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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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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宋涸收到沈洲的消息時正在上課,瞥了一眼內容就知道沈洲的意圖,看樣子光是躲在臥室裏還不夠,現在幹脆連飯也別一起吃了。

憤怒過後只覺得無可奈何,手機塞回衣兜想當作沒看見,手裏的簽字筆轉掉了三次,李安順開玩笑問他是不是帕金森了。第三次躬身撿筆的時候宋涸終於忍無可忍,又掏出手機咬牙切齒地回覆了沈洲,看起來極其人畜無害的一個“好”字,夠不夠溫柔夠不夠體貼?

這天他沒買菜也沒回家,午飯和晚飯都在學校食堂和李安順一起吃的。

晚上在學校聽了個講座才回去,到家時人還沒有回來,呼嚕來玄關蹭他的褲腿,蹭完跑到沈洲臥室裏溜達了一圈,沒找見沈洲就哼哼唧唧仰著臉朝他喵個不停,宋涸給它放糧換水鏟貓砂,做完這一切,門外還是沒半點動靜。

他又洗澡、拖地、把堆積的厚衣物洗了晾好,坐在沙發上一邊安撫呼嚕一邊打了兩把游戲,家門口依然沒動靜。

他不確定地翻出聊天記錄看了一遍,確認沈洲說的只是吃飯,沒說要在陸以青家過夜。

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半,耐心告罄,他撥通了沈洲的電話,沒人接,又聯系陸以青,居然也沒人接。

這就有些不對勁了。

宋涸從沙發上跳起來,睡衣和拖鞋都沒換,急匆匆出門趕往陸以青家。

幸好目的地就在隔壁小區,兩家挨得很近,找過去花不了多少時間。

進了單元樓乘電梯到達陸以青家所在的樓層,遠遠看見門口站著個人。

不知道是幹什麽的,徘徊猶豫個不停,好幾次擡手要敲門,手指蜷曲又松開,最終捏成拳頭放下了。

宋涸走近一看,竟是許歷,不知怎麽的,這人比上次跨年夜見面時憔悴了許多,面龐消瘦了,下巴上甚至有一圈清淺的胡茬。

許歷沒註意到身後愈行愈近的腳步聲,猛地看見突然出現在身旁的宋涸,對方居然還穿著睡衣和拖鞋,面露驚異過後很快又掛上笑容,客氣地和宋涸打招呼,說了句“好巧”以後就憋不出別的話來了。

“怎麽不進去?”宋涸問他,“陸以青沒在家嗎?”

“不是……”許歷眼神閃躲,臉上那抹客套和煦的笑容一瞬間透出苦澀。

宋涸隱隱察覺到他和陸以青之間或許是吵架了,但也沒耐心等他欲言又止地解釋個所以然出來,想也沒想就擡起手就咚咚咚敲響了門。一旁的許歷見狀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縮在暗處靜靜看著。

過了許久,久到宋涸和許歷的臉色都愈發凝重時,門終於開了。

隨著緩緩拉開的門,撲面而來的酒氣無比刺鼻。屋裏沒開燈,陸以青扶著門框穩住身形,暈乎乎地看著門外的宋涸,睜大眼睛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人來,咧開嘴笑道:“哦,宋涸呀,來找沈洲的嗎?他在客廳。”

宋涸聞言沖進客廳,果然在地毯上看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沈洲。

屋裏就茶幾頂上一盞吊燈開著,聚光燈打亮餐桌,桌面上滿盤狼藉,看樣子他們晚飯吃了烤肉,還喝了不少罐裝啤酒,墻面上的幕布已經暗了下去,也許還看了部電影之類的。

沈洲直到現在都還沒被吵醒,面色透著紅,嘴邊還有油漬,只是皺了皺眉頭調轉了腦袋,覺得大門口灌進來的風吹得冷了,在地毯上蜷縮得更緊了。

宋涸低聲罵了句“操”,身上穿著睡衣脫無可脫,只得上去把他的外套裹緊了,手忙腳亂地找到他的手機和電腦,又蹲下去把他反手拉起來背在背上,起身時忍不住又罵了句“我真服了你了”。

脖子上掛著電腦包,身後背著睡得死沈的沈洲,宋涸滿頭大汗地擠開門口那兩個氣氛詭異的人,丟下一句“先走了”,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杵在門口楞神的許歷被宋涸不小心撞了一下,才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伸出手,卻沒敢觸碰面前的陸以青,啞著嗓子柔聲問他:“你醉了,是不是很難受?”

