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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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這個月第五次了, 居然還敢來呢。”
溫無越慢慢勾起嘴角，抹去臉上濺到的血，徐徐行至那躺在地上呻吟著的人, “是該說你們的確是慕思寒的好狗, 還是別的呢……”
長滿嫩綠草苗的地上，灑滿了一層又一層如朱砂似的血層。
遍地殘肢斷骸，青草的味道混合著血液的鐵腥味, 構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氣息。
地上躺著的人已然出的氣多, 入的氣少，身上沒一處好肉，但眼珠子仍舊死死瞪著執劍的青年，“嗬……”
發出的氣音像是老舊的抽風箱, 呼哧呼哧的。
薄如蟬翼的無塵劍身無比堅韌，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此刻正慢條斯理地片下那人身上的皮肉, 片好的皮肉盡數餵進了一旁眼冒綠光的蛇群。
一時間, 蛇群中發出陣陣嘶嘶咀嚼吞肉的聲音, 光是聽著，就已經足夠令人腿軟了。
青年一張美人面上掛著極其迷惑人心的笑容，撣去劍上沾到的血珠, 而後劍尖直指那處脆弱的喉管, “說吧，慕思寒派你們來做什麽。”
那人還在掙紮, 渙散的瞳孔仍舊死死地瞪著他, 忽然抓起地上的泥土, 一把朝他扔去。
泥土雖未直接砸到溫無越身上，但還是有一些玷汙了胸前簪的小茉莉。
小小的白茉莉被塵泥染成了土黃色, 顯得臟汙。
他面上表情不變，但身上的威壓已是格外瘆人，“你弄臟了我師妹送我的東西。”
說罷，雪亮的劍光一閃而過，草地上便又鋪了一層鮮艷的血。
蛇群一擁而上，白骨哢嚓哢嚓的斷裂之聲響徹在這林子裏頭。
溫無越收劍回身，指尖捏出一道靈火，將方才從那人手中搜刮出，寫有少女名字的黃符燒毀，眸光落至不遠處的另一人身上，“只剩下你了。”
青年笑得愉悅，像是享受般撫了一把身後為首的巨蛇，在那人格外驚懼的眼神中慢慢走了過去。
一腳踩上那人執劍的右手，彎下腰，笑吟吟地朝他問道：“不若你猜猜，慕思寒會不會來救你。”
慘叫聲響徹整個林地，右臂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上面的肉已然被尖牙撕扯得沒幾塊好肉了。
溫無越安靜等了一會，但仍舊未見回應，“不願意告訴我嗎？”
那趴在地上的人連頭都不敢擡，眼裏的恐懼有如實質流露。
青年眉頭輕蹙，像是有些為難般拔起一旁的無塵劍，劍尖在他臉上比劃，隨後插|進嘴巴裏，輕聲道：“舌頭若是沒有用處的話，其實我可以幫忙，幫你拔出來的。”
“姐姐曾告訴過我，人的舌頭有十幾塊肌肉筋脈靈活鏈接，只單純一刀割掉的話，會傷及外觀，被割之人也會很快就死去。”
一雙眼眉彎如鉤月，溫無越語調平靜，絲毫不覺得方才說出的話聽起來有多恐怖，“不過我知道有一個好辦法，能一刀割下，還能保你性命會說話的那種，要不要來試試呢。”
銳利的劍接觸到他柔軟舌面，在口中打轉，那人睚眥目裂，泣涕橫流。
身與心的雙重壓迫已然將他最後的防線擊潰，忙跪在地上，匍匐在青年腳下，沾著臟汙的手抓緊了一角衣袖，哭喊著求道：“溫師兄！我說我說！你饒我一命！”
溫無越收回那股駭人的威壓，表情溫溫柔柔的，含笑道：“你若早有這個覺悟，又何必受這些苦呢。”
“是，是他，說只要抓住小師妹，就能逼你就範，所以我們才會聽命於他，利用追蹤符跟蹤小師妹……”
還在說話的弟子神情忽然一滯，面色霎時變得青紫，頭顱像是被人擰斷了一般直直垂至胸前，沒了生息。
青年收劍起身，面上神情平靜，似乎早已知曉這樣的結果，“劍起。”
徑直禦劍朝小院那處急速飛去。
不得不說，慕思寒確實抓住了他的死穴，知道該用什麽東西威脅他就範。
