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龍潭還是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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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龍潭還是虎穴
金秀芬放慢腳步，躲在旁邊一堵土墻後，警惕地朝周圍看了看，沒有人，口哨聲也停了。再看，只有前面小巷裏一家院子的燈亮著。
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這個時間，除了王二爺帶著幹活的那些人，其他人基本都睡了，金秀芬試探著先走了兩步，見還是沒人，便又跑了起來。
起跑的瞬間，她似乎看到有人影閃進了旁邊小巷裏亮燈的那個院子，難道是小偷？這個念頭只是在金秀芬腦海裏一閃而過，便隨著她的奔跑被抖落了，跑得遠了，她似乎還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但這件事同樣在她的腦海裏如流星一樣劃過，便再無蹤跡，因為現在除了有關姜理的事，其他任何事都無法在她的腦海裏停留。
終於看到了學校，看到了那個亮著紅燈籠的大門，那是一盞褪了色的紅燈籠，金秀芬徑直跑進紅光籠罩的大門，終於可以緩口氣了，她彎著腰，一只手撐在膝蓋上，喘氣聲漸漸平緩後才直起身。
老樓從院子裏的矮凳上站起來，手裏拿著手電筒，開著最暗的光，朝金秀芬走來。
“那孩子我果然沒找錯！”
“嗯！”金秀芬想了想，還是說了句“謝謝”。
“謝啥，五二兄弟是好人，而且這事兒也得虧了五二當年對那孩子的好。”
先前在戲臺上時間緊張，聽那孩子兩次提到五二，她根本沒時間多想，此刻再次聽到五二的名字，心裏萬般不是滋味，他明明早就不在了，卻又讓她覺得他無處不在。
“手機借我用一下。”
金秀芬伸出手，她原本想今天回來以後用家裏的座機報警，眼下回不去，只好找老樓借一下手機了。
“你要幹啥？”
“報警。”
金秀芬直接說出目的，她想看看老樓的反應，但結果似乎讓她有些不太滿意，老樓並沒有啥反應。
“好！”
老樓拿出手機遞給金秀芬，這時門外傳來車子開過的聲音，因為老樓家緊鄰馬路，加上深夜寂靜的緣故，所以聽得很清楚。
“看來，人已經來了。”
“什麽人來了？”
“對了，”老樓沒有回答金秀芬的問題，“你白天說那丫頭是理兒的同學，是聽了黑虎灣的傳說來的？”
“對！”
“我想，我知道理兒不見了跟誰有關系了！”
“是誰？”
金秀芬的話剛出口，門口傳來一聲脆響，像是玻璃瓶被撞到的聲音，倆人幾乎同時露出訝異的神情，連忙跑到門外，循聲望去，右手的院墻下對著幾個綠色的啤酒瓶，一只貍花貓從敏捷地從上面跳下，追著一只了老鼠竄到院墻後面去了。
“你不是想知道姜理不見了跟誰有關系嗎？現在跟我去黑虎灣。”
“黑虎灣？現在？”
“對，現在，再晚恐怕不行。”
不管老樓說的是真是假，只有去看過才知道，況且他今天也是伸了援手的。
“好，我信你一回！”
老樓把手電調到最亮，兩人來到黑虎灣灣口，老樓附身看了看地上的車轍印，擡起手電順著往前看，起身說，“他們上黑虎灣了。”
“你是說左正他們？”
泉村能開著車上黑虎灣的除了左正和老樓，不會有別人。
“對，我們走。”
可左正他們大晚上去黑虎灣幹什麽？而且老樓說跟姜理不見了有關系，會是什麽關系？金秀芬跟在老樓後面，腦中忽然靈光乍現，難道左正他們是為了“黑虎灣裏藏銀山”的傳說？這麽說來姜理的失蹤必然跟他們撇不了關系，可之前大家傳言老樓也跟這事兒有關的……一想到這裏，不祥的預感陡然劇增，她心裏認定，不管跟誰有關系，姜理的失蹤一定跟黑虎山的傳說有關。
算了，是龍潭還是虎穴，也只有豁出去闖一闖了。
金秀芬追上老樓，忽聽前面傳來一陣跑調的秦腔調子，唱的是那句泉村盡人皆知的傳言：“黑虎山下黑虎灣，黑虎灣裏藏銀山……”
