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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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眼前畫面無端一黑, 那道非人聲又重新顯現在耳畔。
“你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
“為什麽呢，你為什麽要心疼呢？”
“難道你喜歡他？所以不忍心？”
……
身上困住她的禁錮忽然一松，姚念蕓得以從中脫逃。
姚念蕓雙手握拳, 只覺得這道非人聲聒噪無比, 跟神經病似的，鬧得人腦瓜子疼。
她調動起全身的靈力，銀劍重新出現在掌心之間。
只是她握劍的手略帶顫抖, 洩露出心底的不安。
姚念蕓眼眶通紅, “若你有平常心，任誰看了這幅場景會不心疼？”
“他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縱使他身具寶物，那也不該是掠奪他的理由！”
“給我看這些，是想做什麽？”
少女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甚至在這寂靜的空間形成回音。
“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他啊。”
那道非人聲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便不再出聲。
似乎藏於暗處，靜靜地看著這出好戲。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出來, 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姚念蕓往銀劍中註入幾道濃郁靈力, 劍尖直指前方。
隱約記得溫無越曾跟她說過, 幻境的境心若是不能迷惑人的心智，那麽便會逐漸潰敗，直至消散。
現在只需要找出境心藏匿起來的地方即可。
只是, 境心到底會藏在哪裏呢？
姚念蕓往周遭望了一圈。
依舊是一片漆黑, 好似沒有任何生物存活的跡象。
只餘銀劍上散發的柔柔光亮，勉強照亮了前方的軌跡。
她將劍往胸前一橫, 凝神揮出幾道淩厲劍氣。
回應她的只有劍氣揮出時發出的呼嘯聲響。
沒有用？
姚念蕓回勢收劍, 不再浪費靈力在這無意義的舉動上。
方才劍氣所揮出的光亮, 隱約照亮了一瞬的時間，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什麽東西。
只是……
按常理而言, 劍氣雖有形，但應是無光的。
可她方才沒有看錯的話，劍氣居然帶著一絲光亮？
師兄給她的這柄劍，怎麽這般奇異的？
手中冰冷的銀劍逐漸被體溫染上幾分熱度，卻依舊觸感溫涼舒適。
姚念蕓握緊劍柄，按照記憶中的影像，慢慢往前走。
時不時揮出幾道微弱劍氣，用以照明。
劍氣所過之處，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不知是走了多久，眼前才隱隱透出一絲光亮。
姚念蕓眸光一動，快步跑到前邊那處空地。
呈現在面前的，儼然是一處空曠的地下宮殿。
宮燈散落在各處，宮殿金壁輝煌，透出一股森森冷意，像是封存已久的模樣。
與宮燈相對的，地上還留有大量破損黃符，以及一些開封跟未開封的塵封雄黃酒罐。
黃符跟雄黃酒？
怎看都感覺這二者沒有關系。
姚念蕓思慮片刻過後才蹲下|身，隨手撿起一張黃符，仔細查看。
上面的咒語似染上了歲月的痕跡，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些許幹透了的水漬遺留在紙面上。
也不知是水漬還是酒漬。
她鼻尖輕動，稍微聞了一下黃符的味道。
“嗯……”
什麽味道都沒有，連紙味跟酒味都沒。
姚念蕓扔掉手中的黃符，起身繼續往前。
“呼——”
一陣風聲吹過，周遭忽然亮起了燈火。
金碧宮燈內，燭火長燃，飄出幾縷黑煙。
