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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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結果這雪卻是下了月餘有半。
直至今日, 才有停歇的傾向。
姚念蕓望了一眼咕嚕冒泡的藥爐，放下手中已初具雛形的劍穗。
起身將爐火熄滅，隨後又撿起來繼續編。
穗頭挽成了一個漂亮的團花結, 結心處點著粒白玉。
鴨蛋青般的棉絲則是組成穗身。
【以前沒發現, 你手居然這般巧。】
嗣靈邊同纏在身上的絲線作鬥爭，邊好奇地盯著她十指翻飛的動作：【還不錯嘛，編得有模有樣的。】
“沒有沒有。”
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姚念蕓停下手中動作。
將纏在嗣靈身上的線團解開, 她看著嗣靈四爪撲騰的動作。
眉眼溫和，但卻笑得囂張：“都是以前偶爾看到的，有些感興趣，所以便去學了一下。”
藥爐內的藥汁停止沸騰, 姚念蕓把劍穗揣進懷裏，起身將藥汁倒進碗中。
這是最後一副藥了，希望師兄喝完它後能快些好起來。
她端著碗走進室內, 擡眸看向此刻端坐在床榻邊沿處的溫無越。
美人一頭柔順烏發乖巧垂在身後, 面色已然恢覆如往常般的紅潤。
此刻眼簾半闔, 似睡著了般，斜斜靠在拔步床柱子上。
師兄這幾日，倒是嗜睡得很, 在哪都能睡著。
應當是恢覆得不錯。
說來, 溫無越眼下暫住的小院，也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
格外清幽安靜, 平日裏連只鳥雀都見不著。
她在這呆了一個多月了, 棲雲宗那邊也沒人來找他, 怪得很。
不過沒人來打擾師兄也是極好的。
這樣便能更快好了。
壓下心中思慮，姚念蕓放下手中藥碗。
輕手輕腳地走近, 去喚他：“師兄醒醒，該喝藥了。”
美人緩緩睜開雙眸，瞳仁水潤烏黑。
氤氳出幾分水光，視線安靜地投在她身上。
此刻一臉懵懂地瞧著來人，顯露出幾分剛醒的迷茫。
有別於平日裏的笑鬧，此刻的師兄倒是顯得格外柔軟，卻脆弱。
需要她的照顧。
這副模樣看得姚念蕓心都軟了。
她又輕輕在他面前擺了擺手：“師兄？”
視線逐漸聚焦，映出熟悉的少女身影。
溫無越極輕極緩地眨了眨眼，暗中勾了勾手指。
那種由羽蛻期帶來的不適已然平息。
無需他額外分出心神，惡念此刻亦是乖乖潛在深處沈睡。
這次的羽蛻期，過得似乎格外順暢。
往年羽蛻期時，若不去青雲地宮處的心湖待上個七天，那羽蛻期間便會被妖性占據意識，變得格外暴虐無道。
是因為有師妹陪著他的緣故嗎？
溫無越斂去眸底思考，接過姚念蕓遞來的藥碗。
喉結幾下滾動，那藥碗便見了底。
苦澀藥味充斥於口鼻間，溫無越略微皺了一下眉梢。
垂眸望向那見底的碗，姚念蕓攤開掌心，將蜜餞塞進他口中。
她接過藥碗，隨手擱在矮桌上。
俯下|身左右打量溫無越的表情，口中念念有詞，“今日是最後一副藥了，師兄是不是喝完藥後就該好了？”
唇上的溫熱一觸即逝，溫無越身子僵住，指尖亦是不自覺蜷了蜷。
那日在荷花池中經受的感覺，好似又要來了……
溫無越闔眸，穩住心神後才溫聲回道：“嗯，我已無大礙，勞師妹費心了。”
恢覆師兄健康的任務完成。
姚念蕓松了一口氣，順勢坐在他身旁，將溫無越從頭看至腳，又從腳看到臉。
確認他說的話不是強撐著說的，才徹底放下心神。
