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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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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114.

幾分鐘後,明叔被帶到了審訊室。

淩霜翻開記錄本,問他:“你想要提供什麽線索?”

明叔心情急切,說話語速很快:“全部,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們的組織架構、運作方式和收益來源。”

淩霜頓筆,隔著桌子瞥了他一眼,有些驚訝。

之前審訊他時,他可是只字不言,現在突然要說所有的事,這也太奇怪了。

“你有什麽要求?”身側的周潯安開口道。

明叔情緒激動,他握緊拳頭又松開,手腕上的鐵鏈撞擊桌沿當當作響:“我想求你們幫忙找到我的女兒。”

“可以,”淩霜問,“她有哪些身份信息,你可以具體說一說。”

明叔想到女兒,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她的名字叫梁佑寧,今年24歲,中等個頭……”

淩霜在他講完之後,有些沈重地抿了下唇:“不瞞你說,梁佑寧,我們已經找到了,不過……”

“不過什麽?”明叔有些擔憂地看向淩霜。

“她已經死了。”

“什麽?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明叔根本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

他以為那個組織被警方抓捕,女兒沒被抓,應該是平安的,畢竟她長期待在泰國。

淩霜說:“抓捕梁軼之之前。”

“佑寧她……”他話說到一半,又哽咽住,抹了把眼淚問,“她是怎麽死的?”

“槍殺,殺她的正是組織裏的人。”

明叔有些不信淩霜說的話:“不可能,梁文拓明明答應過我,要照顧好佑寧,十幾年來,他也都是這樣做的……”

“我沒有欺騙你的必要,梁佑寧的屍體還在我們法醫鑒定中心。”

明叔用力地刨了刨頭,額頭上的血管因為激動鼓出皮膚跳動著,他幾度想要控制表情,但是失敗了,眼眶發紅,最後無聲地淌眼淚。

淩霜起身拿紙杯給他倒了杯水:“如果你願意,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梁佑寧我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她是個好女孩。”

“她當然是好孩子……”要不是他多年前聽梁文拓的話,帶走了梁佑寧,這孩子會留在南城平平安安地長大。

是他親手把女兒送到了魔鬼手裏的……

那時候梁佑寧還很小,沒有記事,稍微大一點,她便和梁軼之一起叫他叔叔。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梁文拓會殺她。十幾年的陪伴,就算是小貓小狗也都會有感情,何況是人。

明叔咬牙切齒道:“梁文拓呢?我要殺了他。”

淩霜說:“他也死了。”

之前有過幾次圍剿,警方雖然有重創到梁家在國內的售毒渠道,但依然留下一些殘餘勢力。

根據明叔提供的線索,緝毒警按圖索驥打掉了國內的□□窩點,又順藤摸瓜去了清萊。

梁家倒臺後,原地址已經空無一人,跨境處理案子費了不少力氣,陸霆延他們暫時留在了泰國。

國內的涉案人員陸續被捕,淩霜他們一遍又一遍地找人錄口供,忙進忙出。

周潯安每天都會來隊裏,他給淩霜買吃的,也會給趙小光他們買,他在悄無聲息地治愈秦蕭犧牲後,眾人心裏留下的傷痛。

過年前最後一天,南城法院進行了一審宣判,44人判處死刑且剝奪政治自由,126人終生監禁,其餘241人判處5年至20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趙小光從法院回來,松了一口氣:“總算在過年前把這些事情都忙完了。”

王嘉怡也有同樣感受,忙碌完又有點空虛:“真的結束了嗎?”

趙小光站在臺階上,望著遠處刺眼的太陽,整理好警帽,堅定道:“不管有沒有結束,只要我們活著一天,就會和他們繼續戰鬥。”

上頭給重案組放了幾天假,讓他們在家好好過年。

下班後,淩霜在車裏和周潯安說:“我想去一趟泰國。”

“去那兒做什麽?”周潯安握著方向盤,沒有著急發動車子。

“旅行散心,冬天去赤道多合適,陽光、沙灘、比基尼。”淩霜聳聳肩,語氣輕松,仿佛真的只是想去旅行。

“換個地方旅行,南亞國家裏,新加坡最安全。”周潯安提議。

淩霜摁亮車頂燈看向他:“周潯安,你明明知道我為什麽想去泰國。”

橘色的燈光映照著女孩眼睛,明亮,炯炯有神。

周潯安擡手摸了摸她的眉毛:“我是怕你哭。”這段時間,他看她哭過好多回。

淩霜撇撇嘴:“哭有什麽關系,我哭你哄不就行了,你又不是不會?”

周潯安有些忍俊不禁,揚了下眉梢,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塞進嘴裏:“行,自己的老婆自己哄。”

淩霜拔走他嘴裏的煙,問:“那你這是同意去了?”

周潯安發動了車子,反問:“你哪回提議我不同意了?”

