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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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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有勞姑姑。”魏今顏輕輕頷首,對這冬萍姑姑態度很客氣。畢竟這可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

她跟著冬萍姑姑來到太後歇息的殿中,一絲一毫都布置得很精致,想來皇上必定對太後十分上心。香爐裏飄著裊裊的檀香,莫名讓人變得心靜。

魏今顏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嬪妾貴人魏氏見過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起來吧。賜座。”太後端著茶從容品了一口,她從上頭看著這位魏貴人,一身打扮倒是素凈可人,臉上只略施粉黛,便出落得美麗。

太後在後宮見過無數大風大浪,倒是不知道今日魏貴人過來是所謂何事。瞧這性子不像是惹是生非要過來求她做主的人。

“多謝太後。”魏今顏起身坐在小宮女給她搬過來的凳子上,坐姿端正。不等太後詢問,她自己主動說明了來意,“嬪妾有一事想求太後娘娘。”

“你說。”太後面容慈祥,十分寬容說道。

冬萍姑姑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沒想到魏貴人竟是如此沒眼色的人。太後專心念佛經,不願去蹚後宮的渾水,竟然還求到壽康宮來了。

“不久後就是太後的聖壽節,嬪妾聽聞太後娘娘潛心禮佛,便想著給太後抄一部《無量佛經》作為壽禮,希望給太後祈福,消災延年。”魏今顏溫婉地笑笑,“現在嬪妾已經抄了一部分,不知太後娘娘是否喜歡,想請太後娘娘先過目。”

魏今顏看向身旁的秀荷,宮中也有嬪妃提前就把壽禮送過去,她此舉不算太出格。

秀荷低著頭將準備好的疊疊絹紙遞了過去,雖然手腕輕微顫抖,但沒有釀成大事。

冬萍姑姑心中微微吃驚,她接過然後再呈給太後看。

這絹紙已經是厚厚一疊,上面寫滿了梨花小楷的字,清秀工整,一筆一劃寫得認真,一看就是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太後伸出手將絹紙稍微輕輕翻閱,每張都是同樣的質量,字字清晰。她也時常抄佛經,知道魏貴人費心了。

“哀家瞧著不錯,魏貴人有心了。”太後點頭讚道,“這字如其人,一樣秀麗。”

“嬪妾多謝太後誇獎。”魏今顏連忙從凳子上起來福身,臉上露出被誇獎後的欣喜,“能得太後喜歡是嬪妾之幸。”

“你方才說有一事想要求哀家,所求可是何事?你說吧。”太後再看向的魏今顏眼神露出些滿意之色,覺得這魏貴人順眼幾分。

魏今顏保持著行禮的姿勢蹲在地上,“嬪妾所求不是別事,想請太後娘娘能容許嬪妾在太後宮中抄寫剩下的佛經。太後娘娘居住的壽康宮聚合天地靈氣,集結日月之輝,想必嬪妾抄寫的佛經也能更加有效果。”

太後因著喜佛,東殿便是佛堂,方便她時時誦經。乾隆讓人好好裝飾一番,地方寬敞得很。

宮中雖然有寶華殿,但冬至祭祀將到,寶華殿上上下下都有僧人在祈福。

在哪兒抄寫都是抄寫。既然怡嬪在鐘粹宮擾得她不得安生,那若是太後能允許她在壽康宮抄佛經,還能在太後面前表現一番。反而是好事。

太後一想覺得也是,畢竟是送給自己的壽禮,魏貴人住的鐘粹宮人多濁氣重,在她壽康宮抄寫應當功效事半功倍。

“你這孩子有孝心,哀家自然允了。”太後微微一笑,“冬萍,讓人帶魏貴人去東殿的佛堂。”

“是,太後。”冬萍姑姑此刻對魏今顏改觀不少,她朝旁邊的宮女使個眼色。

宮女會意,她福了福身:“魏貴人請隨奴婢前來。”

“那嬪妾先告退了。”魏今顏言笑晏晏說道,太後比她想象當中要輕易同意,讓她的腳步都不禁輕快不少。

見魏貴人和宮女退出大殿,冬萍姑姑才上前給太後捶著腿說道:“魏貴人倒是對太後娘娘上心,雖才封了位份半月,倒也算是懂規矩。”

