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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年輕陳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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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年輕陳小殺

轉速和球速還在不斷加碼,林瑯有點急。

這樣對拉下去無非是看誰的體力撐得久,能吃對方的破綻。誰拿下這一分都有可能性。

林瑯拿了這分,正式反超,軍心大振。對面拿了,必然也是給了能守住的底氣,繼續成為牢不可破的營壘。

變則通,林瑯不想讓出去一半的可能性,往後退,驟然穿直線!

樊振東也愛這麽打。

林瑯在訓練中沒少吃他這神來一手的虧,捶胸頓足幾次後默默學到了。

穿直線,純靠掌控力,不成功馬上自己死。

穿過去了,關鍵分拿下。心理上一下子有了底。

日常每一次被虐都沒白遭罪,吃一塹吃一塹吃一塹……之後終於,起了關鍵作用。

努力這種事,真沒有值不值得、白不白費這一說。

從懸崖邊上退回來了一步,林瑯下手更狠更穩,到了決戰時刻,一板猛掄胳膊的前沖弧圈,不再相持,該擺短擺得很果斷,板板上臺,板板得分。

每球必爭,每球都不容有失,蹬步、收腹、弓腰、跑動,反應太快了,每個球都像是有意識地找她的手。

戰損,尿檢無問題,但是,大家都講,愛是賽場上唯一合法的興奮劑。

真的贏下來了。

山崩海嘯般的掌聲呼喊林瑯聽不見,腿下一軟,又哭唧唧求抱抱,兩個女孩抱在一塊,等於是一起死了一回、生了一回。

“雙打見。”

“雙打見。”

冠軍被簇擁在正中,頒獎,大合影,得了獎牌又捧了獎杯。第一次看到大賽那麽大一個的獎杯,林瑯先是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下,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開始拿,隊友開玩笑講“你不拿給我”,才急了不糾結地一把抱過來。

在國乒的封建大合影中,林瑯第一次不是在角落裏蹲著展國旗的人,居然真的,做到了。在當下有一陣一陣的眩暈,沒實感,如夢似幻。

最期待的是陳玘的獎勵,他必然會準備驚喜,合照前林瑯都看到他和朋友們嘰裏呱啦了一大會子,又神神秘秘地提了什麽東西。但居然直到散場,都還沒有表示的意思,有點氣。

離聚光燈遠了,沒有第三人關註的場合,更衣室邊上,林瑯把金牌摘下來,給她的冠軍頒獎。

只差了一點點時運而已。

不是他不好。反而是他太好了,不在人前講旁人的一句不是,冷板凳也坐,忽視也慢慢捱,一步一步才到了現在。

這樣的畫面,林瑯幻想過很多次,實際陳玘戴上單打世界冠軍金牌的樣子比她想象中更好看,盡管鬢有風霜,銳氣稍斂,洗盡鉛華,那一顆豹子一般的心還在不息地跳躍。

“好看。”林瑯哽咽著親了親陳玘泛紅的眼眶。

遺憾終得收尾。

“老了啊——”

“不老,”林瑯按住他的胸口,有斑斕獵豹棲息,不曾沈寂,“你永遠年輕。”

陳玘耳邊似乎傳來了空明遼遠莊重的鐘聲,當——當——當地回蕩。

抒情的部分過去還是要跟他生氣的,上一秒情意綿綿,一下秒氣得上手:

“這麽大一個場面,我的驚喜呢?擁抱呢?好啊,你又開始避嫌了陳玘指導。”

陳玘笑:“不是,那是屬於你的高光時刻,那麽多人看著呢,我不想你拿到人生中第一個世界冠軍,結果出來的報道不聚焦於你多拼命多努力,全都是你愛我我愛你師生戀年齡差。”

“行吧。”還是傲嬌報臂,等著陳玘現在四下無人時的表現。

陳玘也緊張地胸膛劇烈起伏,手抖抖抖抖抖,從懷裏要掏出他這一生最寶貴的勳章。

鐘鳴之聲越來越錚然。

靈臺清明,回蕩著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吟唱——

【有九鐘焉,是知霜鳴,至此爭神,操幹戚以舞……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猛獸食民,鷙鳥攫弱,黑龍亂方,風伯雨師,其道蒼蒼……勝水出焉,其中多蒼玉,貽我瓊玘,乞留玎瑯……】(參考《山海經·北山經》,謝靈運詩)

