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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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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江嶼的動作因為這個念頭停了下來。

回神過後,他先是感到詫異,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當他再環顧四周的時候,心情就有些沈了下來。

他又一次想到那個問題,如果不是情侶,那他和楊君鴻現在算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江嶼有些逃避這個問題,不太願意去想,於是繼續收拾房子轉移註意力,他拆掉床單準備換洗,拿起楊君鴻枕頭的時候忽然停下來,然後做了一個奇怪的舉動。

他湊上去聞了聞。

楊君鴻很愛幹凈,身上從不噴香水,運動完或者做完之後出了汗就一定會洗澡。大概是連續幾天都在這裏住,枕頭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他的氣味。

江嶼形容不出來,他只知道自己不排斥,甚至還有些陶醉於這味道。他抱著聞了聞又輕輕放回去,枕頭套留著沒拆,抱起換下的床單和他自己的那個枕巾往浴室走去。

作為起床困難戶,江嶼一共在手機裏設了三個鬧鐘,往常他都是非得睡到第三個鬧鐘響才會醒,但今天第一個鬧鐘響他就抓過手機,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就點開看,並沒有新的消息。

江嶼盯著空蕩蕩的屏幕看了一會兒,查了一下新西蘭那邊的時間,時差四小時,現在那邊快中午了。他把手機扔到一邊,閉起眼睛又瞇一會兒,直到第三個鬧鐘響才起床,洗漱過後準備上班。

到樓下才發現單元樓前圍了一群人,有居委會的大媽,還有幾個穿制服的民警,江嶼吃了一驚,殘存的睡意也一下子消散。

一問才知道,昨天夜裏隔壁樓有戶人家進了賊,當時並沒發現,早上女主人起床去廚房做飯發現菜刀不見了,結果在門口的鞋櫃上找到,刀刃豎著被插進了木頭裏,女主人當即嚇得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到臥室叫醒還在睡覺的丈夫和孩子,又急急忙忙報了警。

圍觀的人紛紛議論,一人說道:“聽說是從廚房窗戶爬進去的。”

“要我說幸好睡得沈,要是醒了恐怕當場就得——”另一人說著,擡起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眾人人心惶惶。

正好江嶼下樓,民警叫住他也問了幾句,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動靜或者看到什麽可疑的人,江嶼說沒有。

民警道也不用擔心,入室盜竊一般都是流竄作案,不太會在相同地點重覆作案。民警指著窗戶說:“不過咱們還是要加強安全意識,像這種老小區樓層低,很多沒裝防盜窗,現在晚上天熱了都喜歡開窗戶睡覺,人順著管道一爬就上去了,所以還是要註意。”

這一問就耽誤了時間,江嶼去醫院的時候稍微遲了點,他跟顧欣仁解釋了一下緣由,顧欣仁讓他自己註意安全,除此之外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張家安又開始陰陽怪氣。

“這背後有人就是好,主任都額外照顧著,遲到了也不說。”

江嶼知道張家安之前就和他不對付,但面上總還過得去,這次馬曉雨的事算是徹底撕破臉皮。

江嶼沒有理會,帶著周國棟和馬曉雨兩個人去了門診。

上午的門診有個病人名字裏帶了個鴻字,進來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大爺,江嶼有點憋不住想笑,他有些走神,想著也不知道等楊君鴻五十多了是什麽樣子。

他以為戴口罩旁人看不出來,但口罩之上那一雙露出的眼睛,眼尾微微往上彎,明顯就是在笑的,對面的周國棟和馬曉雨無聲地對視一眼,最後周國棟清了清嗓子。

江嶼這才擡頭,表情也恢覆嚴肅。

大爺是術後來覆查的,之前掛的不是江嶼的號,江嶼詳細詢問了情況,讓周國棟開處方,周國棟開好遞給他,江嶼在底下簽字的時候提筆就寫了個“楊”。

好在他立刻反應過來,將那張處方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讓周國棟再給他出一張。

中午食堂吃飯,江嶼帶周國棟和馬曉雨一起去。馬曉雨還是吃的很少,江嶼把自己沒動過的一份雞腿給她。馬曉雨說不用,江嶼道:“做醫生也是體力活,你不多吃點沒力氣連病人都擡不動怎麽辦?”

馬曉雨不再說話,低下頭,拿筷子一點點挑著雞腿上的肉。

周國棟看了眼江嶼,又看一眼他那幾乎沒怎麽動的餐盤,總覺得江嶼一早上跟有心事似的,沒忍住問:“江老師你怎麽也才吃這麽點?”

