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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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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二日,陸遙依舊是拿來兩壇放在食肆賣,被訂下的那一壇酒,一早就被人取走了,剩下的一壇開始散賣。

上午曹家的小廝來了,詢問今日能不能加一桌,曹五爺臨時要請幾個朋友來吃頓飯。

“當然可以,五爺什麽時候來?我給他留條大魚!”若是別人來怕是不好加,曹五爺與他們有恩情,這桌自然隨便加。

“晌午來,約莫四五個人,您看著給安排五個菜就可以。”

“好嘞。”陸遙麻利的記下了,待會讓趙北川看著安排。

還沒到晌午時,曹五爺自己先過來了,“陸掌櫃的,許久不見啊。”

陸遙笑道:“是五爺稀客,難得光臨。”

“嗨,這陣子不是忙嘛。”他一個大閑散人能忙什麽?自然是每年的收租錢。

家裏鋪子多了,租出去的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有的欠了一年房租還沒給的,也有攀交情希望他能少收點的。

不過人情歸人情,房租該多少錢是多少錢一分都不能差,不然以後還怎麽租給別人了?

所以這裏面彎彎繞多著呢,旁人去了辦不了,非得五爺親自出馬才能把銀子都要上來。

“這些日子,你家這酒賣的如何啊?”

陸遙心思一動就明白過來,肯定是曹五爺在背後幫著宣傳了,他也是個妙人,這平州府城但凡有點特色的食肆,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托您的福,這幾日天天都被人搶購一空。”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你們家這酒好喝,早晚得火遍平州,不,火遍大江南北。”

陸遙苦笑道:“五爺擡愛,我們哪有那麽大本事啊,就怕這酒火不了多久就要易主了……”

曹五一楞,瞬間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有人來打聽你家釀酒方子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想來也快了。”

“你們不是跟梁家有關系嗎?”

“有關系也沒到什麽都幫的份上啊,就怕對方來頭太大梁家也不願沾手。”

曹五爺撓撓頭,沒想到自己好心倒辦了壞事。

“我想托五爺幫一個忙。”

“什麽事?”

“您在府城結實的人脈廣,想必知道金玉樓背靠的是哪位東家?”

“知道啊,金玉樓明面上掌櫃的叫姜永,其實只是姜家的家奴,真正的大掌櫃乃是州牧夫人姜瑩。因為背靠官府,所以這些年才能在平州站穩腳跟,你問這件事做什麽?”

陸遙道:“我想請五爺幫忙牽個線,我願將家中的酒分出一半提供給金玉樓,賣得銀兩五五分成。”

曹五爺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笑出聲,“陸掌櫃的您若是個漢子,憑你這靈光的腦子,足可以在上京謀上一官半職。”

“五爺謬讚了,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想了這麽個招。”

將酒分一半到金玉樓,相當於把火力分散出去,順便攀上州牧這顆大樹,旁的食肆酒坊就算想要這酒方子,也得考慮考慮能不能得罪的起州牧大人。

其次,他主動將酒送過去,金玉樓相當於不用出本錢就能白賺一半的銀子,這種好事金玉樓怎麽可能會拒絕?

一舉兩得的辦法,尋常人可想不出來,這小郎君真不是一般人。

曹五爺爽快的答應下來,“行,我肯定幫你把話帶到,但能不能成我就不敢保證了。”

“多謝五爺!今日的酒菜給您免單,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鋪子裏還有酒?”

“有,知道您來,悄悄給您備著呢!”

曹五爺笑道:“好,今兒個就吃一回白食。”

*

陸遙原以為州牧夫人很難見,沒想到沒過幾天對方就主動邀約他去金玉樓見面。

其實姜瑩早就對陸家食肆有所耳聞,上次曹夫人壽辰,她們去吃的菜聽說就是陸家做的,那味道讓她一個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讚不絕口。

最近又聽說他那新釀了一種酒,讓城中愛酒的人趨之若鶩,便想著見一見這個人。

正好曹夫人今日來拜訪,同她說了這件事,姜瑩幹脆派人給這陸家食肆的掌櫃的下了帖子,約他午後去金玉樓見一面。

接到請柬,陸遙激動拿去給趙北川看。

“州牧夫人答應見面了,就約在今天下午!”

“要我陪你一起嗎?”

