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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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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姚姑娘, 都這麽晚了,還在當值啊?”

檐下燈籠輕晃,映照出來人的身影。

手持燭臺的江府管事看著埋頭在紙上, 執筆寫寫畫畫的姚念蕓, 有些驚訝。

雖說府中的確有留弟子通宵當值的規定,但也不過是死規而已。

只不過通宵熬夜並不值當,畢竟白日裏學習這麽久, 人也是要休息的。

而規矩是死的, 主上也不會怪罪這群弟子們擅離職守。

“嗯?”

姚念蕓放下手中的墨筆,點了點一旁堆疊在書桌上的醫書,笑道:“夫子吩咐我看的書,還差一些沒看完呢管事, 我很快就好。”

瞧著那疊得比人腦袋都要高的書籍,管事眼眸微睜,隨即語重心長地勸慰道:“這都是些入門級別的醫書, 依姚姑娘你的水平, 其實沒必要看得這麽認真的。”

管事作為上一代的教書夫子, 雖說已經退休,平日裏不教書了,但是對姚念蕓還是有所而聞的。

一個新晉的天才醫修, 假以時日, 怕是聞名修真界,成為新一代的醫修大能者。

“醫者需得穩打穩紮, 不可掉以輕心, 若因事小而不註意, 日後怎能擔當醫者這一行當。”

姚念蕓朝他看了一眼,合上手裏的書籍, 笑吟吟地道:“管事,這還是我剛進府裏,你對我們說的呢。”

“誒呦,小丫頭還拿老夫的話來噎我,哈哈哈哈。”

管事撫了一把長須,表情頗有些無奈。

像是想到什麽一般,他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遞給姚念蕓,“這是藏書閣的備用鑰匙,我把它借予你,雖說基礎要穩打穩紮,但也該有上進開拓之心,你去那裏瞧瞧。”

姚念蕓眸光一亮,伸手接過那把鑰匙。

早就聽聞江府藏書閣是眾多醫修人夢寐以求的地方,那裏頭的古籍孤本浩如煙海,大夥兒削尖了腦袋,都想進去。

“真是太感謝你了,管事!”

姚念蕓忙不疊地起身,朝他鞠了一躬。

“不客氣年輕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晨光熹微,東方逐漸露出魚肚白。

眼下五月將近,暑氣漸盛,街上的花樹春花散落,綠芽冒頭,鋪開一地的花泥。

握在掌心中的鑰匙還熱乎著,姚念蕓面上的表情卻是極為冷靜。

她看不進那些醫書,看到那些字圖便想打瞌睡。

但每看完一本後,那些知識就好像被灌進腦子裏。

就連夫子平日裏的考察,亦是如此。

明明她拿的不是夫子口中對應的藥材,但到夫子手上時,卻是正確的。

方才面對那管事時說的話亦不是本意。

就好像有根看不到的繩子,控制著她的動作以及話語,用以做出相應的反應。

而她自己本人的意識,則是飄在空中,看著那具軀殼對著別人說些不是她本意的話。

姚念蕓冷冷垂眸,瞧著懷中抱回來的醫書。

一時半會,只覺得瞧著便頭疼。

這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花。

真想全部都扔掉。

不經意間,視線觸及到垂落至腕上的銀色鏈子。

姚念蕓瞳孔一震。

完蛋,她失約了,昨日出門前答應了溫無越會早些回去,沒想到竟是在江家熬了個通宵。

完蛋完蛋,這下是真的完蛋了。

這半月以來,溫無越上下左右,替她打點得服服帖帖的。

不說功勞也有苦勞。

天色漸明,街上糕點攤販出攤的時間很早。

竹籠疊在大鍋水面上,白色熱氣裊裊上升,甜香的白糖米糕味道逐漸傳遍街頭巷角。

“老板,來一籠白糖米糕,要熱乎的,幫我用油紙包起來。”

姚念蕓急急從荷包中掏出一點碎銀放下,拿過白糖米糕後便徑直往石巷中沖去。

不知不覺間,便已跑回那間僻靜的小院門口。

院內的白茉莉開得正好,香味都溢散至墻外頭來了。

白墻黑瓦,雅致低調,映襯著院子裏不敗的春色,宛若街頭畫家筆下的一幅燦爛春景圖。

姚念蕓推開輕掩的門,入眼便是那漂亮青年躺在搖椅上,於槐花樹下閉眼小憩,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懷中的貍奴。

