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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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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

縱尚已經跟北寰言合作過一次,知道北寰言這人一向只喜歡出腦子,不喜歡幹費力的事。他欠身道:“下官這就去查沈峰與潘卓的府上往來賬簿,以及後院姨娘們的吃穿用度,力求找到二人貪墨的證據。”

北寰言讓王晉把沈峰、潘卓收監。

事情安排下去以後,北寰言便帶著流雲流風跟著郭學林一起,步行回客棧。

北寰言這事辦得太利索,郭學林在一邊看著,總覺得北寰言還有別的心思。

實在忍不住,快走幾步,追上北寰言,與他肩並肩閑聊:“我怎麽覺得你這事,了結的這麽倉促?”

北寰言還在想事,見郭學林有諸多疑惑,便也不藏著,直道:“漕運總督府的事本身就是放在明面上的一個餌。漕工的工錢被貪,有沈峰與潘卓制作的賬冊在,證據確鑿,他們跑不掉。

“可你讓他們再供出點別的什麽,就需要有人去審。

“審案子又是一件極其煩瑣的事,眼下我沒那麽多時間耗在這。只看縱尚能審出什麽吧。”

郭學林瞇著眼睛:“你好像很信任縱尚這個人?”

北寰言睨了郭學林一眼:“談不上信任,只是他很擅長處理這些事。之前在沁春城的時候,左敬業與南雪的供詞,都是他審的。這人審案子有點本事,找證據鏈、寫結案陳詞邏輯縝密,是個好幫手。”

郭學林卻不這麽想:“阿言,你剛入官場。官場上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

北寰言嗯了一聲,表示洗耳恭聽。

郭學林認真道:“縱尚這個人,在我看來,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奇怪?”

北寰言停下腳步,不解地盯著前方的郭學林。

郭學林回身拉北寰言:“別站著,邊走邊說。”

北寰言不習慣有人忽然對他做出這麽親密的動作,有些抵抗。

郭學林看出來他不情願,便松了手,仰著頭若有所思:“這事要怎麽解釋呢。你一直在臨太傅身邊學習,沒進過書院,也沒去過國子監,不清楚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如果一個人很優秀,那應該年少成名。

“不說年少成名,最少在那些書院亦或者國子監裏來自五湖四海的書生裏面應該有人提及才對。

“三年前,你中狀元那一科,其實有很多在國子監亦或者書院裏很有名的學子跟你一起參加春闈。

“那一年,你那一科有很多好苗子,都在你之下。放榜的時候,那些能中進士的人,有九成九,都已經有了師門。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北寰言緩緩道:“官場上有師門,就相當於是一個羈絆,一個助力。”

這事北寰言知道,因為現在尚書令宋諫,就曾是郭學林曾祖父郭懷稟的門徒。宋諫就是受著郭懷稟的提攜,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所以相對的,三省被叫到禦前議事,宋諫也經常站郭睿明,表示大力支持郭睿明與陛下商量的一些政策。

正是因為有了師門,官場上才會形成朋黨。

只是眼下東陵的朝廷還年輕,再加上許景摯心思深沈,這些人即便是有朋黨,也不敢表現的這麽明顯,只敢在一些小事上行方便。

在大事上,還是許景摯一人說的算。

郭學林繼續道:“再往前數幾屆春闈的進士,我也能記個大概。只是這個縱尚我確實沒印象。”

北寰言還是不懂:“你想說什麽?”

郭學林道:“我想說,這個縱尚是一個考了很多屆、且一直默默無聞學子。他讀的書院也默默無聞。忽然有一屆春闈他中舉了!所以他很奇怪!”

“你懷疑他中舉這事有蹊蹺?”北寰言明白郭學林的意思了。

郭學林意味深長地說出一句話:“縱尚在官場之上,一無師門,二無家世,三無靠山。他四十一歲才爬到刺史的位置,如果不是你去沁春城查了南澤王謀反案,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受到陛下的青睞,提拔成上州刺史。”

北寰言沈默。

郭學林又道:“仙州城的這案子你讓縱尚去審,但凡他心思多些,就會用計把主管漕運的工部左侍郎池修城給拉下水。而他又將會在這一案中,平步青雲。不到兩年的功夫青雲直上……這人,或許不擅長讀書,可確實適合在官場待著。”

北寰言站定,望著郭學林好久。

身邊有無數騾車碾過,帶著銅鈴叮當聲響。沒人說話,周圍的吵雜聲瞬間被放大。

郭學林回眸望著北寰言,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走了。

許久之後,北寰言才緩緩走上前,道:“這話,是你想跟我說的,還是中書令想讓你告訴我的?”