“魏貴人年紀雖說尚輕,卻是個沈得住氣的。”太後說道,冬萍手藝嫻熟力度拿捏得剛好,捏得她身子乏了起來。

魏今顏跟著宮女來到了素日裏太後用的佛堂中,高大的佛像金碧輝煌,打掃著一塵不染,甚至可以映出人影。

不過她是沒那個資格在殿中間抄寫的,宮女指了指旁邊敞開的一個小房間,只用著珠簾隔起來,能將裏面的情形看著一清二楚。

“請魏貴人在這裏抄寫佛經,裏面筆墨齊全,若是有其他需要的隨時吩咐奴婢。奴婢就不打擾了。”宮女福身退了出去。

雖說只是個小隔間,但魏今顏打量了幾眼,覺得倒也雅致,而且她現在是在壽康宮的小佛堂裏,周圍異常安靜,連外頭經過的小太監宮女都踮著腳走。

魏今顏對此已經很滿意了,她在桌案旁邊的木凳坐下,讓秀荷把帶過來的佛經與絹紙撲在桌面上。

秀荷備好後,開始給她研墨,瞧了瞧小聲說道:“奴婢覺得太後娘娘是個很和藹性子也好的人呢,面對太後娘娘的時候我雖然也緊張,但少了些不安。”

這幾天秀荷也學會了如何研墨,她學習能力很強,這會兒將墨汁研得又快又好。

“我也這樣覺得。”魏今顏朝她明妍一笑,隨即做了個噤聲的手指,畢竟來這裏是給太後抄壽經的,若是讓別人聽到她們在聊閑天就不好了。

她聚集精神提起筆在絹紙上落字,側顏專註又美麗。秀荷在一旁乖巧地給她研墨。

柏宜薇回到鐘粹宮歇息,過了幾柱香後她悠悠喝了口牛乳茶問道:“魏貴人回宮了嗎?”

“奴婢一直註意著東殿的動靜呢,靜悄悄的,魏貴人應當沒回來呢。”彩雲機靈地回答。

彩霞捂嘴笑了一聲,“魏貴人莫不是直接去了陸常在的儲秀宮吧,看樣子她拿娘娘您完全沒法子,只能跑出去躲著。”

柏宜薇抓了把瓜子,她斜倚著繡團:“本宮看陸常在還能忍魏今顏多久。太後聖壽節將至,她抄不好佛經,皇上必定怪罪下來。”

“到時候皇上認清魏貴人的真面目,一定會重新對娘娘多加寵愛的。”彩霞給怡嬪撥著瓜子仁,拍馬屁道。

怡嬪唇角一勾,露出個得意的笑容來,“這魏貴人如今像是秋後的螞蚱,得意不了幾天了。”

魏今顏不知怡嬪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她也不在意。太後宮裏就是清凈,她抄寫的速度加快了不少,直到晌午時才回鐘粹宮用了個午膳又小憩一會兒。

怡嬪站在正殿門口,特意看著魏今顏帶著小丫鬟的背影走遠,才哼了一聲重新進屋。

太後午睡起來,由著冬萍給她重新梳發,驀然想起魏貴人來,隨口問了一句:“魏貴人在小佛堂抄寫得如何?”

冬萍姑姑細致地給太後順著發絲,一邊回答:“奴婢過去悄悄看了幾眼,魏貴人本本分分地抄著,午時才回去,沒多大會兒又來了,顯得很勤勉。”

“奴婢倒還沒見過魏貴人這樣的小主。”冬萍姑姑放下描金什錦象牙梳篦,給太後透著太陽穴的位置。

輕聲說道:“從宮女榮獲聖恩一朝封為了貴人,但瞧著也沒有得意忘形。依奴婢看,那佛經還需抄上十幾日。魏貴人長時間呆在太後的佛堂,倒是沒有急著去鞏固聖恩。”

太後閉上雙眼,眼角處微微有著皺紋,她慢慢說道:“這點倒是難得。”