幾片潔白花葉落在如雲般的烏發間,像撒了一地的銀霜碎雪。

他身旁炭爐中的水似是燒開了,此刻咕嚕咕嚕作響。

黑色的貍奴趴在他懷中,垂落在椅外的尾巴輕搖,像是在宣洩它的好心情。

遠遠看去,宛如一個誤入凡塵的如月仙人。

茶具上落了一層薄薄的槐花花瓣,姚念蕓揣著還熱乎的白糖米糕,輕手輕腳地走至溫無越面前。

嗣靈耳朵靈敏,在她來時便已然醒了過來,正想出聲叫喚時,卻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食指輕輕按在唇上,姚念蕓比了個噓聲的手勢,用氣音小聲問道:“是在等我回來,一晚沒睡?”

嗣靈點了點頭,小聲回應,“對啊念蕓,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頓了頓,它又朝她做了個嘴型。

有人生氣了。

雖說見到這只貍奴的第一眼便覺得心生喜歡,但每次聽到它口吐人言時還是覺得十分驚訝。

讀懂了嗣靈的嘴型後,姚念蕓有些慚愧,蹲下|身,小心翼翼將炭爐中的火熄掉。

倒出一點熱水,裝至茶盞中,等溫無越醒來時便能喝到。

她動作雖輕,但躺在搖椅上的青年依舊察覺到了動靜。

溫無越緩緩掀起眼簾,瞧著近在咫尺的青衣少女,唇角勾起一絲微弱的弧度,“夫人,你遲到了。”

隨著青年的俯身,他滿頭烏發似瀑布般將周遭的視線遮蔽,眸中唯餘下那張過分漂亮的面容。

往常溫和的氣息似變得有些危險。

懷裏的紙包被揉皺揉扁,姚念蕓硬著頭皮,心虛地點了點頭,“夫君,你定是餓了吧,要不要吃點白糖米糕?”

舉至面前的紙包疊得方方正正的,只是邊邊角角被揉皺了不少。

裏面的熱意還源源不斷地流淌開來。

溫無越別開眼,只定定地瞧著面前的少女,表情看不出喜怒,“夫人這是,用點心收買我?”

蹲久了的腿發麻,重心不穩,姚念蕓跌坐在地上的軟榻上,嗓音細若蚊吟,“對……對不起嘛,夫君。”

身邊被清清淺淺的銀蓮花香浸入肺腑,似密不可透的牢籠。

每當她說出“夫君”二字的時候,總覺得舌頭打結似的,說不出口。

姚念蕓剛想開口服個軟,卻被溫無越一把摟住,一同跌落在搖椅上。

木制的搖椅嘎吱嘎吱地響,似受不了兩人的重量而發出抗議。

溫無越輕輕嘆出一口氣,頗有些無奈,“沒有生氣,我夫人勤奮好學,頭懸梁錐刺股,我這個做夫君的,怎麽會怪你呢。”

溫熱的氣息於頭頂上盤旋,姚念蕓窩在他懷裏,心頭有些沈悶。

雖然他不怪她,但姚念蕓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她小聲問道:“要我為你做點什麽嗎?”

同少女相處這麽久,溫無越怎能不知她現在是什麽想法,閉闔的唇輕啟,“你是要補償我嗎?夫人。”

是她失信在先,補償也是應該的。

思及此,姚念蕓重重點了一下頭,“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答應。”

門外驟然閃過幾道黑影。

為首的藥人死死盯著院中相擁的二人。

“這樣啊……”

溫無越眸色一暗,輕輕笑了一下。

他圈緊懷中少女纖細的腰肢,上下轉換了個方向。單手握住她的雙手,舉過頭頂,壓到椅子上。

頭顱越垂越低,直至二人鼻尖相觸,距離不過一寸時,才停了下來。

“怎,怎麽了夫君?”