“師兄日後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姚念蕓絮絮叨叨的，垂眸掰著手指頭，開始一樁又一樁地數起來：“在冰泉時就已經受傷了，還要逞強跟我一起對上那人形骨架，明明……”
不知不覺間，二人的距離被拉近，幾乎到了肩並肩的程度。
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氣無孔不入，繚繞於身側。
溫無越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勉力壓下那股子僵硬，故作自然地看著她。
衣袖也免不了地碰到一起。
微涼的指尖逐漸被熱意侵擾。
姚念蕓念了許久，對面也沒個回聲。
她無奈擡頭，對上近在眼前的人：“師兄，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嗯……”
用力在指結處捏了幾下，溫無越側臉，別開視線，只盯著那空了的藥碗發呆：“我在聽。”
姚念蕓看著他那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很是懷疑。
其實壓根就沒聽吧……
她怎麽覺著，師兄自從醒來之後，就格外怪異呢？
腦中憶起溫無越往常的形象，在結合當下的情況……
動作遲緩，表情呆滯，反應也慢半拍。
註意力不集中，對旁人說的話也沒有回應。
該不會是有什麽創傷後遺癥了吧？
嘶——
她還得充當個心理醫師的活？
＊＊＊
問道場
寒風肆虐，夾帶著綿密雪粒，有一陣沒一陣地刮蹭到人臉上。
堆積月餘的積雪深至膝骨，枯枝落葉混雜在冰層內部。
姚念蕓放下手中鐵鏟，一把插在雪堆中，抹去臉上的汗水，氣喘如牛。
毫不顧忌形象般蹲在地上，靠著鐵鏟喘氣休息：“呼呼呼，好累……”
不來了不來了，她受不了了。
她可以受得住被溫無越訓一整天的劍術，但實在受不了鏟一天的雪。
她一個四肢不勤、五谷只分得出水稻跟小麥的脆皮，只哼哧哼哧地掃了一會兒雪，就直接給幹|趴下了。
劍門內的長老，到底是抽的哪門子的風，叫他們一群人過來掃雪鏟冰？！
直接用靈力把雪一揚，這不就可以了嗎。
姚念蕓心中暗自吐槽。
“師姐怎麽體力這麽差啊，該好好鍛煉一下了。”
不遠處的莫聽雨拿著掃帚緩步而來。
眉宇間透著少年郎的風發意氣，姿態從容放松。
看起來不像是來幹活的，倒像是來春游的。
哦不，冬游。
莫聽雨輕松掃開面前的冰屑，臉上帶著揶揄的笑容：“不然你過幾日同我一起去劍池時，可怎麽辦啊。”
起身將裙擺處的冰屑拍掉，姚念蕓撇嘴回道：“放心，你師姐我呢，肯定是不會拖累你的。”
她可是金丹期誒，金丹期弟子！
還能被一個小小的劍池給嚇倒？
雖然姚念蕓自己也不知，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哪來的。
也可能是師兄好起來後，大腿給予的底氣？
“喔？師姐居然這麽有自信嗎？”
莫聽雨眉梢微挑，望著她笑道：“可我聽說，那劍池裏又黑又冷，師姐你就不怕……”
姚念蕓：……
這人說話她不愛聽。
“你嚇我是吧……”
姚念蕓眼珠一轉，單手背在身後，湊到莫聽雨面前。
一臉嚴肅，正色道：“師弟你別動，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瞧瞧。”
說罷便作勢，往衣襟裏掏什麽東西一般。
突如其來的茉莉香繚繞於鼻尖，莫聽雨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只消垂眸便能看到，她露出衣襟外，劍穗青色的尖尖。
莫聽雨耳根一熱，面上也泛起一陣紅暈，“師姐靠我這麽近做什……”
