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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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5.
淩霜和周潯安在泰國連著待了幾天，試圖尋找徐司前的屍體，但是無果。
湄公河沿岸並不太平，徐司前的屍體也許早就被河水沖去了下游的緬甸。
回國前，兩人去了一趟當年的整形醫院，負責給他整容的醫生早已不見蹤影。
新醫生對周潯安臉部進行過評估後說：“不建議再次手術，風險系數比較大。”
周潯安已經習慣了這張臉，不過他還是想聽聽淩霜的意見。
他把她牽到走廊裏，問：“小霜，你想我再整回周潯安嗎？”
“為什麽要問我？”
“這畢竟不是我原本的樣子，我怕……”
“你怕我介意？”淩霜默契接話。
“嗯。”確實介意。
淩霜低頭認真思考一遍這個問題後，語速緩慢地給出答案：“你能變回去當然最好，那樣就可以徹底做回周潯安。可是，如果重新做手術，你肯定又要吃一次痛苦。”
她環住他的胳膊，擡頭看向他的眼睛：“我不想那樣，周潯安，這麽多年，你已經夠苦了。”
周潯眼底的光漸至柔軟。
淩霜笑著補充：“而且，你現在也很帥嘛，建模臉不用再動刀，我很喜歡。”
周潯安好氣又好笑：“意思是我原來的樣子不好看？”
“好看，當然好看，”淩霜紅著臉小聲嘟囔，“不然我以前也不會對你一見鐘情。”
如果不做手術，他今後繼續頂著這幅皮囊，稍許有些麻煩。
淩霜看穿他的顧慮說：“從法律角度恢覆你的身份不難辦，但是徐司前家人那裏……”
“我回國會去徐家澄清道歉。”
“那我和你一起。”淩霜說完，眼底漾起柔和的笑意。
“那就有勞淩隊。”
淩霜楞了一下，就他們倆這關系還需要這麽客套的話？
淩霜拉住他的胳膊，擡了擡下巴道：“周潯安，你把你剛剛的話再好好說一遍。”
他低頭在她眉心親了一口，氣息落在她眉宇間：“嗯，是辛苦老婆跑一趟。”
這兩人都是行動派，從泰國回來直飛京市。
到了徐父徐母家小區，周潯安上樓，淩霜在樓下等待。
徐司前提著東西“回家”，徐司前的母親楊慧見“兒子”回來，立刻迎了上來：“怎麽今年在南城忙得不回來過年？我和你爸爸都想念你。”
周潯安放下東西說：“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想向二位坦白。”
楊慧眼中劃過一絲晦澀的光芒，她隱隱猜到是什麽事，扭頭喊在陽臺侍弄花草的徐業成：“老徐，你過來。”
徐業成哼著小曲踱步進來，他見到“兒子”也很高興。
周潯安一直等“父親”走到面前，才不疾不徐開口：“我有件事一直隱瞞二老，其實我……”
“是關於你不是司前的事吧？”楊慧打斷周潯安道。
周潯安楞住：“您知道……”
“我自己的孩子，又怎麽會認不出來？”楊慧苦澀地笑笑，“其實，你回來那年，我和老徐就已經知道你不是我們兒子了。我們找人調查過，司前在泰國死了，害死他的是當地的某個組織。”
“你和司前長得一樣，做事穩重，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們家的事。所以。即便是假的，這幾年，我和老徐也都默認你是我們的孩子了，我們倆都不願喪子之痛。”
周潯安把隨身攜帶的徐司前的證件以及一張銀行卡還給楊慧，說：“我之前用徐司前的身份時，花過不少錢，這裏面有一筆不小的金額，一並還給您。如果您和徐伯伯需要我去法院，我也都會配合。”
楊慧看著手裏“徐司前”的證件，心情低落，她沒想過他會坦白。