“我自己去就行,你先帶著他倆招待客人,我回家換件衣服。”

“好。”

陸遙匆匆回家換上一身幹凈的衣服,拿出之前林夫人送的那根發簪將頭發整齊的束好。

州牧夫人相當於後世副省長的妻子,還是手握軍權那種副省長,見這麽重要的人自然要打扮的端莊一些,免得被人瞧不起了。

時間差不多了,陸遙帶上一小壺家裏自釀的酒,獨自一人來到金玉樓。

站在樓下,仰頭看著烏木燙金的牌匾上金玉樓三個大字,陸遙深吸一口氣擡腿邁了進去。

這會兒正是散客的時候,大堂裏人不多,有小夥計見他進來立馬迎上來詢問:“客官幾位?”

陸遙拿出請帖,“姜夫人請我來的。”

“是陸老板吧,請您去二樓雅間小坐片刻,夫人馬上就來。”

“好。”陸遙跟著夥計上了樓,悄悄打量著這座食肆。

不得不說,這金玉樓是真大啊!

光是一樓的大堂就有他們陸家食肆七八個那麽大,擺著十二張圓桌,每張桌子之間還放著花屏,可以讓客人更好的用餐不被打擾。

順著樓梯走到二樓,正前方是一個獨立的休息區,有長椅和矮桌,如果客人喝多了可以坐在這裏喝茶醒酒。

旁邊是雅間,每個雅間都有名字,例如春雪閣、福壽閣、梅香閣等等……一共八個雅間,小廝領他去了最後一間金玉閣。

一進屋陸遙被裏面的裝飾閃瞎了眼,用金碧輝煌來形容也不為過。

整個屋頂都貼的金箔,圓桌鑲嵌得金絲花邊,做工繁瑣看起來就價值不菲。就連椅子上鏤空的地方都有金絲鑲嵌。

旁邊還擺著一張巨大屏風,上面用金線繡的大朵牡丹花,大俗大雅在她這間屋子裏運用的可謂是淋漓盡致,真應了金玉樓這個名字。

陸遙小心翼翼的搬了把凳子在旁邊坐下,小廝端來泡好的茶水,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外面終於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衣著華麗,面容姣好的婦人。

陸遙連忙起身問好,“陸遙拜見姜夫人。”

姜瑩乍一見陸遙先是一楞,然後爽朗的笑出聲,“我一直以為陸家食肆掌櫃的是個上了年紀的人,沒想到竟是個年輕有為的小郎君,快坐吧,等了許久吧?”

“沒有。”

“家裏臨時有點事,耽擱了一會兒,喜鵲讓姜永把今年的新茶沏一壺送上來給陸掌櫃的嘗嘗鮮。”

“是。”丫鬟走出去,屋裏就只剩陸遙和姜瑩兩個人。

她開門見山道:“曹家夫人同我說,你想要把自家的酒放在金玉樓裏賣,賣得銀子五五分賬?”

陸遙點頭,“正是如此。”

“我們金玉樓有七種酒,雖算不上絕品但在這平州府城,一般的食肆都比不過,我為何要賣你家的酒。”

陸遙輕咳一聲道:“不知夫人嘗過我們家的酒嗎?”

“還沒有,正打算這幾日嘗一嘗。”

陸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酒壺,“今日來的匆忙只帶了一點,夫人若不嫌棄請嘗一嘗。”

桌子上有幹凈的茶杯,陸遙小心的給她斟了半杯,也給自己斟了半杯,先飲下去證明這酒裏沒毒。

姜瑩伸出手拿起酒杯,沒急著品嘗而是聞了聞味道,果然如傳聞那般酒香濃郁。

嘗試著喝了一口,眉頭微微隆起。

陸遙緊張的握緊拳頭,冷汗瞬間順著鬢角流下來,他怕姜夫人不懂酒,覺得這酒度數太高接受不了,那就壞了。

這酒……是她品過所有的酒類中最頂級的,就連上京名飲青花釀也不及它一半!

姜瑩面不改色的放下酒杯道:“平州府城有四大食肆,全福酒樓更適合賣酒,你為何會選擇跟我們金玉樓合作?”

