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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頭發也能受欺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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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頭發也能受欺詐

剛好男人的身軀擋住了外面射進來的燈光。

昏暗狹窄的通道裏,兩個人相對而立,聲音在方寸之地內回轉得很是暧昧。

林瑯看光芒給陳玘描的一層白邊,與他的臉形成了鮮明的明暗對比,他的影子覆蓋過來,像是要永遠地將她護在羽翼之下。

林瑯看到他就想笑。

不是嘲笑他。

而是,這個世界上有陳玘這個人的存在實在是太好了,能在陳玘身邊真開心啊,每次確認一遍這簡單的事實,都會又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外間人聲鼎沸,卻有小小的角落能容納他們。

林瑯說:“嗯,沒過多久我就成年了,到時候不能再算是早戀。”

“啊那你有想收到什麽禮物嗎?”

陳玘嘴一快,想也不想地順著問了,殺神是個善良的殺神,女孩子的十八周歲生日肯定要圖個儀式感的。

這麽一操心,形象又成了和藹無害的老父親。陳玘生氣,他憋了好久才在林瑯面前憋出來殺氣臉的,怎麽老是破功。

林瑯裝舉棋不定道:“我仔細想想啊……”

陳玘又皺眉幹咳,挽回一下凝重的訓話氣氛:

“咳,你回去慢慢想,我們先說正事——我們的目標是沖擊大賽金牌,所以別被花花世界吸引,千萬不能隊內戀愛,尤其是跟那幾個主力。為了避免培養的男女隊主力是情侶,大賽中出現感情狀況導致男女乒雙雙失利,讓國家花的心血全部白費,大賽直接報廢,主力間不能談戀愛,情侶間弱的那個自動撤掉所有培養資源為強的那個讓路。我不希望我辛苦培養出來的你,成了哪個野小子的犧牲品。”

後面幾個字真是硬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想虛空索敵,不管那個家夥存在不存在,敢拱他家的白菜先揪出來打一頓再說。

林瑯故作震驚,頻頻點頭,仿佛是真把陳玘的話聽進去了。

正當陳玘以為訓話奏效了,林瑯又來了一句:

“陳玘教練,那我找個比我弱的男隊員談戀愛不就行了。”

睜大眼睛裝無辜。

陳玘已經看穿她單純小白花面容下的一肚子壞水了,伸手重重地彈她腦門,彈出了響聲。

“疼。”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這麽想的,我作為過來人告誡你,女孩子一定一定不能跟廢物談戀愛,找配不上自己的男人就是自甘墮落!菜會傳染!你跟個菜狗子談,天天雙人練菜球,最後菜到了一塊去,生個更菜的小孩,我真把你逐出師門不認你。”

狠心下了重手叫林瑯千萬牢記,手一挪開,便看到林瑯白皙的額頭現出紅印子了。

林瑯一邊蹙眉喊疼一邊偷偷觀察陳玘的反應。

按照平時的套路是能誆來陳玘的心疼的。

但這個問題的份量太重,陳玘其實心都在顫,一下子就聯想到了曾經許多天賦卓絕卻為情之一字自毀前程的同期女隊員。

陳玘接著沈聲宣布:“別人我不管,我不想看你因為別的事情分心,在拿到單打冠軍前我不會同意你戀愛。我就這麽跟你說,談戀愛成績下滑的全是女運動員。那誰和那誰,偷摸談戀愛談了七年,男方說分手就分手不耽誤找網紅找白富美,姑娘家傷心地把世界杯打稀碎。”

職業運動員生活環境單一,來來去去就那麽些人,接觸不到覆雜的社會環境,青春期一上頭容易不管不顧。修成正果的少,抱憾終生的多,最恐怖的是等到她們幡然悔悟的那一天,隊伍已經不會再收留主動斷臂放棄戰鬥的戰士。

望斷天涯路,無處是故鄉。所謂“愛情”放錯了時間,簡直是為女運動員量身打造的陷阱。

彼此的陳玘想不通她們為什麽會那麽傻,運動員怎麽可以放棄勝利呢,大家都那麽愛犧牲奉獻的話,冠軍幹脆靠讓產生好了。

“聽明白了沒有?”陳玘厲聲要個答覆。

他有原則,大事必須弄得明白清楚。

“聽明白了。”

“聽進去了嗎?”