＊＊＊
融融日光將院子裏頭的小花照得燦爛，白花綠葉相互摻雜交錯。
姚念蕓坐在門檻上，托腮望著滿園春色。
她前些日子插下的茉莉花枝都已經長出新芽了，那廂的花圃裏依舊是空蕩蕩一片。
在清歡節接受三千天道的任務後，那塊光幕上的維|穩倒計時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現。
體內因剔除溫無越識海中惡念而損耗的靈力也在迅速恢覆，就好像……
回光返照一樣。
只不過那片紮根已久的惡念荊棘還是沒能徹底剔除。
姚念蕓眨了眨眼，思索一番後倒也釋然了。
就如那太極圖一般，人並非非黑即白，黑中帶白，白中又摻雜了黑。
根據那夢中畫面信息的顯示，慕思寒是為了飛升大道而日夜榨取溫無越身上的血脈。在日後渡雷劫時，利用師兄身上的一身妖骨替他擋掉雷劫。
只不過為何是非得要溫無越的呢？
難道只因為他是巫蛇始祖血脈的後人，體質特殊？但慕思寒只是一個以劍入道的修道人，又怎會知曉師兄最大的秘密呢。
姚念蕓一時間只覺得頭大。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現在該先直截了當地解決慕思寒，保證師兄的人身安全為上。
但那慕思寒……還真不是她現在可以碰瓷的。
她實在參不透這天道的想法，要她的純善之心去修覆世界，也沒說是怎麽個修覆的法子。
現在就是兩眼一抹黑，毫無頭緒。
“念蕓，吾回來了。”
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嗣靈的聲音，緊接著懷中一重。
一只小黑貓從天而降。
姚念蕓起身抱住了它，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時只覺得恍如隔世，“墨墨？你回來了？”
“那是自然。”
嗣靈優哉游哉地打了個滾，隨即爬上了她的肩，“你接受了三千天道給你的最終任務？”
姚念蕓點了點頭，繼續回道：“嗯，因為我不想讓這個世界消失。”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有太多的牽掛，三千天道只是需要她給出純善之心罷了，應當不是什麽大問題，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應當如何解決慕思寒。
“你可以借助吾的力量，就如同當初在碎虛秘境那般。”
“其實你的力量也不多了吧。”
姚念蕓隨意給院中的花草澆了一瓢水。
光是滿足她想擼貓顯形這一點，就已經耗費不少力量，加之先前在碎虛秘境時已然是違規附身，還受了不少懲罰。
“哪有，你可別小看吾！吾可不賴的！”
嗣靈在識海中嗚嗷喊叫了一番，見她沒如往常那便同它鬥嘴，便氣鼓鼓地窩在肩窩處，拿尾巴去撓她。
“阿湫——”
細細的貓毛飄散在空中，姚念蕓還沒來及跟它計較，視野中便出現那只機巧小雀的身影，她面上笑吟吟的，伸手去接住那只雀鳥。
姚念蕓撫了撫那對碧藍的雀羽，但往常只要一觸便能出聲的雀鳥此刻卻是安安靜靜的。
而且小雀身上不知為何，染上了一層漆黑的細鱗。
“奇怪。”
姚念蕓又戳了戳它的腦袋，“怎麽沒聲音的？”
她話音未落，另一道聲音卻是突然在這院中響起，“蕓兒有不懂的問題？為何不來問為師呢。”
這嗓音似曠野上吹拂而過的風，帶著一股宜人親近之意，只這般聽著便令人心生平靜。
可姚念蕓卻是渾身一僵，渾身寒毛倒豎。
這個聲音……
熟悉得令她感到害怕。
她也絕不會聽錯。
“真是生分啊，難道是我那不成器的越兒離間了我們師徒之間的情分嗎？”
腳步聲在逐漸走近。
院中頓時金光大盛，一道陣法拔地而出，將來人攔在原地。
嗣靈齜著牙，尾巴繃成了一條直線，擋在她面前。
姚念蕓機械地轉過身來，腰間的銀劍早已握在手中。
