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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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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

桑梅英方才與方旭吵架,還沒回過神,忽被崔筠牽著往橋邊走。

原來崔筠方才背著身,正是對著河上一座石橋,她見一紅衣女子也蒙著眼紗,也不聽桑梅英說什麽了,瞬間被吸引了目光。

她盯著那紅衣女子看,見那女子一身紅衣,鬢發高聳,膚色明麗,還以為是哪家小姐偷跑出來玩耍。結果那女子一轉身,崔筠這才看到女子身邊還站了個白衣男子,兩人並排站著不知說了什麽,接著,那女子伸出手,男子牽住他的手,兩人一起往前走到橋邊,只一個眨眼的功夫,兩人一傾身,一起投到河裏去了。

崔筠大驚,這才反應過來兩人自盡投河,她拉著桑梅英跑到橋上,只見橋底水流甚急,一眨眼的功夫,那兩人已經看不見了。

這時候,已經有人喊:“有人投河,快救人!”

一時騷亂起來。

桑梅英人群混亂,牽著崔筠的手逆向往回走,崔筠時不時回頭看去,見河邊聚了許多人,但她想,那一對男女必是找不見了。

這時候焰火忽然一簇一簇的升起來,河邊的冬柳一亮一暗,焰火一落下,一叢叢的柳枝像是漂浮的無頭鬼,只有在焰火亮起來的時候,這河岸才有一些楊柳依依的影子。

正走著,一簇紫色的焰火亮起,崔筠遠遠看到一人,那人袖口隨柳枝飄拂,身姿若竹,眉間微微皺起,夜色下面如冠玉,莊重軒昂。

眼看著要與這人擦肩而過,鬼使神差的,崔筠抓住了他的衣袖。

那人回身看崔筠。

他初回頭時,眉頭皺的更緊些,顯然想甩開衣袖就走,誰知就這一頭看到崔筠的臉,他整個人站住不動了。

震驚,欣喜,不敢置信!

崔筠不能確定他臉上是哪一種表情,但是她能確定的是,這人必定是謝浮光無疑了。

她一雙初生的眸子看謝浮光,讓他無可回避,也不知等了多久,謝浮光這才不可置信的問崔筠道:“姑娘?”

崔筠粲然一笑。

也不知為何,謝浮光回了她一笑,但崔筠想,他一定不常笑,或者不會笑,他笑起來如此別扭。

桑梅英看著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疑問道:“你們朝夕相處的,怎麽鬧得跟沒見過一樣!”

兩個人都有些臉紅,桑梅英道:“快走吧,哥哥他們該等急了。”

果不其然,三人還沒走幾步,就見桑信帶著人匆匆趕來,他聽聞外面出了事,又知道自己妹妹向來膽大,因此一見到桑梅英,他就狠狠瞪了一眼,桑梅英自知理虧,低著頭不說話,他又看崔筠雖與往常不同,但好在兩人安然無恙,便道:“張兄有急事走了,我們先送筠妹妹回府去。”

桑梅英走過去扯住她哥哥的胳膊道:“哥哥,筠妹妹眼睛好啦!”

桑信不大相信,但見桑梅英眼神真摯,又看了崔筠一眼,果然見崔筠眼神囧囧的看著他,然後點點頭。桑信這才高興起來,道:“可惜張兄看不到了,改天到我們府上,我們一起慶賀慶賀!”