江嶼說不上來,從前一天晚上開始他整個人就有些不對勁,感到一種無力的焦躁,又或者是小區裏發生入室盜竊讓他感到擔憂。

他們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高懸的太陽從窗戶照進來,照得江嶼一側耳廓微紅發燙,他轉頭看一眼外面,不知道想什麽,回頭時說道:“可能天氣熱了吧,沒胃口。”

吃到一半的時候,周國棟看到侯琳端著盤子四處在找地方坐,於是揮了揮手,侯琳便朝他們走來,後面還跟著急診的護士長。

周國棟悄悄對馬曉雨說了一句:“呦,又有八卦能聽了。”

急診那位護士長叫方妍,跟侯琳關系好,連帶跟心外的人也熟,她也不見外,坐下打一圈招呼就開始了。

周國棟早就豎起耳朵。

方妍說起自己前幾天值班,後半夜的時候一個男的被送來急診。

“那男的外頭套了件風衣,兩條腿光溜溜露在外面,什麽也沒穿,嘴裏還塞著東西,被人押進急診室的,我過去一看,呦,這不是咱們科王大夫嗎?”

侯琳也“呦”一聲,眼中八卦之光閃爍,“王大夫啊?”

周國棟急忙問道:“王大夫怎麽了?”

方妍轉頭看著他,說:“能怎麽了,跟人在賓館開房被他老婆抓了唄。”

侯琳說道:“不是第一次了吧,我聽說前幾次他給他老婆跪下寫的保證書,他老婆還原諒他了,這回怎麽著忍不了了吧,早該這樣。”

方妍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要我說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狗改不了吃屎。”

江嶼本來就沒胃口,一聽這話就更不想吃了,擱下筷子看過去。

周國棟忍不住插話,“也不是所有男的都這樣,您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可惜沒人理他,侯琳興致勃勃問:“然後呢?”

方妍說道:“還能怎麽樣,趕緊先找件衣服給他穿上啊。我們主任好不容易能瞇會兒又爬起來給他處理這個事,王大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說跟他老婆結婚十幾年,已經兩年沒過過夫妻生活了,他是個正常男人他有需求啊,聽得我在旁邊真想抽他。”

兩個護士長都是直爽彪悍的性格,聊起這種話題也不避諱,侯琳接著說道:“男人不都這個德行,自己想找刺激,責任還推給別人。前幾天不是有個采訪嗎,結婚十年以上一個月只有一次性生活的人占了一半多,為什麽?那是因為跟對方太熟悉了,從生理角度看已經完全找不到新鮮感和刺激,摸對方就跟左手摸右手似的,你左手摸自己右手還能有感覺嗎?”

周國棟立刻就用左手摸了自己右手一下。

兩個護士長看到了大笑起來,把周國棟笑得臉臊得通紅。

“曉雨你怎麽也臉紅啊,”侯琳看著馬曉雨說,“我跟你講,這就是現實婚姻,柴米油鹽那麽累誰還有心思琢磨其他的,你們小姑娘別被偶像劇洗腦了。”

“你要這麽說我可不同意,”方妍把筷子一拍,“我跟我們家那個結婚這麽多年還跟剛認識那會兒一樣,火熱著呢。”

眼看著話題就要奔限制級去了,江嶼趕緊站起來說道:“我吃飽了。”周國棟也緊跟著他起來,說“我也吃飽了”,連嘴都顧不上擦。

從食堂出來,周國棟站在路邊緩了緩,拍著胸口說了一句“太可怕了”。江嶼朝他看一眼,沒忍住笑了。

這會兒已經到五月中旬,白天的平均氣溫在二十度以上,醫院裏不少人換上短袖。兩個穿運動短褲無袖上衣,手裏拿著個籃球的年輕醫生從他們旁邊經過,停下跟周國棟打了聲招呼。

周國棟沖兩人說“待會兒就過去”,又問江嶼:“江老師,我等會兒去打籃球,你要不要一起來?”