“孩子，你本名叫什麽？”徐業成問。
“周潯安。”
楊慧顫抖著唇瓣說：“你以後還會來這裏嗎？”
周潯安點頭：“您如果需要，我願意再來探望您和徐伯伯。”
楊慧心裏略感松快。
他們兒子死了，能有個像兒子的人在他們身邊晃悠，何嘗不是一種慰藉？
徐業成嘆氣道：“我們沒什麽要求，司前早就不在人世，也不用為他正名什麽，你要是願意，常來家裏做客。”
楊慧強忍著淚意點頭。
淩霜見周潯安一直不下來，有些著急。
雖然周潯安是迫不得已才頂替徐司前身份的，但要是徐家人真追究起來，也會挺麻煩。
她給他打了通電話。
周潯安接淩霜電話時，說話聲低低的，表情很溫柔。
楊慧大概猜到電話那頭是誰。
“是你女朋友吧？”她問。
“是。”周潯安大方承認，“她在樓下。”
“把她叫上來一起吃晚飯。”
周潯安詢問過淩霜意見，才到門口接她。
淩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潯安，小聲問：“事情都解決嗎？”
“嗯，解決了。”他笑。
“這麽快？”淩霜依舊有些擔心。
他俯身熟練地從櫃子裏拿出一雙替換的拖鞋遞給她，說：“都已經說清楚了。”
“他們有為難你嗎？”淩霜小心翼翼地用嘴型問。
周潯安在她鼻尖掉了一下，笑：“沒有。”
淩霜撫著胸口說：“太好了，謝天謝地。”
周潯安被她這個模樣逗笑，主動牽住她往裏走。
楊慧布置好了晚餐，示意淩霜坐下吃飯。
“麻煩阿姨。”
楊慧用給自己挑選兒媳婦的標準打量完淩霜，笑起來：“不麻煩，潯安的眼光比司前好很多。”
一頓飯吃得很輕松。
回去路上，淩霜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徐家人居然沒有追究責任。”
“多虧了徐司前這張臉。”周潯安邊開車邊回答，“因為太想念兒子，這張臉在他們那裏成了免死金牌。”
“那你以後常來看看他們。”淩霜說。
“會的。”
＊
第二天，周潯安帶上DNA檢測報告去法院撤銷宣告死亡。
還差一步就可以恢覆身份，他得去一趟原籍所在的派出所。
南城乘飛機過去得要五個小時。
淩霜提議：“我請假陪你一起去。”
周潯安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不用，這事不難處理，等我回來。”
隔天早上，淩霜獨自回隊裏上班。
趙小光繞著她找了一圈問：“老大，徐哥今天怎麽沒來？”
“他有事。”淩霜淡淡答。
上飛機後，周潯安一直關機，淩霜沒法給他打電話，有點忐忑。
正巧又來了個案子，淩霜帶人出警，一直忙到天黑才回來。
晚上九點，她給周潯安打電話，他頭依舊顯示關機。
南城飛目的地的飛機早就著陸了，淩霜心裏惴惴不安。
上次梁軼之的事讓她成了驚弓之鳥，她怕周潯安再出事。
今晚南城有雨，淩霜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幕緩慢發起呆。
門口的塑料門簾響了一陣，她側頭往外看，正好瞧見周潯安掀開門簾走進來——
男人穿著黑色大衣，短發上落著細密的水霧，五官立體深刻，他站在那裏，遠遠朝她喊了聲：“淩霜。”
淩霜隨即起身去門口迎他。
“怎麽樣了？順利嗎？”她語速有些急，看得出很擔心。
“好了。”周潯安取出一張卡片遞給她。
淩霜接過來看了一眼，問：“怎麽是臨時身份證？”
“正式身份證要一周左右才能拿到，這個先用。”他不想留在那邊幹等，所以提前回來了。
淩霜撫摸著卡片上的名字熱淚盈眶：“周潯安，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