這意思還是要回去了,桑梅英拗不過她哥哥,只得作罷。

桑家兄妹直把崔筠送到府門口才走,崔筠回了聽雪閣,李珍珍發現她一直心神不寧的,那時候李珍珍留在明月樓,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何事,但崔筠卻一直記掛著那個墜河的紅衣女子,也不知她得救沒有。

就這樣過了兩天,年節已近,崔筠想著崔渺今年或要回府,派人去打聽著,誰知崔渺還沒信來,佛堂這晚起了火,等崔筠得了消息趕去,只見那佛堂已少了一半,連大半個園子都沒了。

府裏如今已添了不少仆人,此時都忙著提水滅火,只有一女子懷中抱著個婦人大哭,崔筠走進一看,那婦人頭上一個碗大的口子,潺潺留著血,雖與她印象中面目不同,但她一眼就認出那就是叔母,至於大哭這女孩,定是吳詩雅了。

吳詩雅見崔筠來了,並未註意她沒帶眼紗,哭道:“都是你害了娘親,若不是你把她關在這裏,她如今怎麽會死!”

“去叫大夫!”崔筠吩咐李珍珍。

吳詩雅還是嚷道:“母親要死了,治不好了!”

崔筠就定定看她發瘋,吳詩雅道:“本來該死的是我,是母親沖過來擋住那塊板子,我這才知道,母親對我這麽好!”

她哭中帶笑,一直嚷個不休,謝浮光過來道:“姑娘回去吧,詩姑娘我來安置。”

崔筠轉頭問他:“你回去嗎?”

謝浮光知她意思,答道:“回。”崔筠要跟他一起走 ,走之前回頭對吳詩雅一笑:“你說的對,叔母是我害的,那又怎樣!”

吳詩雅見她眼如星動,與往日十分不同,心中酸楚,抱著王氏又哭起來。

崔筠兩人進了謝浮光的院子,這還是崔筠覆明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面,崔筠對謝浮光道:“我要喝茶。”

謝浮光一笑,取過杯子涮了一遍給她遞上一杯熱茶。

崔筠拿著茶水暖手:“我這會不想回去,你跟我說說,外面有什麽有趣的事沒有。”

謝浮光點頭,又像從前那樣搬了一只兀子坐下,對崔筠道:“不知道姑娘要聽什麽樣的?”

崔筠道:“你就隨便說說。”

謝浮光道:“有個書生很愛撫琴,但他常感知音難覓,始終郁郁寡歡。有一天,他正在房中撫琴消遣,忽聞隔壁有嘆息之聲,書生大喜,雙手撫掌大喝,以為就此覓得知音。”

“然後呢?”

謝浮光繼續道:“然後書生去鄰家叩門,門一開,卻是個滿面淚痕的老婦,那老婦哭著說:'我聽著先生的琴音就想起我兒子了,'”

“原來她兒子才是知音。”

謝浮光又道:“那書生問道:‘您兒子也會撫琴嗎?’,那老婦聽了噗嗤一笑,道:‘先生您說什麽呢,我兒子生前彈棉花為生,先生你彈的太像他了!’”

崔筠憋不住笑起來,笑完唾了一口道:“這是什麽趣事,就會拿來哄我。”她說完愁眉又起,謝浮光以為她是為王氏的事憂心,勸道:“姑娘不用擔心,我看夫人傷口雖深,但並不致命。”

崔筠道:“我才沒為她擔心,從她住了佛堂起,我跟她就沒關系了,我是擔心這院子燒了,我們府裏的謝管事又該忙了。”

謝浮光也笑笑不說話,他看崔筠臉色不好,似乎有話想說,坐著靜等。

過了半晌,崔筠皺眉道:“那天我剛能視物,就見一紅衣女子從橋上跳下去,這幾日做夢總是夢到。”

謝浮光想了想:“這事我倒是聽說了,這幾日傳聞說,那女子原在雲京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同那男子自小相識,後來淪落到及春館裏,不知怎麽又遇見那男子,兩人一見面,就商量著逃出去,可是幾次被捉,這才想不開跳水。”

崔筠聽了便有些怏怏的,問:“人救回沒有呢?”

謝浮光道:“聽說找不到。”

崔筠卻點點頭:“那最好不過了,這或許是他們求的結果。”

第二天謝浮光那裏送來消息說,王氏重傷,但好在不致命,問崔筠哪裏安置她們。崔筠一想,道:“還是碧鎖院吧。”

謝浮光忙著修覆佛堂,崔筠整日裏練琴不止,那紅衣女郎的事情沒有後續,只因新京城又有一件大事發生。

原先在青山書院修學的近百名學子,一齊消失不見了!

