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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狐犬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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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蔣華夫人把陳予玲獨自丟到這地洞裏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陳予玲在陰森恐怖的黑洞裏不敢挪動一步,她把樹上能看得懂的東西都看完了,更大一部分是看不懂的東西,她只粗略翻了翻。無所事事的時候,她就感到害怕和孤獨,總覺得四周數不清的岔口裏藏著黑暗的蟒蛇,隨時會竄出來,把微弱的光明一口吞沒。於是她會拿起有字的書,大聲朗讀幾句壯膽,回音在四通八達的地道裏亂竄,游玩一圈又繞回來,好像把未知空間裏的幽靈都帶了過來,讓人更加毛骨悚然。

那一天,陳予玲以為自己真的看到了幽靈。黑黢黢的岔洞裏,響起呼哧呼哧的聲音,像病癆的喘息聲,越來越近。陳予玲緊張的抓著樹根,攀著根枝往上爬高,這好像是人類本能的反應,只要遇到危險,就會顯露出原本是猴子的屬性,指著高處攀爬躲藏,陳予玲此時看起來,與一只驚慌失措的黃毛瘦猴沒有區別。

在那個狹小扭曲的洞口,樹根把它造就成近似正方形,像是留給老式火車通過的形狀。陳予玲還沒有發現,這些洞口是有規律的,方形是進路,圓形是出路。但他們時常變換,是一個有生命的迷宮。昨天那兒還是個圓形的洞口,今天已經被樹根扭曲變換成了方形。

陳予玲的呼吸變得急促,她一雙圓眼睛緊緊盯著洞口。忽然,另一雙銳利的目光從洞口的黑暗中射出,朝她的目光迎面擊來。那雙眼睛像兩團綠悠悠的鬼火飄在空洞的虛無裏,它不斷靠近,最終從黑暗裏走了出來,在昏黃的煤油燈光下顯得真實勇猛。是一只高大厚毛的黑色獵犬,他耷拉著眼皮,朝陳予玲的方向抽吸著鼻子。

不是什麽幽靈,但陳予玲沒敢放松警惕,因為這很可能是一只兇殘的猛獸。陳予玲註意到它口中銜著包裹。那狗把包裹放下,朝陳予玲齜牙咧嘴的嘶吼了兩句,像是在恐嚇她。然後它轉過自己結實的肩膀,扭頭往一個圓形的洞口走去,它肥胖敦實的狗屁股上有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趾高氣昂的搖晃著,漸漸消失在了黑暗裏。後來那大狗天天都來,它身型巨大,高聳著領毛,活像一個勢利眼的胖獄卒,而它送來的包裹裏總有各種食物和用度,真正是蔣華夫人派來遞送東西的狗腿子。

陳予玲每天觀察那狗的行徑,她發現了洞口形狀的變化,發現了樹根粗細的走向,但是她不敢貿然在這迷宮裏瞎轉。那些她放出去又轉回來的回聲透露著可怕的信息,這是一個如蟻巢般繁覆巨大的地下空間,她只是窩在小小的一角,這裏至少有吃喝有光亮。在沒有找到確切的出路前,最安全的做法是原地不動。

同時,她攀高爬低,繼續在盤根錯節的根莖間查找,希望能找到用的資料。但她忽然意識到,即使找到了,那或許就是一個風幹的饅頭,無從下手。面對成百上千個石盒子,像繁星掛滿了這個洞穴,她翻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感覺有點沮喪。她嘆了一口氣,把四肢癱軟著,倒掛在一個高高的枝椏上晃蕩。食物也快沒了,那該死的惡犬還沒有送吃的進來,陳予玲眼睛裏搖擺著一盞盞無力的煤油燈,倒流的血液讓她的耳朵嗡嗡作響,此時她就想放空一下。

她掛在樹枝上有點昏昏欲睡,忽然聽見洞穴裏傳來惡犬狂吠的聲音,似有吱吱的尖銳聲伴隨慘烈的撕咬。陳予玲驚得立馬翻身坐起來,那撕咬激鬥的聲響越來越大,在封閉的空間裏被無限張揚,震得整個世界都在顫動。並且它們朝著陳予玲所在的洞穴迅速壓過來。陳予玲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那明顯是兩只猛獸追打的聲音,一只可能是蔣華的黑犬,另一只呢?陳予玲趕緊往更高的地方攀爬,她附身蹲在枝椏上,屏住呼吸,以免成為猛獸們的食物。