有點頭疼。

有屬於他又不屬於他的亂七八糟的模糊影像。

百鳥銜環,彩雲霞照,人治的時代到來之前,殺道亦是生道,但是還差一人未渡,他搖了搖頭走向前方。踏過沙漠,穿過荒原,烈火焚身,雙目失明,五感不存,舉步維艱又微笑著投身走向看不見的終點。

警告的讖言好清晰:【你將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好。】

【你將不知她在何處,魂魄是否得以修補,也許最後徒勞無功。】

——【好。】

【你將無法回應,無法承諾,回憶清空,輪回重置。】

無法回應!無法承諾!

……

陳玘拿出了那塊雕刻著代表勝利的尼克女神的金牌,女神振翅高飛,背面則是永恒不息的火苗,腦內的鐘聲一聲比一聲響亮恢弘,他哽咽著將金牌掛到林瑯的脖子上。預謀已久,所以此行將置於家中展櫃最珍視的獎牌帶在了身上,完成了彼此最重要的榮譽的交換,從此,願結兩心同。

“雖然……雖然我覺得你現在還太小了,我多少有點仗著人生閱歷欺負人的意思,但是……”

他緩緩單膝跪下:“以後,都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林瑯眼淚簌簌掉,猛點頭之後才補了句:“好。”

“嘀——”在林瑯應下之後,陳玘大腦中翻騰的信息終於爆炸,有金戈之物的長鳴,可能是鳴鏑,可能是尖嘯悲鳴盤旋的鳥兒。

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要彌補上哪一處的空白,就要剜了自己的血肉去填,順道而為,皆不能免。

這是第多少次嘗試,陳玘不知道,盡管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接近圓滿,但總是,又掉進陷阱,被圍追堵截。

眼前如有山崩海嘯,陳玘漸漸感覺不到自己手腳的存在、軀體的溫度,只剩散散的一口氣,不知道在哪兒飄。有過好多次失敗了,上一次,是車禍斷了左手,已經是最接近成功,似乎不會對那個人再產生致命的影響,六親填上了一親,比起上上一次的斷頸,上上上一次的生而凍斃,好像好太多了。但是他不忍心,天地不仁便為仁,他的殺道為最有大愛的生道……

“重啟。”他咬牙找回知覺,說出了自己都不明白含義的話。

對於好多人來講,自己受到懲罰固然值得痛苦,但有好兄弟陪著一起受罰那簡直宛如度假。

《關於接待國乒隊員陳玘、邱貽可深入農村鍛煉的安排意見》都發到村鎮上了,哪曉得臨門一腳,邱貽可跑路,死活不幹,丟下陳玘一個人獨對簡陋村舍的一張木板床。

這麽窄的床,虧陳玘還給邱貽可慷慨地留了一大半的地方呢!

陳玘郁悶捶墻。心裏爆罵了可子一大堆,用手墊著後腦,破罐子破摔地往床上一倒。

屋內陳設簡單,除了床就是一張小木桌,但是陳玘並不看書寫字,所以桌子對他0作用。

具有田園風情的碎花藍白窗簾沒拉,一眼能望見原野,和後山的樹木、溪流,月色尚好,陳玘心煩得要命。亞洲杯生氣摔拍了,隊裏準備立個典型,順便也磨磨他的脾氣,深入農村鍛煉便罷,還安排了記者攝影團隊多角度記錄,據說還要上電視丟個大臉……隊裏好多人都笑著講,要準時在農業頻道前收看的。

這叫他殺神的面子往哪擱!