她死死盯著即便是困在陣中，卻依舊一副閑庭散步般的來人，額上滲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來者一身藍衣，面容不覆從前那般滄桑，仿佛年輕了十幾歲一般，俊朗非凡，那雙與溫無越別無二致的桃花眸，顯得溫和又平易近人，叫人生不出半分拒絕的心思。
她忽然想起來，那溫六與溫卿卿，以及那溫月，整個溫家的人，似乎都有雙勾人心魄的眼睛。
這慕思寒不會也是溫家的妖吧……
姚念蕓想起了妖界流傳已久的一道通緝令，那是她在桃溪村小住時聽到的。
妖界的頭號通緝犯，前溫家家主溫慕寒，因拿血肉至親修煉禁術而為妖界不容，被逐出妖界。
雖說妖類們無常人那套深厚情誼可言，但基本的倫理觀還是有的，更別說修出靈智的大妖了。
只是師兄布置的這陣法，似乎困不住陣中的慕思寒……
金色屏障隱隱有碎裂的傾向，裏頭被困住的人依舊風輕雲淡的，絲毫不受其影響。
姚念蕓默不作聲地從懷中掏出一道加固的靈符，填上那碎裂的屏障。
許是看出了她的意圖，慕思寒輕笑著拍了拍手，繼續緩步朝前，“許久未見，蕓兒的警惕心倒是變強了許多，只是你入門比較晚，應當不知曉，越兒的布陣方法，都是從我這學來的。”
他話音剛落，便隨意伸手掐了個法訣。
屏障應聲而碎，散開了一地的光點。
原文中的溫慕寒毫無人性可言，只一心向著飛升，即便是他父母的屍骸，都被挖出當了他為飛升而鋪墊的材料。
更遑論是底下的一眾弟妹，十個弟妹被殺的僅剩幾個，在妖界掀起持續長久的腥風血雨，多數的妖都成了他手下亡魂，若不是溫無越的父親舍命壓制了他一身妖力，恐怕如今的修真界早已是生靈塗炭。
姚念蕓握緊了手中的銀劍，心尖止不住地顫抖，下意識揚聲喝道：“站住！溫慕寒！”
“喔？”
大抵是許久未曾聽過這個名字了，慕思寒停下腳步，笑瞇瞇地看著她道：“徒兒是從哪裏知道的這個名字呢？”
瞳孔因著驚懼而忽然放大，姚念蕓喉嚨一動，下意識咽下口中多餘的涎水。
完了！她不小心說漏嘴了！
慕思寒恍然大悟般微微掀開眼簾，露出底下的漆黑豎瞳，“其實為師一直覺得，你從一開始就很奇怪，對越兒莫名的關心，甚至還十分了解他，願意為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可你此前卻從未接觸過他。”
慕思寒緩緩眨了眨眼，手上已然出現一團墨色的攝魂絲，“為師實在猜不透你的來處，不過現在也不打算猜了，就讓你的記憶同我說說，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吧。”
來自大能修者的威壓難以令人抗拒，他不過是動了動身形，姚念蕓便覺得體內流動著的血液被加速匯入心臟，心臟承受不住這般快的流速，猛地咳出一大口血來。
銀劍無力地落到地上，砸出“哐當”的一聲響。
嗣靈小小的貓爪按至她的脊背處，往裏輸入靈力護住心脈：【念蕓你快走！吾們現在暫時與他抗衡不了。】
【沒事，死不了。】
姚念蕓自然明白，方才這威壓不過是為了震懾她的心神，擊潰心理防線。
實際上攝魂絲想要提取一個人的記憶，需得那人活著才更好提取。
她扶著一旁的門框，擦了擦嘴角的血，對緩緩而來的慕思寒揚聲道：“我可以配合你，但死之前，我想當個明白鬼。”
少女這般利落爽快的答應，倒是讓慕思寒眉梢輕挑，“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
姚念蕓穩住心神，冷冷擡眸：“你究竟要拿我師兄做些什麽，真實的目的，恐怕不是只需要他那一身血肉飛升吧。”
她在古樹那處看到的後續，那路過的好心仙人便是如今的慕思寒。
若只是單純的利用溫無越的那身血肉飛升，早在漁村那時便直接對師兄下手即可，又何需還要將他撿回棲雲宗，養育成人呢。
慕思寒沒有說話，片刻後才拍了拍手掌，“你很聰明，蕓兒，只可惜聰明用在錯誤的地方。”
“你不覺得，他是個很好的，能容納新魔神的容器嗎？”
“飛升太無趣了，若我成為這個世界的造物主，與天同壽，秩序為我所生，不該更有意思嗎？”