皇帝是孝順,每日必過來請安,但他政務繁忙呆不了多久便離去,更不會去小佛堂。魏貴人在她這壽康宮恐怕都見不到皇上幾面。

魏今顏伏筆疾書,累的時候就停下來揉一揉酸痛的手腕然後就接著寫。

總歸佛經就這規定好的字數,早些時日抄完便輕松了。她是這樣想的,筆下的動作更快了。

接下來兩天也是,一早起來從皇後長春宮請完安後魏今顏就帶著秀荷直奔壽康宮的小佛堂,中午回去吃個飯歇一會兒又趕著過來,直到天色擦黑才回鐘粹宮。

硬生生把鐘粹宮就當成了個吃飯睡覺的地方。

她不在,怡嬪也沒故意再把裕常在叫過去搓磨,這幾日裕常在總算是養好了些嗓子。

怡嬪理所應當認為魏今顏一定是去了儲秀宮的陸常在那裏,除了那兒還有誰會接納她。因此看見魏今顏早出晚歸的身影,柏宜薇這幾日心裏輕快不少。

*壽康宮。

冬萍姑姑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中感慨魏貴人真真對太後壽禮這事上心,她將看見的挑著跟太後說了說,太後心中對她也是添了點好感。

這幾日皇上照常來請安時,也沒見魏貴人出來賣乖弄巧,倒真是一心抄佛經兩耳不聞窗外事。

魏今顏當然能聽見外面小太監的通報說皇上駕到,但她忙著抄寫,哪有時間去湊過去。

埋頭間魏今顏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現在莫名像放暑假拼命盡快寫作業,期盼寫完作業就能無負擔撒歡玩兒的小學生。

下午太後由冬萍姑姑扶著走入小佛堂,朝旁邊走了幾步,便看見小隔間裏面的情形,主仆二人異常專註,一個研墨,一個寫字,看著和諧。

太後那邊也沒發出聲響,因此她們倆全然不知太後過來了。

還是秀荷餘光中瞥見一片衣角,才連忙放下手中的墨條,胳膊輕輕拱了拱魏今顏:“奴婢見過太後娘娘。”

魏今顏擡頭見是太後到來也放下筆,恭敬蹲下去:“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瞧見她這副恭順文靜的樣子心生喜悅,連帶著臉色更加和藹:“起來吧。”

“謝太後。”魏今顏從地上站起來,她今日依舊是素凈的打扮,衣服顏色也是淡淡的,整個人如同純白蓮花般出塵。

見太後還沒走,魏今顏便羞澀笑了笑,抿了抿唇說道:“太後的小佛堂安寧恬靜,在這裏能為太後抄寫祝壽的佛經,實在是嬪妾之幸。嬪妾感激不盡。”

太後瞇了瞇眼睛,點頭說道:“很好,不驕不躁,是個沈穩的性子。”在這後宮中她見過的女子多了,各式各樣的都有,但對魏今顏這樣的依舊有些意外。

見太後扶著冬萍姑姑轉身離開,魏今顏行禮:“嬪妾恭送太後。”

佛堂之中太後跪在軟綿精細的蒲團上默誦著詩經,另一頭案桌上魏今顏沈靜地抄寫佛經,氣氛融洽祥和。

如此過了幾天後終於來到了宮中重要的大節冬至。

外面天色漆黑風正寒洌的時候,魏今顏便一早被春蘭從被窩裏叫起來,迷迷糊糊坐在梳妝臺由著春蘭給她梳發。

在冬至前三日,弘歷就已經在齋宮住下,祈天前需齋戒沐浴。今日皇帝也是需要起個大早,淩晨便帶領王室宗親以及朝中大臣前往天壇準備開始祭天祭祖儀式。

春蘭手藝很好,發型梳得隆重又精美。接著秀荷和春蘭再給魏今顏穿上無比覆雜的朝服,光穿上衣服就費時不少。

等穿好再在梅花凳坐下時,魏今顏覺得整個人好像被衣服挾持了一樣,脊背不得不挺直,讓人想放松一點都不行。

秀荷給她整理衣服上的邊邊角角,春蘭一邊給她上妝一邊感嘆道:“小主膚色真好,白嫩得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似的,一點瑕疵都沒有。”

魏今顏閉著雙眼,想著能瞇一會兒是一會兒,聞言笑了笑:“也就是你嘴甜。”

“奴婢說的可是真話。”春蘭沒有一點作偽的模樣,“今日小主怕是不得閑,晚上還要去參加合宮家宴。不過明日能看到八旗子弟冰嬉呢。”

秀荷拿起前些日子皇上賞的銀鍍金點翠耳環小心給魏今顏戴上,她小臉上隱隱的興奮:“奴婢來宮裏一年多了,還從未親眼見過,這下可算能飽眼福了。”

她心裏對魏今顏充滿了感激,若不是魏今顏撈她,她此刻只會在渙衣局受人欺辱,怎麽可能還有這機會?