蔣華的黑犬首先從岔道沖了出來,它黝黑的皮毛被鮮血染濕,後腿根上有一大塊兒紅肉翻飛。黑犬腳力迅猛,但是健壯的身形反而讓他喪失了許多靈巧。他受了重傷,倉皇到疾馳到洞內,企圖在樹枝間躲藏。

緊隨黑犬的是一只毛色艷紅的精巧小狐貍。它黑豆般圓溜溜的眼睛配上毛茸圓滾的體態,可愛至極。可惜當它追上黑犬的那一刻,陳予玲看見它面容上戰情飽滿,機敏兇煞。它嘴角帶著血,尖尖的小牙上還掛著新鮮的狗肉絲。

小狐貍在根叉間跳來跳去,它時而翻到黑犬的屁股上,時而騎到黑犬的背上,像個甩不掉的油瓶子掛在狗身上,用它尖細的牙齒不停的叨擾黑犬。最後它使勁一蹬小爪,蹦到黑犬脖子上,將黑犬脖子緊緊咬住,猛烈甩擺著腦袋,嘴裏呼哼呼哼作響,像個停不下來的撥浪鼓。

黑犬劇痛的嘶鳴,使勁將背部往樹根撞去,小狐貍立馬從黑犬身上彈開,機敏的躲閃過去。黑犬氣喘籲籲,前腳已經開始乏力的顫抖。小狐貍還圍繞著黑犬,前後試探,企圖再發起進攻。

陳予玲沒想到龐大的黑犬居然會不敵這只小狐貍,看起來被它傷的不輕。這樣下去黑犬非被那狐貍撕爛不可。她發現黑犬擡起臉,可憐巴巴的望了望蹲在樹杈上的自己,似乎在祈求她的幫助。陳予玲心裏琢磨著,這黑犬是蔣華的,為她送吃送喝,從沒傷害過自己。可這小狐貍是哪裏來的,撕完黑犬,保不準就來撕自己。在這黑洞洞的地下空間裏,也許危機四伏,她只能選擇一個最保險的盟友。

於是陳予玲大聲叱喝:“嘿!小畜生!”,她撿起幾個石盒子朝那狐貍砸過去,企圖把它嚇走。小狐貍猛然發現樹杈上有人,確實被喝退了幾步。不過它很快就發現陳予玲的小伎倆並無危險,又豎起它頸毛準備卷土重來,還“嘶,嘶,嘶”的向陳予玲示威。

然後小狐貍轉過頭盯著黑犬,用它的小腿兒使勁蹬了蹬腳下的濕土,猛的撲了上去。又是一輪慘烈的搏鬥,黑犬被傷的更慘,有血管破裂,大股鮮血噴湧出來,不一會兒的時間就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小狐貍踩到黑犬背上,用嘴撕掉它身上的一塊兒肉,黑犬不過哼了一聲,小狐貍勝利的搖了搖腦袋,又將兇煞的臉轉向了陳予玲。

陳予玲慌忙掏出一顆靈壑豆自己服下。靈壑豆在陳予玲的舌尖融化,她瞬間感覺到身體筋骨的每一個細節,像被靈壑豆的力量刺激擴張,那種透涼的寒氣從身體中央噴灑向四周。奇怪的是,她之前翻看過的那些石盒子裏的內容,偶有圖畫,偶有氣味,突然開始在腦中展開,卻並不是完全懵懂無意,而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明狀態閃現出來。通過這些清明的碎片,她瞬間明白了某些片斷,是以何種調動身體的方式,感受周遭的細節,是以何種駐守安穩的調息,汲取事物的優勢。

陳予玲收了收意識,心裏充滿了驚疑,她翻看的東西裏原來暗示著各種忘界法術的修煉方法。只是她之前心識封閉,沒有弄明白。現在靈壑豆不僅提供了身體的力量,也助她意識清明,所以她能夠突然明白那些奇怪的記載方式,雖然它們所表達的內容,還並不能完全理解。

