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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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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局

那些流矢上都綁著炸藥,只要遭到猛烈撞擊,就會爆炸。

在那場忽如其來的戰爭裏,西境軍死傷超過五萬。

地獄一般烈焰在西境五州境內燃燒了數百日不滅,東陵百姓死傷無數,遍地都是焦屍,空氣裏全是刺鼻的味道。

房屋禁毀,哀嚎遍野。

永延帝許景乾大怒,發下重誓以後絕不與西域諸國再開互市。

那場浩天之戰,成就了如今的勤王蔚光良與西境五州節度使姚元武。

互市不開,很多西域獨有的東西無法在東陵流通。

於是早些年許景摯掌管黑市的時候,就在西涼城外,西域境內開了一個黑市,在暗處與西域互市。

舒星給那盲女找的折光鏡,就是西域獨有的技術之一。

折光鏡需要西域特殊的技術查驗之後,特別定制才能看得清東西。

舒星隨便買一副回去,那盲女多半看不清楚。

若真如瓊花所說,蔚巡生對那盲女上心,就一定會再來黑市找一副匹配的折光鏡。

“原來如此。”

北寰舞聽了北寰言的解釋恍然大悟。

西涼城外的這個黑市既然歸東陵黑市管,這裏自然也建了一座望天閣。

北寰舞把一切安排妥當,便在黑市口等著蔚巡生來。

果不其然,臨近傍晚的時候,黑市前方的哨子說勤王府世子蔚巡生帶著那盲女一起進了黑市。

北寰舞好奇這個能讓對方下那麽大功夫也要禍害的勤王府世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找了一個視角絕佳的山丘,翹腿坐在黑巖上,居高臨下地凝視蔚巡生一行人。

蔚巡生身著淺雲色的錦服,牽著那盲女的手,往黑市深處走。

勤王府的小世子蔚巡生今年十七。

即便是披著大氅,也看得出來他身子單薄。看來他這些年確實一直受著重病折磨,並不是裝的。

走在蔚巡生身邊的那個盲女穿著男裝,模樣卻是出挑。

跟在他們身後,個頭極高的男子,只是看他的體型就知道這人是個練家子。他穿著玄色的束身衣,那是為了方便行動。手臂、小腿處皆有軟皮護身。

走起路來虎虎生威,像極了爹爹。

他是個軍人……

北寰舞眼眸微瞇,把蔚巡生一行三個人看了個遍。

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蔚巡生只帶這個高個男子往裏闖,可見這個高個男子功夫了得。

能跟在蔚巡生身邊的人不多,他們中午才從姚府出來……

看著人身上衣物用料,那是許都裏才有的貢品。

姚府……

這個高個男子是姚元武的兒子,姚子安?

北寰舞想著,就看見他們在下面與人糾纏。

他們好像在跟西域商人討價還價,買什麽東西。一番推搡過後,姚子安拿到了一個骯臟的布條,布條裏包裹的東西,應聲落下。

那是……

北寰舞睜圓了眼睛,看清那東西的模樣——西域小國,商祿王朝的玉璽。

北寰舞立在巖石之上,抱著手若有所思。

很快她側目看向身後的藏在黑暗裏的人:“去把那個賣給蔚巡生東西的西域商人,給我按住了。”

北寰舞束在腦後長發微動,一躍而下。

等她再回過頭看,看見蔚巡生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幾步,遇見了個不長眼的東西,去騷擾蔚巡生。

姚子安一腳給踹到一邊。

北寰舞挑眉,這姚小將軍,好身手。看來平日裏在校場上沒少挨打。

北寰舞踏著屋檐背脊,輕輕落在地上。

她在蔚巡生擡眸的那一瞬間,對他輕笑。

蔚巡生的眸光在北寰舞身上定格。

北寰舞負手歪著頭盯著蔚巡生看了五息的功夫,轉身就往黑市深處的望天閣跑去。

蔚巡生略有遲疑,隨即拉著那盲女一路追著北寰舞而去。

路上北寰舞還時不時地停下來等等蔚巡生。

蔚巡生總能在即將找不到路的時候,看見北寰舞的身影。

她就像是一只藏在暗黑中的貓,一直用自己幽暗的眼睛,盯著蔚巡生的一切。

很快,北寰舞就跑進了望天閣,她對北寰言道:“蔚巡生來了。”

景雀道:“我去門口接蔚世子吧。”

只是半柱香的功夫,景雀就把蔚巡生帶入了望天閣。

蔚巡生進來環視一圈,已經找到了北寰言與北寰舞藏匿的地方,冷聲道:“既然來了,為何不出來說話?”

北寰言給北寰舞一個眼神,讓她不要出去,自己去會蔚巡生。

蔚巡生與北寰言想象的不一樣。

他不似這些西境人這般人高馬大,更像是許都世家裏嬌養出來的貴公子。

他的薄唇沒有顏色,臉龐清瘦,一副病態。

北寰言緩步走過去,蔚巡生微微斂了下顎,眼睛裏全是探究的目光。

這蔚世子很沈得住氣,北寰言覺得這人不似表面上看得這般柔弱。

他倆差不多高。

面對面站著,風姿卓然。

“我不想給寧叔添麻煩,”北寰言輕聲道,“便自己來了。”

“怎麽?”蔚巡生笑起來,有著一絲嘲笑,“來求饒?”