周潯安握住她的手指，聲音低沈好聽：“嗯，回來了。”
趙小光抱著一摞資料進來，咋呼道：“嫌疑人有線索了。”
淩霜顧不得和周潯安你儂我儂，組織大家開案情分析會。
交代完工作，淩霜忽然把周潯安叫上去說：“和大家重新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隊的心理罪專家：周潯安。”
周潯安？眾人有點懵。
淩霜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借此機會恢覆周潯安的身份。
趙小光聽完，直流眼淚：“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
又過了一個月，南城寒意消散，春回大地。
淩霜調休和周潯安回了一趟自己老家。
她回原籍地開單身證明，同時和周潯安在那裏的民政局領證登記。
上午十點，兩人在紅布前面拍照，淩霜和他並肩坐著，手心緊張得直冒汗。
紅本子戳過章，一式兩份。
淩霜緩慢吐了口氣道：“周潯安，我剛剛好緊張。”
周潯安笑：“你以為我很放松？”
“啊？原來你也緊張麽？”淩霜挽住他的胳膊，嬌嬌俏俏地仰頭看他。
他當時感覺手是多餘的，腿是多餘的，嘴巴也是多餘的。
淩霜笑盈盈跳上他後背，一把環住他的脖子，小腿晃蕩著，輕輕咬住他的耳朵：“呀，周潯安，潯小狗，你形容的好可愛啊。”
他輕哂一聲，覺得她無賴，又舍不得斥責，只得托著她的腿，背著她往臺階下面走。
到了門口，他依舊沒有將她下來，兩人剛剛來民政局是打車來的，現在回去照例得打車。
“可以下來了。”淩霜提醒。
他語氣淡淡：“再背一會兒。”
“好吧，那就再背一會兒。”淩霜親昵地把下巴壓他肩窩裏。
周潯安略停腳步，覺得她像只頑皮的小貓。
天氣晴朗，沿街開滿粉色的關山櫻花，地上鋪滿了粉色的花瓣。
淩霜摸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用視頻記錄下眼前的一切。
“潯安哥，新婚快樂。”說著話，她把鏡頭對準他。
周潯安沖著鏡頭，淡笑道：“新婚快樂。”
淩霜愉悅地想，他們簽過字，蓋過章，成了彼此的家人。
她靈光一現，抱著他說：“周潯安，現在我們是不是得立個家規？”
“什麽家規？”他配合著問。
“比如……以後家裏的事都聽誰的？”淩霜問。
“聽你的。”他毫不猶豫道。
“那要是我們倆吵架，怎麽辦？”
“我負責哄你。”周潯安笑。
“要是因為我的錯誤吵架呢？”淩霜問。
“還是我哄你，無條件妥協。”他背著她腳步未停。
“這麽好啊？”淩霜對著鏡頭擠眉弄眼，“那你會不會和我冷戰？”
他對著鏡頭認真道：“淩霜，我們家嚴禁冷戰。”
“哦，好吧。”淩霜鼓了鼓腮幫子，勉強同意。
周潯安又補充道：“不過你生我氣時，可以不理我，也可以甩我臉子，用不著慣著我。”
“啊？還玩雙標啊？”淩霜笑得明媚。
周潯安嘆氣道：“沒辦法，總得給老婆開個後.門。”
淩霜吸進一口新鮮空氣，抱著他甜甜道：“哎呀，周潯安，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裝模作樣道：“寶寶，你說大聲點，我耳背聽不見。”
“我喜歡你，笨蛋，周潯安！”
“我也喜歡你，聰明蛋，淩霜。”
“學人精！”淩霜笑。
“就學。”他就那麽背著她，踩著滿地的櫻花一路往前飛跑。
春風在耳畔呢喃，淩霜伏在他身上，心中輕松暢快。
那天下午，周潯安打車去了墓園。
淩霜有些好奇：“為什麽要去墓園？”
周潯安溫和一笑：“我擅自娶了你，還沒來及和岳父岳母報備，總得去告訴一聲，不然他們會不高興。”