淩霜莞爾:“那倒是。”



淩霜說要去泰國,周潯安次日便辦妥了所有手續。

飛機在除夕夜降落在清萊機場。

下飛機後,他們直接從隆冬越進盛夏。

東西丟在酒店,周潯安領著自家女朋友去唐人街過年。

淩霜意外發現這裏的年味比國內濃。

也可能是她每年除夕都要值班,所以對過年沒什麽特別感覺。

兩人從美食街這頭吃到那頭,淩霜說:“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了。”

周潯安遞給她一些手持的煙花,在那吵鬧的舞獅鼓點裏湊過來聽她說話。

“小時候,我外公偏心我哥,給他的壓歲錢總是比我多。”

“我猜淩霰肯定要顯擺。”

淩霜誇張地掀了掀眉毛:“何止啊,他就是顯擺精。”

周潯安笑:“那你沒和你哥吵架?”

淩霜清了清嗓子道:“打了。”

走得有些累了,兩人在道旁的石凳上坐下。

周潯安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包,放到她手裏,說:“喏,壓歲錢。”

淩霜楞了一下說:“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不要啊?”他笑。

淩霜一把將那紅包奪過去:“要啊,誰會和錢作對啊?”

周潯安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說:“寶寶,我外套的左邊口袋還有壓歲錢,自己掏。”

淩霜覺得有趣,趴在他腿上去掏他左側口袋——

裏面果真有一個紅包,折疊整齊,圖案和剛剛那個一模一樣。

沒人能拒絕收紅包的快樂,淩霜也不能。

周潯安趁熱打鐵,道:“你再掏掏左邊褲子口袋。”

淩霜有些驚訝:“還有啊?”

“嗯。”

淩霜手指探進口袋,果然又得一個。

“再試試右邊褲子口袋。”周潯安再次提醒。

淩霜一摸,又抽出一個紅包。她得了樂趣,覺得今晚的周潯安簡直像棵搖錢樹。

“你快站起來。”淩霜命令道。

“幹嘛?”他問。

“我要再仔細找找。”

“財迷心竅。”周潯安嘴上嫌棄,身體卻自覺站起來,乖乖配合她找。

淩霜搜身似的,從上到下把他摸索一遍,又找到兩個紅包。

“淩隊,你這是當街耍流氓。”

淩霜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手裏的紅包,笑瞇瞇道:“我這是當街搶紅包。”

周潯安捏了捏她的臉:“好久沒看到你這樣放松地笑了。”

“這叫見錢眼開。”淩霜麻溜地將紅包折疊進口袋,“你怎麽準備那麽多?”

“我的,淩霰的,秦蕭的,湊在一起,哄哄你。”

淩霜聽到這句,眼中隱隱泛起淚花:“你幹嘛整煽情的?”

周潯安慢悠悠提醒:“不哭,還有一個紅包。”

“在哪兒?”她隨即把眼淚壓回去。

“外套內袋。”他好心提醒。

淩霜把指尖伸到他心口,又瑟縮著拿回來,這個位置有點羞恥。

“幹嘛不拿了?”

淩霜羞惱:“你是故意放這裏的。”

周潯安大方承認:“嗯,就是故意的。”

他把最後一個紅包拿出來,在倒計時裏和她說了句:“新年快樂,小霜同學。”



來泰國的第二天,淩霜拿出一張地圖和周潯安說:“我要去這個島。”

周潯安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不好玩,還是別去了。”

淩霜堅持:“不行,必須得去。”

這就是明叔招供的那個島,陸霆延他們也在島上做後續工作。

梁家倒臺以後,這個據點上的人全部離開了。

他們到達目的地時,陸霆延正在檢查一個地下洞穴。

淩霜好奇心作祟,硬要拉著周潯安去洞穴裏面看看。

周潯安卻說:“底下太臟,又黑,別去了。”

淩霜一眼看穿他,問:“你是不是不想我下去?”

“是不想。”

“為什麽?”淩霜皺眉。

“有老鼠還有蛇。”他說。

淩霜立刻捕捉到他話裏的關鍵點:“你怎麽知道底下有老鼠和蛇,你來過這裏?”

周潯安避開她灼熱的目光,輕咳一聲道:“這種地方,很難沒有蛇蟲鼠蟻。”

淩霜執意要下去,周潯安只好陪著一起。

外面天光明亮,洞穴內卻一片漆黑,空氣渾濁難聞,有股木頭泡水腐爛發黴的味道。

兩側石壁,往下滴著水,走了一小段路,淩霜T恤袖子已經濕透了,好在並不冷。

洞穴內有人為開發過的痕跡,淩霜打開手電筒四處找樓梯。

地面濕滑,周潯安怕她摔著,引著她往另一邊走:“這裏。”

淩霜停下腳步問:“你對這裏很熟悉?”

周潯安語氣淡淡:“這裏是他們關人的地方。”

淩霜忽然問:“你是不是也被他們關在這裏過?”

“關過。”他知道淩霜為什麽一定要來泰國,又為什麽一定要來這裏。

她在找答案,不給殘忍,給了又怕她難過。

淩霜心裏刺痛,聲音也變得悶悶的:“你被關在哪一間?我要去看。”

周潯安沒有說話。

淩霜松開他的手臂道:“你要是不說,我就一間間找,反正總能找得到。”

她確實有那個本事。

周潯安快步追上前,走在前面帶路。

“你怎麽又肯了?”