姚念蕓有些不適地擋住那忽如其來的光亮，警惕地看著周遭忽然亮起的宮燈，內心萬分詫異。
這境心，到底想搞什麽鬼？
往前的道路逐漸變得狹窄，地面幹涸出深深裂縫，泥土焦黑，似被火燒過。
兩側是深不見底的紅霧，透著萬分詭異的氣息。
無數的黑霧拂面而來，姚念蕓連忙側開閃身，才堪堪躲過那迎面而來的黑霧。
胸膛處傳來一陣溫涼的觸感，她緊緊抱著銀劍，踏上小道。
小道綿延上升，似是沒有盡頭，點點靈火被黑霧挾持，於姚念蕓周身環繞。
她揮手，將身旁的黑霧趕走，慢慢往前。
道路的盡頭，赫然是一道被鎖著的人影。
那被鎖著的人一身血衣，身形格外清瘦。
雖是被吊在半空中，但脊背卻依舊是挺直如松。
姚念蕓眉梢微蹙，緊握住銀劍，緩慢往前。
越往前，便越能看清那人身上的慘狀。
腹腔處破了一個大洞，身後的琵琶骨被一根懸鎖給洞穿，甚至鎖鏈上還沾滿了血與肉的碎屑。
他長長的尾巴無力癱軟在地，不知是用什麽利器割過，尾巴處竟是沒一塊好肉，隱約透出白骨的痕跡。
待看清那人影是誰時，姚念蕓瞳孔一震，手中銀劍徑直掉落在地，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師……師兄？”
境心……怎麽會是師兄呢？
＊＊＊
劍池
“你快點想想辦法啊！溫無越。”
嗣靈在一旁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朝溫無越大喊道，“好端端的，念蕓怎麽會突然暈倒了！”
“冷靜些。”
溫無越摟著昏迷的姚念蕓，“我方才給她把過脈，她脈象平穩，並無異常。”
“可是……”
嗣靈長長的尾巴失了往日生氣，無力耷拉在身後，“那她怎麽會突然暈倒了呢……”
月輝給劍池的水面渡上一層薄薄的銀霜，岸邊有冰塊墜落其中，泛出圈圈漣漪。
溫無越神情凝重，望著那圈漣漪徑自出神。
方才他釋放神識覆蓋整個劍池檢查時，那圈漣漪底下似乎有什麽東西，與他的神識形成了共鳴。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留意，師妹便無緣無故暈倒在岸上。
難道是劍池內有什麽東西影響了她嗎？
溫無越垂眸，喚醒體內沈睡已久的惡念。
惡念從地底處蹦出，甚至比往日更加乖順地依偎在他身旁。
嗣靈看得寒毛直豎，那惡念看著無比詭異，還有幾縷惡念試圖爬到它身上。
它連忙鉆進溫無越肩窩處，只留下一個腦袋，警惕地盯著那不安分的惡念。
溫無越拇指往食指那處一劃，幾滴血珠便順勢而出。
依偎在他身邊的惡念似看到美味食物般，一擁而上。
貪婪地匍匐在地面上，仰面接住那幾滴血珠。
血珠入喉，惡念迅速拉長，逐漸幻化成一抹虛幻的人形，興奮地站在原地，似三歲稚子般扭動著身軀。
末了，甚至還想舔|舐他手指上殘留的血痕。
“留下。”
溫無越嘴唇嗡動，便對著那道由惡念化成的人形下了一道指令，“替我看著點動靜。”
惡念聽從他的指令，飛速潛入劍池，不消片刻便消失其中。
溫無越垂眸，看懷中的少女，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臂彎處。
面容平和安靜，似乎只是單純睡著了。
只是，她隨身攜帶的銀劍不見了。
前幾日，他曾向她討來銀劍，重新將劍改造了一番，在裏面融了他一節蛇骨。
他有種預感，那蜃境本是來針對他的。
只是不知道為何，竟作用在師妹身上了。
那蜃境會給師妹看到些什麽，他不敢確定，若是看到他的計劃就不好了……
溫無越斂去眸中思慮，一把抱起仍舊昏迷著的姚念蕓，足尖輕點，往暫住的客棧中飛去。
他輕輕將少女放至榻上，起身站好。
黑瞳深處的顏色緩緩發生變幻，眼瞼下方的紅痣冒出濃烈妖氣。
白色蛇尾順勢而上，小心翼翼地纏上她的手腕。
溫無越正欲行動，肩上卻是忽然一重。
嗣靈跳到他肩上，仰頭說道：“吾也要去！不準偷偷扔下吾！”
“……行。”
＊＊＊
“看到了嗎，這便是他的下場。”
那道非人聲又在耳畔響起，語氣嘆息中又帶著一絲蠱惑，“萬劍穿心，金丹被掏，仙骨盡毀，封存在地底宮殿中，永無翻身之日。”
“你救不了的，他是絕好的容器，是舊神降臨的基石！”
說到最後，那道非人聲甚至格外激動，發出嘁嘁嘁的笑聲。
“不會的不會的！”
姚念蕓懷中緊緊摟著溫無越，眼眶蓄滿了熱淚，“我師兄才不會死呢！”