陸遙深吸一口氣,把早準備好的說辭說出來,“正因為全福酒樓的酒名氣大,所以我才不能跟他們合作,他們的酒已經夠多了,不缺我這一種。而金玉樓不同,金玉樓在四大食肆中沒有任何特長。”陸遙頓了頓,見姜瑩沒有生氣繼續道:“沒有特長才能發揮出最大的長處,我相信陸酒肯定會為金玉樓拉來更多的食客。”

姜瑩似乎被這個理由說動了,她轉動著茶碗仔細觀察裏面的酒,真幹凈,像清水一般,偏偏口感還那麽醇厚。

如果能把這酒賣到其他地方……以後怕是金銀如流水般入賬。

金玉樓可不止平州一處,範陽、幽州、冀州以及上京都有分店。

陸遙見她有些動心了,繼續添把火,“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聽曹五爺說,姜夫人做生意磊落,手段高明不輸男子,而且背靠官府,與您合作才安全可靠。”

姜夫人欣賞他的誠實,一口將杯中酒飲盡,辛辣的口感讓她微微瞇起眼睛,盡管歲月在她臉上留下印記,但依舊不敗美人。

“你家中還有多少這種酒?”

“還有四海缸,大約能出三石左右酒,做好的酒還剩下六壇一百二十斤。”

姜瑩有些惋惜道:“太少了,這點酒就算全放到金玉樓裏,也賣不了一兩個月。”

“酒可以繼續釀,我做的酒曲還有不少,再釀幾十缸也沒問題。不過現在人手比較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釀出來,這酒可以優先供給金玉樓……”

姜瑩打斷他的話:“酒方你賣嗎?”

該來的還是來的……

陸遙鼓起勇氣搖頭,“不賣,若是想賣,小人何必這般大費周章來求您?況且就算賣給您,別人也未必能做出這個味道。”

這話陸遙沒說謊,釀酒這門工藝跟太多因素有關,同樣的原料,同樣的方法可能釀出的酒味道完全不同。因為這跟季節、溫度、濕度、發酵時間以及蒸餾方法都有關系。

就算是陸遙也不敢保證自己下次釀的酒跟這次味道相同。

門被忽然敲響,姜永端著一壺茶水走進來,“夫人,這是今年新送來的茶葉,請您嘗嘗味道。”

“放下吧。”

“是。”姜永小心的放下茶,躬著身子慢慢退出去。

“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制酒的地界和人手,以後酒坊的生意由你負責,做出的酒七成歸我,三成歸你,你意下如何?”

陸遙楞了一下,這好像是技術入股,雖然聽上去不錯,但同樣有洩露釀酒方法的風險。

不過沒風險怎麽會有高回報呢?這已經是他目前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如果自己執意不同意,惹怒姜夫人,以她的身份有一百種方法一分錢不出,讓自己乖乖交出酒方,還不如爽快點兩人都愉快。

陸遙起身作揖,“多謝夫人擡愛,小的自當願為您效勞!”

姜瑩讚賞的看著他,這小郎君沈穩有心機,更有制酒做菜的好手藝,真想把他招攬到自己身邊幫忙。

“你那小食肆一年能賺多少銀子?”

陸遙實話實說:“一千餘貫。”

“我給你兩千貫,要不直接來給我幹吧。”

“這……夫人……我還沒想過這件事……”

姜瑩噗嗤笑出聲,“陸掌櫃別著急,我就是隨口說說勿要當真。”

陸遙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告了退。

*

下樓時陸遙緊張的腿都軟了,剛才姜夫人那幾句話嚇出他一身冷汗。

被姜瑩招攬到身邊是什麽意思?她那麽大產業自然不可能交到外人手裏,那便是家奴了……小豆還要參加科舉,他可不敢連累了豆子成為奴身!

出了金玉樓的大門,陸遙長長舒了口氣,腳步匆匆的回到鋪子上。

趙北川早就等急了,見他回來連忙迎上去,“我剛想去找你,還怕他們把你扣下強行要酒方子呢。金玉樓的掌櫃的沒有為難你吧?”

陸遙搖搖頭,“好歹是五爺幫忙牽的線,她就算不給我面子也不可能不給曹五爺面子呀。”

趙北川想了想,“是這個理。”

“姜夫人答應跟咱們合作了。”

“真的?那我明日就把家裏的酒拿一半送過去,這錢什麽時候收回來?”