聽及此，姚念蕓猛地瞪大了眼，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瘋了……
這人竟是想馴服魔神，妄圖取代這方小世界……
慕思寒看了她許久，唇角勾出一道彎彎弧度，躬身去扶起地上的人，毫無眼白的黑瞳湊近看她，緩緩吐出最後一句話來，“我即是世界。”
“你……”
姚念蕓話未說出，脖頸處便被一雙手握住，逐漸往裏頭收緊。
冰冷的手宛如一道鐵鉗，死死攥著人的脖頸，力圖要將裏頭的空氣擠出。
攝魂絲絲絲縷縷地圍繞在身側，似乎只待他一人令下，立即鉆進腦髓中，抽取記憶。
“好可憐的蕓兒呢。”
慕思寒垂眼看她，眸中帶著一絲悲憫萬物的可憐，“只不過我憐你是新世界的奠基石，定會好好讓你死個痛快的。”
大能威壓之下，毫無還手的能力。
血液在倒流，腦中缺氧的警示越來越大，姚念蕓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會下意識掰開那箍緊氣管的手。
不能死，絕不能死在此處。
嗣靈早在動手前便已經被他甩至一旁，生死未明。
眼前都似出現了走馬燈，姚念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撿起一旁的銀劍，調動起體內全部的靈力，直直朝他七寸的位置紮去。
她的意圖太過於明顯，慕思寒冷笑一聲，隨即一掌擊在她胸口處，“找死。”
這一掌蘊含的沖擊力過大，以至於姚念蕓吐出大口的血，都以為自己會被擊飛幾裏遠，命不久矣。
但脊背處卻是觸及到一處綿軟無比的氣團，只是她眼皮太沈了，連睜眼都變得艱難。
迷迷糊糊間，眼前似乎出現了兩道與慕思寒纏鬥的身影。
而耳邊只聽到了一道輕柔的女聲，“念蕓。”
只是她口腔裏充滿了血氣，連張嘴的動作都難以做出，意識如斷線風箏般，陡然一斷，徹底墜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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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第五次了, 居然還敢來呢。”
溫無越慢慢勾起嘴角，抹去臉上濺到的血，徐徐行至那躺在地上呻吟著的人, “是該說你們的確是慕思寒的好狗, 還是別的呢……”
長滿嫩綠草苗的地上，灑滿了一層又一層如朱砂似的血層。
遍地殘肢斷骸，青草的味道混合著血液的鐵腥味, 構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氣息。
地上躺著的人已然出的氣多, 入的氣少，身上沒一處好肉，但眼珠子仍舊死死瞪著執劍的青年，“嗬……”
發出的氣音像是老舊的抽風箱, 呼哧呼哧的。
薄如蟬翼的無塵劍身無比堅韌，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此刻正慢條斯理地片下那人身上的皮肉, 片好的皮肉盡數餵進了一旁眼冒綠光的蛇群。
一時間, 蛇群中發出陣陣嘶嘶咀嚼吞肉的聲音, 光是聽著，就已經足夠令人腿軟了。
青年一張美人面上掛著極其迷惑人心的笑容，撣去劍上沾到的血珠, 而後劍尖直指那處脆弱的喉管, “說吧，慕思寒派你們來做什麽。”
那人還在掙紮, 渙散的瞳孔仍舊死死地瞪著他, 忽然抓起地上的泥土, 一把朝他扔去。
泥土雖未直接砸到溫無越身上，但還是有一些玷汙了胸前簪的小茉莉。
小小的白茉莉被塵泥染成了土黃色, 顯得臟汙。
他面上表情不變，但身上的威壓已是格外瘆人，“你弄臟了我師妹送我的東西。”
說罷，雪亮的劍光一閃而過，草地上便又鋪了一層鮮艷的血。
蛇群一擁而上，白骨哢嚓哢嚓的斷裂之聲響徹在這林子裏頭。
溫無越收劍回身，指尖捏出一道靈火，將方才從那人手中搜刮出，寫有少女名字的黃符燒毀，眸光落至不遠處的另一人身上，“只剩下你了。”