但即使擁有了靈壑豆的力量,陳予玲也無從下手,她小時候跟餘連沙打架,長大了跟看不慣的人打架,沒有停歇過,可是從來沒跟猛獸打過架。她吃下這豆子,想了想,不能自不量力跟這狐貍計較,跑才更明智。

陳予玲松了松自己掛麻的腿腳,跳下樹杈,蹲到黑犬身旁。剛剛兇神惡煞的狐貍往前突了一步,忽然又像嗅出什麽端倪一般,昂揚的眼神低下來,漸漸收起爪牙,還緩緩耷拉下耳朵,然後拱起腰,向後彈跳了兩步。陳予玲趁此俯下身體,朝洞壁輕移兩步,取下一盞煤油燈。又隨手撿起手邊一塊刺繡的紅色花布裹到黑犬身上,是剛剛從扔向小狐貍的石盒子中摔落地上的。

小狐貍似有收斂,但陳予玲仍是不敢懈怠,她胡亂把花布糊在黑犬的脖子上,抱起它迅速閃進身旁一個岔口,一路飛奔。不知轉了多少個圈過了多少個口,直到靈壑豆的力量逐漸消失,她才精疲力竭的停了下來。她癱坐在地上,豎起耳朵聽了聽,那暴躁的小狐貍好像沒有追來。其實那只狐貍早就尋著氣味找到了它們,只不過按兵不動,躲在黑暗裏尾隨。

“多虧吃了靈壑豆,抱著你這麽重個東西居然還跑這麽快。”

陳予玲現在光是托著個狗頭就已經兩手酸軟。她還是費盡的擡起黑犬的脖子,用那繡花軟布小心為它包紮止血。休息了幾個小時,黑犬的精力似乎已有一些恢覆。陳予玲手邊的煤油燈卻已幾乎被耗盡。陳予玲用手牢牢扣住系在黑犬脖子上的軟布,不知現在他們身在那裏,只要這一點光線熄滅,這地底下就將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唯一辨別方向的希望就是手中的黑犬了。

“燈要熄了,我有點害怕。大黑,你千萬不要拋下我呀。你不介意我叫你大黑吧?”雖然這狗不一定聽的懂,可是面對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一種對未知的恐懼朝陳予玲襲來,她唯有對它說話,來放松自己。

光火熄滅,黑暗中的時光變得不知長短。陳予玲用手輕輕摸著繡花軟布上凹凸的圖案,那上面縱橫蜿蜒的手感,有種綿軟溫柔的氣勢,讓陳予玲緊繃的心得到片刻緩解。但是黑暗中的緩解,永遠不會讓你知道時間的快慢,就如我們把自己浸泡在盲目的生活裏,感受不到細節的變換。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予玲終於聽見大黑的呼吸開始均勻有力起來,她趕緊拉了拉大黑:“走吧大黑,你如果能動了,帶我離開這裏,否則你也會被餓死在這兒的。”

那狗傷得不想動,被陳予玲拖拽著前進。陳予玲在黑暗中摸索,一點一點扣著洞壁上的樹根,小心往前挪動。走到某些岔口的時候,大黑便會停下,將陳予玲引向正確的方向。他們在黑暗中一腳深一腳淺,有時還踩進冰冷的靈壑漿裏,他們沒有停下來,直到走進一個死胡同,再無前路。陳予玲仔細摸了一圈,這裏沒有其他岔口,四周都是死墻,而這裏鑲嵌在泥土裏的樹根比之前的明顯粗了很多,越往上走,樹根便會越粗。大黑停在這裏不肯再走。

“大黑?這是條死路,是出口嗎?”

大黑在陳予玲腳下繞著八字轉了好幾圈,忽然停在一個方向,朝著那裏狂吠。陳予玲掏出一顆豆子,朝大黑狂吠的方向扔去。本應碰到洞壁彈回來的豆子卻悄無聲息,似乎被吸進了洞壁。陳予玲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了。只聽吱溜咕嚕的聲響,一道光線慢慢射進來,樹洞被打開。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陳予玲睜不開眼睛,大黑突然狂躁,大力掙脫陳予玲的手,竄了出去。陳予玲瞇縫著眼,朝著強光的方向往外爬,她此時覺得自己真是在爬向天堂。