“我也沒見過,應當會很有趣吧。”魏今顏唇上抹了一層薄薄的胭脂,唇角勾了勾,嬌艷如滴。

等上完妝後,秀荷又萬分小心地將屬於貴人的朝冠正正帶著魏今顏的頭上,這下打扮才總算完成。

春蘭向後退了幾步,打量著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她真心實意地說道:“小主換上朝服後這氣派更加驚人。”

氣質華貴,儀態萬方,她有預感自家小主絕不會只屈之於一個貴人之位。

“好了,我們快走吧,今日可不能晚。”魏今顏婉轉一笑,她扶著春蘭的手臂慢慢朝外走,戴上這朝冠還挺重的,走路註定快不了。

想起再過幾日便是太後聖壽節,之後又即將到元旦,少不了還要一番折騰。魏今顏便微微嘆了口氣。

眾嬪妃在皇後的長春宮聚齊,再一起浩浩蕩蕩地朝太後的壽康宮走去,雖然人多,但不吵不鬧,眾人井然有序,倒也不顯得亂。

來到太後宮中,等太後出來後,她們由皇後領著一齊向太後請安。

太後身穿朝服,無比雍容,接受她們的行禮,緩聲說道:“都起來吧。賜座。”

今日比以往要多和她們聊了一陣,才說道:“哀家有些乏了,去歇一歇。你們自便吧。”

冬萍姑姑連忙扶著太後離去。

“嬪妾恭送太後,太後慢走。”魏今顏跟著其他人一同起身行禮。

目送著太後的身影走遠,景殊才一揮手示意眾人都坐下。她身為皇後坐在太後位置左手的位置,氣態大方又透露著幾分屬於皇後的威嚴。

她先是扭頭關心重孕八個多月的純妃:“純妃,你如今快要臨盆,身子可還受得住?龍裔要緊,若是有不適,立馬告訴本宮。”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純妃蘇蘊容腰後放了個棉花墊,讓她酸痛的腰好受了一些,“嬪妾身體一向康健,目前覺著尚可忍受。”

“那就好。”景殊仔細端詳著純妃的面色,見確實沒有勉強之色才點點頭。

陸穗冉在這時開口,聲音輕柔:“今日是冬至,民間習俗有送孩子鞋子的習俗,聽說有保佑孩子安康成長的寓意。”

她讓碧心將她前幾日就繡好的小虎頭鞋拿了出來,陸穗冉抿了抿唇:“嬪妾特意繡了一雙送給純妃,還請純妃娘娘不要嫌棄。”

“靈雁。”蘇蘊容喚了一聲自己的貼身宮女,靈雁走過去將那雙虎頭鞋從碧心的手裏接過,呈給純妃看。

蘇蘊容垂眼打量了幾眼,這鞋面上繡的小老虎活靈活現,憨態可掬,很是精致,“陸常在真是客氣了,本宮瞧著這布鞋不錯。靈雁,收下吧。”

怡嬪知道陸常在向來與魏貴人交好,順帶著看陸常在也不順眼,她哼了一聲:“陸常在對純妃可真是討好。純妃膝下有一子,眼下又要多個阿哥或公主,陸常在這麽快就諂媚上了?”

