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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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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五月的雷雨來得快, 去得也快。

雷光聳動,雨水沖刷著空氣中的悶熱,只餘下絲絲縷縷的涼意。

雨霧從窗外湧進, 沾濕了一層薄薄的被褥。

雨聲擾眠, 姚念蕓從床上起身,走至窗欞邊上,看向窗外被雨水打彎了的芭蕉葉。

不經意間擡眸, 卻是看見對面廂房還亮著燈盞, 裏頭的人似乎並未入睡。

溫無越居然還沒睡嗎?

只是……

姚念蕓黛眉微蹙,凝望著那透著亮光的窗戶,一時不語。

真是奇怪啊,哪有夫妻分房睡的呢?也不知是有什麽秘密, 平日裏還不讓她進他的廂房。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溫無越害羞,但這半月以來,平日裏親近一點的動作亦未見他躲開。偏偏在這分房睡的事情上, 倒是堅決得很。

雷光劈開暗沈的天幕, 將地上的水坑照亮。

這幾日, 姚念蕓曾偷偷去過觀音廟中,查探身上是否有道侶印記。

然而得出的結果是,她神識中並無印記的烙印。

也就是說, 溫無越……並不是她的夫君, 但應當也是認識她的人。

而且關系匪淺的那種。

姚念蕓垂下眼睫,望著腕間的銀鏈。

銀蓮花小巧至極, 她下意識戳了戳中間的花蕊。

花蕊巍巍顫顫地吐出一股清透靈力, 靈力親昵地蹭著細腕。

這股靈力並不是她的, 但卻很親近她。

按理說,每個修道者的靈力各不相同, 應當是有所排斥才對,但這股靈力卻是極為喜歡她。

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一些與他相處的片段,卻又轉瞬即逝,像一陣抓不住的風。

姚念蕓頗有些頭疼般撫了撫脹痛的眉心。

她該去探一下溫無越真實身份。

思及此,姚念蕓推開門,迎著風雨,往對面那間廂房走去。

風雨甚大,如豆粒般的雨從檐上砸落在地。

雷聲轟鳴,大雨傾盤而下。

姚念蕓站在長廊內,任由雨絲染濕鬢邊的烏發。

像是覺得不夠慘一般,又從伸手接了一把雨水,往臉上潑。

摸了摸濕漉漉的臉,她扯了扯嘴角。

就不信這都進不去溫無越的廂房。

“叩叩叩——”

忽然傳來的敲門聲驚醒房內的一人一貓。

正在畫著劍譜的溫無越怔了一瞬,隨即看向一旁打盹的嗣靈。

此刻它窩在暖爐邊睡得正香,毫無動靜。聽到聲音後只是耳朵動了動,然後又繼續倒頭就睡。

外面傳來一陣窸窣響動,溫無越心生警惕,手中凝出一道漆黑惡念,起身去開門。

一張蒼白的小臉就這麽映入了眼簾。

小姑娘眼神中透露著一股驚懼,身上單薄的寢衣被雨水打濕大半。

烏發攪成濕漉漉的一縷,有幾綹潤濕了的發尾還貼在雪白的頸上。

一道悶雷響起,像是受到驚嚇般,小姑娘渾身顫了一下,隨即一把摟住他,將腦袋窩在懷中,抽抽泣泣地喚道:“夫君,雷聲好大,我有些害怕,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好……”

一向游刃有餘的溫無越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打橫抱起她,關好門後走回裏屋。

姚念蕓摟住懷中人的脖頸,默不作聲地環顧四周。

簡簡單單的幾件擺設,一覽無餘。

與她所住的廂房相比,未免顯得有些寒酸。

視線在觸及床邊矮榻上未合的劍譜時,姚念蕓眼眸微瞇。

劍譜上的筆墨未幹,很顯然是在她進來之前,就一直在寫著的了。

一根手指厚般的劍譜只剩下薄薄的幾頁空白,白紙上的劍招簡單易懂,就連她這個外行人不學劍的人都看得懂。

這麽用心寫的劍譜,是給誰的?