陳玘嘆氣,陳玘心碎。

最難受的還是,亞洲杯輸得慘,0:3,怎麽打都不對。眼睛一閉就是覆盤,誰不踏實,夢裏都在想回去應該怎麽打。

窗簾無風自動。

陳玘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不是說了跟拍團隊明天才就位嗎,煩上加煩,側身背對著窗側躺睡,誰愛拍誰拍吧。

半夜被尿憋醒了。

農村廁所條件有限,旱廁陳玘上不慣,繞路去村裏小學外頭的廁所上,好歹是正兒八經的蹲坑。得穿過去中間的小天井再走一截,當然,也可以找個沒人的田坎邊解決……鑒於他最近備受關註,還是別了,老實一點,小心使得萬年船。

憋著尿人哪有不著急的,陳玘眼睛還有點輕度近視,瞇著眼步子帶得極快。村裏人的作息很早,正常這個點不會有人有車,陳玘就沒太看著路,埋頭猛沖。

“哎呦——”

迎面跟著從學校廁所半邊遮擋墻走出來的一東西撞上了。

陳玘感覺還挺軟乎的。

當然對面的那個被他硬挺的胸肌撞得生疼,一下子被“啪唧”彈到了遮擋墻上,很結實,感覺摳半天都摳不下來。

“沒、沒事吧,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陳玘一慌,趕緊查看著那人的情況。

穿著藍白睡衣的小姑娘,一股子稚嫩的青春氣息,一眼看二十歲沒到,中長發慵懶地搭在肩上,同樣是睡眼惺忪的一張臉,皺著眉毛叫疼。

開始沒感覺有什麽,擡眼對上了陳玘的關切,眼淚瞬間下來了,抽噎著“哇”地大哭:

“陳玘——你好年輕啊!怎麽這麽年輕啊我的天吶。”

手上不老實,上去勾著陳玘的脖子哭。

陳玘臉“唰”一下紅透了,他知道自己女粉絲多,賽場上也經常收到女粉絲的加油助威還有小禮物什麽的,但還真沒見過像面前這人這麽膽大妄為臉皮厚的姑娘,投懷送抱,成何體統!

而且,哪個女粉誇陳殺誇“年輕”的?莫名其妙,他一直都是個青蔥小少年呢。

可是她好像哭的真的好傷心的樣子哎……也算是他有錯在先吧……

不過,從來沒跟女孩子貼的那麽近,陳玘鼻子尖,一下就聞到了姑娘身上沐浴露的淡淡清香,羞得僵在原地,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擱,推不推開都不方便。小腹的位置被姑娘撲過來一頂,膀胱更是要炸了。

“你、你,一女孩子,先松開,有什麽事,等我先上廁所出來再說,可以嗎?”就算是他的球迷追到這裏來,也太拼了吧,不過看穿著打扮,有點像是本村人。可皮膚細嫩,手軟,又不像是莊稼人,處處矛盾。

語氣太陌生了。哭聲剎那停止。

有人陪有人哄,眼淚有意義,獨自一人,只有堅強的這一個選擇。

小姑娘撒開了手,退後拉開距離,目光的溫度變冷。

陳玘點頭示意了一下,放水要緊。

等再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陳玘跟平白遇到了個女鬼似的。

被大費周章的起夜一打岔,陳玘睡意去了大半,天邊微微透出來薄薄的光,借住的農戶老劉家的雞蠢蠢欲動。老年人覺少,老劉已經睡差不多了,往雞舍裏面撒了把小米,小雞圍成圈啄啄啄。

陳玘不好意思地跟老劉打了個招呼:“叔,我剛剛在學校上廁所。”

“哎,接著睡吧,還早。”

陳玘進門前又扭頭問了一嘴:“對了叔,我路上碰到個姑娘,長得挺小的,二十歲不到吧,皮膚特別白,頭發到這兒,她是幹嘛的啊看起來有點奇怪。”

老劉想了一下,“哦——”了很長的一聲,講:

“上個月過來尋親的,叫林瑯,找來找去沒找著,住隔壁李嬸家,幫忙做做活看看小賣部,我們這地兒沒什麽老師,她還在學校裏教一年級小孩識字。哦,巧了,她講她也是打乒乓球的,厲害著呢。”