陸穗冉沒想到怡嬪會這樣挑刺,她急忙解釋:“怡嬪這話錯怪嬪妾了。嬪妾能略微拿得出手的只有刺繡,只是一番好意,絕無別心。”

怡嬪一臉不屑:“嘴上說得好聽,誰又知道你心裏真正所想。”

陸穗冉性情柔順,不喜歡與人爭執,從前怡嬪也總是嗆她幾句。此時她笨嘴拙舌,不知該說些什麽爭辯。

魏今顏註意到陸穗冉的窘迫,她微微一笑朝怡嬪說道:“陸常在對後宮姐妹一視同仁,並無厚此薄彼的念頭。若是怡嬪有朝一日遇喜,我想陸常在也不會少了怡嬪那一雙虎頭鞋的。”

提到遇喜,柏宜薇嬌美的臉上一僵,她進宮得寵也有幾年了,但腹中卻始終沒有動靜,她揚著脖子說:“借魏貴人吉言,本宮早晚有一日可以誕下龍嗣。”

到時封妃對她來說指日可待。

“希望怡嬪可以如願以償。”魏今顏朝她一笑,面上真誠無比,那頭陸穗冉見風波過去悄悄松了口氣。

秀貴人看向自己對面的魏今顏,模樣那般出落,明明跟她是同樣位份的貴人,卻好像莫名比她高一頭,這讓她心中有些嫉妒。

“魏妹妹剛入宮不久,初次參加這種場合,想必一定很新奇吧。”秀貴人眨了眨眼睛,開口突然說道。

“是。”魏今顏輕輕點頭,“嬪妾也是緊張得很,生怕哪裏不懂禮數,壞了規矩。”雖然話裏說是緊張,但她那張鵝蛋臉上端的是一派的淡然。

她朝秀貴人望回去,在朝冠的對比下這才發覺秀貴人好像比初見時要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但是眼珠看起來卻很亮。

“妹妹別擔心。”秀貴人笑了笑,她眼珠一轉故意問道,“晚上合宮家宴,我對妹妹了解甚少,不知妹妹可有什麽準備?也好讓姐姐一睹才藝。”

?還需要才藝表演?

魏今顏莫名聯想到過年時要在一大堆親戚面前特長展示的小學生,她忍不住溫婉一笑,搖了搖頭:“嬪妾才學疏淺,並未準備什麽。”

她每天能抄完佛經都不錯了,哪裏還有心思去想冬至上表演些什麽節目?而且原身確實不會什麽唱曲兒跟跳舞。

或許往後空了可以學一學。魏今顏思忖著,覺得秀貴人倒是給自己提供了個想法。活到老學到老,以後培養幾個愛好,在這深宮中不至於太無聊,或許還可以讓皇上多喜愛她幾分。

“那可惜了。”秀貴人光嘴上說著可惜,但面上是一點看不見遺憾,少了受寵愛的魏貴人在宴會分皇帝的目光,心中不禁幾分慶幸。

“莫不是姐姐已經有所準備,所以才來打聽一下?”魏今顏反問回去,她察覺秀貴人有一種勝券在握的自滿感,整個人也是隱隱透著一股興奮勁兒,好似迫不及待要到家宴大展身手一般。

秀貴人聽到提問一驚,周圍的妃嬪聽了魏今顏的話目光也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拿起手帕輕咳一聲,含糊過去:“稱不上什麽,只不過是想討皇上略微歡心罷了。”

“姐姐這樣說,反而讓妹妹更加期待晚上姐姐是何等驚艷的表現,想必能一鳴驚人。”魏今顏直視著秀貴人的眼睛微微一笑。

“魏妹妹真是說笑了。”秀貴人連忙笑了幾聲掩飾過去,她扭臉看向高貴妃,關心幾句成功將話題從她自己身上引了過去。

又待了兩刻鐘,純妃起身告辭先走一步,其餘的嬪妃再說了一會兒話,皇後也讓所有人散了。

魏今顏穿著沈重的朝服由春蘭慢慢扶著往鐘粹宮裏走,踩著花盆底鞋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的。本以為今日不用抄佛經能輕松一點,結果還不如抄佛經自在。

在安靜長街上行走時,背後傳來一個動聽又有點怯怯的嗓音:“魏貴人請等等我。”

魏今顏在原地停步,回頭望過去,側顏也依舊動人。

喊她的人是裕常在,扶著貼身宮女阿朱急急忙忙朝她走來,然後給她福了福身。

“裕常在慢些。”魏今顏連忙虛扶住她的胳膊說道,“不知裕常在叫我所為何事。”

她進宮這麽多天和裕常在雖然有往來但是並不多。

裕常在一張臉很是清秀,她看向魏今顏很是感激地說道:“我是來向魏貴人道謝的。”