他還未說完，後脖一重。
頃刻間，排山倒海般的冷意席卷而來。
凍得他忍不住嘶嘶吸氣。
“哼，少來嚇我了。”
姚念蕓立馬跑到遠處，按著兩側臉頰對他做鬼臉。
又從地上的雪堆裏抓了一把，揉捏成雪球往莫聽雨那個方向砸去，邊捏邊大聲喊道：“哈哈哈哈哈，看我的雪球！”
“嘶——”
莫聽雨把脖子上的雪球拿下，搖頭看著已經跑遠的姚念蕓，無奈回應：“師姐，你完了……”
看著莫聽雨蹲下|身，不消片刻，手中便已捏出一個比她手裏更大的雪團。
姚念蕓沈默了一瞬，連忙往某位同門的身後一躲。
雪球不偏不倚，砸到這位無辜同門的手上：“誰！誰砸的我！”
姚念蕓心中暗暗給這位倒黴擋球的同門道了個歉。
而後纖指直直往莫聽雨那處指，“他他他，就是他。”
那位無辜同門不壞好意地朝莫聽雨笑了笑，手裏已然捏出一個比西瓜都大的雪球。
“誒呀，原來是莫師弟……吃我一招！”
姚念蕓不禁咋舌。
修仙就是好啊，連帶著捏雪球的速度都比常人快。
很快，一場此起彼伏的雪仗便在眾人間傳開。
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鐵鏟掃帚，加入到這場戰鬥之中。
細雪化作下落的雪霧，籠罩在整個問道場上空。
“誒呦！你完了，你居然拿雪球敢砸我！”
“哈哈哈哈，誰讓你砸我先的！略略略。”
“這家夥好欠揍，一起上！揍他！”
……
溫無越來的時候，便是看到這麽個場景。
青衣少女手裏快速搓著雪球，烏發間墜著星星點點的碎雪，面上笑容似比三月的春花都要燦爛。
此刻正努力將手裏的雪球，使勁往對面的少年身上砸。
那少年眸色淺淡，只是微微欠身，便躲過了迎面而來的雪球。
甚至還有閑工夫指導她如何捏出更大的雪團。
“嘖，怎麽了啊這是，看著眼熱啊？”
嗣靈從他肩窩處鉆出，望著溫無越吃癟的表情，尾巴一搖一搖的，似乎心情很好：“誒呀誒呀，真可惜呢，有人看著眼紅咯。”
自從溫無越給它下了禁錮，它便潛不回姚念蕓的識海。
只能以實體出現，偏生貍貓實體又極其脆弱。
一點小病小痛都能讓它難受個半天，若不是它身體比一般的貍貓要強，恐怕早就駕鶴西游了。
反正它現在仗著有姚念蕓的寵愛，就喜歡去拿話刺他。
溫無越涼涼地瞥了它一眼，“我也不是不可以讓你體驗一下，一不小心弄個半死不活的狀態。”
“這樣，你總該老實了吧？”
嗣靈立馬噤聲。
差點就得意忘形了。
它根本就沒有和姚念蕓綁定同生同死的牽絆，當初在冰泉底下的那番說辭，不過是在賭溫無越心目中姚念蕓占據的分量而已……
思及此，嗣靈夾起了尾巴，閉上嘴不再出言挑釁。
那廂的姚念蕓玩得正起勁，邊捏著雪球邊往後跑。
身後卻是不小心撞上一堵略帶冷意的墻。
腳下一滑，手中的雪球也沒能拿穩，掉落在地。
“誒呦——”
眉頭皺成了一團，姚念蕓被撞得坐在地上，揉著發暈的後腦勺。
她口中嘀嘀咕咕的：“誰撞的我呀……”
這大白天的，問道場怎就憑空多出堵墻了呢，撞得她生疼。
溫無越還沒來得及伸手摟住她，眼前的少女便摔在地上，還迷茫往周遭看了一圈。
還是，太心大了。
他斂去眸底思慮，出聲喚道：“師妹。”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聽這聲音，好像還是溫無越？！
姚念蕓神色一震，後腦勺被撞的地方忽然也不疼了。
師兄怎麽突然來了？！
完了，不會是來抓他們偷懶不幹活的吧？
莫聽雨連忙從遠處跑來，欲俯下|身去把她扶起來，“師姐，你還好……”
視線中卻出現了另一只清瘦有力的手，也同他那般，伸了出去。
莫聽雨眼眸輕睞，直直對上那那只手的主人，動作不閃也不退，徑直懸在半空中。