但是轉瞬,她又覺得自己是在爬向地獄,難怪大黑會突然狂躁。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陳予玲剛剛伸出樹洞的雙手,就杵到一灘黏稠的液體裏,陳予玲繼續往前爬出了樹洞,她的整個身體都浸在了腥臭的液體裏。她跪在地上,拿手搓了搓眼睛,待她適應光線慢慢看得清事物時,才發現眼簾被暗紅色侵染,而自己滿身是血,那不是大黑身上的狗血,是來自自己雙膝之下一個個連片的小池窪,人血匯成的小池窪。

陳予玲被熏得頭昏腦漲,她還發現出來的地方也不對勁,還是那棵半死樹樹,但卻不是原來那個怪石嶙峋的北坡之陰。這是誰的血跡?找得到出入口的,除了蔣華,就還是蔣華,難道她出事了?可是這麽多血,不止一個人。

陳予玲爬上山丘,四處觀望,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村子的南坡,看天色正是日出晨時,村子裏只聞雞鳴,卻不見炊煙,沒有半點動靜。腳下的棉絮村好像只是一副布景畫,不僅是現在,過去也從來沒有人在裏面真正生活過。

心裏懷著隱隱的不安,陳予玲悄悄回到村子裏查看,居然一個人也沒有。她轉了兩圈,不管是村長的大宅還是喬葉翕的小屋,都是空無一人。越轉越發慌,她開始不斷把半死樹下的血跡與死寂的村莊聯想到一起。那裏,恐怕都是死掉的村民。陳予玲搖搖腦袋,要把這些恐怖的想法先趕出腦袋,因為她肚子餓得咕嚕嚕叫起來,她決定去村民家裏收摸點幹糧,不能讓這些驚悚的東西影響食欲。吃飽了,她才有力氣去試試村口那輛汽車,別管朝哪個方向了,離開這詭異的地方再說。

晨曦輕掩的鄉間小路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咯噔咯噔,在清冷的木涎花林裏回蕩。那些木涎花的樹根都像長了眼睛,齊刷刷看著這村子裏唯一的活物,隨時會伸出濕漉漉的舌頭舔她的腳跟。陳予玲裹了裹衣服,把頭縮到肩膀之間,竄進一家大敞著的廚房裏。她把鍋鏟從鍋蓋上拿開,揭開鍋蓋,什麽也沒有。她又拉開櫥櫃,在盆碗間翻找,搪瓷的小勺與陶碗撞得叮鈴咣當。

陳予玲忽然聽見這些悅耳的廚臺聲音裏混雜著別的聲響,是從竈臺旁的簍筐裏傳來。她緊張起來,操起手邊的木棒,心慌慌的靠過去,見那簍筐有所顫動。她憋住氣,一把掀開簍筐。

“啊!啊!”幾聲恐懼的尖叫砸過來,還捎帶著一些廚房裏的雜物。

嚇得陳予玲也亂舞著雙手,“啊!啊!”尖叫起來。等她緩過氣才發現,簍筐下面藏著的是一群村裏的小孩,他們呢互相抱團,流著淚瑟瑟發抖。

“陳姐姐,是你!”這裏最大的小孩叫越好,他最先緩過神來。他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兒,滿身泥土的衣服上和著斑斑血跡,他說話的聲音隨著他的身體一起顫抖。

“你們,怎麽藏在這裏?村裏大人呢?”

“惡魔又來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他們,他們都死了!”越好哇一下哭了出來,其他小孩子也跟著哇哇哭起來。

陳予玲不由自主又將南坡上面的一灘灘血跡與村民們聯系在了一起,她意識到自己的聯想和猜測都是對的,但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她趕緊拉著孩子們坐下,伸手在越好後背撫摸,好讓他起伏阻梗的呼吸順暢一些。越好氣不順,搞不清楚是在打嗝兒還是在抽泣,總之他斷斷續續的講起來,眼睛裏流露出的恐懼好像要把他的整張臉吞噬。他的話語甚至已經無法連貫,都是些前後顛倒的碎片,其他小孩子也七嘴八舌的添加進來。他們的話雖說邏輯有點混亂,也足夠陳予玲拼湊起來,弄清楚一個大概。

“惡魔,神子......神子趕走的惡魔又回來了。”