“不按五五分賬。”陸遙把自己和姜瑩談好的事說了一遍。

“三七分成,會不會少了點?”

“不少,三七分的是酒不是錢,相當於咱們只出糧食和技術,就白得了三成的酒水。況且咱們現在羽翼不豐,就算吃點虧也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跟州牧大人掛上關系,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酒方被人奪去了!”

趙北川眉頭舒展開,“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說咋辦就咋辦!”

*

第二天,姜夫人派人送來了五個奴隸,都是帶著死契那種,以及一塊城西的地契。

五個人都是年輕力壯的漢子,就算是去牙行買,也得花上百兩銀子,看得出她誠意十足。

這些奴隸以後就是陸遙的人了,在這個封建社會裏,奴隸沒有人權,沒有資產,相當於一件貨物可以隨意買賣打罵,主人甚至掌握著這些人的生殺大權。

陸遙雖然不願意做奴隸主,但來到這個朝代就得接受這個世界的規則,想要出淤泥而不染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必須把這幾個人用好。

先詢問了這五個人的名字,奴隸大多沒有名字,五個人裏只有一個有名字叫十六,是前頭主人起的。

陸遙讓他繼續叫著,其餘的四個人,按照甲乙丙丁排序,姓都改成陸姓。

趙北川和陸遙直接帶著他們來到姜夫人給的地方轉一轉。

這裏離著西市不算遠,沿著西邊長馬胡同往裏走,走到頭就能看見一間破敗的大宅子。

這座宅子原先是前朝富商的別院,後來富商去世,地契幾經輾轉落到姜夫人手裏。

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沒什麽利用的價值便一直荒著,如今正好做個順水人情給陸遙他們釀酒用。

打開大門,院子裏長滿了枯草。

陸遙指揮這些奴隸,“今日你們的活就是把這院子收拾出來,雜草清理幹凈。”

“是。”奴隸們低著頭應下,各個麻利的蹲下拔草。

陸遙和趙北川把整個院子都轉了轉。

這棟宅子委實不小,分為三進,最前頭就是剛進門的地方為外院,一直往裏走就能看見中庭。

中間的回廊是木質結構,長時間住被雨水蟲子腐蝕全塌了,只剩下幾根柱子支棱在院子裏。花廳倒是還健在,寬敞明亮這裏以後用來制酒不錯。

繼續往後走能看見富商過去住的臥房,房子看著主體還算完好,就是上頭的瓦片上長滿了草,要住人的話還得提前收拾一遍。

兩人推門走進去,屋子一股潮濕的黴味,裏面的家具和東西早就被人搬空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床鋪和地上碎裂的器皿。

趙北川把窗戶打開,屋裏通了風,空氣顯得清新了一些。

陸遙道:“待會讓那些奴隸把這裏清理幹凈,以後就讓他們住在這邊吧,省得單獨給他們另租房子了。”

趙北川點點頭,二人又轉了轉旁邊個房間,走到最後一間屋子時,突然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響動。

陸遙好奇的朝裏面張望,以為是有人藏在裏頭,像這種破落的宅子免不了會有乞丐鉆進來住。

結果門一開,七八只黑黝黝的老鼠從裏面竄出來,嚇得陸遙驚叫一聲,直接跳到趙北川的身上。

“別怕,只是幾只耗子。”

陸遙吸吸鼻子,“什麽味兒,這麽臭。”

趙北川走進去一看,立馬面色難看的出來,“裏頭有個死人,不知死多久了。”

“啊!”

“看穿著應當是個乞丐,我去讓人過來把屍骨清理出去。”

這種死人就算報官也沒人管,只能自己清理出去。

不多時趙北川帶來一個奴隸過來,這小子叫陸十六,是主動要過來幫忙收拾。

他膽子不小,找了一塊木板將裏面腐爛風幹的屍體搬出來,用席子裹好,拿到外面一處沒人的荒地埋了。

看完院子陸遙還有別的事要忙,跟幾個人囑咐道:“今日你們把院子清理幹凈,就在旁邊那幾間屋子住下,明日我們再來吩咐你們做別的活。”

這些人低著頭應了一聲,等趙北川和陸遙離開後他們才擡起頭,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絲迷茫。

第一日認主竟然沒有訓斥鞭撻嗎?新東家看起來有些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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