青年笑得愉悅，像是享受般撫了一把身後為首的巨蛇，在那人格外驚懼的眼神中慢慢走了過去。
一腳踩上那人執劍的右手，彎下腰，笑吟吟地朝他問道：“不若你猜猜，慕思寒會不會來救你。”
慘叫聲響徹整個林地，右臂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上面的肉已然被尖牙撕扯得沒幾塊好肉了。
溫無越安靜等了一會，但仍舊未見回應，“不願意告訴我嗎？”
那趴在地上的人連頭都不敢擡，眼裏的恐懼有如實質流露。
青年眉頭輕蹙，像是有些為難般拔起一旁的無塵劍，劍尖在他臉上比劃，隨後插|進嘴巴裏，輕聲道：“舌頭若是沒有用處的話，其實我可以幫忙，幫你拔出來的。”
“姐姐曾告訴過我，人的舌頭有十幾塊肌肉筋脈靈活鏈接，只單純一刀割掉的話，會傷及外觀，被割之人也會很快就死去。”
一雙眼眉彎如鉤月，溫無越語調平靜，絲毫不覺得方才說出的話聽起來有多恐怖，“不過我知道有一個好辦法，能一刀割下，還能保你性命會說話的那種，要不要來試試呢。”
銳利的劍接觸到他柔軟舌面，在口中打轉，那人睚眥目裂，泣涕橫流。
身與心的雙重壓迫已然將他最後的防線擊潰，忙跪在地上，匍匐在青年腳下，沾著臟汙的手抓緊了一角衣袖，哭喊著求道：“溫師兄！我說我說！你饒我一命！”
溫無越收回那股駭人的威壓，表情溫溫柔柔的，含笑道：“你若早有這個覺悟，又何必受這些苦呢。”
“是，是他，說只要抓住小師妹，就能逼你就範，所以我們才會聽命於他，利用追蹤符跟蹤小師妹……”
還在說話的弟子神情忽然一滯，面色霎時變得青紫，頭顱像是被人擰斷了一般直直垂至胸前，沒了生息。
青年收劍起身，面上神情平靜，似乎早已知曉這樣的結果，“劍起。”
徑直禦劍朝小院那處急速飛去。
不得不說，慕思寒確實抓住了他的死穴，知道該用什麽東西威脅他就範。
＊＊＊
融融日光將院子裏頭的小花照得燦爛，白花綠葉相互摻雜交錯。
姚念蕓坐在門檻上，托腮望著滿園春色。
她前些日子插下的茉莉花枝都已經長出新芽了，那廂的花圃裏依舊是空蕩蕩一片。
在清歡節接受三千天道的任務後，那塊光幕上的維|穩倒計時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現。
體內因剔除溫無越識海中惡念而損耗的靈力也在迅速恢覆，就好像……
回光返照一樣。
只不過那片紮根已久的惡念荊棘還是沒能徹底剔除。
姚念蕓眨了眨眼，思索一番後倒也釋然了。
就如那太極圖一般，人並非非黑即白，黑中帶白，白中又摻雜了黑。
根據那夢中畫面信息的顯示，慕思寒是為了飛升大道而日夜榨取溫無越身上的血脈。在日後渡雷劫時，利用師兄身上的一身妖骨替他擋掉雷劫。
只不過為何是非得要溫無越的呢？
難道只因為他是巫蛇始祖血脈的後人，體質特殊？但慕思寒只是一個以劍入道的修道人，又怎會知曉師兄最大的秘密呢。
姚念蕓一時間只覺得頭大。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現在該先直截了當地解決慕思寒，保證師兄的人身安全為上。
但那慕思寒……還真不是她現在可以碰瓷的。
她實在參不透這天道的想法，要她的純善之心去修覆世界，也沒說是怎麽個修覆的法子。
現在就是兩眼一抹黑，毫無頭緒。
“念蕓，吾回來了。”
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嗣靈的聲音，緊接著懷中一重。
一只小黑貓從天而降。
姚念蕓起身抱住了它，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時只覺得恍如隔世，“墨墨？你回來了？”
“那是自然。”
嗣靈優哉游哉地打了個滾，隨即爬上了她的肩，“你接受了三千天道給你的最終任務？”