懷中的青年安安靜靜的，那雙在往日裏會用溫柔視線註視著她的眸子，此刻歸於沈寂。
可他腹腔那處的空洞，怎麽填都填不上。
眼中蓄滿的淚似乎再也留不住，如同斷線珠子般下落。
姚念蕓邊哭邊從乾坤袋中掏出扶風給她的各類止血丹藥，顫抖著手，一股腦地往空洞去塞。
只是怎麽塞都塞不滿。
暗紅的血液不斷從指縫中流出，逐漸染紅她的指尖，再到整只手掌。
那些上好的靈丹妙藥仿佛都失去了作用，發揮不出效果來。
“師兄，師兄你不會死的……”
姚念蕓手腳發寒，清麗的臉上滿是淚痕，豆大的淚滴落在地面上。
只是無論她怎麽拿藥去填，青年如同漏風的風箱般，身下仍舊綿延出大灘大灘的暗紅。
對了！
她學過急救，會一點人工覆蘇，用胸外按壓的方法說不定會讓師兄醒過來！
將溫無越平放在地面，敞開衣衫，姚念蕓支起身子，半跪在地面上，雙臂伸直。
五指交叉，上下疊壓，用力在他胸口處按壓。
只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地上的溫無越仍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師兄，快點醒醒啊！”
姚念蕓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逐漸灰白的面容，指尖因過度用力按壓而變得發白。
雙臂泛起似針紮一般的酸痛感，她一個脫力，身體往前，似要壓到溫無越的身體上。
姚念蕓瞳仁震驚。
不行，不可以壓到師兄身上……
她勉強調轉了朝向，往一旁的地面上摔去。
“呃……”
接觸面傳來劇痛，眼前似冒出金星，暈乎乎的。
腦袋與硬邦邦的地面撞上，就像是有人掄了根鐵棒在她腦袋上敲了一個悶棍。
姚念蕓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卻是摸得滿手濕潤。
“嘶……”
好疼！
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額頭定然是起了個大包，破相了。
但她目前沒空管那麽多，姚念蕓勉強撐起身子，使勁甩了甩頭，試圖令大腦更加清明些。
對了，師兄！
連忙爬回溫無越身邊，看著他逐漸恢覆生機的面色，姚念蕓心下驚喜，忙喚道：“師兄！”
回應她的只有周遭黑霧呼嘯而過的風聲。
躺在地面上的青年依舊安安靜靜的，對她的呼喚不作回應。
姚念蕓神色呆滯，勉力打起精神，顫抖著手，探到他鼻梁下方。
安安靜靜的，沒有鼻息。
手指沒有感受到一絲熱氣的呼出，冰冷無比。
胸口恍若被巨石壓住般，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會這樣……
姚念蕓跌坐在原地，雙目無神地瞧著他。
周遭的空氣恍若被抽走了般，變得薄弱，連帶著溫無越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不清。
渾身都變得無力，身體內的熱血都仿佛被面前這冰冷的黑霧浸入，一下子變得寒涼。
連呼吸都冰冷刺骨。
“師，兄……”
姚念蕓怔怔地縮回了手，表情呆滯，只機械性緊緊摟住懷中已沒了呼吸的青年。
眼簾無力垂落，聲音萬分悲戚嘶啞，“師兄，不要死……”
淚水從臉頰處無聲滑落，所過之處遍體生寒，滴落至青年破爛的衣衫上。
暗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姚念蕓擡頭，被淚水模糊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朝那處望著。
卻在看到那道身影時，表情一滯，不敢置信般出聲，“師……師兄？”
那道身影踏破虛空，來至姚念蕓面前，柔柔擁她入懷，“念蕓，我來了。”
“師兄？”
姚念蕓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痕，仰頭小聲問道：“真的是師兄嗎？”
無塵自覺潛入識海，溫無越蓋上那只緊拽著他的衣襟不放的柔夷，無奈回應，“真的是我，念蕓。”
她又忽然推開他，往後退了幾步。