淩霜鼻頭泛酸，她真的有很多很多理由喜歡周潯安。
兩人在外面買了白菊，沿著山路往上走。
淩霰的單人墓和淩霜父母的雙人墓地連在一起。
四周莊嚴肅穆，從前淩霜不敢來這裏，現在，她終於能平靜地面對他們了。
周潯安給淩父淩母磕過頭，鄭重道：“爸媽，淩霜我娶回去了。”
山風陣陣，樹木輕響。淩霜覺得，父親母親都聽到了，這山風就是回答。
周潯安起身去往淩霰墓。
“抱歉，遇到很多事，過了這麽久才替你討回公道。我會替你照顧好妹妹。”
淩霜偷偷抹掉眼淚。
＊
從山裏回去，兩人回了一趟淩家老宅。
多年不在家，從前佳木蔥蘢的小院子荒廢了，雜草叢生，野樹亂長，唯一沒有變化的是那棵高大的櫸樹。
眼下恰逢春天，櫸樹枝丫郁郁蔥蔥。
淩霜回想起小時候在院子裏和淩霰打鬧嬉戲的情形，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爸爸媽媽死了，哥哥死了，老宅也快死了。
“淩霜，今晚要不要住這裏？”周潯安忽然問她。
“住這裏嗎？”淩霜疑惑。
周潯安：“嗯。”
淩霜有些猶豫：“那可能要收拾很久很久。”
周潯安的表情帶了幾分鼓勵：“沒有關系的，這裏是你的家。”
淩霜提著鑰匙，打開房門，陽光重新照亮屋內。
鞋子踩進去踏起紛紛揚揚塵粒，從前幹凈整潔的家具全部變得灰暗陳舊，這裏雖然沒有南方潮濕，空氣裏卻依舊有股黴味。
兩人一個朝南、一個向北，打開老屋全部窗戶，新鮮空氣灌入後，給房子註入一絲活力。
掃地、拖地、除塵、物品整理……
淩霜漸漸發現記憶裏的家回來了。
被子不能再用，他們去買了新的回來。
有好奇的鄰居，探進腦袋說：“我還以為沒人再來住，他們都說這房子不吉利，人越住越少。”
周潯安對外面說：“我們以後會來住，也會熱鬧起來。”
那鄰居不認得周潯安，問：“你是誰啊？”
周潯安笑著說：“我是這家的女婿。”
雜事太多，等好不容易把房子打掃幹凈已經迫近黃昏了。
淩霜待在自己房間發楞，這裏是她少女時代的秘密基地。
陳舊的少女基地……
床單被褥全部都是剛剛買回來的，周潯安正躬著背在替她鋪床。
淡黃色的四件套讓這個空間變得活潑明亮。
死去的少女基地正在覆活，周潯安在她床頭放了一盆綠籮，還貼心地在屋內點上白茶香薰。
淩霜遠遠看到玫瑰色的夕陽在玻璃窗上跳動閃爍，她的心也跟著怦怦亂跳。
周潯安過來摟住他問：“老婆，忙到現在，我可以睡午覺嗎。”
“可是天都黑了。”淩霜認為午覺應該是在午飯後。
周潯安笑著說.“有什麽關系？”
他摘掉她的鞋子，摟著她倒進被子裏。
被子裏包裹著暖融融的太陽氣息，很微妙的感覺……
這是她從小到大睡的床，現在和她喜歡的人躺在上面。
淩霜心裏感動，不禁伸手去摸他的臉頰。
好喜歡他，她腦袋靠近，一點點親他。
周潯安被她鬧得睡不著，捉住四處作亂的手，貼到唇邊吻了吻：“別調皮。”
她被抓現行，縮回被子裏演小烏龜。
周潯安湊過來，鼻尖貼著她，輕輕蹭了蹭。
距離太近了，她主動攀住他的脖頸，親吻他。柔軟的唇瓣，潔白的頸項。
“淩小霜，你在這裏撩火，只能你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4-07-13 02：40：53~2024-07-14 03：16：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and念 2個；燒鮮奶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櫻桃小凳子、自戀快樂 