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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軌列車(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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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軌列車(74)

又是黃昏,晚來風急。

兩人走出公寓,厲寧聰還挽著減虞的手,嬌羞無限。

楊老頭拄著拐站在院門前石板路上,路燈照著空氣中飄著的絨毛小雨,給老頭禿禿的頭頂照得像個得道高僧。

見減虞出來了,他倏然一樂,張手打招呼:“小作家!你過來!”

厲寧聰勾起鬢邊兩縷頭發擋住腮,好奇問道:“這老頭誰?”

減虞的情緒比早晨好點,但不多,言簡意賅回答:“鄰居。”

帶著厲寧聰跨過石板臺階。

“廢話,住你家樓下不是鄰居難道是你爺爺嗎。”

楊老頭打量了一眼身材高大的厲寧聰,半晌,點點頭:“小作家,這是你女朋友?”

怕麻煩的減虞幹脆說:“是。”他用手肘拐了下嘴成‘o’字形的厲寧聰,“叫爺爺。”

厲寧聰:……

等等,需要一些時間適應新角色。

楊老頭露出幾分‘這孩子眼光怎麽這樣算了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吧’的表情,和藹道:“丫頭害羞啊,哈哈,沒事沒事,我跟小作家是朋友,叫什麽爺爺,你也跟他一樣叫我老楊。”

減虞掙脫厲寧聰的胳膊,問道:“找我什麽事。”

楊老頭瞇眼,用拐杖點了幾下青石板,繞著厲寧聰轉圈打量,硬是給厲寧聰看得頭頂發毛。

“還以為老頭子我老眼昏花看錯了。”楊老頭轉回跟前,“是這樣,今天有個青年,在樓下跟我打聽你小子。”

“打聽我?”減虞腦海裏閃過幾個人選,“打聽什麽。”

“家裏幾口人吶,老婆孩兒有沒有吶,是不是帶小姑娘回家吶——”楊老頭兩手一攤,有些得意地邀功,“我問他是誰,他也不說,嘿,他不說,我也不說。”

“長什麽樣?高矮胖瘦?”

“挺高,不瘦,那青年很板正著呢,要不是一臉死氣沈沈的,我八成就跟他說了。”

“多謝。”減虞隨口道。

找他,卻不上門,只在樓下盤旋,跟鄰居打聽,這麽鬼鬼祟祟的事也就警察做得出來了。

楊老頭說:“謝我幹啥!我說小作家,你天天縮屋裏不出來,那可不行,要多曬曬日頭,看這臉哦,嘖嘖,煞白煞白,跟女鬼一樣。”

厲寧聰假笑,斜瞥減虞,意思是:這老頭嘴真甜,不愧是你鄰居。

“臺風就要來了,你去蔬菜大棚曬太陽?”

減虞沒生氣,聳肩開始胡謅。

“我不能出門,有仇人追殺,楊老頭,沒事少在外頭溜達來溜達去,小心被我連累,不能壽終正寢。”

一般老頭聽到這話,恐怕就直接把拐杖一扔,往地上一賴罵人了,楊老頭卻是有人搭理他就高興,甭管說的是啥,聽個響就血賺。

那兩根發黃的眉毛樂得挑起來,一臉褶子笑成萬壽菊。

“哈哈,有意思,說到追殺,我想起來一個名段,話說在潼關關前,馬超帶著西涼兵追殺曹操,曹操混在亂軍之中,西涼兵大喊——哎,你別走啊,聽我說完啊——”

遙望減虞攜女朋友二話不說離去,楊老頭無奈地搖頭,負手走回院子。

“這女朋友,嗬,長得還不如割須棄袍的曹操呢,正所謂黑眉細目~白面長須~”

**

酒吧街。

熱鬧的地方,兩種人最受矚目。

一種是長得鶴立雞群的。

往人群中一站,鼻子高挺,輪廓深邃,跟周圍人都不是一個畫風。

一種是野雞配鳳凰、鮮花插牛糞、癩蛤蟆吃天鵝肉——從無數條歇後語就能看出人們多惋惜這樣的搭配。

減虞兩樣都占全了。

跟厲寧聰出街,人們反而看得更多的是厲寧聰,而不是他。

明眼人能看出厲寧聰是男扮女裝,但酒吧裏沒有新鮮事,女裝而已,哪怕不刮胡子穿吊帶絲襪細高跟都沒人管。

厲寧聰如此吸引人眼球,是因為他長得一副拳擊手硬漢臉,穿的卻是清純長裙,亞麻色假發飄飄然,擋不住他鬼斧神工的咬肌。

剛出門還曉得拿假發遮臉,進了酒吧就徹底放飛了,厲寧聰點了個最裏邊的卡座,擁著減虞大喊道:“來人,上酒!”

減虞一路在物色獵物,可惜今天大盤成色差,找不到合他口味的那一支。

興致來的快,去得也快,他蜷入卡座,懶洋洋地躺著,任憑厲寧聰坐在外圍替他擋走那些質量低下的花蝴蝶。

“盡管挑吧!”厲寧聰在卡座臺面下邊翹起二郎腿,“全場我請客!”

鐳射燈球射出鬼魅的紫綠色光,將減虞又直又黑的濃密睫毛鍍上夢幻的色彩,厲寧聰壓低身體,在吵鬧的音樂聲中大力搖晃他的膝蓋。

“餵!起來嗨啊!你今天怎麽了!”

減虞剔開他的手,兩條修長的腿往桌子上一擱,閉著眼睛說:“嗨不了,沒勁。”

“不是吧!一天兩回你就沒勁了?”

