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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運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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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運來襲

五兒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崔筠察覺,對五兒道:

“你去找個山洞藏好。伺機再出來。”

五兒不肯去,她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崔筠臉色立刻嚴厲起來:“師傅的話你還聽不聽?快走!”

五兒只好點頭,戀戀不舍轉頭離去,她也不敢走遠,找了個廢棄山洞,用枯枝遮起來,自己倦著身子窩進裏面,耳朵卻仔細聽外面的動靜。

可惜大雨嘩嘩落下,什麽也聽不到,一會兒便睡著了。

崔筠摘了兩片大葉草頂在頭上,她決定往回走,再去看一眼張小五二人的墓碑,她心裏不安,總覺得今日之事過於詭異了。萬一先去探望之人不是謝浮光呢?

雨滴落下來,山路泥濘濕滑,崔筠奮力往上,忽聽“呼啦啦”一聲在頭頂劃過,原來是被驚了的飛鳥掠過。崔筠回身望去,見山間雲霧繚繞,灰茫茫一片,只有她自己的身影,飄渺的如鬼魄一般。

崔筠轉過身,繼續往上,知道張小五的墓碑已經近了,她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遠遠看到碑前一把黑色的油紙傘,果然有人!

那人被紙傘遮住了大半個身子,只露出下半邊玉色衣袍,她原先的恐懼一瞬間消散,她開口叫“浮光”。

那人轉過身來,油傘下是一張英氣而淩厲的臉,他沖她彎起唇角,深藍的眸子亮了起來。

崔筠轉身想跑,卻早已被人堵住後路,她便一步步往後退,繞過宇文高明,退到山崖邊上。

那不是謝浮光,而是宇文高明,他守株待兔般等著自己回來,自己自投羅網,落到他手裏,還能怎麽辦?崔筠回頭望向幽深的高崖,暗暗琢磨他的意圖。

從崔筠出了秦府,宇文高明一直派人跟蹤崔筠行蹤,他對她的動向簡直了如指掌,前幾次沒得手,是因為秦執派人隨時相護,這回崔筠單獨出城來,他一得了消息,便尾隨跟上,一步步跟到山頂,專程等在這裏。

他的目的很簡單。

宇文使了一個顏色,身邊護衛欲上前去,情急之下,崔筠高喊道:“你們再上前,我就跳下去!”

宇文哈哈大笑起來,“姑娘怕什麽?我不過是找姑娘敘敘舊,那裏危險,你別站在那,到我身邊來。”他伸出一只強壯有力的手,一邊試探著往前走,一邊緊盯崔筠神色,他看出她在猶豫。

崔筠盯著他的手,在一瞬間被誘惑住,但下一刻,一陣山風吹過,冷意襲來,她瞬間便清醒了,她曾經刺殺他,他此次分明來者不善,若是在這裏被他抓到,她想像不到自己會落個怎樣的結果?

但是不能死,她只能拖住,期待萬分之一的微渺希望有人前來救她。

宇文卻好像猜到她的心思一般,勸她道:“若不是這裏隱秘,眼看著山雨欲來,姑娘不要在這裏虛耗了,我送姑娘回去。”

崔筠決定賭一把。

跟他走,總比葬身在這崖底的好,活著才有希望。

崔筠一動搖,宇文身邊兩個護衛連忙上前,他們一左一右攙著崔筠,一行人也沒多話,直走到半山腰去。

那裏停著數匹高頭大馬,宇文高明扯過崔筠,一把將她抱上馬,自己長腿一跨,坐到她身後,十數人齊刷刷跨上馬,朝山下走去。

崔筠期待這一路上遇到謝浮光,或者入了城自己能有什麽求救的機會,但行不多時,她居然發現,宇文高明一直朝北行去。

他要出城。

叛逃?崔筠轉頭便品過味來,輕車簡從,護衛極少,不帶輜重,不是叛逃還是什麽?這樣冒險行事,為何偏要帶著自己?

“快放我下來!我要回去!”

“回去做什麽,跟著我不好嗎,等回了王庭,我就帶你去找崔大人,你們父女在那裏團聚,好過在這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的氣息打在崔筠頭上,崔筠只覺出一股冷冽的腥氣,在這深秋早晨,像動物身上散發出的獸性的氣味,她環顧兩側,見山崖飛速後退,新京城已經遠去了。

新京多水,要北上,最好的選擇是水路,可新京城北有三個渡口,他敢這樣貿貿然叛逃,渡口必定有人接應,是哪個渡口呢,若是到了渡口,那裏魚龍混雜,或許還有逃離的機會,自己現在被困在馬上,真是一點逃的希望都沒有。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渡口已在眼前。

宇文一行裝作商戶的樣子,拿出令牌,迅速上了一艘商船。

宇文半摟著崔筠進了一間屋子,他將門反鎖住,自己沈重坐在椅子上。這間房間很大,珠簾隔起一間臥室,外面便是壯闊的江水,崔筠走過去看那浩大江面,宇文高明卻在這時譏諷出聲:

“怎麽樣,這會兒若是你還想跳江,我可不攔著!”

“你們可真大膽,就這麽青天白日明晃晃要叛逃。”

宇文高明也走到崔筠身邊,憑欄望那江水,重重的的拍在欄桿上:

“大膽?叛逃和自戕選一個,要是你,你選哪個?”

“為何要自戕?”

“開戰在即,若是他們拿我當俘虜,我還有什麽面目活下去?我北胡男兒,寧死不屈。”

崔筠一瞬間明白過來,韓將軍已經北上,宇文高明的世子生涯怕要就此結束,朝廷不會讓他安坐新京,最好的結局便是拿他換幾個雲京貴族,但他心氣頗高,不願意被當作籌碼。

“你就這麽確定走的成?”