“呵呵，你這幻境，還真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嘛。”
姚念蕓握緊手中銀劍，劍尖直指溫無越胸膛，警惕地盯著他，“居然找了個跟師兄這麽像的替身來迷惑我？無用又無聊。”
“我是不會相信的。”
一瞬的大悲大喜過後，姚念蕓儼然摸清了幻境運行的底層邏輯。
無非是勾得人情緒起伏，這樣便可趁機攻占人的心神。
方才是她大意，才被情緒給帶著走，認為師兄真的死了。
如今撥雲見月，想來皆是境心的把戲而已。
師兄才沒有死，肯定是還在外面好端端地等著她呢。
對上姚念蕓警惕的眼神，溫無越一時不知是該讚嘆她警惕心強是好事，還是為她認不出自己而略微無奈。
溫無越思索片刻，才出聲問道：“那你要如何相信，我是真的？”
“那你給我摸摸尾巴。”
姚念蕓想得很是謹慎。
小時候的溫無越死活護著尾巴不讓人摸，說明他的尾巴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那長大後的溫無越肯定也不會輕易將尾巴給別人摸。
她能接受任務對象是蛇妖這個消息，但不能接受她悉心呵護的任務對象被人胡亂冒充。
雖然面對蛇蛇，她還是會害怕……
但是師兄這般守規矩，肯定不會輕易顯漏原型的。
這樣的話，她就相信他是真的溫無越。
趕過來的嗣靈聞言，腳下打滑，險些栽了個跟頭。
什麽，它沒聽錯吧？
念蕓居然要摸這個大魔頭的尾巴？
一定是瘋了吧？
怎麽，這是上次被那條六尾葉蛟嚇得鬼哭狼嚎還不夠，現在想來挑戰一下溫無越了？
嗣靈嘴角抽搐，不是，你這麽大膽的嗎……
她話音剛落，對面的溫無越神情恍惚一瞬，還沒來得及消化她居然知道他真身的這個消息，便被姚念蕓的這個請求給打得措手不及。
他靜靜瞧著她，眼神晦暗不明，“你真的要摸？”
姚念蕓謹慎地點了點頭，“就摸一下，絕不多摸。”
有穿堂風吹過，黑霧在周遭上下浮動，火光晃得人影搖搖晃晃的。
“好……”
溫無越眼眸微闔，覆蓋白色鱗片的蛇尾從衣擺下方伸出，尾巴尖一點一點地往前。
直至她眼前，圈上那節細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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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畫面無端一黑, 那道非人聲又重新顯現在耳畔。
“你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
“為什麽呢，你為什麽要心疼呢？”
“難道你喜歡他？所以不忍心？”
……
身上困住她的禁錮忽然一松，姚念蕓得以從中脫逃。
姚念蕓雙手握拳, 只覺得這道非人聲聒噪無比, 跟神經病似的，鬧得人腦瓜子疼。
她調動起全身的靈力，銀劍重新出現在掌心之間。
只是她握劍的手略帶顫抖, 洩露出心底的不安。
姚念蕓眼眶通紅, “若你有平常心，任誰看了這幅場景會不心疼？”
“他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縱使他身具寶物，那也不該是掠奪他的理由！”
“給我看這些，是想做什麽？”
少女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甚至在這寂靜的空間形成回音。
“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他啊。”
那道非人聲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便不再出聲。
似乎藏於暗處，靜靜地看著這出好戲。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出來, 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姚念蕓往銀劍中註入幾道濃郁靈力, 劍尖直指前方。
隱約記得溫無越曾跟她說過, 幻境的境心若是不能迷惑人的心智，那麽便會逐漸潰敗，直至消散。