聽到聲音，倆人稍加辨別便已知道是誰了，金秀芬正想開口，老樓輕噓了一聲，拉著金秀芬快速躲到旁邊稍高一點的山洞裏，那是前兩年別人挖來看自家瓜地的洞。因為腳步急，踩到山洞口邊緣的土疙瘩滾了下去，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隨著土疙瘩滾落的聲音響起，那人的秦腔調子忽然停了，就在土疙瘩滾動的聲音漸小時，有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離他們不過幾步之遙。
這時，那人竟開口說話了，聲音有點結巴發顫，“哥啊，當年，不是我不救你啊，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哥，求你原諒我啊，就當我是一時糊塗啊哥……”
金秀芬和老樓納悶，互看一眼，都沒從對方的眼裏理出關於這句話裏的頭緒。金秀芬下巴指了指洞外，示意老樓要不直接出去問清楚得了，沒註意腳下一動剛好碰著一個懸在邊緣的大土疙瘩。
土疙瘩咕嚕嚕就像脫韁的野馬奔向外面的世界去了，緊接著，那人聲音抖得越發厲害：“對不起對不起五二哥，我知道今天不該對嫂子無理……”
聽到這裏，金秀芬頓時明白咋回事了，因為山洞往上的半山坡上正是姜五二的墳，那人估計以為自己是見著姜五二的鬼魂了，她再也忍不住沖了出去，老樓緊隨其後。
“啊——”那人鬼叫著逃了。
老樓腳下生風，很快就越過金秀芬，先一步將那人追上按倒在地了。
只見趙大寶手裏攥著個小東西，整個人被嚇得魂都飛了，直到老樓一句“我去”才緩緩回神，連喘氣都有點顫。
老樓聞到一股騷味兒，低頭一看，趙大寶身下流出一片水印。
金秀芬管不了那麽多了，上來一把從老樓旁邊抓住趙大寶：“說，五二是怎麽死的！”
趙大寶支支吾吾半天不說，金秀芬推開老樓。
“讓我來老樓！”
趙大寶得以脫身，沒想到剛坐起來松口氣就被金秀芬狠狠打了一耳刮子。
“……嫂、嫂子……”
“不要叫我嫂子！”
“啪！”又是一耳光，“快說，你剛才為什麽說你沒救五二！”
真是邪門，這女人咋這麽狠，趙大寶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又打又罵，他覺得又羞又臊，看看旁邊的老樓也一臉兇相瞪著他，只好蔫蔫兒地說：“我說。”
“那晚，就是五二哥出事那晚，我去趙老五家喝了點酒，出來很晚了，走著走著我看到路上躺著個人，看著像五二哥，我還想大半夜的五二哥怎麽會躺在那兒呢，我本來想著上去喊他來著，我也確實上去了，但後來……”說到這裏，趙大寶又支支吾吾起來。
“後來咋了，說啊，啞巴了！”金秀芬咬牙呵斥一聲，趙大寶嚇得一激靈。
“後來、有個人把我拉住了，他給了我一沓錢，讓我不要管。”
“那人是誰？”
“是、我不認識。”
金秀芬一雙眼睛狠狠地剜著趙大寶，趙大寶脖子稍稍往後一縮，眼看著金秀芬的巴掌又要擡起來，忙苦著臉說，“我說我說，那人我真不認識，不過我看到過那人開車去過學校，你們知道泉村那時候沒有人開小轎車的，對吧。”
趙大寶用尋求認可的眼神看看金秀芬，又看看老樓，像是想起了什麽，再次看向金秀芬，“對了，那年冬天是左正在學校值守沒錯吧！”
金秀芬又怎麽會不知道兩年前的冬天，放寒假以後，是由左正負責在學校值班看守學校的呢，那個假期，姜五二因為覺得左正一個人常常不好好做飯吃，還經常去給他送飯。
那段時間，姜五二總提起左正，還誇他真是個奇才，金秀芬問他怎麽個奇法，姜五二卻沒有回答。
她至今記得姜五二出事前那天，姜五二回來以後一臉愁眉。他一向慈眉善目，見著大人孩子都是笑臉，仿佛每天都遇到好事，很少這樣的。
她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姜五二沒說，只是嘆了口氣說：“要是有一天真有考古專家來咱們這兒就好了！”
第二天，姜五二又給左正送去了午飯，走的時候安頓金秀芬晚上不用等他，他和左正說些事兒，可能回來得會比較晚，也可能住學校裏。