“怕你生氣。”

不多時,他在其中一扇木柵欄門前停下。

淩霜要推門,周潯安握住了她的手:“還是別去看了。”

淩霜愈發好奇:“你在這裏受過很多折磨,不想讓我知道,對不對?”

她太聰明,尋著一點蛛絲馬跡就能戳穿他。

“都已經過去了。”周潯安故作輕松道。

“沒過去……”除非她親眼去確定。

周潯安嘆了口氣。

木門推開的一瞬間,有什麽東西成群結隊地從她腳背上跑了過去。

淩霜嚇得汗毛倒立:“是什麽?”

周潯安說:“老鼠。”

他情緒沒有波動,仿佛在這裏遇見老鼠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老鼠出沒的地方,偶爾也有蛇。周潯安從淩霜手裏接過電筒,四處查看一遍,確定沒有蛇,才讓她跟進去。

這裏封閉,沒有窗戶,也沒有任何自然光照射進來。

淩霜只在裏面站了一會兒便覺得頭暈目眩、壓抑難受。

“你那時候都在哪裏睡覺?”淩霜發現這裏面根本沒有床。

“就是你站的那裏。”周潯安說。

她腳邊只有一塊高出地面的石頭,兩尺見寬,不知道他這麽大的塊頭是怎樣蜷縮在上面的。

淩霜又問:“你在這裏待了多久?”

周潯安吞了吞嗓子,沒有說話。

淩霜猜:“很久?對嗎?”

“不久。”他說。

“撒謊。”淩霜拆穿他。

淩霜舉著電筒,在裏面轉了一圈——

很快,她發現墻壁上有字,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

細看都是兩個字母:L S

L S……

淩霜……

淩霜立刻反應過來,扭頭問周潯安:“這些都是我名字的縮寫麽?”

周潯安點頭,他怕被有心人發現,所以用了字母代替。

“為什麽要寫這些?”淩霜眼窩隱隱發熱。

“想存留點希望,想回去,我每次想你的時候,都會寫一遍你的名字。”

淩霜打著燈照上去,成千上萬個L S,一遍遍都是她。

淩霜擡手撫摸著那些字,想象著他在這裏刻劃的樣子,指尖忍不住顫抖。

她仿佛聽見這些字母在和她說話——

它們在說:“淩霜,我想念你,真的很想念你。”

她低聲啜泣:“周潯安……你說實話,你究竟在這裏待了多久?”

他走上前來,替她把眼淚擦幹,回答道:“1054天。”

1054天,差幾天就是三整年。

她根本無法想象,那麽多個日夜,他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

蛇鼠成群,暗無天日,吃不好,睡不好,還有各種酷刑加身……

換個意志力薄弱的人,恐怕早就自我了解了。

淩霜的眼淚再也繃不住,她撲進他懷裏,用力抱住他。

周潯安楞了楞,摟住她。

很奇怪,她一來,他那些痛苦的記憶仿佛跟著淡去許多。

淩霜越哭越兇:“你以前為什麽從來不和我說這些?”

他安慰道:“都過去了,我已經回到你身邊了。”

“不,你應該說的……嗚……周潯安,你不該把什麽都藏在心裏的。”

“好,以後都告訴你。”他改為牽住她的手,“走吧,不在這裏待了。”

清萊正在下雨,雨水沖刷在石板路上,樹木青翠。

兩人搭乘公交車去了集市。

周潯安領著淩霜進入一家文身店。

老板起初沒有認出周潯安,直到看到他胯骨上的刺青,才用泰語問:“好久不見朋友,原來是你。”

周潯安笑著說:“您居然還記得。”

那老板看見淩霜,好奇問:“這就是那個你要活著回去見的女孩吧?”

“是。”周潯安答。

“我猜你今天是來洗文身的?”老板不忘做生意。

“不洗,再文一句。”周潯安說。

“文什麽?”

“LS。”

老板拿起工具,又問淩霜要不要文身,周潯安用一長串泰語委婉拒絕了。

那老板笑起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攀談著。

離開文身店後,淩霜好奇詢問:“你剛剛和他說了什麽?他笑得那麽開心。”

“我說你家裏人管得嚴,不讓文身。他說,你家人很古板。”

淩霜有點懵:“我家裏人,誰啊?”

周潯安攬著她的肩膀,懶洋洋道:“還能有誰,那當然是……你老公我唄。”

淩霜掐他:“你現在這個樣子太不正經了。”

“哪裏不正經?明明很正經。”他嘆了口氣道,“文身可不是好習慣,洗不掉的,而且很痛。”

淩霜覺得他的話毫無說服力,賞了他一記白眼:“你自己都這樣說了,幹嘛還要文身?”

“沒辦法,做個記號咯。”他笑起來。

“做什麽記號?”淩霜問。

周潯安握住他的掌心摁到心口處,說:“此物已售。”

淩霜笑出聲:“你怎麽還成物品了?”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你懂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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