現在只需要找出境心藏匿起來的地方即可。
只是, 境心到底會藏在哪裏呢？
姚念蕓往周遭望了一圈。
依舊是一片漆黑, 好似沒有任何生物存活的跡象。
只餘銀劍上散發的柔柔光亮，勉強照亮了前方的軌跡。
她將劍往胸前一橫, 凝神揮出幾道淩厲劍氣。
回應她的只有劍氣揮出時發出的呼嘯聲響。
沒有用？
姚念蕓回勢收劍, 不再浪費靈力在這無意義的舉動上。
方才劍氣所揮出的光亮, 隱約照亮了一瞬的時間，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什麽東西。
只是……
按常理而言, 劍氣雖有形，但應是無光的。
可她方才沒有看錯的話，劍氣居然帶著一絲光亮？
師兄給她的這柄劍，怎麽這般奇異的？
手中冰冷的銀劍逐漸被體溫染上幾分熱度，卻依舊觸感溫涼舒適。
姚念蕓握緊劍柄，按照記憶中的影像，慢慢往前走。
時不時揮出幾道微弱劍氣，用以照明。
劍氣所過之處，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不知是走了多久，眼前才隱隱透出一絲光亮。
姚念蕓眸光一動，快步跑到前邊那處空地。
呈現在面前的，儼然是一處空曠的地下宮殿。
宮燈散落在各處，宮殿金壁輝煌，透出一股森森冷意，像是封存已久的模樣。
與宮燈相對的，地上還留有大量破損黃符，以及一些開封跟未開封的塵封雄黃酒罐。
黃符跟雄黃酒？
怎看都感覺這二者沒有關系。
姚念蕓思慮片刻過後才蹲下|身，隨手撿起一張黃符，仔細查看。
上面的咒語似染上了歲月的痕跡，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些許幹透了的水漬遺留在紙面上。
也不知是水漬還是酒漬。
她鼻尖輕動，稍微聞了一下黃符的味道。
“嗯……”
什麽味道都沒有，連紙味跟酒味都沒。
姚念蕓扔掉手中的黃符，起身繼續往前。
“呼——”
一陣風聲吹過，周遭忽然亮起了燈火。
金碧宮燈內，燭火長燃，飄出幾縷黑煙。
姚念蕓有些不適地擋住那忽如其來的光亮，警惕地看著周遭忽然亮起的宮燈，內心萬分詫異。
這境心，到底想搞什麽鬼？
往前的道路逐漸變得狹窄，地面幹涸出深深裂縫，泥土焦黑，似被火燒過。
兩側是深不見底的紅霧，透著萬分詭異的氣息。
無數的黑霧拂面而來，姚念蕓連忙側開閃身，才堪堪躲過那迎面而來的黑霧。
胸膛處傳來一陣溫涼的觸感，她緊緊抱著銀劍，踏上小道。
小道綿延上升，似是沒有盡頭，點點靈火被黑霧挾持，於姚念蕓周身環繞。
她揮手，將身旁的黑霧趕走，慢慢往前。
道路的盡頭，赫然是一道被鎖著的人影。
那被鎖著的人一身血衣，身形格外清瘦。
雖是被吊在半空中，但脊背卻依舊是挺直如松。
姚念蕓眉梢微蹙，緊握住銀劍，緩慢往前。
越往前，便越能看清那人身上的慘狀。
腹腔處破了一個大洞，身後的琵琶骨被一根懸鎖給洞穿，甚至鎖鏈上還沾滿了血與肉的碎屑。
他長長的尾巴無力癱軟在地，不知是用什麽利器割過，尾巴處竟是沒一塊好肉，隱約透出白骨的痕跡。
待看清那人影是誰時，姚念蕓瞳孔一震，手中銀劍徑直掉落在地，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師……師兄？”
境心……怎麽會是師兄呢？
＊＊＊
劍池
“你快點想想辦法啊！溫無越。”
嗣靈在一旁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朝溫無越大喊道，“好端端的，念蕓怎麽會突然暈倒了！”
“冷靜些。”
溫無越摟著昏迷的姚念蕓，“我方才給她把過脈，她脈象平穩，並無異常。”
“可是……”
嗣靈長長的尾巴失了往日生氣，無力耷拉在身後，“那她怎麽會突然暈倒了呢……”
月輝給劍池的水面渡上一層薄薄的銀霜，岸邊有冰塊墜落其中，泛出圈圈漣漪。
溫無越神情凝重，望著那圈漣漪徑自出神。
方才他釋放神識覆蓋整個劍池檢查時，那圈漣漪底下似乎有什麽東西，與他的神識形成了共鳴。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留意，師妹便無緣無故暈倒在岸上。
難道是劍池內有什麽東西影響了她嗎？
溫無越垂眸，喚醒體內沈睡已久的惡念。
