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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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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在乙骨憂太審視著織田作之助的同時,織田作之助也在衡量著特級咒術師。

他簡單地提煉出了當前入手的信息,依照對方的年齡判斷,關於咒術師的組織有著相當規範的模型。

假如作散沙一般四處散落的異能力者,也能被正視就好了。織田作之助偶爾聽到同事們這麽地抱怨。

他對此並不關心,無論異能力有沒有被擡到明面上來,受到有關部門的認可,擁有異能力的異能力者都是毫無疑問地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這件事實無論如何也不會有所改變。

至於其他方面,就不是他一個在黑手黨打雜的小人物該關心的事。

武裝偵探社的社長,和他所在的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自會為此勞苦奔波。那個東西的名字,他聽安吾提到過,他記得是……

異能開業許可證。

所有輕巧掠過的細節,興許與自己的生死息息相關。不曉得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然懸在頭頂的紅發少年,瞅著特級咒術師的臉,是越看越眼熟。

這不是先前和人打架,被拍成視頻發到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主人公之一嗎?就是後來被某股神秘力量全網清空了而已。

織田作之助記得,那個視頻還是安吾拿給他看的。

Lupin酒吧播放的爵士樂悠揚,原先的墻體也叫日久沈澱的煙草熏燃發黃。

觀看完朋友分享的整個視頻,織田作之助舉起杯子,隔著杯壁,與安吾的酒杯互相碰撞。

玻璃杯內窩窩頭般大的冰塊,發出清脆的輕響。

傳播的視頻內容長度只有幾秒,是一個穿著袈裟的,類似帶發修行的和尚,對著當時還是海膽頭發型的乙骨憂太,義憤填膺地喊:“玩弄女人心的家夥!”

短短幾秒,信息量巨大。

能看出視頻裏的兩人,這感情經歷委實是比較覆雜。

年紀輕輕就有婚約。織田作之助望著乙骨憂太,

年紀輕輕就有女兒,乙骨憂太看著織田作之助。

絕對不能讓世初/世初監督和他碰面。

搭了便車的織田作之助,告別免費司機,進入了並盛中學。

他順遂地找到了自己的女兒。可孩子偏開頭,抗拒地避開了他的觸碰。

千裏迢迢來尋找女兒的監護人,頓住了。

只一眼就被拉入夢魘的世初淳,發著顫。

宛若昨日的噩夢重現,冷酷的紅發少年不通人情,會毫不猶豫地殺害她,挖掉她的眼睛。

坐在辦公室內的女性風紀委員長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是民眾虔誠建造的巴別塔,在信徒的面前屢次地崩落。

她被埋在念想崩塌的塔下,每一次吐納都伴著渾濁的泥沙。

被女兒抵觸的織田作之助,皺起了眉峰。有煩躁的思緒在他的心頭凝合。

紅發少年一動,同在辦公室的風紀副委員長風間雪秋也要動。兩人的眼神交錯,同時領會了對方同樣是異能力者的事實。

“別動手。”世初淳強忍著心悸,一手抓一個,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有危險,跟我走。”織田作之助一把扯下孩子早晨為自己系上的領帶,蒙住女兒的雙眼。

交換的時間點即將來臨,他快要遏制不住被敵人反撲了一把的異能力作用後遺癥,真正少年的他即將出現。

年少的他,奪走了許多人的性命。只要接到委托就執行,不論對象是老幼婦孺。是一架當之無愧的行走的殺人機器。

從事殺手職業的他,獨來獨往,不曾重視生命的價值。在遇到武裝偵探社的社長之前,也從來沒向往過什麽。

他的行事標準裏,沒有不濫殺無辜的字眼。殺手之所以是殺手,是因為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只要有相當的利益交割,在場的學生無不是他屠戮的目標。

縱使沒有利益交割,她們的死活也萬萬不會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

他活成了一條精確地分割生命的鐵線,準叫愚笨地撞上來的生物,體會一把肝腦塗地。

織田作之助沒辦法保證少小的自己,能不對世初淳以外的人動手,甚至他的女兒本人也未必能幸免其難。

按那個被和尚指責為玩弄女人心的咒術師的說法,這個學校時下埋著某種具有威脅性的隱患。對方拔除需要一段時間,期間的危害織田作之助不想讓女兒承擔。

紅發少年思索一二,幹脆蹲到孩子身前,把人打包起來帶走。

雙眼被蒙住的世初淳,被抓著肩膀,頂了腰腹,送到了織田作之助的肩頭。

她失去視覺感官,被塞進人為制造的私密空間,無法靈敏地捕捉到周圍的訊息。純粹的黑暗籠罩,也讓她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有效的緩沖地帶。

有危險,什麽危險?

女生的腦子裏快速地檢索著校園裏的危險是指代什麽東西,是何種程度的兇險,才能夠被織田作之助判斷為會妨害她的安全。

“等等,父親——織田、織田作之助!”世初淳的稱呼一變再變,終於叫停了扛著她開跑的紅發少年。

她走了,風間她們呢,學生會的成員、學校裏的學生,他們該怎麽辦?