2瓶；69272796、橙子澄、喝可樂的貓、69134192、菲菲的宋憶昕、會畫畫的貓、44472057、王源老婆、霽月清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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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霜和周潯安在泰國連著待了幾天，試圖尋找徐司前的屍體，但是無果。
湄公河沿岸並不太平，徐司前的屍體也許早就被河水沖去了下游的緬甸。
回國前，兩人去了一趟當年的整形醫院，負責給他整容的醫生早已不見蹤影。
新醫生對周潯安臉部進行過評估後說：“不建議再次手術，風險系數比較大。”
周潯安已經習慣了這張臉，不過他還是想聽聽淩霜的意見。
他把她牽到走廊裏，問：“小霜，你想我再整回周潯安嗎？”
“為什麽要問我？”
“這畢竟不是我原本的樣子，我怕……”
“你怕我介意？”淩霜默契接話。
“嗯。”確實介意。
淩霜低頭認真思考一遍這個問題後，語速緩慢地給出答案：“你能變回去當然最好，那樣就可以徹底做回周潯安。可是，如果重新做手術，你肯定又要吃一次痛苦。”
她環住他的胳膊，擡頭看向他的眼睛：“我不想那樣，周潯安，這麽多年，你已經夠苦了。”
周潯眼底的光漸至柔軟。
淩霜笑著補充：“而且，你現在也很帥嘛，建模臉不用再動刀，我很喜歡。”
周潯安好氣又好笑：“意思是我原來的樣子不好看？”
“好看，當然好看，”淩霜紅著臉小聲嘟囔，“不然我以前也不會對你一見鐘情。”
如果不做手術，他今後繼續頂著這幅皮囊，稍許有些麻煩。
淩霜看穿他的顧慮說：“從法律角度恢覆你的身份不難辦，但是徐司前家人那裏……”
“我回國會去徐家澄清道歉。”
“那我和你一起。”淩霜說完，眼底漾起柔和的笑意。
“那就有勞淩隊。”
淩霜楞了一下，就他們倆這關系還需要這麽客套的話？
淩霜拉住他的胳膊，擡了擡下巴道：“周潯安，你把你剛剛的話再好好說一遍。”
他低頭在她眉心親了一口，氣息落在她眉宇間：“嗯，是辛苦老婆跑一趟。”
這兩人都是行動派，從泰國回來直飛京市。
到了徐父徐母家小區，周潯安上樓，淩霜在樓下等待。
徐司前提著東西“回家”，徐司前的母親楊慧見“兒子”回來，立刻迎了上來：“怎麽今年在南城忙得不回來過年？我和你爸爸都想念你。”
周潯安放下東西說：“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想向二位坦白。”
楊慧眼中劃過一絲晦澀的光芒，她隱隱猜到是什麽事，扭頭喊在陽臺侍弄花草的徐業成：“老徐，你過來。”
徐業成哼著小曲踱步進來，他見到“兒子”也很高興。
周潯安一直等“父親”走到面前，才不疾不徐開口：“我有件事一直隱瞞二老，其實我……”
“是關於你不是司前的事吧？”楊慧打斷周潯安道。
周潯安楞住：“您知道……”
“我自己的孩子，又怎麽會認不出來？”楊慧苦澀地笑笑，“其實，你回來那年，我和老徐就已經知道你不是我們兒子了。我們找人調查過，司前在泰國死了，害死他的是當地的某個組織。”
“你和司前長得一樣，做事穩重，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們家的事。所以。即便是假的，這幾年，我和老徐也都默認你是我們的孩子了，我們倆都不願喪子之痛。”
周潯安把隨身攜帶的徐司前的證件以及一張銀行卡還給楊慧，說：“我之前用徐司前的身份時，花過不少錢，這裏面有一筆不小的金額，一並還給您。如果您和徐伯伯需要我去法院，我也都會配合。”
