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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反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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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反覆(上)

第十九章

“小尹,大會下午四點正式開始,時間還早,你可以先去會館外到處轉轉,看看景,吃點東西。”一位看上去有些年長的女性親切地對尹河說道。她叫張萍萍,是本屆旅游節的場地負責人之一。

張萍萍女士給小尹遞了一份旅游指南,並補充道:“有什麽需要或問題也可以找我來問,別客氣。”

“好的,謝謝你!那我先離開一會。”尹河禮貌而友好地回答道。

尹河今天作為公司的項目副總監出席了遠城舉辦的旅游節。他今年剛過二十六歲,一年前從東京總公司的營業部轉職回江南蕪城的子公司上班,目前剛度過回國的適應期。

尹河自修士畢業以後,經過各方的推薦與幫助,順利進入東京的一家準大手公司的營業部上班。他相貌出眾,工作態度積極認真,完成了不少公司交托的重要任務,在公司裏人緣不錯,尤其受到女性的歡迎。然而作為一個品貌出挑的外國人,他並不總是那麽幸運。總公司出於開拓海外市場的目的在國內設立了若幹家子公司,在部長青山的盛情推薦下,尹河被委任到江南一家子公司做項目開發。青山是個四十歲出頭的日本人男子,長相精幹,業績突出,幾年前與妻子離了婚,私底下不大青睞尹河。趁著這次海外委派的機會,他正好舉薦了原籍為江南人士的尹河,就這樣把他客客氣氣地請出了東京的圈子。

尹河是昨天剛坐飛機來到遠城,現下身體尚有些疲憊未消。他四處轉悠了一番,找了一間咖啡館坐下,但不巧的是正面撞上了坐在裏面的舊識範安民。範安民和尹河本科時是校友,比他大兩屆,原本打算去美國留學,因為各種原因導致留學計劃破產,最後選擇留在本地就業。他目前在溪城的一家規模中等的旅行社工作,由於工作表現突出,已經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部門負責人。這次他和尹河同為出席旅游節的代表在遠城碰見也算得上是他鄉遇故人。

然而範安民這人雖然工作能力不錯,但是性格著實不大好,也不會說話,還時常懷有些盲目崇洋媚外的思想。他緊緊盯著尹河。

“哎呀,尹河!你不是在……?這是……左遷啦?”範安民的聲音聽起來細溜溜的。

尹河忽然想在心裏白他一眼。

“範總好,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哦。”尹河很客氣地回應了他,並不想與他在口舌上糾纏,但態度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卑微。

“好好好,以後咱們常聯系。”範安民的態度也忽然變得柔和不少。

尹河簡單與他交換了最近的聯系方式,然後去臺前點了一杯熱茶,找了店外一個露天座位坐下。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西北地區的人種覆雜多樣,行人們不僅衣著各異,體貌特征也相差很大。他們之中有的是黑發,有的是紅褐發,還有少量是金發。有的皮膚粉白,有的皮膚黃黑。有的異常高大,有的體態瘦削。還有大量外地游客行走其間,可謂熱鬧非凡。

忽然他見到一位身量很高,體型修長的英俊男子手拿資料,正悠閑向他這邊走來。

“岑老師,又見面了,好久不見?”尹河高興地上去打招呼。

“尹河?好久不見!你真是……一點沒變啊,還是那麽白那麽瘦。”岑懌爽朗地笑著,然後同他一起坐下,並且叫了一杯熱茶。

“你怎麽會在這?工作不忙嗎”尹河問道。

“我是地區學者,這種活動時常會邀請我來參加。”岑懌笑呵呵地解釋道,態度令人如沐春風。

“真好。”尹河由衷地感嘆道。

“我聽說……你應該……是在東京上班?記得日本的太陽很毒啊。感覺你完全沒曬到。”岑懌苦笑道。

“其實也曬到了,就是沒有曬太黑。”尹河笑著解釋道,然後輕輕撩開衣領讓岑懌看了一圈他的脖子,果然裏面的皮膚更加白皙。

“唉,你是曬不黑的體質。從小到大,除了我姑父,我就沒再見過像你這麽白的人。”岑懌長嘆一聲。

“岑老師,你也很白啊,真沒必要羨慕我們這種吧。”尹河打趣道。

“但是我怕曬,我從小就有點日光性皮炎。”岑懌皺著眉,一邊解釋著,一邊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然後又問道:

“說起來,你怎麽會來參加這邊的旅游節?是特地來旅游嗎?”

