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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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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番外三

宋如歌出生在西北小村,背靠著連綿山峰,四季少雨。

母親崔花兒是十裏八方有名的美人,只是身體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若是生在富貴人家,必定是捧在手心裏呵護的嬌花。

只可惜,家中清貧,另外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崔花兒挑不了水、種不了地,還要吃藥。

雖說為省藥錢已減到三天一次,但對於崔家來說,仍是一筆重擔。

養到及笄,崔花兒便被父母匆匆嫁了出去。

由於村裏人家都不養閑人,崔家也沒得挑,嫁的是周邊有名的二流子宋理,父母雙亡,有些祖產可供揮霍。

崔家得了一兩禮錢,如釋重負將病秧子女兒嫁出去。

旁人調侃說,流氓配美人,真是天造地設。

幸而崔花兒很少出門,倒不必為這些閑話生氣。只每日會被喝了酒回家的宋理欺負一頓,再含著淚入睡。

宋如歌對自己的父親什麽記憶也沒有,因為她出生時,已是父母成婚的第八年。

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後,崔花兒的病容再也掩蓋不住,神色憔悴,死氣沈沈。

而宋理將祖產揮霍得差不多後,也厭倦了這個總是病殃殃坐在屋裏的女人。

他賣掉祖宅的地契,帶著兒子宋霖卷著包袱跑了,一分錢都沒留給崔花兒。

沒過兩日,她便被人趕出住處,懷著身孕流落街頭。

好在同縣吳家乃是積善之家,可憐她,最終給了個落腳處。

宋如歌有記憶起,便與母親住在別人院子後面的茅屋裏,原是堆放柴火的地方。

崔花兒沒有掙錢的本事,終日以淚洗面、神思恍惚,全靠吳家接濟,在那年冬天,歷經艱險,生下一個女兒。

很久以後,崔花兒才告訴她,那會兒她難產,其實心裏頭已經不想使勁兒了。

只盼來世不受人世之苦,寧願真的做一朵路邊小花兒。

只是,女兒先露出頭來,竟輕輕地啼哭了一聲。

崔花兒一咬牙,也哭著生下了宋如歌。

興許是有了女兒,崔花兒竟逐漸振作精神,恰巧吳家夫人前幾日也生了個孩子,她有照顧兒子的經驗,正好一起帶著。

吳家每月給她一些工錢,足以養活母女二人。

茅屋雖小,但遮風擋雨,崔花兒人也勤快,不常出門,將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條。

不過奇怪的是,她這樣敏感柔弱的一個人,養出來的宋如歌卻從小就大大咧咧,每日穿著崔花兒縫制的小裙子在街上飛奔。

後來,崔花兒便開始給她做褲子穿了,打扮得越發像個男孩子。

這樣的裝束方便她淌水上樹草地打滾,宋如歌喜歡得很。

只是總有幾次,母親縫著她褲子上的洞,就要往門口望一望。

那裏分明只有吳家的幹柴堆,她卻似乎望到很遠的地方,眼神逐漸哀傷。

“霖兒也很喜歡我縫的褲子……”

宋如歌黑溜溜的眼珠子便轉了轉。

她知道,她原來是有爹爹和哥哥的,只是他們跑了。

常有大嬸指點著她灰撲撲的模樣:“天啊!你這個女娃!難怪你爹要帶著兒子逃跑,我是你爹,我也不要你這樣的女兒!”

宋如歌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

那大嬸磕完了瓜子兒,正閑著,得寸進尺地往前一步,叉著腰:“我看吶!你娘就是個掃把星!晦氣了娘家,又晦氣夫家!吳老爺竟肯收留,只怕是這其中……哎喲!”

宋如歌撿起地上的石子兒,追著她砸了一條街。

大嬸狼狽逃竄,看熱鬧的大人樂了一會兒,扭住宋如歌的胳膊,恐嚇道:“這樣頑劣,日後還得了!就該讓官府把你抓去坐牢!”

宋如歌掙紮不脫,狠狠地瞪著他,漂亮的大眼睛裏一片紅。

崔花兒匆匆趕來,病美人難得出門,惹得男人邊看邊笑,女人邊瞪邊指點。

她雙手合十,著急地沖那男人拜了拜:“勞煩將我女兒放下,有什麽事,我們可以商量。”

那男人卻只是掃過崔花兒的臉和身子,意味不明地嘖嘖兩聲:“行啊,我家就在前面,到我家去說?”