惡念從地底處蹦出，甚至比往日更加乖順地依偎在他身旁。
嗣靈看得寒毛直豎，那惡念看著無比詭異，還有幾縷惡念試圖爬到它身上。
它連忙鉆進溫無越肩窩處，只留下一個腦袋，警惕地盯著那不安分的惡念。
溫無越拇指往食指那處一劃，幾滴血珠便順勢而出。
依偎在他身邊的惡念似看到美味食物般，一擁而上。
貪婪地匍匐在地面上，仰面接住那幾滴血珠。
血珠入喉，惡念迅速拉長，逐漸幻化成一抹虛幻的人形，興奮地站在原地，似三歲稚子般扭動著身軀。
末了，甚至還想舔|舐他手指上殘留的血痕。
“留下。”
溫無越嘴唇嗡動，便對著那道由惡念化成的人形下了一道指令，“替我看著點動靜。”
惡念聽從他的指令，飛速潛入劍池，不消片刻便消失其中。
溫無越垂眸，看懷中的少女，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臂彎處。
面容平和安靜，似乎只是單純睡著了。
只是，她隨身攜帶的銀劍不見了。
前幾日，他曾向她討來銀劍，重新將劍改造了一番，在裏面融了他一節蛇骨。
他有種預感，那蜃境本是來針對他的。
只是不知道為何，竟作用在師妹身上了。
那蜃境會給師妹看到些什麽，他不敢確定，若是看到他的計劃就不好了……
溫無越斂去眸中思慮，一把抱起仍舊昏迷著的姚念蕓，足尖輕點，往暫住的客棧中飛去。
他輕輕將少女放至榻上，起身站好。
黑瞳深處的顏色緩緩發生變幻，眼瞼下方的紅痣冒出濃烈妖氣。
白色蛇尾順勢而上，小心翼翼地纏上她的手腕。
溫無越正欲行動，肩上卻是忽然一重。
嗣靈跳到他肩上，仰頭說道：“吾也要去！不準偷偷扔下吾！”
“……行。”
＊＊＊
“看到了嗎，這便是他的下場。”
那道非人聲又在耳畔響起，語氣嘆息中又帶著一絲蠱惑，“萬劍穿心，金丹被掏，仙骨盡毀，封存在地底宮殿中，永無翻身之日。”
“你救不了的，他是絕好的容器，是舊神降臨的基石！”
說到最後，那道非人聲甚至格外激動，發出嘁嘁嘁的笑聲。
“不會的不會的！”
姚念蕓懷中緊緊摟著溫無越，眼眶蓄滿了熱淚，“我師兄才不會死呢！”
懷中的青年安安靜靜的，那雙在往日裏會用溫柔視線註視著她的眸子，此刻歸於沈寂。
可他腹腔那處的空洞，怎麽填都填不上。
眼中蓄滿的淚似乎再也留不住，如同斷線珠子般下落。
姚念蕓邊哭邊從乾坤袋中掏出扶風給她的各類止血丹藥，顫抖著手，一股腦地往空洞去塞。
只是怎麽塞都塞不滿。
暗紅的血液不斷從指縫中流出，逐漸染紅她的指尖，再到整只手掌。
那些上好的靈丹妙藥仿佛都失去了作用，發揮不出效果來。
“師兄，師兄你不會死的……”
姚念蕓手腳發寒，清麗的臉上滿是淚痕，豆大的淚滴落在地面上。
只是無論她怎麽拿藥去填，青年如同漏風的風箱般，身下仍舊綿延出大灘大灘的暗紅。
對了！
她學過急救，會一點人工覆蘇，用胸外按壓的方法說不定會讓師兄醒過來！
將溫無越平放在地面，敞開衣衫，姚念蕓支起身子，半跪在地面上，雙臂伸直。
五指交叉，上下疊壓，用力在他胸口處按壓。
只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地上的溫無越仍舊沒有轉醒的跡象。
“師兄，快點醒醒啊！”
姚念蕓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逐漸灰白的面容，指尖因過度用力按壓而變得發白。
雙臂泛起似針紮一般的酸痛感，她一個脫力，身體往前，似要壓到溫無越的身體上。
姚念蕓瞳仁震驚。
不行，不可以壓到師兄身上……
她勉強調轉了朝向，往一旁的地面上摔去。
“呃……”
接觸面傳來劇痛，眼前似冒出金星，暈乎乎的。
腦袋與硬邦邦的地面撞上，就像是有人掄了根鐵棒在她腦袋上敲了一個悶棍。
姚念蕓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卻是摸得滿手濕潤。
“嘶……”
好疼！
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額頭定然是起了個大包，破相了。
但她目前沒空管那麽多，姚念蕓勉強撐起身子，使勁甩了甩頭，試圖令大腦更加清明些。
對了，師兄！
連忙爬回溫無越身邊，看著他逐漸恢覆生機的面色，姚念蕓心下驚喜，忙喚道：“師兄！”