郭學林楞了一下。

忽然回過味來,怒發沖冠。

他覺得自己被侮辱了,當即快走兩步靠近北寰言,揪起他的衣襟,大怒道:“你覺得我這麽說是為了讓我祖父安插自己人到工部侍郎的位置?!”

忽如其來的變故讓流雲流風面面相覷。

這兩人不是說得好好的,怎麽忽然就動起手來?

流雲流風看著不知道應該拔劍護著北寰言,還是應該任由他們吵下去。

北寰言一點都不生氣,任由郭學林揪著他衣襟,靜靜地望著郭學林,語氣平淡:“若我沒說中你的心思,你為何會這麽生氣?”

“北寰言!”郭學林大吼一聲,吼得身邊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倆一眼,“你是不是查案查魔怔了!?誰都懷疑!?”

北寰言不言語,擺明了就是不想解釋,隨郭學林怎麽想。

郭學林見他這個態度,更氣了。

他沒想到自己對北寰言掏心掏肺,只是隨便提醒一下就能引來他的懷疑,當即氣得推了北寰言一把,掉頭就走。

那方向看樣子像是出城的路。

北寰言後退幾步,穩住身形,原本淡然的樣子,忽然變得有幾分痛苦。

他緩緩蹙起眉。

流雲流風楞在原地,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緩了一會兒,北寰言才站直身子,輕聲交代:“流雲,你跟著郭學林。他如果要回去,你也跟著一起把他護送回去。”

流雲立即抱拳,去追郭學林。

*

中午回客棧用飯,淩信見少了郭學林,好奇地問北寰言郭學林哪去了。

北寰言用飯懶得說話,淩信就去問流風。

流風簡單把北寰言與郭學林吵架的過程說了一遍。

淩信先是錯愕地盯著北寰言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北寰言心煩。

北寰言忍不了,放下筷子,態度極差地問:“你到底用不用飯了?我有那麽好看嗎?”

淩信噗的一聲沒忍住,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你長本事了,學會跟人吵架了?”

北寰言側目不想看淩信。

淩信偏偏端了個凳子靠向北寰言,用胳膊碰他胳膊:“哎,你是真想吵架還是有別的目的啊?說來我聽聽?”

北寰言當即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飽了。”

淩信看他想跑,連忙起身一把把北寰言拉住:“快給我說說。”

“你有完沒完?”北寰言懶得說這事,反問他,“讓你辦的事你辦好了嗎?”

淩信看他不想說,撇撇嘴:“一會兒去辦。不過就六七日的功夫,我不覺得那人能在漕幫裏升到多高的位置。”

北寰言默不作聲,他最近的話越來越少。

*

用完午飯,淩信帶著流風一起走水道,順流而下。終於在三更左右到了上次漕幫地盤。

他們藏好船上了島,繞過守衛,找了柳迎。

這人明顯比之前在漕幫裏地位高,就連現在睡覺都是單獨的一個屋子。

屋外沒人值守,柳迎卻因為淩信的瀉藥,一直鬧肚子,一夜都沒睡。

柳迎看見淩信出現在屋裏才明白自己是被淩信下了藥,連忙滾到地上,跪地求饒。

淩信見這柳迎這麽上道,便也不為難他,笑盈盈地給他吃解藥。

吃了藥,柳迎肚子立即不疼了。

柳迎也知道這小公子也就是看上去兇,其實心裏軟得很。若不是真的有事要查,也不會出此下策。

再者是他們刺殺在先,淩信放他在後,而今柳迎也對淩信一行人有幾分好感。

所以淩信問他話,他也願意回答。

淩信問他,最近在漕幫可搜集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柳迎根本就不知道淩信他們想要什麽消息,只能搖頭。

淩信想了想又問:“那你知道漕運下游漕工消失的事嗎?”

柳迎本就是江南漕運這一代村子裏的人,其實之前北寰言問的事,他都知道。只是他不知道北寰言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查這事,根本不敢跟北寰言說。

現在淩信又來問這事。

柳迎雖然手上有大管家的把柄,但是他畢竟心中沒有城府,大管家只敢給柳迎小升在漕幫裏的職位,讓他在幫裏好過些,卻不敢真的把事交給他做。

所以他即便是在漕幫也不知道具體的事。

淩信這次來問,還是沒問出什麽,不免有些失落。

柳迎見淩信無精打采,就小小地提了一件事:“那個,小公子。我雖然不知道漕幫的事,但是我自己的事卻是可以給你說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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