姚念蕓點了點頭，繼續回道：“嗯，因為我不想讓這個世界消失。”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有太多的牽掛，三千天道只是需要她給出純善之心罷了，應當不是什麽大問題，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應當如何解決慕思寒。
“你可以借助吾的力量，就如同當初在碎虛秘境那般。”
“其實你的力量也不多了吧。”
姚念蕓隨意給院中的花草澆了一瓢水。
光是滿足她想擼貓顯形這一點，就已經耗費不少力量，加之先前在碎虛秘境時已然是違規附身，還受了不少懲罰。
“哪有，你可別小看吾！吾可不賴的！”
嗣靈在識海中嗚嗷喊叫了一番，見她沒如往常那便同它鬥嘴，便氣鼓鼓地窩在肩窩處，拿尾巴去撓她。
“阿湫——”
細細的貓毛飄散在空中，姚念蕓還沒來及跟它計較，視野中便出現那只機巧小雀的身影，她面上笑吟吟的，伸手去接住那只雀鳥。
姚念蕓撫了撫那對碧藍的雀羽，但往常只要一觸便能出聲的雀鳥此刻卻是安安靜靜的。
而且小雀身上不知為何，染上了一層漆黑的細鱗。
“奇怪。”
姚念蕓又戳了戳它的腦袋，“怎麽沒聲音的？”
她話音未落，另一道聲音卻是突然在這院中響起，“蕓兒有不懂的問題？為何不來問為師呢。”
這嗓音似曠野上吹拂而過的風，帶著一股宜人親近之意，只這般聽著便令人心生平靜。
可姚念蕓卻是渾身一僵，渾身寒毛倒豎。
這個聲音……
熟悉得令她感到害怕。
她也絕不會聽錯。
“真是生分啊，難道是我那不成器的越兒離間了我們師徒之間的情分嗎？”
腳步聲在逐漸走近。
院中頓時金光大盛，一道陣法拔地而出，將來人攔在原地。
嗣靈齜著牙，尾巴繃成了一條直線，擋在她面前。
姚念蕓機械地轉過身來，腰間的銀劍早已握在手中。
她死死盯著即便是困在陣中，卻依舊一副閑庭散步般的來人，額上滲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來者一身藍衣，面容不覆從前那般滄桑，仿佛年輕了十幾歲一般，俊朗非凡，那雙與溫無越別無二致的桃花眸，顯得溫和又平易近人，叫人生不出半分拒絕的心思。
她忽然想起來，那溫六與溫卿卿，以及那溫月，整個溫家的人，似乎都有雙勾人心魄的眼睛。
這慕思寒不會也是溫家的妖吧……
姚念蕓想起了妖界流傳已久的一道通緝令，那是她在桃溪村小住時聽到的。
妖界的頭號通緝犯，前溫家家主溫慕寒，因拿血肉至親修煉禁術而為妖界不容，被逐出妖界。
雖說妖類們無常人那套深厚情誼可言，但基本的倫理觀還是有的，更別說修出靈智的大妖了。
只是師兄布置的這陣法，似乎困不住陣中的慕思寒……
金色屏障隱隱有碎裂的傾向，裏頭被困住的人依舊風輕雲淡的，絲毫不受其影響。
姚念蕓默不作聲地從懷中掏出一道加固的靈符，填上那碎裂的屏障。
許是看出了她的意圖，慕思寒輕笑著拍了拍手，繼續緩步朝前，“許久未見，蕓兒的警惕心倒是變強了許多，只是你入門比較晚，應當不知曉，越兒的布陣方法，都是從我這學來的。”
他話音剛落，便隨意伸手掐了個法訣。
屏障應聲而碎，散開了一地的光點。
原文中的溫慕寒毫無人性可言，只一心向著飛升，即便是他父母的屍骸，都被挖出當了他為飛升而鋪墊的材料。
更遑論是底下的一眾弟妹，十個弟妹被殺的僅剩幾個，在妖界掀起持續長久的腥風血雨，多數的妖都成了他手下亡魂，若不是溫無越的父親舍命壓制了他一身妖力，恐怕如今的修真界早已是生靈塗炭。
姚念蕓握緊了手中的銀劍，心尖止不住地顫抖，下意識揚聲喝道：“站住！溫慕寒！”
“喔？”
大抵是許久未曾聽過這個名字了，慕思寒停下腳步，笑瞇瞇地看著她道：“徒兒是從哪裏知道的這個名字呢？”
瞳孔因著驚懼而忽然放大，姚念蕓喉嚨一動，下意識咽下口中多餘的涎水。
完了！她不小心說漏嘴了！
慕思寒恍然大悟般微微掀開眼簾，露出底下的漆黑豎瞳，“其實為師一直覺得，你從一開始就很奇怪，對越兒莫名的關心，甚至還十分了解他，願意為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可你此前卻從未接觸過他。”