江嶼天生不太愛動,頭兩年還會強迫自己跑跑步,隨著工作任務加重,他就放棄了,所有的空餘時間都用來睡覺。

江嶼說不去,周國棟便先回辦公室換衣服。等周國棟走了,江嶼繞著食堂旁邊的一個小花園轉了一圈也回辦公室,眼罩一戴就跟天黑了似的,一直睡到下午上班。

可能是中午睡眠質量不錯,一直到晚上11點江嶼都不困,想起隔壁單元的入室搶劫,他又趕緊把陽臺和廚房的窗戶都檢查一遍。

他先去陽臺,關上窗戶連推拉門也從裏面鎖上,小魚幹本來已經睡著了,在貓窩裏擡了下頭看了江嶼一眼又把自己縮成一團閉上眼睛。

江嶼又去廚房,廚房的那扇窗戶已經很久沒關了,連接的地方有些生銹,他先使勁往外推,再用力往裏拉,這才關上。做完之後他出了一點汗,站在原地無端冒出一個念頭——

要是楊君鴻在就好了。

江嶼自己楞了一下。

他站在廚房好半天沒動,周圍很安靜,所以他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擊著他的胸腔。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感到心跳平覆,額頭上的那一點汗也幹了。

他想他為什麽會有這個念頭,是因為楊君鴻在能幫他關窗戶嗎,還是如果楊君鴻在他根本不需要關窗,楊君鴻本身就讓他感到安全。

江嶼慢慢走回房間,關燈躺在床上,還是睡不著,又想起中午吃飯時候侯琳說的話。

他想除了第一年,他和楊君鴻之後做的還是挺頻繁的,好像從來沒有膩過,現在十年過去,對彼此的身體還很有沖動。雖然他不太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

江嶼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頻率,最後得出結論,他和楊君鴻差不多兩天就得一次,如果遇上楊君鴻去國外,那肯定是鞭長莫及,但等楊君鴻回來也一定是要補上的。

想起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江嶼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同時在心裏暗暗唾棄自己,心想他學數學難道就是為算這個的嗎?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側躺著面對窗戶。

楊君鴻不在,江嶼還是習慣只拉一層紗簾,能看到外面,但又不那麽清晰,有種朦朧的夢幻。

楊君鴻的枕頭這兩天沒人枕,被江嶼抱在懷裏當抱枕,他雙腿夾著枕頭,眼睛直直地盯著窗戶外面,鼻尖嗅著枕頭上楊君鴻的氣味,在最初的雀躍之後,莫名其妙地又感到心臟有些發沈。

當初是他提出讓楊君鴻把不滿發洩在他身上,後來他也從中獲得樂趣,他原以為楊君鴻很快就會膩了,但楊君鴻似乎並沒有,兩人的關系就稀裏糊塗一直保持到了現在。

然而這種靠肉.欲維持的關系,能持續多久?

江嶼想著又翻了個身,面朝房間的墻壁,他感到有些混亂,楊君鴻離開的這兩天,他總喜歡胡思亂想,做些無意義的假設,楊君鴻出現在他腦海中的次數也多了,時不時就要跳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睡覺之前想太多,大腦皮層太過活躍,直接導致江嶼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早上醒來的時候感到渾身疲憊。

所以這天下班,周國棟又要去打籃球的時候,江嶼叫住他,想了想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想通過運動發洩一下精力,省得晚上想東想西。

周國棟有些驚喜,“好啊。”

江嶼翻出運動鞋和一套運動服,換好以後跟周國棟去了醫院旁邊一個街心公園,裏面有兩個籃球場。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場上打球了,都是附院的醫生,停下來跟周國棟打過招呼,目光就都落在江嶼身上。

江嶼看過去,這幾人跟周國棟差不多年紀,23、4歲的樣子,都是剛畢業或者來醫院規培學習的。其實江嶼自己也才不到28歲,年齡差不大,但大概是他長得太好醫術也高,工作時面孔嚴厲,難免會讓人覺得有距離,不敢親近。

場上下來兩個人,江嶼和周國棟上去,正好三對三。江嶼體力確實不行,跑了十幾分鐘就有些跑不動了,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就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休息,不一會兒周國棟也來了,剛才那兩人休息好了又重新上場。

周國棟遞了瓶水給江嶼,江嶼說了謝謝,接過來擰開喝了好幾口,這才感到劇烈的心跳一點點平覆。

場上有人投中一個三分,周國棟鼓掌叫“好”,又把目光轉回來,看著江嶼說:“江老師你不行啊,這才多久。”

江嶼沒說話,對他擺擺手,又喝了幾口水,慢慢地將瓶蓋擰緊。

周國棟說:“您以後還是得多運動,運動也是舒緩解壓的方式,我感覺您這兩天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江嶼楞了一下,“我精神不好嗎?”

周國棟點頭說道:“是啊,這兩天老是看到你走神。”

江嶼沈默下來。

這個籃球場一共兩塊場地,中間被一道鐵絲網隔開,就在這時身後的鐵絲網突然被籃球狠狠砸中,動靜讓兩人嚇了一跳。

江嶼轉頭看去,就見隔壁場地上站著好幾個二十左右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孩,其中一個正是秦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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