所以姜五二一晚上沒回來她一點也沒懷疑，誰知第二天早上就有人來她家裏，跟她說姜五二被凍死在路上了。她開始還不信，一直到見到姜五二身子硬邦邦地躺在路上，哪怕是她哭到雙眼浮腫，就算她再怎麽喊他的名字，叫他一起看《探索發現》，他也沒有睜開眼再看她一眼，她才知道她要永遠地失去姜五二了。
村裏的老者都來看了，說是喝醉酒以後跌倒在路上凍死的，白事就那樣辦了。那個冬天，她花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接受了姜五二的去世，又用了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扛起了供女兒上學的責任。
寒假過後，左正就辭職了，再後來聽說左正跟著大老板做了一年的房地產生意賺了錢了，回來帶著村民們一起發家致富，以高於村民們種地所得的價格承包了好多人的地。
有人說左正簡直就是活菩薩，有人疑惑左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大家說歸說，合同還是照常簽了，錢還是開心地拿了。
只有金秀芬因為姜五二的死記恨著左正，寧願地荒著都行，就是不租給他。她記恨左正的是他明明知道姜五二不喝酒，也喝不成酒，還叫他喝酒，而且喝完了也不送送他，由他一個人走，摔倒凍死在路上，她怎麽也沒想到背後竟還有這樣的隱情。
“所以，你為了錢，就眼睜睜讓他凍死在路上了？”
“我，我，對不起……我……”
金秀芬閉著眼，氣的咬牙切齒，“啪！”她又給了趙大寶一記響亮的耳光，
老樓拍拍她肩膀，她往旁邊走了走，把地方騰給老樓，老樓開始盤問他大半夜地跑黑虎灣幹啥。
按照趙大寶的說法，他白天去地裏給左正幹活丟了樣東西，去地裏找東西了。
“你會去地裏幹活去？”泉村人人皆知，左正收麥子雇的是外鄉人，原因是在泉村，除了像趙大寶這樣的極少數的幾個青壯年以外，其他人都去外面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至於趙大寶，又瘦又懶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這不，他臨時缺個人手嘛。”
“是你手裏的陶罐嗎？”
老樓早註意到趙大寶手裏攥著的那一疙瘩東西了。
“是，是啊，怎麽了，我找自己的東西你們也要管嗎？”
“你找自己的東西我們當然管不著，但如果你不是找，你是去偷東西，我還就非管不可了。”
“你……”趙大寶心虛，只好轉移話題：“老樓，你憑什麽管我，你也不看看你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有什麽資格去管別人。”
老樓頓時變了臉色。聽到老樓說趙大寶手裏拿的是陶罐，金秀芬不由得想起姜五二來，遂有了主意。
“不說是吧，那我就不管你是糊塗還是一時財迷心竅了，今天你必須得給五二一個交代。”金秀芬扯住趙大寶的衣領，往老樓跟前一推，使個眼色：“來，老樓，給他拉到五二墳上去說！”
老樓心領神會，一把從金秀芬手中接過趙大寶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將趙大寶拎了起來，拖著往前走。
趙大寶一路求饒，但老樓問啥他就三個字：不知道。
眼看快到姜五二墳對著的山坡下時，一陣狂風吹過來，吹得山坡上的野草老樹響起來，好似附近的孤墳裏發出一聲聲嗚咽，陰森詭異。
老樓忽然停下腳步，“不說是吧！”他提了提趙大寶的衣領，“那看來我們只能把你送到五二兄弟的棺材裏，你跟五二兄弟去說了。”
“老樓，啥也別說了，走，拉上去，反正鐵鍁啥的都備齊全著呢。”
金秀芬這話一出，趙大寶腿都軟了，連忙告饒。
“別別別，我說我說！”