姚念蕓手指微動,不由得跟著劍譜上的劍招來回比劃,待回過神來時,心下驚疑不定。

這上面的劍招,就好像為她量身打造似的,一招一式,皆是無比熟稔順暢。

“熱水已經給你備好了,先去沐浴吧,不然會著涼染上風寒的。”

溫無越從屏風後繞出來,衣袖上洇開了一大片深色。

懷中塞了一套幹凈的新寢衣,迷迷糊糊間,她被推進屏風後的浴桶。

待溫熱的水流包裹住渾身冷透了的皮膚時,姚念蕓才慢慢反應過來,遲來的躁意上臉。

臉上的熱意下去後,姚念蕓望著屏風映出另一邊的人影,思緒飄忽了一瞬,內心有些懷疑。

這真的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嗎?

磨磨蹭蹭在浴桶待了一會兒後,姚念蕓這才起身,用靈力烘幹濕發,慢慢挪著腳步來到外頭。

發現溫無越依舊在奮筆疾書,寫著他的劍譜,並沒有註意到她的時候,心頭不知為何有股淡淡的失落。

大抵是好奇心上頭,姚念蕓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出聲問道:“夫君在寫什麽?”

“沒什麽,在寫些劍譜。”

溫無越放下手中的毫筆,轉而擡眸去看她,“你困了嗎?”

“有一點……”

姚念蕓揉了揉惺忪睡眼。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瞌睡蟲好像就要把她腦袋給吞掉。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躺在床上,甚至被子的四角都掖好了。

“若是困了,那便先睡吧,不必等我。”

溫無越朝她柔柔一笑,隨即取下床幔處的帶鉤。

然而帶鉤還來得及取下,便覺得腰間一緊。

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腰帶上的一頭被牽至少女手中。

眼前的人只靜靜註視著他,琥珀色的瞳仁中似漫上一層水光,面上一片薄紅。

姚念蕓支起上半身,一只手撐在軟軟的被褥上,另一只手則是緊拽著手裏的革帶不放。

忍住心間的羞澀,她大膽問道:“夫君,我們不是夫妻嗎?為何要分房睡?”

溫無越眼瞳微睜,詫異地瞧著她,一時不語。

許是那目光過於驚訝,連帶著她心中的羞澀亦是蕩然無存。

姚念蕓歪了歪頭,眼神清澈,“我說得不對嗎?”

夜雨紛擾,房內燭火搖晃,映出二人交纏著的衣袖。

往常在棲雲宗眾多師弟妹面前,處事一向泰然妥當的溫大師兄,此刻卻是手一抖。

掌中的帶鉤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聲響。

以床榻為界限隔開的兩人無聲對視,氣氛亦是說不出的膠著。

對上她明凈澄澈的眼神,溫無越心跳得有些亂。

只有他一個人知曉,那些不能宣之於口,那些想把她弄壞的愛與谷欠,並不能讓面前的少女得知。

他的師妹,大抵是喜歡著那位溫柔的溫師兄,而不是那張溫柔面具下,本色瘋狂的溫無越。

溫無越移開目光,瞧著外頭的天色,“時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拽著他革帶的那只柔夷卻是拉得更緊,大有他不答應就不放手的堅持。

“夫人乖,快點睡覺。”

溫無越依舊好脾氣地瞧著她,掌心搭上腰間的那只手,試圖將它放回原位。

“……”

姚念蕓直直地看著面前不為所動的青年。

她心裏頭不知為何,有股不太好的預感。

若現在真的放開了手,他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溫無越沒動,姚念蕓自然也是拉著他不肯放手。

二人僵持好一炷香的時間,直到耳邊傳來女子隱隱的泣音,溫無越頓感棘手。

對於弄哭女孩子,還是他喜歡的女孩子一事上,溫無越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他短短二十幾年的光陰中,唯二親近過的女性,無外乎是他的母親戚辭以及姐姐溫無晴,但她們陪伴他的時間不過是短短五載。

