下一刻,便見她擡起頭,開口道:“我知道了,我回去便同父親講。”

“這樣最好不過了。”

裴朗宜懶散地站起來,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小王爺慢走。”

夏凈雲起身行禮,動作嫻熟周全,一瞧就是沒有情義只有服從的模式。

晉明琢心情覆雜,待夏凈雲重新坐下來,她正想著該怎麽開口。

十六歲的夏凈雲心裏都在想些什麽呢?

晉明琢難得的有些茫然,只覺得這熟悉的替裴朗宜圓場的感覺又來了......

許是被晉明琢的視線盯得太久,夏凈雲放下碗筷,看向晉明琢:“明琢,你十六歲比二十二眼光好多了。”

二十二歲的晉明琢猝不及防地被攻擊到了,窒息地想又被裴朗宜這家夥給連累了。

夏凈雲開了這個口,繼續洩憤般惡意地說下去:“你到底是怎麽嫁給裴小王爺的,難道是因為他有錢?我也覺得慎玉比他可好多了。”

“他確實挺有錢的......”

晉明琢以火上澆油般地轉移話題。

夏凈雲被氣得噎了一下,反倒冷靜下來。

她說:“雖說這本就是我爹的本職,可我對這種物盡其用般不得不接受的命令,還是有點不爽。”

這換誰都會不爽,晉明琢想。

本來是被請吃飯的那個,中途插進來一人不說,那人不但不感激,插足飯飽之後還踢了她一腳。

“但我有一點想不明白,明琢。”

夏凈雲看向晉明琢,疑惑不解,“我知道你比我從此往後多經歷了六年,這六年不論好壞,總歸你是知道的。”

她頓了頓,接著說了下去:“所以我想問,你為什麽自願入了這個局。”

晉明琢擡頭望向她,見她眼裏雖存著疑惑不解的擔憂,但到底帶著不谙世事的純凈。

“因為......”晉明琢不忍,她語氣輕的像呢喃,“我想咱們大家往後都過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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