“因何要謝我?”魏今顏有些不解,按理來說裕常在沒有因為怡嬪的事遷怒她就算好的了。

裕常在抿了抿唇,聲音一如既往的小:“前幾日怡嬪喚我去唱昆曲兒是為了與你作對,但我知這不是魏貴人的錯。魏貴人還給我送了好些東西,我心裏感激魏貴人這份好意。”

她在後宮一向謹小慎微又不受寵,沒少受其他嬪妃不動聲色的蹉跎。

魏今顏對裕常在這番話有些驚訝,沒想到裕常在居然可以這樣想,是個異常明事理的人。

但裕常在在乾隆後宮屬於比較默默無聞的那種,她所知道的關於裕常在信息也不多,應該到去世之前都只是個常在位份,未曾再有過晉封。具體何時去世的,她也記不清。

她拉起裕常在那雙柔弱的手,笑裏帶上幾分真意,“此事說到底還是因我而起,我目前護不了姐姐,只能送些不足道的東西彌補一下罷了。姐姐怎麽反倒還向我道謝了呢?”

“魏貴人怎麽能叫我姐姐?我只是個貴人位份。”裕常在關註點一下子放在稱呼上,她神情慌亂地擺擺手,“這不合規矩。”

“裕常在比我年長,稱呼一聲姐姐也是情理之中的。”魏今顏聲音輕柔,“況且此處只有你我兩人再加上貼身宮女。”

裕常在看著笑顏如花的魏今顏,鼓足勇氣也稱了一聲魏今顏“妹妹”。

“姐姐的景仁宮與鐘粹宮有一段路順路,不如我們陪伴同行。”魏今顏瞧出裕常在有想要交好的意味,她主動開口說道。

“好。”裕常在輕輕點頭,內心有些不知所措。這魏貴人比她想象當中對她還要更加有善意。

回宮的途中魏今顏關心詢問了幾句裕常在與景仁宮居住得如何,裕常在只喏喏地點頭稱還好。

到了拐角處即將分別的時候,魏今顏拉過裕常在的手輕輕拍了拍,“姐姐往後如果遇到難處,可來找我。若是我能幫上的,就不會放任姐姐不管,定會伸出援手。”

裕常在望著魏今顏離去的身影,心中湧過一片暖流。

她身旁的阿朱也感慨:“奴婢覺著剛才魏貴人那話有真心在。”

與魏貴人交好對她們小主來說絕對是一樁好事。魏貴人得寵,那些小太監宮女慣是會見風使舵的,到時候說不定她們小主也能沾上光,日子過得好一些。

回到鐘粹宮東配殿,魏今顏身體總算寬泛了一些,在自己宮裏終於可以不用時時註意姿勢標不標準。

春蘭給她摘去朝冠後,頭瞬間輕松了不少,魏今顏有些沒形象地歪在榻上坐著,右手底下拄了個青竹葉繡團。

“小主,這是小安子去膳房拿的香菇雞肉粥,一直在爐子上熱著,您用些吧。”春蘭小心用托盤端了個琺瑯蓮花碗過來,裏面的粥還微微冒著熱氣。

魏今顏點點頭,正好她也覺得腹中饑餓,便拿起勺子慢條斯理喝著粥,不大一會兒一小碗便見了底。

吃飽後困意便湧了上來,屋中的炭盆燒得也旺,讓人渾身懶洋洋的。

魏今顏用手帕掩唇打了個哈欠,眼皮漸漸沈重,她幹脆單手托腮就伏在這榻上,“我在這裏睡一會兒。你們也去吃點東西,歇息吧。”

今日起得本來比往常還要早,而且這些時日她在太後面前勤奮得很,早到晚退還壓縮了一點睡眠時間。現在自然困了,只想閉上眼睛休息。

“小主為何不到床上去睡?這樣睡多不舒服。”秀荷見她這樣都替她難受,試著勸她。

“去床上睡還要更衣,實在太過繁瑣。”魏今顏聲音已經變得朦朧,比起重新更衣,她更願意多花半個時辰來補覺。

秀荷拿她沒辦法,轉身往裏屋走,抱了一床輕軟又保暖的被子來,嚴嚴實實給魏今顏蓋上。

魏今顏這一覺睡得很沈,迷迷糊糊被秀荷叫醒時,她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今日是冬至。