回應她的只有周遭黑霧呼嘯而過的風聲。
躺在地面上的青年依舊安安靜靜的，對她的呼喚不作回應。
姚念蕓神色呆滯，勉力打起精神，顫抖著手，探到他鼻梁下方。
安安靜靜的，沒有鼻息。
手指沒有感受到一絲熱氣的呼出，冰冷無比。
胸口恍若被巨石壓住般，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會這樣……
姚念蕓跌坐在原地，雙目無神地瞧著他。
周遭的空氣恍若被抽走了般，變得薄弱，連帶著溫無越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不清。
渾身都變得無力，身體內的熱血都仿佛被面前這冰冷的黑霧浸入，一下子變得寒涼。
連呼吸都冰冷刺骨。
“師，兄……”
姚念蕓怔怔地縮回了手，表情呆滯，只機械性緊緊摟住懷中已沒了呼吸的青年。
眼簾無力垂落，聲音萬分悲戚嘶啞，“師兄，不要死……”
淚水從臉頰處無聲滑落，所過之處遍體生寒，滴落至青年破爛的衣衫上。
暗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姚念蕓擡頭，被淚水模糊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朝那處望著。
卻在看到那道身影時，表情一滯，不敢置信般出聲，“師……師兄？”
那道身影踏破虛空，來至姚念蕓面前，柔柔擁她入懷，“念蕓，我來了。”
“師兄？”
姚念蕓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痕，仰頭小聲問道：“真的是師兄嗎？”
無塵自覺潛入識海，溫無越蓋上那只緊拽著他的衣襟不放的柔夷，無奈回應，“真的是我，念蕓。”
她又忽然推開他，往後退了幾步。
“呵呵，你這幻境，還真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嘛。”
姚念蕓握緊手中銀劍，劍尖直指溫無越胸膛，警惕地盯著他，“居然找了個跟師兄這麽像的替身來迷惑我？無用又無聊。”
“我是不會相信的。”
一瞬的大悲大喜過後，姚念蕓儼然摸清了幻境運行的底層邏輯。
無非是勾得人情緒起伏，這樣便可趁機攻占人的心神。
方才是她大意，才被情緒給帶著走，認為師兄真的死了。
如今撥雲見月，想來皆是境心的把戲而已。
師兄才沒有死，肯定是還在外面好端端地等著她呢。
對上姚念蕓警惕的眼神，溫無越一時不知是該讚嘆她警惕心強是好事，還是為她認不出自己而略微無奈。
溫無越思索片刻，才出聲問道：“那你要如何相信，我是真的？”
“那你給我摸摸尾巴。”
姚念蕓想得很是謹慎。
小時候的溫無越死活護著尾巴不讓人摸，說明他的尾巴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那長大後的溫無越肯定也不會輕易將尾巴給別人摸。
她能接受任務對象是蛇妖這個消息，但不能接受她悉心呵護的任務對象被人胡亂冒充。
雖然面對蛇蛇，她還是會害怕……
但是師兄這般守規矩，肯定不會輕易顯漏原型的。
這樣的話，她就相信他是真的溫無越。
趕過來的嗣靈聞言，腳下打滑，險些栽了個跟頭。
什麽，它沒聽錯吧？
念蕓居然要摸這個大魔頭的尾巴？
一定是瘋了吧？
怎麽，這是上次被那條六尾葉蛟嚇得鬼哭狼嚎還不夠，現在想來挑戰一下溫無越了？
嗣靈嘴角抽搐，不是，你這麽大膽的嗎……
她話音剛落，對面的溫無越神情恍惚一瞬，還沒來得及消化她居然知道他真身的這個消息，便被姚念蕓的這個請求給打得措手不及。
他靜靜瞧著她，眼神晦暗不明，“你真的要摸？”
姚念蕓謹慎地點了點頭，“就摸一下，絕不多摸。”
有穿堂風吹過，黑霧在周遭上下浮動，火光晃得人影搖搖晃晃的。
“好……”
溫無越眼眸微闔，覆蓋白色鱗片的蛇尾從衣擺下方伸出，尾巴尖一點一點地往前。
直至她眼前，圈上那節細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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