周遭的人都安靜了幾分。
眾人神色莫名，皆是撫了撫手上忽然冒出的疙瘩。
怎麽忽然變冷了呢？
溫無越神色平靜，面帶審視。
面前的這位劍修少年，給他帶來一種熟悉的感覺。
很像是在碎虛秘境外面時，所遇到的那道打量視線。
姚念蕓捂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
望著面前巍然不動，互相幹瞪眼的兩人，疑惑問道：“師兄跟聽雨師弟？你們在做什麽？”
“沒什麽。”
莫聽雨率先起身，面上帶著如常的笑意，有些遺憾地縮回手，垂眸看她：
“師姐，我方才看你摔倒了，想拉你一把，沒想到你自己先起來了。”
他話雖然對著姚念蕓說的，但眼角的餘光卻是一直註意著溫無越的動靜。
溫無越藏在衣袖中的食指微曲，在聽到姚念蕓那略顯親睞的稱謂後。
他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隨即松開，溫聲問道：“師妹可有摔著了？若是喜歡雪仗的話，要小心些旁人的力道。”
“我沒什麽事。”
待那陣暈眩感消失後，姚念蕓歪了歪頭，目光落在面前二人身上。
她怎麽感覺，師弟跟師兄之間的氣氛，好像不大一樣？
師兄看著面色如常，但唇角沒了他一貫的溫柔弧度。
師弟只笑瞇瞇地瞧著她，笑得比往常還要燦爛。
姚念蕓有些莫名，呆呆地看著他兩，默不作聲。
總覺得她現在若是出聲的話，好像會讓師兄跟師弟都不太高興？
嗣靈迷茫望天，而後默默縮了腦袋，悄悄往溫無越發間退了半步。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怕。
真可怕。
感覺兩位八百個心眼子的人湊到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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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雪卻是下了月餘有半。
直至今日, 才有停歇的傾向。
姚念蕓望了一眼咕嚕冒泡的藥爐，放下手中已初具雛形的劍穗。
起身將爐火熄滅，隨後又撿起來繼續編。
穗頭挽成了一個漂亮的團花結, 結心處點著粒白玉。
鴨蛋青般的棉絲則是組成穗身。
【以前沒發現, 你手居然這般巧。】
嗣靈邊同纏在身上的絲線作鬥爭，邊好奇地盯著她十指翻飛的動作：【還不錯嘛，編得有模有樣的。】
“沒有沒有。”
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姚念蕓停下手中動作。
將纏在嗣靈身上的線團解開, 她看著嗣靈四爪撲騰的動作。
眉眼溫和，但卻笑得囂張：“都是以前偶爾看到的，有些感興趣，所以便去學了一下。”
藥爐內的藥汁停止沸騰, 姚念蕓把劍穗揣進懷裏，起身將藥汁倒進碗中。
這是最後一副藥了，希望師兄喝完它後能快些好起來。
她端著碗走進室內, 擡眸看向此刻端坐在床榻邊沿處的溫無越。
美人一頭柔順烏發乖巧垂在身後, 面色已然恢覆如往常般的紅潤。
此刻眼簾半闔, 似睡著了般，斜斜靠在拔步床柱子上。
師兄這幾日，倒是嗜睡得很, 在哪都能睡著。
應當是恢覆得不錯。
說來, 溫無越眼下暫住的小院，也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
格外清幽安靜, 平日裏連只鳥雀都見不著。
她在這呆了一個多月了, 棲雲宗那邊也沒人來找他, 怪得很。
不過沒人來打擾師兄也是極好的。
這樣便能更快好了。