楊慧看著手裏“徐司前”的證件，心情低落，她沒想過他會坦白。
“孩子，你本名叫什麽？”徐業成問。
“周潯安。”
楊慧顫抖著唇瓣說：“你以後還會來這裏嗎？”
周潯安點頭：“您如果需要，我願意再來探望您和徐伯伯。”
楊慧心裏略感松快。
他們兒子死了，能有個像兒子的人在他們身邊晃悠，何嘗不是一種慰藉？
徐業成嘆氣道：“我們沒什麽要求，司前早就不在人世，也不用為他正名什麽，你要是願意，常來家裏做客。”
楊慧強忍著淚意點頭。
淩霜見周潯安一直不下來，有些著急。
雖然周潯安是迫不得已才頂替徐司前身份的，但要是徐家人真追究起來，也會挺麻煩。
她給他打了通電話。
周潯安接淩霜電話時，說話聲低低的，表情很溫柔。
楊慧大概猜到電話那頭是誰。
“是你女朋友吧？”她問。
“是。”周潯安大方承認，“她在樓下。”
“把她叫上來一起吃晚飯。”
周潯安詢問過淩霜意見，才到門口接她。
淩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潯安，小聲問：“事情都解決嗎？”
“嗯，解決了。”他笑。
“這麽快？”淩霜依舊有些擔心。
他俯身熟練地從櫃子裏拿出一雙替換的拖鞋遞給她，說：“都已經說清楚了。”
“他們有為難你嗎？”淩霜小心翼翼地用嘴型問。
周潯安在她鼻尖掉了一下，笑：“沒有。”
淩霜撫著胸口說：“太好了，謝天謝地。”
周潯安被她這個模樣逗笑，主動牽住她往裏走。
楊慧布置好了晚餐，示意淩霜坐下吃飯。
“麻煩阿姨。”
楊慧用給自己挑選兒媳婦的標準打量完淩霜，笑起來：“不麻煩，潯安的眼光比司前好很多。”
一頓飯吃得很輕松。
回去路上，淩霜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徐家人居然沒有追究責任。”
“多虧了徐司前這張臉。”周潯安邊開車邊回答，“因為太想念兒子，這張臉在他們那裏成了免死金牌。”
“那你以後常來看看他們。”淩霜說。
“會的。”
＊
第二天，周潯安帶上DNA檢測報告去法院撤銷宣告死亡。
還差一步就可以恢覆身份，他得去一趟原籍所在的派出所。
南城乘飛機過去得要五個小時。
淩霜提議：“我請假陪你一起去。”
周潯安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不用，這事不難處理，等我回來。”
隔天早上，淩霜獨自回隊裏上班。
趙小光繞著她找了一圈問：“老大，徐哥今天怎麽沒來？”
“他有事。”淩霜淡淡答。
上飛機後，周潯安一直關機，淩霜沒法給他打電話，有點忐忑。
正巧又來了個案子，淩霜帶人出警，一直忙到天黑才回來。
晚上九點，她給周潯安打電話，他頭依舊顯示關機。
南城飛目的地的飛機早就著陸了，淩霜心裏惴惴不安。
上次梁軼之的事讓她成了驚弓之鳥，她怕周潯安再出事。
今晚南城有雨，淩霜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幕緩慢發起呆。
門口的塑料門簾響了一陣，她側頭往外看，正好瞧見周潯安掀開門簾走進來——
男人穿著黑色大衣，短發上落著細密的水霧，五官立體深刻，他站在那裏，遠遠朝她喊了聲：“淩霜。”
淩霜隨即起身去門口迎他。
“怎麽樣了？順利嗎？”她語速有些急，看得出很擔心。
“好了。”周潯安取出一張卡片遞給她。
淩霜接過來看了一眼，問：“怎麽是臨時身份證？”
“正式身份證要一周左右才能拿到，這個先用。”他不想留在那邊幹等，所以提前回來了。