“聽進去了。”

林瑯捂著腦門垂頭看腳尖,喪氣服帖的鵪鶉樣,適當的時機演聽話順從。

“我看看你腦門什麽情況,哇真紅。”陳玘扯下來她的手,把頭掰到便於觀察的角度。

“陳玘指導左手的神通還是在的。”

“那是。”

陳玘一挨小徒弟誇就特別聽不懂好賴話,把纖長的左手提到林瑯面前晃了晃。

林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陳玘的滾燙從臉頰燒到了指尖:“你你你你你——”

又是緊張犯磕巴。

“有個問題想請教——關於運動員和教練的戀愛關系,隊裏有相關規定嗎?”

林瑯是想著,總不能自己被下了“戀愛禁止令”,陳玘卻一身輕松地去當花蝴蝶吧,不患寡而患不均,可不能讓她瞪眼幹著急。

本意是平a一下試探陳玘的態度。

沒想到這次陳玘沈默得過於認真。

在漫長的空檔期裏,林瑯玩他的手指。陳年老繭還未褪去,先天條件極好,鉗制住拍子便不會脫手,難怪可以在橫拍直拍間跳躍。

在眼睛不方便發揮作用的時候,觸覺原始又靈敏,林瑯順著拂過他燃了火焰的掌心,那裏繁覆的紋路仿佛在眼前蜿蜒。

陳玘不說話,沒有動,沒有反應。

應該是卡了。

林瑯隔幾秒鐘捏他寬厚的手掌,等待他感官覆蘇。

陳玘想到了他年少時那一段懵懂酸澀的感情。他對那個女孩笑得無害單純像是能被隨便拐回家,懷揣著小心翼翼放開了所有驕傲,在姐弟戀罕見的年代不怕在人前放低姿態一口一個姐姐。

他沒完全跟林瑯說實話,因為他還見過有一對情侶是男方狠狠地受到了影響,是唯一一例。

某次單打比賽臨上場,他多餘刷一眼手機看到了她與別人的婚訊,魂不守舍打出了最差成績,與最有可能拿到金牌的榮譽失之交臂。

陳玘用力抽回了手,老繭從她捏緊的指縫裏很擦過去,認真叫她的名字:

“林瑯,真的不行。”

拿金牌甚至都要比頂著壓力阻礙走到一起容易。於林瑯,不如專心備戰;於他,三十多歲渡情劫簡直殘忍,再被傷一次肯定孤寡後半生。

林瑯等著陳玘慢慢說原因。

只要給出來的理由是年紀、備戰之類的她都可以接受。

只要陳玘沒有拒絕她對他世界的進一步占領。

但是陳玘沒有拓展開來的意思,不行就是不行。

“真的不行”,看來他嘗試過說服自己,失敗了,真的沒有辦法了。

林瑯把下巴擡高,放輕松語氣,在陳玘的眉頭緊鎖面前報臂裝雲淡風輕:

“嗯好。”

林瑯邁步繞開他,推門:“我繼續練球了。”

陳玘沒轉身,沒應聲,林瑯打了聲招呼松手,門內門外兩個世界。

沒太多傷春悲秋的時間,國乒的訓練節奏太快了,每個人都竭盡全力地往上攀登。

林瑯一天三練忙起來甚至抽不出來空去外面理發,新長出來的碎發挺拔堅硬地往四面八方炸毛,陳玘不管她的儀容儀表,她自己更懶得管。發如情絲,不可斷絕。

耗著吧,拖著吧,至少他們都被拘在這支隊伍裏,名字被排列進同一方榮譽。

林高遠跟林瑯等人練混雙,天天對著一坨炸毛頭發,實在是看不下去:

“你知道我是廣東時尚男明星嗎?不行,你得趕緊把你的頭發修一修。”

“饒了我吧,我已經累得洗完澡一挨枕頭就睡著。”

林高遠眉飛色舞:“不出去也好辦啊,我給你剪,我技術和審美可好了,外面的Tony確實不值得信任。”

林瑯捂住腦袋,其實她更不信任他。

“你看,你看,東子的頭發也是我給修的呢,多好看啊。”林高遠怕她不信,還把樊振東拉出來背書。

林瑯觀察了一下樊振東的海膽頭,真誠發問:

“給男生剃個頭就能說明你的實力了嗎?他這發型你給我個推子我也能推。要不然你讓鰻魚也同意,我排她後面。”

林高遠一楞:“你怎麽知道我想在給鰻魚理發之前先找個人練手。”

林瑯氣得說不出來話。

林高遠好說歹說一陣勸,說什麽林大師出道首秀,審美高級,時尚品味絕佳,不收手工費,頭發長影響球感……和樊振東兩個人一陣忽悠,在食堂找了個角落把林瑯按在座位上。

找食堂阿姨借了塑料的一次性桌布,摳了個洞往林瑯頭上套,樊振東扯著邊角兜碎發。

“等一下你手裏拿的剪刀不是理發剪吧?為什麽跟我早上剪褲腳線頭的那把一模一樣?”