不知什麽時候,床上的少女已然跪坐起身,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身子一抽一抽的,似還在抽泣。

“別,別哭了……”

溫無越不知所措地輕撫著她的頭頂,有些自暴自棄地坐在床沿處,“師妹莫哭,我不走,我就留在這陪你。”

埋首在懷中的姚念蕓聞言,慢慢止住泣音,唇角勾出一抹彎彎的弧度。

看來裝哭這招,對這位不知是不是她夫君的青年來說,還是很有作用的嘛。

聯想到溫無越方才脫口而出的稱謂,姚念蕓微微皺眉。

師妹。

難道……其實她並不是他的妻子,只是師妹嗎?

***

溶溶日光傾洩而下,院落內的芭蕉葉被照得明亮。

外頭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日光雖大盛,但仍舊留有一點涼意。

姚念蕓睜開雙眸,深吸一口氣後闔起又掀開,百無聊賴間瞧著床頂處的帳幔,而後翻了個身,打量起坐在榻邊的青年。

沒想到又是字面意義上的陪,她睡在榻上,而他坐在榻邊,一坐就是一整夜,唯一的聯系只有她手中的那根革帶。

思索間,姚念蕓微微蹙眉,捏了捏那條順滑的革帶。

咦,奇怪,為什麽她會說又呢?

許是革帶處傳來的力度驚擾了榻邊上的人。溫無越回首,看著她問道:“可是餓醒了?”

“有點。”

姚念蕓點頭,松開抓著的那條革帶。

肚子傳來輕微的咕嚕聲,聲音不大,但這般近的距離,想必也是聽見了。

“那我去做飯。”

青年放下手中的書籍,徑直起身往門外走。

瞧著他的背影,姚念蕓眨了眨眼,還是掀開薄被坐起來。

正午的陽光甚好,天氣亦是不涼不熱,今日還不用去學堂,難得睡那麽久。

她摸索著出門,來到小廚房處。

看著站在竈臺旁,那道舉著鍋鏟不知所措、有些滑稽的身影,嘴角抽搐。

“呃……還是我來吧。”

姚念蕓連忙接過溫無越手中的鍋鏟。

三除兩下,幾道菜便新鮮出鍋。

望著圓桌上的吃食,姚念蕓難得沈默。

在還沒遇見溫無越,過往的記憶以及周遭人的反饋下,她應當是不會做飯的。

可眼前這菜卻是炒得極好,並不像是不會做飯的人,身體下意識的反應不會錯。

那究竟是她的記憶欺瞞了她,還是別的原因……

“夫人,吃飯吧,你不是最愛吃蝦了的嗎。”

溫無越十分自然開始做起剝蝦殼的活計,把剝好的蝦肉全都放至她的碗中。

“其實我……”

碗中放一堆剝好了殼的蝦肉,姚念蕓適時堵住後面的話,“其實我很愛吃,謝謝夫君。”

除卻那些個糾結的問題外,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的,比在江府吃的要好。

姚念蕓放下筷子,瞧著身旁人飯碗那堆得高高的蝦殼,有些臉熱。

剛剛光顧著想事情,沒註意到溫無越有沒有吃飽。

依稀記得蝦肉好像全都進到她的肚子裏了。

溫無越如往常那般送她出門,而後牽住她的手,緩步向前。

“咦?夫君你也要去江府嗎?”

姚念蕓好奇地瞧著他,視線下移,落至二人相握的手上。

她發現,只要是二人在一起時,他便很喜歡這樣子牽住她的手,似乎這樣才會有些安全感。

“是啊。”

既然不能強行喚醒師妹,那便直接搗毀江衍的老巢。

思忖之間,溫無越笑吟吟地看著身旁的少女,“我有些事情,要找江家家主聊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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