慕思寒緩緩眨了眨眼，手上已然出現一團墨色的攝魂絲，“為師實在猜不透你的來處，不過現在也不打算猜了，就讓你的記憶同我說說，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吧。”
來自大能修者的威壓難以令人抗拒，他不過是動了動身形，姚念蕓便覺得體內流動著的血液被加速匯入心臟，心臟承受不住這般快的流速，猛地咳出一大口血來。
銀劍無力地落到地上，砸出“哐當”的一聲響。
嗣靈小小的貓爪按至她的脊背處，往裏輸入靈力護住心脈：【念蕓你快走！吾們現在暫時與他抗衡不了。】
【沒事，死不了。】
姚念蕓自然明白，方才這威壓不過是為了震懾她的心神，擊潰心理防線。
實際上攝魂絲想要提取一個人的記憶，需得那人活著才更好提取。
她扶著一旁的門框，擦了擦嘴角的血，對緩緩而來的慕思寒揚聲道：“我可以配合你，但死之前，我想當個明白鬼。”
少女這般利落爽快的答應，倒是讓慕思寒眉梢輕挑，“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
姚念蕓穩住心神，冷冷擡眸：“你究竟要拿我師兄做些什麽，真實的目的，恐怕不是只需要他那一身血肉飛升吧。”
她在古樹那處看到的後續，那路過的好心仙人便是如今的慕思寒。
若只是單純的利用溫無越的那身血肉飛升，早在漁村那時便直接對師兄下手即可，又何需還要將他撿回棲雲宗，養育成人呢。
慕思寒沒有說話，片刻後才拍了拍手掌，“你很聰明，蕓兒，只可惜聰明用在錯誤的地方。”
“你不覺得，他是個很好的，能容納新魔神的容器嗎？”
“飛升太無趣了，若我成為這個世界的造物主，與天同壽，秩序為我所生，不該更有意思嗎？”
聽及此，姚念蕓猛地瞪大了眼，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瘋了……
這人竟是想馴服魔神，妄圖取代這方小世界……
慕思寒看了她許久，唇角勾出一道彎彎弧度，躬身去扶起地上的人，毫無眼白的黑瞳湊近看她，緩緩吐出最後一句話來，“我即是世界。”
“你……”
姚念蕓話未說出，脖頸處便被一雙手握住，逐漸往裏頭收緊。
冰冷的手宛如一道鐵鉗，死死攥著人的脖頸，力圖要將裏頭的空氣擠出。
攝魂絲絲絲縷縷地圍繞在身側，似乎只待他一人令下，立即鉆進腦髓中，抽取記憶。
“好可憐的蕓兒呢。”
慕思寒垂眼看她，眸中帶著一絲悲憫萬物的可憐，“只不過我憐你是新世界的奠基石，定會好好讓你死個痛快的。”
大能威壓之下，毫無還手的能力。
血液在倒流，腦中缺氧的警示越來越大，姚念蕓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會下意識掰開那箍緊氣管的手。
不能死，絕不能死在此處。
嗣靈早在動手前便已經被他甩至一旁，生死未明。
眼前都似出現了走馬燈，姚念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撿起一旁的銀劍，調動起體內全部的靈力，直直朝他七寸的位置紮去。
她的意圖太過於明顯，慕思寒冷笑一聲，隨即一掌擊在她胸口處，“找死。”
這一掌蘊含的沖擊力過大，以至於姚念蕓吐出大口的血，都以為自己會被擊飛幾裏遠，命不久矣。
但脊背處卻是觸及到一處綿軟無比的氣團，只是她眼皮太沈了，連睜眼都變得艱難。
迷迷糊糊間，眼前似乎出現了兩道與慕思寒纏鬥的身影。
而耳邊只聽到了一道輕柔的女聲，“念蕓。”
只是她口腔裏充滿了血氣，連張嘴的動作都難以做出，意識如斷線風箏般，陡然一斷，徹底墜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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