姚念蕓微微睜大了雙眸。

眼下雖是暮春,但天氣已然熱了,人們所穿的衣裳亦是輕薄了不少。

隔著薄薄的幾層衣物,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涼涼的,似盛夏時節吃的梅子冰,但此刻卻是燙得姚念蕓渾身一股熱氣騰地升了上來,染紅了雙頰。

四肢百骸的血液似沸騰了一般,熱得她不管如何默念清心咒都沒辦法消去那股熱意。

那瓣豐潤的唇似乎只要她微微仰頭,即可觸碰。

青年長睫微垂,只溫柔地看著她,目不轉睛,“夫人……”

姚念蕓怔忡片刻,心跳得格外快,所有的註意力都在他昳麗的唇上,未曾聽清他說出的話。

唇珠飽滿,色澤艷麗,像會勾人的妖。

目光黏在他一開一合的唇瓣上,移不開眼。

姚念蕓暈乎乎的,無端想到前幾日在湖中看到的那些鴛鴦。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⑴

那些站在亭上的公子與小姐互相調笑,你對一句,我對一句,好不熱鬧。

念及此,姚念蕓都未曾發現,自己的臉上早已漫上一層薄紅。

只不過薄紅落至溫無越眼中,卻是換了另一種意味。

他內心輕嘆了一口氣。

雖說先前哄騙師妹,說自己是她的夫君,但落在記不起他師妹的眼中,定然認為他是登徒子吧。

只是門外那些藥人又不得不解決。

溫無越從懷中抽出一條紅綢,蒙住了少女霧蒙蒙的水眸。

“嗯——?”

還沒看清青年是什麽神情,眼前驟然染上一層紅霧,似有什麽蒙住了雙眼。

姚念蕓下意識想扯落那片紅霧,細腕卻是被人握住。

藥人們已然破開大門,虎視眈眈,提著武器,沖了上來。

“噓——夫人別扯。”

指腹蹭過少女臉側的那層薄紅,溫無越低聲呢喃,“閉上眼睛,闔住耳朵。”

“好,好吧。”

有些受不了臉頰處的癢意,姚念蕓乖乖闔眼,安靜地坐在搖椅上。

他慢慢起身,扭頭看向那群藥人。

嗣靈跳到溫無越肩窩處,小聲說道:“應當是映影鏡察覺到你想強制破壞劇情的想法了。”

沒辦法直接喚醒念蕓,溫無越便想出了這個方法。

這半月以來,它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同他到處調查念蕓記不起他們的真相。

只是每次都好不同意有一絲線索後,那線索卻是突然消失了。

“不,應該說,是江衍得知了我的意圖,所以才派出這些藥人的。”

話音剛落,溫無越手中的惡念便凝成一條漆黑的絲線。

絲線長且韌,透著一股不詳的氣息。

溫無越回首,看了眼仍舊乖乖蓋住耳朵的姚念蕓,輕笑道:“嗯,夫人很乖。”

藥人們被震懾住,各自盯著同伴們,不敢輕易上前。為首的那位藥人對周遭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眾人會意,齊齊舉刀向前沖去。

只是他們的刀還未落下,溫無越依舊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視線落到即將襲到頭頂上的武器時,身形一閃。

動作快得不似凡人。

那站在不遠處,為首的藥人瞬間頭身分離。

青年手中墨色的絲線還沾著幾縷血珠,似被絲線吞噬了一般,那血珠轉瞬即逝。

剩下的人大驚失色,皆是朝著四處散去。

只是他們想撤退時,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眨眼,原本想要逃跑的藥人瞬間人首分離,齊刷刷地倒了一片。

甚至每個藥人脖頸處的割痕,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整齊有序。

溫熱的血花濺落至地板上,似雪中盛開了朵朵猩色紅梅。

原本整潔的院子被弄得亂七八糟,就連白茉莉的花瓣上都染上一層血色。

溫無越冷冷地掃過地上那幾具死相淒慘的屍體,扭頭對嗣靈說道:“解決掉他們。”

嗣靈努了努嘴,卻還是依言,貓爪中凝出一個小光球。

光球不過片刻,便如同戳破了的水球一般,裏面的光點逸散,將院中的場景恢覆如初。

空中的畫卷又鋪開了一句話。

‘請於明日前往江府,面見江家家主。’

瞧著面前忽然出現的奇怪畫卷,溫無越摩挲著下巴,眸中已然漫上一層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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