這個女人的厲害他今天已經領教過了，加上有老樓幫手，萬一她來真的，自己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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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秀芬放慢腳步，躲在旁邊一堵土墻後，警惕地朝周圍看了看，沒有人，口哨聲也停了。再看，只有前面小巷裏一家院子的燈亮著。
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這個時間，除了王二爺帶著幹活的那些人，其他人基本都睡了，金秀芬試探著先走了兩步，見還是沒人，便又跑了起來。
起跑的瞬間，她似乎看到有人影閃進了旁邊小巷裏亮燈的那個院子，難道是小偷？這個念頭只是在金秀芬腦海裏一閃而過，便隨著她的奔跑被抖落了，跑得遠了，她似乎還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但這件事同樣在她的腦海裏如流星一樣劃過，便再無蹤跡，因為現在除了有關姜理的事，其他任何事都無法在她的腦海裏停留。
終於看到了學校，看到了那個亮著紅燈籠的大門，那是一盞褪了色的紅燈籠，金秀芬徑直跑進紅光籠罩的大門，終於可以緩口氣了，她彎著腰，一只手撐在膝蓋上，喘氣聲漸漸平緩後才直起身。
老樓從院子裏的矮凳上站起來，手裏拿著手電筒，開著最暗的光，朝金秀芬走來。
“那孩子我果然沒找錯！”
“嗯！”金秀芬想了想，還是說了句“謝謝”。
“謝啥，五二兄弟是好人，而且這事兒也得虧了五二當年對那孩子的好。”
先前在戲臺上時間緊張，聽那孩子兩次提到五二，她根本沒時間多想，此刻再次聽到五二的名字，心裏萬般不是滋味，他明明早就不在了，卻又讓她覺得他無處不在。
“手機借我用一下。”
金秀芬伸出手，她原本想今天回來以後用家裏的座機報警，眼下回不去，只好找老樓借一下手機了。
“你要幹啥？”
“報警。”
金秀芬直接說出目的，她想看看老樓的反應，但結果似乎讓她有些不太滿意，老樓並沒有啥反應。
“好！”
老樓拿出手機遞給金秀芬，這時門外傳來車子開過的聲音，因為老樓家緊鄰馬路，加上深夜寂靜的緣故，所以聽得很清楚。
“看來，人已經來了。”
“什麽人來了？”
“對了，”老樓沒有回答金秀芬的問題，“你白天說那丫頭是理兒的同學，是聽了黑虎灣的傳說來的？”
“對！”
“我想，我知道理兒不見了跟誰有關系了！”
“是誰？”
金秀芬的話剛出口，門口傳來一聲脆響，像是玻璃瓶被撞到的聲音，倆人幾乎同時露出訝異的神情，連忙跑到門外，循聲望去，右手的院墻下對著幾個綠色的啤酒瓶，一只貍花貓從敏捷地從上面跳下，追著一只了老鼠竄到院墻後面去了。
“你不是想知道姜理不見了跟誰有關系嗎？現在跟我去黑虎灣。”
“黑虎灣？現在？”
“對，現在，再晚恐怕不行。”
不管老樓說的是真是假，只有去看過才知道，況且他今天也是伸了援手的。
“好，我信你一回！”
老樓把手電調到最亮，兩人來到黑虎灣灣口，老樓附身看了看地上的車轍印，擡起手電順著往前看，起身說，“他們上黑虎灣了。”
“你是說左正他們？”
泉村能開著車上黑虎灣的除了左正和老樓，不會有別人。
“對，我們走。”
可左正他們大晚上去黑虎灣幹什麽？而且老樓說跟姜理不見了有關系，會是什麽關系？金秀芬跟在老樓後面，腦中忽然靈光乍現，難道左正他們是為了“黑虎灣裏藏銀山”的傳說？這麽說來姜理的失蹤必然跟他們撇不了關系，可之前大家傳言老樓也跟這事兒有關的……一想到這裏，不祥的預感陡然劇增，她心裏認定，不管跟誰有關系，姜理的失蹤一定跟黑虎山的傳說有關。
算了，是龍潭還是虎穴，也只有豁出去闖一闖了。
金秀芬追上老樓，忽聽前面傳來一陣跑調的秦腔調子，唱的是那句泉村盡人皆知的傳言：“黑虎山下黑虎灣，黑虎灣裏藏銀山……”