淩霜撫摸著卡片上的名字熱淚盈眶：“周潯安，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
周潯安握住她的手指，聲音低沈好聽：“嗯，回來了。”
趙小光抱著一摞資料進來，咋呼道：“嫌疑人有線索了。”
淩霜顧不得和周潯安你儂我儂，組織大家開案情分析會。
交代完工作，淩霜忽然把周潯安叫上去說：“和大家重新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隊的心理罪專家：周潯安。”
周潯安？眾人有點懵。
淩霜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借此機會恢覆周潯安的身份。
趙小光聽完，直流眼淚：“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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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月，南城寒意消散，春回大地。
淩霜調休和周潯安回了一趟自己老家。
她回原籍地開單身證明，同時和周潯安在那裏的民政局領證登記。
上午十點，兩人在紅布前面拍照，淩霜和他並肩坐著，手心緊張得直冒汗。
紅本子戳過章，一式兩份。
淩霜緩慢吐了口氣道：“周潯安，我剛剛好緊張。”
周潯安笑：“你以為我很放松？”
“啊？原來你也緊張麽？”淩霜挽住他的胳膊，嬌嬌俏俏地仰頭看他。
他當時感覺手是多餘的，腿是多餘的，嘴巴也是多餘的。
淩霜笑盈盈跳上他後背，一把環住他的脖子，小腿晃蕩著，輕輕咬住他的耳朵：“呀，周潯安，潯小狗，你形容的好可愛啊。”
他輕哂一聲，覺得她無賴，又舍不得斥責，只得托著她的腿，背著她往臺階下面走。
到了門口，他依舊沒有將她下來，兩人剛剛來民政局是打車來的，現在回去照例得打車。
“可以下來了。”淩霜提醒。
他語氣淡淡：“再背一會兒。”
“好吧，那就再背一會兒。”淩霜親昵地把下巴壓他肩窩裏。
周潯安略停腳步，覺得她像只頑皮的小貓。
天氣晴朗，沿街開滿粉色的關山櫻花，地上鋪滿了粉色的花瓣。
淩霜摸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用視頻記錄下眼前的一切。
“潯安哥，新婚快樂。”說著話，她把鏡頭對準他。
周潯安沖著鏡頭，淡笑道：“新婚快樂。”
淩霜愉悅地想，他們簽過字，蓋過章，成了彼此的家人。
她靈光一現，抱著他說：“周潯安，現在我們是不是得立個家規？”
“什麽家規？”他配合著問。
“比如……以後家裏的事都聽誰的？”淩霜問。
“聽你的。”他毫不猶豫道。
“那要是我們倆吵架，怎麽辦？”
“我負責哄你。”周潯安笑。
“要是因為我的錯誤吵架呢？”淩霜問。
“還是我哄你，無條件妥協。”他背著她腳步未停。
“這麽好啊？”淩霜對著鏡頭擠眉弄眼，“那你會不會和我冷戰？”
他對著鏡頭認真道：“淩霜，我們家嚴禁冷戰。”
“哦，好吧。”淩霜鼓了鼓腮幫子，勉強同意。
周潯安又補充道：“不過你生我氣時，可以不理我，也可以甩我臉子，用不著慣著我。”
“啊？還玩雙標啊？”淩霜笑得明媚。
周潯安嘆氣道：“沒辦法，總得給老婆開個後.門。”
淩霜吸進一口新鮮空氣，抱著他甜甜道：“哎呀，周潯安，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裝模作樣道：“寶寶，你說大聲點，我耳背聽不見。”
“我喜歡你，笨蛋，周潯安！”
“我也喜歡你，聰明蛋，淩霜。”