“拿啥不是剪啊,你就說快不快吧。”

等林高遠把她的頭發霍霍完,林瑯接過鏡子一看真實地哭了,是被醜哭的。

怎麽說呢,不能說林高遠是詐騙。

因為確實給她剪了個樊振東同款。

但由於他們兩個不是一個性別,所以這發型被林瑯頂著實在是難看。她好懷念自己以前的頭發,能紮能放,訓練時能勉強捏出來個晃悠晃悠的小團子。

林高遠頭伸過來看:“真哭了?”

“真醜哭了。”

樊振東遞紙巾:“哭吧,食堂紙多。”

能借別的事由哭一場真好。

盤旋在心頭的陰霾有了正當的出口。

林瑯沒哭出聲,用紙巾簡單吸了一下眼淚,看到群裏發的文件是真“哇”地哭出聲了:

“別笑了,隊裏發了通知,報名三大賽的資格從現在開始采用新辦法!”

原本國乒采取能者居之,不看過往成績,三大賽報名前開始隊內循環賽、資格賽,能靠實力打出來的,不管資歷多淺都能上。

現在取消了隊內選拔,采取積分制。

在本周期內男女隊各自世界排名最高的三人才有報名的資格。

世界排名是根據積分來的,積分這種東西,說水也挺水。有些商業賽的積分能比肩奧運會。並且,商業賽往往是各國選手試驗新技術新打法的場合,容錯率高,商業賽有些選手溫和得如同綿羊一般,到了大賽賽場馬上化身不要命的瘋子。

陳玘和林瑯備賽的戰略一直是不畏浮雲遮望眼,劍指三大賽,暫時不參加商業賽,保持打法的神秘,叫外國對手想研究也找不到資料,拿到大賽資格橫空出世技驚四座。

因而她這個周期的積分,居然是0哎。

陳玘:【?】

管理員撤回了“陳玘”的消息。

林高遠也撒開剪子痛哭:“我這個周期沒參加商業賽啊!曼昱是特別想爭取下一屆奧運會團體資格,也沒打外戰。”

樊振東提醒道:

“你們趕緊找你們教練商量一下怎麽辦。看看現在還有什麽商業賽能刷分,能報的全報上。”

“我還沒打過外戰呢,洩露了技戰術咋辦?”

“都什麽時候了,先能上大賽再說。”

緊急情況到來,陳玘和林瑯很自覺地迅速碰頭聊公事,不提風月,林瑯抽抽嗒嗒網上報名,陳玘奮筆疾書地給她填紙質備份的報名表。

以往陳玘填報名表的字跡一筆一劃得像小學生,現在跟時間賽跑,潦草些顧不上了。

林瑯,女,左手橫拍,XXXX年X月X日生……越潦草連筆,這行字越眼熟。

陳玘心驚著悄悄打開錢包,跟那張出現於2006年的紙條對比。

相差無幾的內容,更反映出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僅連筆的位置、轉折相同,關鍵筆畫的力度輕重也別無二致!

覆制粘貼一般的像。

陳玘冷汗下來了。

他怎麽會,在2006年就預言了林瑯的出現?

如果真是他寫的,他為何沒有一點印象?

靈異故事再現。要潛伏多久,故事的主謀才會收網?

林瑯突然抱怨:“為什麽一下子改了大賽報名規則啊?”

陳玘做賊心虛,猛地擡臂壓住錢包,大幅度的動作讓林瑯不免詫異。

“哦,可能是乒羽中心的領導想要趕緊推動乒乓球的商業化,積攢民眾基礎吧。像奧運會四年一次,如果運動員只盯著這類大賽參加,確實不利於其他商業賽的發展。”

林瑯欲言又止。

最後只是將陳玘的反常看作他面對她時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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