壓下心中思慮，姚念蕓放下手中藥碗。
輕手輕腳地走近, 去喚他：“師兄醒醒，該喝藥了。”
美人緩緩睜開雙眸，瞳仁水潤烏黑。
氤氳出幾分水光，視線安靜地投在她身上。
此刻一臉懵懂地瞧著來人，顯露出幾分剛醒的迷茫。
有別於平日裏的笑鬧，此刻的師兄倒是顯得格外柔軟，卻脆弱。
需要她的照顧。
這副模樣看得姚念蕓心都軟了。
她又輕輕在他面前擺了擺手：“師兄？”
視線逐漸聚焦，映出熟悉的少女身影。
溫無越極輕極緩地眨了眨眼，暗中勾了勾手指。
那種由羽蛻期帶來的不適已然平息。
無需他額外分出心神，惡念此刻亦是乖乖潛在深處沈睡。
這次的羽蛻期，過得似乎格外順暢。
往年羽蛻期時，若不去青雲地宮處的心湖待上個七天，那羽蛻期間便會被妖性占據意識，變得格外暴虐無道。
是因為有師妹陪著他的緣故嗎？
溫無越斂去眸底思考，接過姚念蕓遞來的藥碗。
喉結幾下滾動，那藥碗便見了底。
苦澀藥味充斥於口鼻間，溫無越略微皺了一下眉梢。
垂眸望向那見底的碗，姚念蕓攤開掌心，將蜜餞塞進他口中。
她接過藥碗，隨手擱在矮桌上。
俯下|身左右打量溫無越的表情，口中念念有詞，“今日是最後一副藥了，師兄是不是喝完藥後就該好了？”
唇上的溫熱一觸即逝，溫無越身子僵住，指尖亦是不自覺蜷了蜷。
那日在荷花池中經受的感覺，好似又要來了……
溫無越闔眸，穩住心神後才溫聲回道：“嗯，我已無大礙，勞師妹費心了。”
恢覆師兄健康的任務完成。
姚念蕓松了一口氣，順勢坐在他身旁，將溫無越從頭看至腳，又從腳看到臉。
確認他說的話不是強撐著說的，才徹底放下心神。
“師兄日後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姚念蕓絮絮叨叨的，垂眸掰著手指頭，開始一樁又一樁地數起來：“在冰泉時就已經受傷了，還要逞強跟我一起對上那人形骨架，明明……”
不知不覺間，二人的距離被拉近，幾乎到了肩並肩的程度。
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氣無孔不入，繚繞於身側。
溫無越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勉力壓下那股子僵硬，故作自然地看著她。
衣袖也免不了地碰到一起。
微涼的指尖逐漸被熱意侵擾。
姚念蕓念了許久，對面也沒個回聲。
她無奈擡頭，對上近在眼前的人：“師兄，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嗯……”
用力在指結處捏了幾下，溫無越側臉，別開視線，只盯著那空了的藥碗發呆：“我在聽。”
姚念蕓看著他那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很是懷疑。
其實壓根就沒聽吧……
她怎麽覺著，師兄自從醒來之後，就格外怪異呢？
腦中憶起溫無越往常的形象，在結合當下的情況……
動作遲緩，表情呆滯，反應也慢半拍。
註意力不集中，對旁人說的話也沒有回應。
該不會是有什麽創傷後遺癥了吧？
嘶——
她還得充當個心理醫師的活？
＊＊＊
問道場
寒風肆虐，夾帶著綿密雪粒，有一陣沒一陣地刮蹭到人臉上。
堆積月餘的積雪深至膝骨，枯枝落葉混雜在冰層內部。
姚念蕓放下手中鐵鏟，一把插在雪堆中，抹去臉上的汗水，氣喘如牛。
毫不顧忌形象般蹲在地上，靠著鐵鏟喘氣休息：“呼呼呼，好累……”
不來了不來了，她受不了了。
她可以受得住被溫無越訓一整天的劍術，但實在受不了鏟一天的雪。
她一個四肢不勤、五谷只分得出水稻跟小麥的脆皮，只哼哧哼哧地掃了一會兒雪，就直接給幹|趴下了。