秀荷在她耳畔輕聲說道:“小主,醒醒。要準備去闔宮家宴了,現在就得梳妝。”

“好。”魏今顏剛睡醒嗓子略微有些啞,端起手邊春蘭遞過來的六安瓜片喝了幾口,神志漸漸清明。

她站起身,先低頭仔細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朝服。好在剛才那一覺睡得還算是老實,沒弄出什麽褶皺。

保持那睡姿時間有點久,身上有的地方僵硬酸痛,魏今顏伸展幾番才在梅花凳坐下,等著春蘭給她重新梳妝。

重新裝扮完畢後,魏今顏帶著秀荷和春蘭前往乾清宮。家宴一般都在乾清宮舉行,今日冬至只有皇上和後宮太後、皇後、嬪妃以及阿哥公主參與。

時辰到之後,魏今顏與其他嬪妃一同走入殿中,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弘歷端坐在上方,一身隆重朝服襯得他更多了幾分帝王間的威嚴。

小太監們和宮女們雙手恭敬捧著托盤魚貫而出,井然有序往各個桌上上菜,先擺冷膳,再擺熱膳,接著又上了各種湯以及飯。

宴席進行到一半,南府戲伎便上來開始在殿中央表演。

魏今顏看得那叫一個目不轉睛,津津有味。穿越過來這些天總算能看見些娛樂項目了。

她心裏感嘆,不愧是呈現給皇上看的。那戲唱得活靈活現,讓人宛如身臨其境。

接著又是歌伎與舞姬,個個都呈現出了拿手絕活。

前些日子魏今顏也聽過裕常在唱曲兒,不過那時她心浮氣躁沒有好好欣賞,這會兒終於能欣賞到其中真正的聽趣兒。

菜膳很豐富,玉盤珍饈,芳香四溢。魏今顏看著舞姬那婀娜多姿,羽衣翩遷的古典舞,還順帶著又多吃了幾口菜。

她餘光註意到對面的秀貴人不見了,想必是去準備表演才藝了吧。魏今顏對此還頗有期待,想著能看見些新鮮玩意兒。

舞伎一舞完畢後朝皇上行禮,慢慢退了出去。

接著一名身穿青綠色層層紗幔舞衣的女子上前,她手中拿了個團扇半遮面,倒是很神秘。

還沒等讓人看清她的容顏,女子便開始起舞,身姿無比輕盈,如同那冰上的飛雁一般。動作柔美,配著周邊樂伎的古箏聲融為一體,觀賞性很好。

魏今顏看著上頭弘歷饒有興致的面孔,又看了看正跳舞的這名女子,身份並不難猜,想來一定是那秀貴人了。

一舞終了,女子才放下手中的團扇露出整張臉,她盈盈一福身:“嬪妾這一舞獻醜了。”

弘歷坐在上頭,看見女子的臉後瞇了瞇那雙狹長的眼睛,慢慢說道:“是秀貴人?”

“正是嬪妾。”秀貴人勾起唇角露出羞澀的一笑。

“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弘歷點頭,說了句唐朝李群玉的詩,眼裏流出讚賞之意,“這一舞,不錯。比起從前要更加精進了。”

秀貴人心中一喜,聲音放得又嬌又柔,“嬪妾多謝皇上誇獎。能得皇上幾分喜歡,嬪妾便已經心滿意足。”

嫻妃看著這一幕,面上倒是波瀾不驚,沒有什麽反應。

“起來吧,給秀貴人賜座。”弘歷開口吩咐道。

“謝皇上。”秀貴人起身,她面帶嬌羞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忍不住得意地瞥了一眼對面的魏今顏,魏貴人也不過如此,想必此刻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吧。

“秀貴人這一舞甚是完美,看著身形也瘦了不少,定是下了不少苦功夫吧。”嘉妃斟了一口酒,慢悠悠開口說道。

“只要皇上喜歡,”秀貴人咬了咬唇,眼神拉絲望了眼弘歷,“嬪妾便一點都不覺得苦。”

怡嬪見她這副神情,心裏冷哼幾聲,瞧她這狐媚樣!