北寰言望向蔚巡生的眼睛,一臉坦誠:“來開誠布公。”

蔚巡生松了那盲女的手,走向北寰言,他從上到下,從左到右,裏裏外外的把北寰言看了個遍。

北寰言不管他怎麽想,從衣袖裏掏出一封信,遞過去:“見面禮,還請笑納。”

蔚巡生瞇著眼,眼睛裏全是意味深長,他雙指從北寰言是抽出那個信封,緩緩塞進衣袖,緩緩開口:“既然是開誠布公,該報上名字。”

“北寰言。”北寰言用餘光,看著踱步到他身側的蔚巡生。

蔚巡生只是楞了一瞬很快就明白了,他挑眉,語言輕挑:“能讓你親自跑一趟,必然不是小事。”

“你的事,我的事,”北寰言垂眸,“在我看來可能是同一件事。”

蔚巡生雙手攏在衣袖裏,望著這恢宏的殿閣:“有什麽頭緒嗎?”

“千頭萬緒,”北寰言眸光微動,“就怕是最差的那個。”

蔚巡生笑了:“你來只是為了給我這封信?”

北寰言點頭:“這信足以解我們現在的困局。”

“你希望我做什麽?”蔚巡生問。

北寰言轉過身,看向蔚巡生,一字一句:“做勤王府,該做的事。”

蔚巡生笑出聲,轉頭就走。

北寰言靜靜地望著蔚巡生離去——這人遠比他想象的聰明。

蔚巡生走後,北寰舞才從殿後出來,負手踱步到北寰言身邊:“哥哥,我覺得那人拉勤王府下水這步棋,似乎是最差的一手。”

北寰言頷首。

是的,蔚巡生也查到了很多事。

“走去審人罷。”北寰舞道,“方才在外面,有人故意設局,賣給蔚巡生姚子安一只商祿王朝的玉璽。我讓黑市的人把那人壓住了。”

“商祿王朝的玉璽。”北寰言蹙眉,“看來對方已經開始行動了。你把勤王府盯緊了,決不能讓蔚巡生出事。”

“你想保護他,也要看他想不想讓你保護。”北寰舞輕笑,“這人,是個無賴。沾上,就甩不掉的那種。”

北寰言看了一眼蔚巡生消失的殿門:“走去問話。”

*

望天閣後殿一間屋子裏有一個捆著跟粽子一樣人。

那人眼睛嘴巴都被布條封住,看不見人,只能嗚嗚嗚地嗚咽。

北寰舞說這人只會講西域話,不會講東陵官話,她從黑市裏找了一個精通西域語言的幫手來翻譯。

這人聽見開門的聲音,連忙往後縮。

北寰舞問:“是誰讓你把那個玉璽賣給蔚世子的?”

那人立即回說自己只是街上的乞丐,被人逼著來的。說只要他來,就有飯吃。

北寰舞又問:“給你這玉璽的人是西域人?”

那人拼命點頭。

北寰言給北寰舞一個眼神,讓她出來說話。

北寰舞交代黑市的人看好他,跟著北寰言出去。

“這人八成說的都是真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他的玉璽。”北寰言若有所思,“有人裏應外合,給西域送了信。西涼城內有他們的內應。”

北寰舞沈思片刻:“把這人放了,我跟著去看看情況。說不定有什麽發現。”

北寰言道:“我想辦法查出西涼城裏的內應。”

兩人商量過後便分頭行動。

北寰言雖然這麽說,可要從哪裏查起,他毫無頭緒。

倒是他見過蔚巡生以後,心裏終覺得放下了一件事。

北寰舞說那人是個無賴,他瞧著也是。

如果蔚巡生碌碌無為,那勤王府是厄運到頭了。

很顯然,他不是。

他不僅不是,還想得挺多。

北寰言甚少能從別人身上體會出一種同病相憐,哪怕是跟郭學林也沒有。但是今日北寰言跟蔚巡生面對面見過一次,就知道,他們才是同類。

那個爵位對蔚巡生對他來說,都是一個這輩子戴上就取不下來的枷鎖。

無論何時何地,他們都要像野獸一般保持警惕。

蔚巡生是西境荒漠上的狼。

狼是不可能被人弄得半死不活,還能對人卑躬屈膝。只要時機一到,他就會撲向那人的喉管,了結他的生命。

*

北寰言剛回百花樓,藏息閣來的消息說姚府向齊家三姑娘說親。

果然。

北寰言暗道,北境五州節度使姚元武,怎麽也不會讓人欺負到頭上還不知道還手。

姚家與齊家聯姻。

在西境,姚齊兩家的威望,可比朝廷大,再加上勤王府。西境的局似乎要變成一個解不開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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