“滾一邊去。”

“不滾,給我起來嗨!嘿!哈!你看看那邊,全都是你喜歡的款啊!”

他們所處的位置並不佳,離酒吧中心的舞池有二十多米遠。

昏暗幽魅的燈光快速閃爍,親吻著比基尼辣妹光潔的肩頭和腰腹,大家都盡情釋放著,身體緊貼,還有人摟住面前的人無論男女就吻了起來,引發喝彩。

這麽亂,誰看得清是人是鬼。

減虞頭往後一仰,露出喉結,上下滾動。

“我喜歡哪款?”

他雙手交叉蒙住雙眼,燈光能穿透他的眼皮,卻穿不透手掌,世界一片漆黑,宏大細小的聲音統統鋪天蓋地鉆進耳朵,調情,挑逗,嬉笑怒罵。

忽然想到了那場被他霍然關閉的比賽。

球場震天動地,比酒吧的氣氛不知狂熱多少倍,那名球員被人捂住眼睛壓在草坪上,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那種天地間只剩下自己一人,喧囂如同烈火舔舐著身軀,心卻格外寂靜的感覺。

不,當然不一樣。

那人是被死死壓在那兒的。

狂奔進球後本來就累,還要承受著一百大幾十的重量,會喘不過氣吧。

好像是叫白蘊?

名字不錯,跟職業不太搭,跟哈士奇身體頂了顆布偶貓頭似的,網上常提到的運動員不是都叫什麽強什麽偉嗎。

這麽婉約的名字配一個體育生。

“體育生!”

厲寧聰跟他想一塊去了。

“你不就喜歡胸大腰細跟腱長的小1嗎!電動小馬達!咻咻!”

減虞勾唇道:“體育生也分類別,長跑和游泳的體型差遠了。”

足球運動員長期奔跑,要加強心肺,總是練得臉大脖子粗,白蘊就是典型,肩膀渾圓,肌肉一塊一塊的,大腿強壯有力,估計長相也是粗獷那一掛。

游泳的就不同了,體型舒展,入水時水花四濺,白浪裏翻起尾鰭般的足掌——

在如此昏暗的角落,厲寧聰楞是從減虞那張淡然的臉上看出幾分紅暈。

真他媽漂亮。

可惜跟他搞不到一起去,型號撞了,可惜啊。

厲寧聰:“一樣,都是花架子!看著有肉,一戳就癟,氣球懂吧?中幹不中用!”

減虞:“幹不就是最好的用,還要怎麽用。”

“我說。”厲寧聰有些不太理解地坐直身子,“你真不打算談一個固定的啊?要是找不著靠譜的,我給你介紹介紹?”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轉行做老鴇了。”

“這不是怕你吃藥吃死了都沒人發現麽。”

“謝謝你,我死前給你打電話。”

“呵呵,就你那沒電一個禮拜都發現不了的手機,還給我打電話?你打急救110還差不多!”

這倒提醒減虞了,他找酒保借了根充電線,打開手機。

沒有長福的短信和電話。

天氣預報這幾天都不太靈,現在顯示下月2號‘丹達羅斯’就要登陸,A市是當仁不讓的臺風眼,出門都困難。

2號,剛好泰方生物的講座1號辦完,緊跟著去呼島辦媒體參訪見面會,真要撞上臺風,他就只有在講座當天去見那個人了。

交代陶舒瓊去辦的事,也不知能不能辦妥,如果能成,他準備給專案組送份大禮。

舞池另一側突然發出歡呼聲,厲寧聰牛飲完一杯,身體躁動,早想著出去扭一扭,便對減虞說:“你看家,我去拈朵花惹根草。”

減虞道:“隨便你,我不等你,有事會自己走。”

厲寧聰又有點舍不得:“別介,等我完事兒你再走唄。”

減虞認真道:“除非你早洩。”

厲寧聰:……

減虞又說:“哦,說反了,那你找個早洩的?”

“讓你找一個你也不找,哥們兒我一個人玩,那多不好意思。”

厲寧聰站起來,正了正假發跟裙子。

也不知道這副尊榮能拈到什麽花,食人花?

減虞捏著細細的火烈鳥酒杯,輕啄一口,嘴唇泛起的光澤好像塗了一層蜂蜜。

“別管我,快滾。”

窩回去之後,他忍不住再次想起了白蘊。

真奇怪,他以為自己會想起那個猩猩羚羊一樣的袁罡,畢竟白蘊身材再好也跟他沒任何交集,而袁罡卻是實打實驗收過的,質量過關,耐用。

好吧,這下是真想起袁罡了。

減虞轉身往靠背深處埋下臉去,耳邊皮質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甚至蓋過了聒噪的黑人音樂,他平靜體會著心潮起伏時,那種山雨欲來卻不來的舒服。

白蘊跟那名隊友很搭,戳中他的性癖。

才發給厲寧聰沒幾天的人設瞬間索然無味。

弱強,強弱,強強,人設無非就這三種組合,但白蘊跟隊友交疊的樣子遲遲在他腦海無法散去,總覺得那不是簡單的強強。

白蘊的手腕腳腕太纖細了,細得仿佛一折就斷,腳的碼數也不大,究竟怎麽能練成那副身材?他是個前場球員,輕盈點不是更好?

減虞暗自想,假如他跟厲寧聰說不寫了,沒興趣了,換梗換人設換大綱,厲寧聰會不會毅然從褲.襠裏掏出菜刀在楊老頭的院門前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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