世初淳明白,她斷然是做不來懸壺濟世的救世主,頂多在這異能力滿天飛的世界裏,擔任充作背景板的路人甲乙丙。在多方勢力對壘炮轟之際,被揚作連渣滓也不剩的灰燼。

可便是身若塵埃,連貧瘠的言語也顯得萬分地無力與蒼白。

難道慘白如她們,就活該淪為砌墻的一點石灰、鋪路的一塊石子,生得悄無聲息,死得無人憐惜?

她們也有她們的人生,有寫下的,等待實現的目標;有規劃好的,預備以後要做的日程;有自己的親人、朋友、戀情;有五彩斑斕的生活,沒有任何人、任何生物,有資格、有權利剝奪。

災難對世人一視同仁,而人與人之間並非是如此。

權貴世家會率先獲救,接著是他們的下一層,再下下一層。

有名望、有資源的人,也會比籍籍無名的民眾,更先獲得被營救的機會。

就像經典的火車碾壓的問題,在綁在軌道上的科學家與平民之間,二選一。

大多數人會選擇那名科學家,因為人們擅用一個人對社會的價值,來評估他本人的分量輕重。

生來平凡、默默無聞的老百姓,好像生來就該是被獻祭、犧牲,為他人奉獻的一部分,他們的需求被無限期地延後,集體挨挨擠擠地堵塞在救援名單的最後一層。

作為被拯救的一員,世初淳是否就應當倍感榮幸,為自己比其他人多出來的幸運?莫非她就會因此洋洋得意,坦率地接受自己優良的待遇,而漠視自己的同學們同樣身處險境?

太宰老師罵人時,總愛明褒暗貶。

“世初小姐這樣簡單地活著,實在是為你的小腦袋瓜減負。若是每個人都拷貝了世初小姐的思維模式,比起和平,最先降臨的大約是最先崩塌的秩序。”

是她任性,她妄為,她仗著織田作之助的寵愛,以父親的疼惜作挾持,可是,她真的做不到明知大廈將傾,卻自顧自逃離,放任其他的學生們在四伏的危機裏沈浮待斃。

世初淳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可取。不是不可取,而是她不能取。

懷揣著善意的人但凡能力不足,就很輕易會被判定為罪不容誅。能排山倒海者,犯下累累的惡行也能受到鮮花與掌聲擁簇。

偏偏她只能看到她看得到的世界,感知到她能感知到的情感,思考一些她能思考到的答案。

公正二字從一開始就不站在她的身旁。

一塊塊六邊形玻璃組合成七彩的琉璃窗,有少許零碎的畫面在內裏折射。

切割成塊的屍體,淪陷的學生會,畸形的怪物,遭到踩斷的脊柱……是過去還是未來,是假象還是真實?攪得世初淳頭昏腦漲,分辨不明。

她會不會已經死了,所有推著她來到此時此刻的環節,實際上只是她在死亡的一刻時,大腦在為宿主構築的幻覺?

頭腦裏的風暴刮個不停的風暴,女生壓下千頭萬緒,扯下一小塊的領帶。

她強迫自己去看每一眼仿佛是在切割著自己眼球的紅發少年,神情懇摯,“拜托。”

“三十秒。”不能再多了。織田作之助到底是沒辦法拒絕自己的女兒。

世初淳爭分奪秒,找到學生會內部專用的聯絡器拿在手裏。在角落找到紅色的消防錘,一擊破壞掉火警報警器。

尖銳的火警響徹整棟學生會大樓,風紀委員長的廣播也傳遍了教學樓。

“全體人員請註意,全體人員請註意。現在進行臨時消防演習,請各位師生有序地離開教室,到空曠的地段集合。”世初淳話音未落,就被織田作之助扛起來帶著走。

急速的風呼啦啦灌入耳廓,路途經過的建築群悉數被壓縮成殘影。以織田作之助移動的速度來看,目前的情形恐怕不容樂觀。

做出此等判斷的女生,狀況也不容樂觀。

她坐過的屈指可數的過山車,也比現在織田作之助扛著她跑的狀態輕緩舒適。

覺得自己的胃都要被顛出來了的世初淳,胡亂地思索著,好轉移自己的註意力。

織田作之助若真有能從港口黑手黨安然辭職的一天,就轉職當運動員吧。

拿個獎項大滿貫,她看能成。

依托著兩面宿儺新生的咒靈,漂浮在學生會大樓前的半空。

讓它看看——

一個美味的咒術師,攜著它的同類,正在清繳微小的、聚集成群的咒靈。這隔著老遠也能感受到的澎湃咒力,少說也是個一級。

剛出生就有如此豐盛的午餐,世界的饋贈真令它心懷感激。

另一個,散發著它熟悉的氣味,被紅發少年扛著跑的人類女性。身上縈繞著某種叫它手癢癢的,巴不能抓過來嘎巴嘎巴地踐踏一番的奇異特質。

咒靈站在選擇的交叉點,為難地挑挑揀揀。

要不,兩邊一起幹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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