陳玘笑了笑,沒說話回去繼續睡。

哈哈,挺有意思的,跟他面前講乒乓球打得好,那不是關公面前舞大刀麽,他還真不慣著假把式的人,要是再裝起來被他看個正著了別怪他下手戳破。

六點,準時起床,洗漱吃早飯,準備參加勞動。

看著一桌子的大饅頭窩窩頭,陳玘的南方胃暗暗叫苦連天,老劉家人不錯的,待客熱情,他本是過來受罰,哪好意思挑三揀四。

捏著個饅頭啃了口,嚼吧嚼吧了半天,沒咽下去。

村裏村外的就這麽大點地方,央視記者的攝像機已經架起來了,外頭還有好多來看熱鬧的村民,都來看奧運冠軍長幾個鼻子幾個眼睛,陳玘更有點咽不下去。

有小姑娘跟劉嬸打招呼:“嬸子!”

劉嬸看到隔壁家的小姑娘就喜歡,俏生生的,好看:“哎,林瑯啊,你也來看奧運冠軍啊。”

陳玘一頓。

林瑯講:“沒事兒,早上我煮早飯,粥煮多了,給你們送一盆來,不然也是浪費。你們先忙哈。”

跨進門檻,粥盆一放下,擺擺手拒絕了老劉和劉嬸一起吃早飯的邀請,避著鏡頭跑得飛快。

陳玘大喜過望,就著熱粥吃完了手上的饅頭,總算沒多犯一條浪費糧食之罪。

填飽了肚子,先去村裏的豬圈餵豬。都說豬臟臟臭臭的,其實不然,豬是種很聰明的動物,也很愛幹凈,對豬圈的衛生條件有要求,太臟了馬上生病。

餵豬挺累的,飼料幾十斤一袋,搬來搬去,均勻地撒在豬食槽中。

看小豬們吃得暢快,陳玘滿心寬慰,心想這一頭是邱貽可,那一頭是方博……都是他的好大兒啊,把他們餵得飽飽的。

陳玘怕豬豬們不夠吃,吃完一槽又要再搬飼料往裏頭添,中間還要回覆著記者關於他改造感想的問題,忙得熱火朝天。

正拿下來了一大袋豬飼料,手上勁一空,飼料袋被人托著放回了架子上。

“夠了的,再餵豬得撐死。”

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陳玘看了一眼攝像大哥,他看出來了林瑯絕對對他有意思,哪兒都有她在,觀眾們都要看呢,她最好是別在鏡頭前輕舉妄動。

林瑯揚了揚下巴:“不信你問劉叔。”

老劉接茬講:“啊,今天確實餵得比平時多,偶爾多吃些也還行。”奧運冠軍做的真有不到位的地方,旁人也不好意思直接提啊。

陳玘有點害羞,應聲去收拾豬圈,清理豬糞是場硬仗,他屏息忍著,暗罵邱貽可逃得一手好難。最後用水槍把豬圈地面沖了一遍,豬圈的活總算大功告成,至於之後的鋤地、除草,陳玘做起來就當放松了。

雖然瓜草不分。

誤傷瓜苗無數。

態度是好的。

田園菜畦別有一番風味,黃瓜豆角個個長得水靈靈,清香飄動,大方的村民叫陳玘別客氣,想吃就摘。陳玘大大方方地給自己挑了個長得最好看的嫩黃瓜,在衣袖上擦了擦,嘎嘣一口咬下去。

“哈。”

在圍觀的村民中又傳來一聲不和諧的嗤笑。

陳玘皺眉。

還是那個神出鬼沒的林瑯。站在墻根底下,報臂,看起來像憋了一肚子的壞水。

林瑯笑:“這塊菜地我早上看著我李嬸澆的。”

嘎嘣。陳玘又咬一口,笑笑不接茬。對他感興趣的女孩子太多了,他沒工夫細心照顧每一顆愛慕之心,那不成渣男了嘛。

林瑯的笑容更猖獗:

“那你猜猜我李嬸拿什麽澆的。”

陳玘一楞。

反應過來時已經咽下去了好多,啊呸呸把嘴裏的都吐掉,還是有點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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