“我其實已經算回國了。東京的總公司派我回江南,任海外分公司的項目副總監,這次是來取材的。”

“哦,那也可以順便旅游,這邊景色很美的。”

“嗯,岑老師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是啊,談了一個對象,家裏死活不同意。軟磨硬泡拖了四年,下周終於要訂婚了。”岑懌臉上露出了苦澀而幸福的笑容。岑懌今年三十有六,如果不是家裏阻撓,他早已成家立業。

四年……尹河對這個數字有些敏感。自畢業以後,他和沈泓分開的時間也是四年。這次來遠城,他其實早在出發前一周就已經看到出席名單上有沈泓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但在尹河心裏,他既有好奇又想逃避。

“哦?感覺是非她不可的心上人咯?”尹河略微沈默了一會,然後問道。即使已經到了遠城,他也讓自己盡可能不去想沈泓的事。大概上經歷了事業的不走運,目前他沒有太多閑情逸致去面對感情問題。

“唉,我覺得感情上的事要一心一意。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就應該堅持走到底。”岑懌認真地回答道。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比我小十歲,人倒是特別漂亮,就是性格難纏得很,有時可以說是惡劣了。”

性格難纏……這個詞仿佛也勾起了尹河那些遠去的記憶。

“她……長什麽樣?”

“輪廓比較深,算是很典型的西北人,和我完全不一樣。我爸雖然有3/4的瑞士血統,但我長相是完全隨我媽媽的。”岑懌說著,又露出了那種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岑懌的五官端麗而精細,屬於北方漢人中極其標致的美男子。濃眉秀目,英俊多情,又不失柔和,還有兩片標志性的微笑唇。

小十歲,輪廓深,性格惡劣,不知為什麽,這些形容詞在尹河的心頭繞圈,讓他不由自主地聯系起沈泓。

但他轉念又想,沈泓不像是為了愛情如此卑微的人吧?為了訂婚等待這麽多年?沈泓是這種人嗎?如果是她,那她得有多愛岑老師?

難道沈泓回國就是為了和岑老師結婚嗎?

尹河雖然不想去深究,但他的大腦好像不受控制,已然快速補全了一系列的畫面……

大會在下午四點準時開始。沈泓和岑懌坐在一起,讓尹河不想面對的事還是發生了。

岑懌中途離席去拿資料,尹河遠遠地看見他走到休息室門口,一個身著正裝的長發女子和他親切地打招呼。雖然隔得有些遠,但尹河絕對不會認錯那張臉,毫無疑問就是沈泓。

“那我先拿這些,等會再見。”岑懌笑著說道。

“嗯。”沈泓會心地點頭。

“今天晚飯在哪裏吃決定了嗎?”岑懌問道。

“還沒呢,你來定吧。”

即使隔得遠,尹河也清晰地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岑懌拿上資料以後沒有回到座位,而是從場館的偏門直接跑了出去。尹河看見沈泓告別岑懌之後便慢悠悠地回到了座位席。她坐在全場第四排左手最盡頭的位置上,在尹河前面,離他不遠不近。

大會進行了一個半小時,散會後沈泓提著一個繡有花紋的精致手袋和一個裝衣服的手提袋往二樓的小會議室方向走。尹河忍不住跟了過去。

沈泓進了小會議室,室內眼下空無一人。她放下了一些手冊指南,又脫掉了正裝外套,換上了便裝。尹河已經跟了上來,默默地停在她身後。

“沈泓,我恭喜你。”尹河面無表情地說道。

沈泓頓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轉過身。

尹河喘了一口氣,又補充道:“不,應該說我提前恭喜你新婚快樂。”

沈泓用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仔細看著尹河,想看看他這些年有沒有變化,通過外貌了解他過得怎麽樣,有沒有受苦。

“我還沒結婚,你就要恭喜我?”沈泓沒有事先看過出席名單,見到他感覺意外之極,但她沒有把意外表現在臉上,還是一如既往保持冷靜。

“……那個人……岑老師和你是什麽關系?”尹河開門見山地問道。

沈泓很了解尹河的脾氣。她仿佛忽然明白了方才他看到了什麽,又在別扭什麽。

“岑懌是我表哥。”沈泓語氣平靜而認真地解釋道。

尹河聽罷先是一驚,然後思維又忽然拐到了另一個方向,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麽這件事會拖四年。

“泓泓……你真的喜歡你表哥嗎?你……你也太胡鬧了吧。”

他的大眼睛格外明亮,此刻卻泛著一股濃濃的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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