“那當然,這雖是南周的地盤,但我北胡無孔不入,我想走想留,都看我的心情。”

他是如此自信到囂張,囂張到覺得隨意擄走自己都無所謂。事已至此,崔筠便是有什麽都問出口:

“你為何執意帶我走?”

“或許因為你是我唯一不能制服的女人?也或許我得過你父親的恩情。”

崔筠也笑起來,他帶走自己的理由如此荒謬,“如果我不願意隨你走呢?”

“那也由不得你。”

兩人一起站在欄邊,宇文忽的強硬的去牽住崔筠的右手,崔筠沒有掙紮,只是冷淡的道:“那並不由你說了算。”

宇文高明遠眺江水,似乎陷入一種遙遠的回憶:“我幼時見過那些受辱的宮妃和公主,你知道她們最想的是什麽嗎?那恐怕是想死了,但要死是死不成的,你以為一切都能以一死解決?說死就能死,或許也是大幸運。”

但崔筠想好了,若是這船開了,她即刻跳進江裏,決不同宇文一起北上。

可是誰會來救她呢?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兩聲長鳴,船要開了。崔筠想,若是自己此刻從這裏跳下去,清凈是清凈了,那新京的一切怎麽辦?

她幼時失明,一心托付在琴上,才找到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和樂趣,少年時立志像張小五那樣,以琴揚名,如今好容易如了願,卻冤屈死在這裏,那算什麽?

船還沒有開,宇文高明依舊挽著崔筠的手,他猛的轉身,沖著門口叫了一聲:“怎麽還沒走?”

外面無人回應。

宇文高明打開門,冰涼涼一只手攀上他的脖頸,宇文後退一步,定睛看眼前之人,是秦執。

宇文高明手一錯,掐住崔筠脖頸,另一只手仍錮住她的手腕。

“呵呵,沒想到是你!”宇文在船上早布下大量人馬,只要到了這艘船上,他要啟航就萬無一失,誰知...,或許是船上有奸細,不然不可能到這一步的。但被逼到這一步已無退路,要揪出誰是奸細也沒必要了。

他不顧頸間疼痛,拉著崔筠往江邊扯。秦執顯然看出他的意圖,他收緊掌力,冷冷道:“世子出游,怎麽到這渡口來了?我送世子回去如何?”

宇文高明有一瞬的猶豫,這是秦執在給他機會,既是出游,回去就好了,回去了事情才有轉機,但是,真要回去做一個威脅家國的俘虜?

他看了眼懷裏的崔筠,就在這一瞬之間,秦執手上用力一推,宇文眼看著往後倒,崔筠見機要掙脫他。可就在這種關頭,宇文忽有些不甘心,他沒有放開崔筠的手,而是拉著她往江裏墜去。

錢塘江濤聲怒喊,宇文一瞬間就墜到江裏去,崔筠被他掌力一帶,右手勘堪抵到船舷上。

隨著宇文墜江,已有許多侍衛跳下江去,他們沈浮在江面上,尋找宇文去了。

秦執這邊勉強護住崔筠,她無礙,右腕卻紅了一大片,秦執捧著她的手腕問:

“可有大礙,疼不疼?”

崔筠只覺得手腕一陣酸麻,略有些擡不起來,但也沒有在意,只是看著宇文漂流遠去,問秦執道:“你怎麽追到這裏來了?”

“不是追,我早就等在這裏。”

崔筠想著,他定是早就得知宇文要叛逃,在這裏布下天羅地網,順便救下自己。既如此,自己何必承他的情!

崔筠回去之後,便盛傳宇文叛逃,被秦大人抓獲的消息,他們從禦街入宮去,熱鬧非凡。

崔筠卻無暇關心此事,只因五兒還沒回,李珍珍等人在山上去找,星夜未歸。

崔筠卻有些累了,她撐不住早早睡下,午夜醒來,覺得右手腕刺痛難耐,點燈一看,那手腕子已經腫起來了,瑩玉聽見動靜起來,看到她受傷的手腕吃了一驚,崔筠只說白日裏扭了一下,並無大礙,瑩玉燒了熱水替她敷腕子,一通折騰,卻聽到外面一陣喧囂聲,是李珍珍等人擡著五兒的屍身到了院子裏。

她是被宇文高明所殺。

崔筠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躺在床上,想起船上時宇文一直捏住她的手腕,他的眼神裏對她怨恨頗多,那時她對他還有些歉意,如今想,她當時就該手刃了他,為何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第二天一早,瑩玉忍痛請了大夫替崔筠診治手腕,盼蘭對此事很是上心,跟著忙前忙後,來了幾位大夫,有說癥狀詭異,有說是中毒,但都說不出個對癥下藥的法來。鬧哄哄一上午,等人都走了,崔筠坐起來,想撫弄那無礙古琴。

琴聲沈沈,聲音都是抖的,瑩玉一直沒有回轉,問起來,原來是門口擠滿慕名者來學琴,他們吵嚷著要見崔筠一面,不知怎的,崔筠忽然非常悲觀的看自己的右手,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再也無法撫琴了。

瑩玉回來了,看來是打發了那些人,崔筠又躺回床上 ,閉上眼睛,思考著若是今後再不能撫琴,心裏有一種痛意的解脫,她害了五兒,應該承擔這樣的後果。

這種思考曾在多年前有過一次,那時她眼盲,這樣閉著眼睛思考如何活下去,如今她終於快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上天卻在這個關口懲罰她,她要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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