劍門內的長老，到底是抽的哪門子的風，叫他們一群人過來掃雪鏟冰？！
直接用靈力把雪一揚，這不就可以了嗎。
姚念蕓心中暗自吐槽。
“師姐怎麽體力這麽差啊，該好好鍛煉一下了。”
不遠處的莫聽雨拿著掃帚緩步而來。
眉宇間透著少年郎的風發意氣，姿態從容放松。
看起來不像是來幹活的，倒像是來春游的。
哦不，冬游。
莫聽雨輕松掃開面前的冰屑，臉上帶著揶揄的笑容：“不然你過幾日同我一起去劍池時，可怎麽辦啊。”
起身將裙擺處的冰屑拍掉，姚念蕓撇嘴回道：“放心，你師姐我呢，肯定是不會拖累你的。”
她可是金丹期誒，金丹期弟子！
還能被一個小小的劍池給嚇倒？
雖然姚念蕓自己也不知，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哪來的。
也可能是師兄好起來後，大腿給予的底氣？
“喔？師姐居然這麽有自信嗎？”
莫聽雨眉梢微挑，望著她笑道：“可我聽說，那劍池裏又黑又冷，師姐你就不怕……”
姚念蕓：……
這人說話她不愛聽。
“你嚇我是吧……”
姚念蕓眼珠一轉，單手背在身後，湊到莫聽雨面前。
一臉嚴肅，正色道：“師弟你別動，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瞧瞧。”
說罷便作勢，往衣襟裏掏什麽東西一般。
突如其來的茉莉香繚繞於鼻尖，莫聽雨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只消垂眸便能看到，她露出衣襟外，劍穗青色的尖尖。
莫聽雨耳根一熱，面上也泛起一陣紅暈，“師姐靠我這麽近做什……”
他還未說完，後脖一重。
頃刻間，排山倒海般的冷意席卷而來。
凍得他忍不住嘶嘶吸氣。
“哼，少來嚇我了。”
姚念蕓立馬跑到遠處，按著兩側臉頰對他做鬼臉。
又從地上的雪堆裏抓了一把，揉捏成雪球往莫聽雨那個方向砸去，邊捏邊大聲喊道：“哈哈哈哈哈，看我的雪球！”
“嘶——”
莫聽雨把脖子上的雪球拿下，搖頭看著已經跑遠的姚念蕓，無奈回應：“師姐，你完了……”
看著莫聽雨蹲下|身，不消片刻，手中便已捏出一個比她手裏更大的雪團。
姚念蕓沈默了一瞬，連忙往某位同門的身後一躲。
雪球不偏不倚，砸到這位無辜同門的手上：“誰！誰砸的我！”
姚念蕓心中暗暗給這位倒黴擋球的同門道了個歉。
而後纖指直直往莫聽雨那處指，“他他他，就是他。”
那位無辜同門不壞好意地朝莫聽雨笑了笑，手裏已然捏出一個比西瓜都大的雪球。
“誒呀，原來是莫師弟……吃我一招！”
姚念蕓不禁咋舌。
修仙就是好啊，連帶著捏雪球的速度都比常人快。
很快，一場此起彼伏的雪仗便在眾人間傳開。
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鐵鏟掃帚，加入到這場戰鬥之中。
細雪化作下落的雪霧，籠罩在整個問道場上空。
“誒呦！你完了，你居然拿雪球敢砸我！”
“哈哈哈哈，誰讓你砸我先的！略略略。”
“這家夥好欠揍，一起上！揍他！”
……
溫無越來的時候，便是看到這麽個場景。
青衣少女手裏快速搓著雪球，烏發間墜著星星點點的碎雪，面上笑容似比三月的春花都要燦爛。
此刻正努力將手裏的雪球，使勁往對面的少年身上砸。
那少年眸色淺淡，只是微微欠身，便躲過了迎面而來的雪球。
甚至還有閑工夫指導她如何捏出更大的雪團。
“嘖，怎麽了啊這是，看著眼熱啊？”
嗣靈從他肩窩處鉆出，望著溫無越吃癟的表情，尾巴一搖一搖的，似乎心情很好：“誒呀誒呀，真可惜呢，有人看著眼紅咯。”