晚宴結束後,皇後和嬪妃們恭送著皇上和太後先離開,然後才漸漸散了。

雖說這家宴是從下午就開始的,但是流程繁瑣又冗長,再加上冬日原本天黑得就快,因此魏今顏被春蘭扶著出來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好在身上的這朝服還算比較厚,能抗些寒風。

陸穗冉跟在她後頭,碧心也趕忙給她緊了緊衣領。

“陸姐姐我們快回去吧。入了夜更顯得冷了。”魏今顏緊了緊手裏的湯婆子,她擡頭望了眼天空,今晚天色倒是很澄澈,還能看見星星在閃爍。

“好。今年冬天不知怎的,格外冷。”陸穗冉輕聲說道,她和魏今顏並肩走在長街上,“今日秀貴人這一舞跳得甚好,入了皇上的眼,恐怕是要重新承寵。”

魏今顏微微一笑:“秀貴人此舞翩若驚鴻,我瞧著也好看驚艷,更何況皇上。”她這說的是實話,如果要給秀貴人打分,她給的會是滿分。

陸穗冉聽著她的語氣如常,心下松了一口氣,她擔心魏今顏入宮不久又一直受寵,驟然有人分了去,會情緒失落。

但好在聽起來,今顏倒並未見低落之意。

魏今顏知道陸穗冉心中在想什麽,她安撫說道:“陸姐姐放心,我對此早已有過預想,妹妹心裏清楚,往後即便不是秀貴人,也會有旁人。”

陸穗冉在宮中浮浮沈沈多年,這皇上恩寵是沒有定數的,今日能寵幸她人,明日就能寵幸另一個。

“你能如此想,很好。”她對魏今顏這副豁達的態度感到欣慰。

魏今顏伸出被湯婆子捂得溫熱的手拉過陸穗冉的手,“陸姐姐,我們快走吧。今日一天都沒怎麽得空閑,早些沐浴歇息。”

陸穗冉笑了笑點點頭,握緊了魏今顏的手,兩人一致加快步伐。

回到鐘粹宮後,魏今顏趕快脫去了身上繁瑣的朝裝,進入提前準備好熱水的浴盆裏,她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小主,這水裏奴婢還放了一些青木香。青木香有解毒消腫的功效。小主多泡一會兒對身體有好處。”春蘭時不時試了下水溫。

“春蘭,我有你真好,”魏今顏笑嘻嘻地說道,她歪頭去瞧春蘭,“又體貼又細心。”

“小主可別打趣奴婢。”春蘭禁不住誇,她轉身,“奴婢再讓小安子他們去燒些熱水來,免得待會兒水涼了。”

“好。”魏今顏笑著看著春蘭出去,前些日子聽陸穗冉說過冰嬉,想著就能看見明天皇上召集八旗子弟進行冰嬉,她心情頗好地瞇上了雙眼。

第二日自然也是不能晚起的,照舊早早起來梳妝打扮。因著要呆在外頭,春蘭特意給她找出較抗風又暖和的裏衣穿上。

這是魏今顏第一次親眼看見冰嬉活動,果然很壯觀。八旗子弟在冰上熱火朝天進行著各種運動,雖說是冰天雪地的天氣,但看得人心血沸騰。

正好冰場上鬥爭正在激烈的關鍵時刻,魏今顏看得全神貫註,她手中拿了塊芙蓉糕放在嘴邊放了好一會兒也沒吃。

弘歷餘光中無意間瞥見下方的魏貴人這副發呆的懵模樣,薄薄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了一勾。

冰嬉活動如火如荼進行了一天,魏今顏這下算是看得過癮了。冬至大典結束後她馬上又回到了抄佛經的日常生活。

秀貴人如所有人預想的那般,在冬至過後兩天皇上稍有空閑的時候,就召了她晚上前往養心殿侍寢。

聽完進保公公傳的這消息後,秀貴人忍不住喜形於色,她使眼色:“杏兒,去送送進保公公。”

“秀貴人真是客氣了。奴才告退。”王進保端著笑,他自然聽說了冬至宴上這秀貴人的一舞動人,不知往後是不是就能平分了魏貴人的恩寵。

秀貴人稍稍重新打理一下發飾,就帶著杏兒往翊坤宮正殿走去,向嫻妃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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