聽到聲音，倆人稍加辨別便已知道是誰了，金秀芬正想開口，老樓輕噓了一聲，拉著金秀芬快速躲到旁邊稍高一點的山洞裏，那是前兩年別人挖來看自家瓜地的洞。因為腳步急，踩到山洞口邊緣的土疙瘩滾了下去，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隨著土疙瘩滾落的聲音響起，那人的秦腔調子忽然停了，就在土疙瘩滾動的聲音漸小時，有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離他們不過幾步之遙。
這時，那人竟開口說話了，聲音有點結巴發顫，“哥啊，當年，不是我不救你啊，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哥，求你原諒我啊，就當我是一時糊塗啊哥……”
金秀芬和老樓納悶，互看一眼，都沒從對方的眼裏理出關於這句話裏的頭緒。金秀芬下巴指了指洞外，示意老樓要不直接出去問清楚得了，沒註意腳下一動剛好碰著一個懸在邊緣的大土疙瘩。
土疙瘩咕嚕嚕就像脫韁的野馬奔向外面的世界去了，緊接著，那人聲音抖得越發厲害：“對不起對不起五二哥，我知道今天不該對嫂子無理……”
聽到這裏，金秀芬頓時明白咋回事了，因為山洞往上的半山坡上正是姜五二的墳，那人估計以為自己是見著姜五二的鬼魂了，她再也忍不住沖了出去，老樓緊隨其後。
“啊——”那人鬼叫著逃了。
老樓腳下生風，很快就越過金秀芬，先一步將那人追上按倒在地了。
只見趙大寶手裏攥著個小東西，整個人被嚇得魂都飛了，直到老樓一句“我去”才緩緩回神，連喘氣都有點顫。
老樓聞到一股騷味兒，低頭一看，趙大寶身下流出一片水印。
金秀芬管不了那麽多了，上來一把從老樓旁邊抓住趙大寶：“說，五二是怎麽死的！”
趙大寶支支吾吾半天不說，金秀芬推開老樓。
“讓我來老樓！”
趙大寶得以脫身，沒想到剛坐起來松口氣就被金秀芬狠狠打了一耳刮子。
“……嫂、嫂子……”
“不要叫我嫂子！”
“啪！”又是一耳光，“快說，你剛才為什麽說你沒救五二！”
真是邪門，這女人咋這麽狠，趙大寶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又打又罵，他覺得又羞又臊，看看旁邊的老樓也一臉兇相瞪著他，只好蔫蔫兒地說：“我說。”
“那晚，就是五二哥出事那晚，我去趙老五家喝了點酒，出來很晚了，走著走著我看到路上躺著個人，看著像五二哥，我還想大半夜的五二哥怎麽會躺在那兒呢，我本來想著上去喊他來著，我也確實上去了，但後來……”說到這裏，趙大寶又支支吾吾起來。
“後來咋了，說啊，啞巴了！”金秀芬咬牙呵斥一聲，趙大寶嚇得一激靈。
“後來、有個人把我拉住了，他給了我一沓錢，讓我不要管。”
“那人是誰？”
“是、我不認識。”
金秀芬一雙眼睛狠狠地剜著趙大寶，趙大寶脖子稍稍往後一縮，眼看著金秀芬的巴掌又要擡起來，忙苦著臉說，“我說我說，那人我真不認識，不過我看到過那人開車去過學校，你們知道泉村那時候沒有人開小轎車的，對吧。”
趙大寶用尋求認可的眼神看看金秀芬，又看看老樓，像是想起了什麽，再次看向金秀芬，“對了，那年冬天是左正在學校值守沒錯吧！”
金秀芬又怎麽會不知道兩年前的冬天，放寒假以後，是由左正負責在學校值班看守學校的呢，那個假期，姜五二因為覺得左正一個人常常不好好做飯吃，還經常去給他送飯。
那段時間，姜五二總提起左正，還誇他真是個奇才，金秀芬問他怎麽個奇法，姜五二卻沒有回答。
她至今記得姜五二出事前那天，姜五二回來以後一臉愁眉。他一向慈眉善目，見著大人孩子都是笑臉，仿佛每天都遇到好事，很少這樣的。
她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姜五二沒說，只是嘆了口氣說：“要是有一天真有考古專家來咱們這兒就好了！”
第二天，姜五二又給左正送去了午飯，走的時候安頓金秀芬晚上不用等他，他和左正說些事兒，可能回來得會比較晚，也可能住學校裏。