認出許歷的臉要比認出宋涸的輕松許多,畢竟那麽多個日夜,他們曾經以這種咫尺的距離對視過無數次。

陸以青慶幸自己尚存理智,知道要堵在門口不讓步,知道要克制眼淚,知道張開嘴巴應該說那些話。

“你怎麽又來了?”他感覺喉嚨裏的聲音聽起來像另外一個人一樣,與他的靈魂是割裂開的,陌生且不完全屬於他自己。

聽到這句話的許歷顯而易見變得更加局促了,過道的穿堂風吹動他的發絲,從領口和衣擺鉆進來灌滿全身,布料被風兜得鼓起來一瞬,讓他覺得自己像在冷水裏泡發了一樣,凍得幾乎站不住腳。

他說不出精妙的話來為自己開脫,啞巴似的垂著腦袋沈默著,固執地站在陸以青面前,挪了挪腳步,為他擋去一點風。

這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了?話題每到這時就進行不下去,陸以青趕不走他,結尾都是關門落鎖,他也許在門口站一會兒就走,也許站半天,也許站一夜,但總歸會走的。

“你走吧。”

陸以青被自己嘴裏吐出來的酒氣醺到恍惚,今天也照例打算這麽做,打起精神去摸門把手,借著過道的白熾燈又看了一眼跟前的許歷。短短一個月不到,他就肉見可見的瘦下來不少,以前總希望把他餵胖一點,花了十年時間好不容易長起來的肉現在又通通還給了他。

防盜門的關節很靈活,陸以青不用花費多少力氣就能推動,但門外的風實在太大了,他要把醉酒後所剩無幾的力氣都集中起來才足夠對抗那阻力。

關門的吱呀聲在夜裏格外響亮,像一聲壓抑的尖叫,半道卻突然被許歷擡手擋住了。

他的目光沈甸甸的,粘附在陸以青的臉上:“至少……讓我進去坐一會兒吧。”

陸以青沒有拒絕,收回手轉身,去摸玄關的燈光開關。

許歷比他搶先一步,掌心覆上他的手背,“啪”的一聲,客廳的燈亮了。

借著屋內的黑暗得以遁形的寂寥迅速彌漫開來,茶幾一處的滿盤狼藉更襯得四周空蕩冷清,明明一切都沒有改變,這屋子卻像一夕之間丟了精氣神一樣,處處透露著頹靡慘淡。

陸以青的手從他掌心抽離,搖搖晃晃地走向沙發坐下了。許歷帶上了門,看清了他因醉酒頭疼而皺緊眉頭的臉。

說是進來坐一會兒,實際上一點也沒得空閑,許歷一進屋就輕車熟路地去冰箱裏拿了蜂蜜泡了杯熱水端來給他解酒,為他換下臟衣物扶他去臥室裏睡下並掖好被角,又馬不停蹄地折回客廳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洗碗拖地。

打點好一切已是深夜,許歷知道自己該走了,輕手輕腳準備合上客廳的大門時,聽到了陸以青在屋裏喚他的聲音。

“許歷,”他喊,“留下吧,你睡沙發。”

於是留下了。衣櫃裏被褥一直備著兩套,有一套是他親手選的,抱來客廳躺在沙發上蓋著,兩個人隔著一扇門和一道墻,都知道對方沒睡著。

夜色很濃稠,墻面的白色幕布即使在黑暗中也很顯眼,許歷後知後覺剛才忘了收幕布。他盯著那片空白發呆,想起來家用投影儀是他們規劃未來同居時的其湳諷中一環。陸以青夢想有個大廚房的家,客廳其次,要有巨大的白墻,燈一關,家人朋友們歡聚一堂時像在電影院的放映廳。

“附近的房子我看了幾處,”許歷在寂靜中緩緩開口,“都有很大的廚房。”

沒人回應,但他知道陸以青有在聽。

“客廳要第二大,臥室可以小一點。”

“陽臺要采光好,能夠種一些花草。”

“狗窩會放在落地窗前,讓它能曬到太陽。”

“一只威風凜凜的杜賓犬,名字叫月亮,也許還會養只貓,你喜歡曼基康。”

“我們傍晚出門去遛狗……”

“別說了,”臥室裏傳來陸以青的聲音,懨懨的,打斷了他的話,“睡覺吧。”

許歷聽話地閉上嘴了,翻了個身面朝沙發裏,把自己蒙進被子裏。

他也有苦難言,他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與家人為敵,更沒想過要放棄陸以青。

可是怎麽做都不對,找不到兩全的解決辦法。

不久的將來,他打算背負不肖子的罵名辭掉家鄉那邊的穩定工作搬來林港定居,家人也許會原諒他,也許永不原諒,但他真的不能失去陸以青。

他不想為難誰,這期間會努力掙錢贍養父母,也盡力不給陸以青添麻煩。

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識趣地爬起來疊好被褥走人,趁著天蒙蒙亮,趕最早一班火車回去,奔赴下一個前路未蔔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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