“學人精！”淩霜笑。
“就學。”他就那麽背著她，踩著滿地的櫻花一路往前飛跑。
春風在耳畔呢喃，淩霜伏在他身上，心中輕松暢快。
那天下午，周潯安打車去了墓園。
淩霜有些好奇：“為什麽要去墓園？”
周潯安溫和一笑：“我擅自娶了你，還沒來及和岳父岳母報備，總得去告訴一聲，不然他們會不高興。”
淩霜鼻頭泛酸，她真的有很多很多理由喜歡周潯安。
兩人在外面買了白菊，沿著山路往上走。
淩霰的單人墓和淩霜父母的雙人墓地連在一起。
四周莊嚴肅穆，從前淩霜不敢來這裏，現在，她終於能平靜地面對他們了。
周潯安給淩父淩母磕過頭，鄭重道：“爸媽，淩霜我娶回去了。”
山風陣陣，樹木輕響。淩霜覺得，父親母親都聽到了，這山風就是回答。
周潯安起身去往淩霰墓。
“抱歉，遇到很多事，過了這麽久才替你討回公道。我會替你照顧好妹妹。”
淩霜偷偷抹掉眼淚。
＊
從山裏回去，兩人回了一趟淩家老宅。
多年不在家，從前佳木蔥蘢的小院子荒廢了，雜草叢生，野樹亂長，唯一沒有變化的是那棵高大的櫸樹。
眼下恰逢春天，櫸樹枝丫郁郁蔥蔥。
淩霜回想起小時候在院子裏和淩霰打鬧嬉戲的情形，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爸爸媽媽死了，哥哥死了，老宅也快死了。
“淩霜，今晚要不要住這裏？”周潯安忽然問她。
“住這裏嗎？”淩霜疑惑。
周潯安：“嗯。”
淩霜有些猶豫：“那可能要收拾很久很久。”
周潯安的表情帶了幾分鼓勵：“沒有關系的，這裏是你的家。”
淩霜提著鑰匙，打開房門，陽光重新照亮屋內。
鞋子踩進去踏起紛紛揚揚塵粒，從前幹凈整潔的家具全部變得灰暗陳舊，這裏雖然沒有南方潮濕，空氣裏卻依舊有股黴味。
兩人一個朝南、一個向北，打開老屋全部窗戶，新鮮空氣灌入後，給房子註入一絲活力。
掃地、拖地、除塵、物品整理……
淩霜漸漸發現記憶裏的家回來了。
被子不能再用，他們去買了新的回來。
有好奇的鄰居，探進腦袋說：“我還以為沒人再來住，他們都說這房子不吉利，人越住越少。”
周潯安對外面說：“我們以後會來住，也會熱鬧起來。”
那鄰居不認得周潯安，問：“你是誰啊？”
周潯安笑著說：“我是這家的女婿。”
雜事太多，等好不容易把房子打掃幹凈已經迫近黃昏了。
淩霜待在自己房間發楞，這裏是她少女時代的秘密基地。
陳舊的少女基地……
床單被褥全部都是剛剛買回來的，周潯安正躬著背在替她鋪床。
淡黃色的四件套讓這個空間變得活潑明亮。
死去的少女基地正在覆活，周潯安在她床頭放了一盆綠籮，還貼心地在屋內點上白茶香薰。
淩霜遠遠看到玫瑰色的夕陽在玻璃窗上跳動閃爍，她的心也跟著怦怦亂跳。
周潯安過來摟住他問：“老婆，忙到現在，我可以睡午覺嗎。”
“可是天都黑了。”淩霜認為午覺應該是在午飯後。
周潯安笑著說.“有什麽關系？”
他摘掉她的鞋子，摟著她倒進被子裏。
被子裏包裹著暖融融的太陽氣息，很微妙的感覺……
這是她從小到大睡的床，現在和她喜歡的人躺在上面。
淩霜心裏感動，不禁伸手去摸他的臉頰。
好喜歡他，她腦袋靠近，一點點親他。
周潯安被她鬧得睡不著，捉住四處作亂的手，貼到唇邊吻了吻：“別調皮。”
她被抓現行，縮回被子裏演小烏龜。
周潯安湊過來，鼻尖貼著她，輕輕蹭了蹭。
距離太近了，她主動攀住他的脖頸，親吻他。柔軟的唇瓣，潔白的頸項。
“淩小霜，你在這裏撩火，只能你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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