所以姜五二一晚上沒回來她一點也沒懷疑，誰知第二天早上就有人來她家裏，跟她說姜五二被凍死在路上了。她開始還不信，一直到見到姜五二身子硬邦邦地躺在路上，哪怕是她哭到雙眼浮腫，就算她再怎麽喊他的名字，叫他一起看《探索發現》，他也沒有睜開眼再看她一眼，她才知道她要永遠地失去姜五二了。
村裏的老者都來看了，說是喝醉酒以後跌倒在路上凍死的，白事就那樣辦了。那個冬天，她花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接受了姜五二的去世，又用了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扛起了供女兒上學的責任。
寒假過後，左正就辭職了，再後來聽說左正跟著大老板做了一年的房地產生意賺了錢了，回來帶著村民們一起發家致富，以高於村民們種地所得的價格承包了好多人的地。
有人說左正簡直就是活菩薩，有人疑惑左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大家說歸說，合同還是照常簽了，錢還是開心地拿了。
只有金秀芬因為姜五二的死記恨著左正，寧願地荒著都行，就是不租給他。她記恨左正的是他明明知道姜五二不喝酒，也喝不成酒，還叫他喝酒，而且喝完了也不送送他，由他一個人走，摔倒凍死在路上，她怎麽也沒想到背後竟還有這樣的隱情。
“所以，你為了錢，就眼睜睜讓他凍死在路上了？”
“我，我，對不起……我……”
金秀芬閉著眼，氣的咬牙切齒，“啪！”她又給了趙大寶一記響亮的耳光，
老樓拍拍她肩膀，她往旁邊走了走，把地方騰給老樓，老樓開始盤問他大半夜地跑黑虎灣幹啥。
按照趙大寶的說法，他白天去地裏給左正幹活丟了樣東西，去地裏找東西了。
“你會去地裏幹活去？”泉村人人皆知，左正收麥子雇的是外鄉人，原因是在泉村，除了像趙大寶這樣的極少數的幾個青壯年以外，其他人都去外面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至於趙大寶，又瘦又懶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這不，他臨時缺個人手嘛。”
“是你手裏的陶罐嗎？”
老樓早註意到趙大寶手裏攥著的那一疙瘩東西了。
“是，是啊，怎麽了，我找自己的東西你們也要管嗎？”
“你找自己的東西我們當然管不著，但如果你不是找，你是去偷東西，我還就非管不可了。”
“你……”趙大寶心虛，只好轉移話題：“老樓，你憑什麽管我，你也不看看你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有什麽資格去管別人。”
老樓頓時變了臉色。聽到老樓說趙大寶手裏拿的是陶罐，金秀芬不由得想起姜五二來，遂有了主意。
“不說是吧，那我就不管你是糊塗還是一時財迷心竅了，今天你必須得給五二一個交代。”金秀芬扯住趙大寶的衣領，往老樓跟前一推，使個眼色：“來，老樓，給他拉到五二墳上去說！”
老樓心領神會，一把從金秀芬手中接過趙大寶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將趙大寶拎了起來，拖著往前走。
趙大寶一路求饒，但老樓問啥他就三個字：不知道。
眼看快到姜五二墳對著的山坡下時，一陣狂風吹過來，吹得山坡上的野草老樹響起來，好似附近的孤墳裏發出一聲聲嗚咽，陰森詭異。
老樓忽然停下腳步，“不說是吧！”他提了提趙大寶的衣領，“那看來我們只能把你送到五二兄弟的棺材裏，你跟五二兄弟去說了。”
“老樓，啥也別說了，走，拉上去，反正鐵鍁啥的都備齊全著呢。”
金秀芬這話一出，趙大寶腿都軟了，連忙告饒。
“別別別，我說我說！”
這個女人的厲害他今天已經領教過了，加上有老樓幫手，萬一她來真的，自己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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