崔花兒生得這般模樣,獨自帶著女兒生活,類似的事情怎會沒有遇到過。

她白了臉,囁嚅道:“求求你,行行好……”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沒有人上前幫忙。

宋如歌逐漸停止了掙紮,分明是盛夏的天,卻感到入骨的寒冷。

人群忽然噤了聲,分開讓出一條道來,吳家的人來了。

吳家是縣裏大戶,不僅有錢,據說二老爺調到京城做官去了,連縣令都要禮讓三分。

吳老爺年不過三十,長相周正,是個生意人,家產豐厚。

自定居以來,一直積德行善,名聲極好。

方才起哄議論的人紛紛鴉雀無聲。

吳級出面,那人忙點頭哈腰地放下了宋如歌。

宋如歌攥著小拳頭,將唇瓣咬得血紅。

忽有一只稚嫩的手伸出來,擦了擦她臉上的灰。

她瞪過去,看到吳家的小公子吳覺書。

小公子只比她早出生幾日,又是崔花兒幫忙帶著長大的,在今年過年之前,二人幾乎形影不離。

他五歲了,吳老爺要教他認字,好上學去,因而不再交給崔花兒帶。

吳覺書小小年紀便唇紅齒白,從頭發絲兒到鞋底都比宋如歌的臉幹凈。

宋如歌也不愛跟他玩,他倒是總願意跟著。

她又瞪了一眼,自己拿袖口擦了擦臉:“你不是要讀書去嗎?你敢不好好讀書?”

吳老爺走在前頭與崔花兒說話,兩個小孩落在後頭。

吳覺書竟嘆了口氣:“我保證,我上學去了,回來還是會找你玩的。”

宋如歌撇撇嘴:“他們總說我與你是雲泥之別,你爹有沒有教你這是什麽意思?”

吳覺書搖搖頭,他只認了些字而已,猜測著道:“看字面意思,是指雲朵和泥土的區別?”

宋如歌咧開嘴一笑:“我懂了,我是雲朵,你是泥巴!”

吳覺書盯著她的臉,知道雖然沾了灰,其實她皮膚很白的,像雲朵一樣。

他於是也傻笑:“應該是吧。”

你一句我一句,到了吳家門口,兩個孩子早就和好如初。

宋如歌沖他揮揮手,拉住母親的衣角,仰著頭:“娘,對不起。”

她太沖動了,雖然吳覺書總是勸她遇事多思考,可是她的手真的不經腦子控制。

崔花兒只是摸摸她的頭,溫柔道:“如歌是好孩子。”

雖不知娘親為何會得出這個結論,宋如歌心裏依舊很開心,蹦蹦跳跳地洗臉洗手去了。

跑到水缸邊,卻突然發現幹柴堆後躺著個人!

她猛地剎住車,大聲道:“你是誰啊!”

那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衣衫破舊,鞋底磨損嚴重,破了個口子,露出腳趾頭。

頭發卻似乎重新整理過,只是有些臟,皮膚曬得很黑,像是風餐露宿趕路而來的人。

聽見女兒的叫聲,崔花兒忙放下手裏的菜盤子跑過去。

柴堆後的少年被吵醒,睜開一雙黑黑的眼睛,那雙眼睛,與宋如歌有六分相似,都隨了母親。

宋霖抱著發白的包袱站起來,顯得有些局促,良久:“娘。”

宋如歌瞪大了眼。

崔花兒難以置信地退開兩步,宋霖眼神一暗,她卻又幾步沖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哽咽道:“你、你怎麽……”

宋霖看著與記憶中有些不同的娘親,臉上多了些細紋,精神卻似乎更飽滿。

他才覺得自己是否不該回來,低下頭:“我擔心您……”

宋理對兒子其實挺好的,不然也不會帶著他一起走。

宋霖是半夜睡著被他抱走的,等醒過來,已經離開了村裏。

中途他也想過逃跑,失敗以後除了被打一頓,只會被看得更緊。

直到到了落腳點,宋理很快便適應了新環境,慣例揮霍積蓄,出去吃喝嫖賭。

第二日,宋霖便翻窗逃走了。

他沒有什麽經驗,當時也只是個七歲的孩子,只帶了些幹糧,便急匆匆往回走。

他的娘親柔弱又多病,肚子裏還有弟弟或妹妹,他怎麽放心。

只是村子太小了,問路也問不清楚,尋尋覓覓,一晃就快六年。

遇到過好心人施舍,也有過替人搬東西卻沒付報酬,直接將他丟出來的經歷。

他沒有錢坐馬車,便用雙腿走,鞋不知磨破了幾雙,兜兜轉轉,終於還是找到了最初的家。

只是祖宅被人翻修一新,早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何況還住進了許多陌生人。

村裏有人說他娘死了,有人說他娘改嫁了,最後好不容易尋到縣裏來……

宋霖知道有個小姑娘一直在盯著自己,但他不敢看回去,只是低下頭,想說出自己這幾年的艱辛,最後卻只是囁嚅道:“娘,既然你過得還好…那、那我先走了……”

崔花兒回過神,忙拉著他:“我飯都做好了,先吃飯。”

他猛地擡起頭。

崔花兒又沖女兒喊了聲:“如歌,來!”

宋如歌一下沖到他面前去,大眼睛緊緊地盯著。

宋霖退了一步,終於無可避免地與妹妹對視。

妹妹臉蛋臟兮兮的,不像別的女孩子都紮兩個髻,反而束了根烏黑的馬尾。

穿的褲子也很像他小時候。

宋霖忍不住露出笑容。

宋如歌見了,立馬道:“你笑什麽!”

可等少年主動伸出手,她卻又受驚似的往後縮了下。

他個子高很多,傾身輕易握住妹妹的手,認真道:“別怕,我是你哥哥,我叫宋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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