越好說村民們奉喬葉翕為神子,如神般的對待,不僅因為他這50年來不老不死的身軀,也因為只有他能拯救這個村子。

“老輩人告訴我們,神子一定要在村裏,否則魔鬼就會回來。”

50多年前,這片地區曾是村落遍布,集貿興旺的樣子。可惜時局動蕩,匪患四起,村莊開始雕零。不僅如此,這周圍的村子盡然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裏連續發生了整村被屠,只見血跡,屍骨未存的慘劇。有人說是土匪所為,不過更多的人說是貪婪的魔鬼。

當時就只剩下棉絮村這最後一個村莊,村民們人心惶惶。甚至有的提出要舉家搬遷。有個體型纖瘦,尖嘴猴腮的中年女人從這裏路過,說木涎花能抵禦惡魔的法術,這個村子本就被多棵木涎花掩蓋,再安全不過,所以魔鬼才遲遲沒有到來。村長趕緊帶領村民們,又連夜加種了好幾顆木涎花。

誰知沒過幾天,這些木涎花反而開始吃人了。好幾個從木涎花下過的人,都被樹根吞噬,在根部留下灘灘血跡,但掘地三尺也找不見他們的屍骨。所以村子裏開始流傳木涎花樹下藏著魔鬼的舌頭,這樣的傳說。

就在人們更加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姓喬的村民在村外撿回了一個白衣男子,他恰恰昏倒在村外的夜喜神相下,夜喜神是當地人自古就拜奉的神仙。傳說被夜喜神眷顧的女子,會青春永駐,面容不老。這讓陳予玲立刻想到了那個古怪的蔣華夫人,她口中的神侍者,是不是和夜喜神有關?

這個白衣男子身上並無傷痕,他相貌奇特,就像陳予玲初見時那樣,呈現出清瘦蒼白的病態。他昏睡了3天才醒來。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記得自己姓誰名啥。好心的村民對他悉心照料,並起了個名字叫喬葉翕,以表示他是姓喬者所救,與夜喜神諧音,暗指他是夜喜神所賜。

自從喬葉翕到來以後,木涎花吃人的事件再沒有發生過,屠村的惡魔也再未出現。而且人們開始漸漸發現,這個喬葉翕非常人一般的能耐,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些能耐。他四肢輕巧有力,五識清明敏銳,最難以置信的是,幾次經歷死亡都能不治而痊愈。

村民們堅信這是夜喜神派來拯救全村的人,他不僅幫他們抵禦了惡魔,還能庇佑世代。他們發誓為他保守不死不老的秘密,並開始像神靈一樣奉他為葉翕神子。

喬葉翕沒有記憶,也無處可去,在村子裏住了下來。他有時也會感到無比的孤獨,除了村民,幾乎沒有來往的客人。50年來,他沒有發現過任何一個與他一樣不老不死的人。他偶爾也會想到外面的世界去找找,剛開始一二十年裏,時局混亂,由於他的相貌奇特,他安心藏身村裏,不露風頭。後來時局安定下來,每次有了出去的決定,村民們也都支持,可總會遇到或大或小的麻煩,讓他無法成行,有時是誤食毒姑而窒息,有時是誤入陷阱而身殘。更讓人氣惱的是,即使他拖著沈重的病體出了村子,村中立刻會有村民莫名死亡。

喬葉翕常常環顧棉絮村四周的山巒,他說很奇怪,這裏的山川像個牢籠,制造這牢籠的惡魔,一直在他們背後伸著手,掐著他們的脖子。他利用村民的性命巧妙的威脅著喬葉翕,操控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定是惡魔的報覆!神子才離開片刻,惡魔就將他的爪牙大張!他不只是殺一兩個來警告,而是把大家的性命都奪走了。”

越好的眼睛裏裝滿了恐懼。他是個淘氣的孩子王,他當時悄悄跟在大人的屁股後面,上了那個碎石山坡,藏在他們只有兩米遠的一簇木涎花叢下。他看見蔣華夫人打開惡魔的樹根又被人擄走,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化作肉泥,鮮血噴濺他一身。那種震驚,就仿佛是上天把最不可能的悲劇嚼得稀巴爛,然後回頭來淬了他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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