自從溫無越給它下了禁錮，它便潛不回姚念蕓的識海。
只能以實體出現，偏生貍貓實體又極其脆弱。
一點小病小痛都能讓它難受個半天，若不是它身體比一般的貍貓要強，恐怕早就駕鶴西游了。
反正它現在仗著有姚念蕓的寵愛，就喜歡去拿話刺他。
溫無越涼涼地瞥了它一眼，“我也不是不可以讓你體驗一下，一不小心弄個半死不活的狀態。”
“這樣，你總該老實了吧？”
嗣靈立馬噤聲。
差點就得意忘形了。
它根本就沒有和姚念蕓綁定同生同死的牽絆，當初在冰泉底下的那番說辭，不過是在賭溫無越心目中姚念蕓占據的分量而已……
思及此，嗣靈夾起了尾巴，閉上嘴不再出言挑釁。
那廂的姚念蕓玩得正起勁，邊捏著雪球邊往後跑。
身後卻是不小心撞上一堵略帶冷意的墻。
腳下一滑，手中的雪球也沒能拿穩，掉落在地。
“誒呦——”
眉頭皺成了一團，姚念蕓被撞得坐在地上，揉著發暈的後腦勺。
她口中嘀嘀咕咕的：“誰撞的我呀……”
這大白天的，問道場怎就憑空多出堵墻了呢，撞得她生疼。
溫無越還沒來得及伸手摟住她，眼前的少女便摔在地上，還迷茫往周遭看了一圈。
還是，太心大了。
他斂去眸底思慮，出聲喚道：“師妹。”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聽這聲音，好像還是溫無越？！
姚念蕓神色一震，後腦勺被撞的地方忽然也不疼了。
師兄怎麽突然來了？！
完了，不會是來抓他們偷懶不幹活的吧？
莫聽雨連忙從遠處跑來，欲俯下|身去把她扶起來，“師姐，你還好……”
視線中卻出現了另一只清瘦有力的手，也同他那般，伸了出去。
莫聽雨眼眸輕睞，直直對上那那只手的主人，動作不閃也不退，徑直懸在半空中。
周遭的人都安靜了幾分。
眾人神色莫名，皆是撫了撫手上忽然冒出的疙瘩。
怎麽忽然變冷了呢？
溫無越神色平靜，面帶審視。
面前的這位劍修少年，給他帶來一種熟悉的感覺。
很像是在碎虛秘境外面時，所遇到的那道打量視線。
姚念蕓捂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
望著面前巍然不動，互相幹瞪眼的兩人，疑惑問道：“師兄跟聽雨師弟？你們在做什麽？”
“沒什麽。”
莫聽雨率先起身，面上帶著如常的笑意，有些遺憾地縮回手，垂眸看她：
“師姐，我方才看你摔倒了，想拉你一把，沒想到你自己先起來了。”
他話雖然對著姚念蕓說的，但眼角的餘光卻是一直註意著溫無越的動靜。
溫無越藏在衣袖中的食指微曲，在聽到姚念蕓那略顯親睞的稱謂後。
他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隨即松開，溫聲問道：“師妹可有摔著了？若是喜歡雪仗的話，要小心些旁人的力道。”
“我沒什麽事。”
待那陣暈眩感消失後，姚念蕓歪了歪頭，目光落在面前二人身上。
她怎麽感覺，師弟跟師兄之間的氣氛，好像不大一樣？
師兄看著面色如常，但唇角沒了他一貫的溫柔弧度。
師弟只笑瞇瞇地瞧著她，笑得比往常還要燦爛。
姚念蕓有些莫名，呆呆地看著他兩，默不作聲。
總覺得她現在若是出聲的話，好像會讓師兄跟師弟都不太高興？
嗣靈迷茫望天，而後默默縮了腦袋，悄悄往溫無越發間退了半步。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怕。
真可怕。
感覺兩位八百個心眼子的人湊到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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