這事一出,整個新京上下震動。

上有天子朝臣,下有黎民百姓,都在議論這事。

青山書院是南周最好的書院,在那裏求學的學子,是南周最出類拔萃的一波年輕人,怎麽會平白消失不見呢?

消息一出,家有學子的人家都慌了神,紛紛派人去書院查看,尚書府也不例外,崔筠派了兩撥人過去,結果都是一樣,說崔公子早就回京了。

青山書院亂做一團,新京城裏也亂做一團,失蹤的學子裏,官家眾多,紛紛上書要徹查此事,朝堂十分重視,勒令刑部與大理寺一齊嚴查。

因此,這一個年關,過的是人仰馬翻的。

崔筠派的人沒找到崔渺,將他身邊伺候的人齊齊叫來問話,只有一個叫管回的曾貼身伺候崔渺,但他早幾個月就被崔渺遣回府,因此崔渺失蹤之事他一無所知,但是從他口中,崔筠卻聽到說:“大爺在京裏是常常去及春館見汐雲姑娘,或許她知道一二呢!”

崔筠留了心,卻不急著去及春館,而是去了碧鎖院。

王氏半張臉被白布纏著,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吳詩雅哭的眼睛腫的核桃大小,一眼不錯的盯著王氏。

崔筠去了往旁邊一坐,道:“學子失蹤案你們也該聽說了,崔渺哥哥也在其中。”

她冷眼看王氏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來,她看崔筠的眼神哀求又憤怒,崔筠只是冷冷看著她:“忘了告訴您,叔母,我的眼疾痊愈了。”

王氏的眼神漸漸由憤怒專為哀求,她眼角溢出一灘淚水,崔筠見她這樣,笑看王氏:“叔母做了這麽多骯臟事,報應卻落在我哥哥身上,上天真是不公,”王氏嗚咽著不知在說什麽,崔筠繼續道:“叔母放心,哥哥我會去找,叔母可得好好活著。”

崔筠每次去看完王氏,心裏總有一種肆意的暢然,之後便是不安,好似小時候同人口角,自己努力回了一句惡言,終於把對面的人震住了,一擡頭,發現自己正被人圍觀。

她回聽雪閣坐不住,便叫了謝浮光一起出門去。謝浮光什麽也沒問,準備了一頂軟轎,自己同去。

誰知軟轎才到門口,就見桑梅英駕著馬車來了,她見崔筠要出門,忙喚崔筠上馬車,然後苦著臉對崔筠道:“我哥哥不知辦什麽差事去了,我在家實在無聊,就過來找你,剛好你出門。”

崔筠有些為難:“我要去及春館,姐姐怕是不適合同去。”

桑梅英忙問:“你去那裏做什麽?那裏不好。”

崔筠道:“我哥哥去過那裏,我得去看看。”

桑梅英略一猶豫,然後下車來牽著崔筠的手,把她扶到馬車旁,崔筠有些疑惑,桑梅英道:“走,我跟你同去。”

崔筠心下有些感動,一時怔住不動,桑梅英笑道::“你想什麽呢,我大周民風開放,並不禁止女子出門,況且我又是習武之人,那及春館雖是聽曲的地方,我也聽說有許多女子專門前往,聽曲買畫,很是不錯,一起去吧。”

崔筠不是忸怩之人,點頭上車。

“及春館並不是妓館,它之所以聞名京裏,是因為館裏有許多樂工名家,常常吸引得京裏的文人雅客流連忘返。”桑梅英說著又道:“這樣說來,那個畫師邀我們前去,也不算侮辱人。”

崔筠已經忘了畫師的事,因為前面謝浮光喊了一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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