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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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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

在陸懷袖支付了巨額的定金後,薛陸二人達成交易,約定三天後便出發前往北離。

在第三天的正午時分,陸懷袖卻還未曾進食,此時早已餓得饑腸轆轆,無奈之下,只好外出去找薛矜。木屋外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桃花林,她似乎陷入了迷宮,在林中走了許久,直走得雙腿都發酸起來,卻還是一直在原地打轉。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她突然聽見前面不遠處有動靜,萎靡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忙擡起有些酸軟的腿,強撐著身子循聲找過去,很快就看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盡管有心理準備,她還是被眼前這一幕給震撼到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屏住呼吸怕驚擾神跡。

碧水藍天,陽光和煦,涓涓流水叮咚作響,空中時而傳來婉轉的鳥鳴,伴著風吹過桃花林時發出的窸窣聲響,鋪成一幅恬淡悠然的畫卷。

在一樹灼灼盛放的桃花下,緋衣少年正手持一把刀身漆黑刀尖殷紅的刀,一下一下的揮舞著,泛起陣陣血光。他的動作流暢而迅速,如同操作身體的一部分,鋒利的刀刃和飄逸的衣擺將力與美恰到好處的詮釋出來。

他的刀實在是太快,快到揮刀的一瞬間,平靜的空氣都混亂起來。一陣狂風平地而起,卷起地上層層落花,淩厲刀氣不斷斬出,在空中利落的將每一瓣飄落的桃花切得更碎。

一時間半空中皆是片片桃花,很快那些完整的花瓣皆是從中斷成了兩半,簌簌落下,落得少年滿身皆是。長刀連連揮舞,桃花紛紛灑落,花影刀影交織在一起,難分你我。

一陣花雨過後,少年收刀站定,像玉做的竹枝一樣的手伸出,接住一片花瓣放在手心。見那切口十分平整光滑,一看就是被鋒利無比的刀刃直接一刀兩斷,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抖了抖身上飄落的花瓣,薛矜向不知是在旁看了多久的陸懷袖走來,早在她在背後的時候,他就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衣袍擺動間,他已在她的面前站定,動作輕柔的從她發上取下一片桃花花瓣,而後歪了歪頭,不解地問道:“剛才你為什麽一直站在這裏不動?”

陸懷袖看得入了迷,直到那道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麽丟臉的事情,她的臉頓時漲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總不能說自己看他練刀看得太過專註,連眨眼都忘了吧。羞死個人了。

這時一陣風輕輕拂過,陸懷袖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忽然意識到自己就站在一株桃花樹下,頓時福至心靈般想到了什麽,指了指頭頂上從天光雲影中垂下的長長的桃花枝,故作鎮定地說道:“我很想聞聞這花的味道,但它對我而言太高了,我夠不著,只能仰著頭吸著鼻子幹嗅。”說完還親自示範了一遍,以顯示自己沒有說謊。

她一邊仰頭假裝嗅著桃花,一邊用眼角餘光偷偷瞄了薛矜一眼,見他並未露出懷疑之色,心裏的那塊大石頭才悄然落地。

而就在她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不會再被他取笑時,少年伸手抓住了那些有花的枝條,然後替她壓了下來,壓到她能聞到的位置。

濃郁的花香頓時撲鼻而來,令人心醉神搖。陸懷袖錯愕地擡眸看向他,剛好與他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四目相對。枝椏掩映間,他向她輕輕一笑,枝上桃花都給他比下去了。

“你聞吧。”

他的笑容明媚得能灼傷人眼,陸懷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下意識低眉不敢擡眼直視。她心不在焉地嗅著花,滿腦子都在胡思亂想:“這人未免也太好看了吧,以後就叫他薛傾城好了。”當然,這個稱呼她也只敢在心裏念叨。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薛矜估摸著他的雇主聞夠了,便松開了壓著枝條的手,將自己的刀收回手腕中。

陸懷袖親眼目睹了全程,見那把纖薄鋒利的刀憑空消失,不由得好奇問道:“薛公子是怎麽收的刀?為什麽晃眼之間就不見了?”

薛矜聽罷伸出手來,右手手腕內側有一道黑色的十字印記,看著顯眼極了,跟紋身似的。他言簡意賅地跟她解釋道:“這刀不用的時候,可以寄宿在右腕裏面。”

陸懷袖聞言頓時兩眼放光,看向薛矜的神情裏充滿了崇拜。寶刀配英雄,擁有這樣的刀,刀的主人必定實力不俗。

薛矜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說道:“明日我們就要啟程了,這一路上可能會遇到各種危險,所以你得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現在我有空,就傳授陸小姐保命三招吧,遇到危險時,你也好抵抗一二,求得一線生機。”

保命三招?陸懷袖聽了,濃密的黑睫輕輕顫動,一臉期待地看向他。

薛矜並不多言,特意放慢動作給她示範了一遍。

第一招是暗暗抓起地上的泥土和沙礫攥在手裏,猛然向敵人的臉上扔去;第二招是借機站起用食中二指直杵敵人的眼睛;第三招是趁敵人護住臉部的時機,用膝蓋猛踢其襠部,或者其他要害部位。

示範完畢後,他看向陸懷袖,那雙漂亮的狐貍眼彎得像初一的月牙,“我講明白了嗎?”

陸懷袖神色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來了。

薛矜將信將疑地看向她,朝她擡了擡下巴,唇線優美的嘴一張一合:“那你演示一遍。”說完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把我當作你的敵人,比方說我想要冒犯你什麽的。”

少女聽罷,臉上莫名一紅,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他面前使出了那三招,雖然連對方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卻將這三招使得有模有樣,完全不像初學者。

薛矜將她的表現盡數收入眼底,滿意地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錯,只是還有一點需要你記住。你使出這三招的時候,一定要乘對方不備,這樣才有可能保住性命。我提前知道你要攻擊我,自然會小心防範,不讓你得手。你真正的敵人就不一定了,總會對你放松警惕的,你就在他大意的時候用出這三招,必定卓有成效。”

傳授完這保命三招後,薛矜突然聽見小姑娘肚子裏“咕嚕咕嚕”的聲響,擡眸看向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陸懷袖捂著自己的肚子,漲得滿臉通紅,只覺無地自容。沒辦法,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別說是去廚房做飯了,她連自己家的禦膳房都沒有進去過。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是薛矜做飯,所以她肚子一餓,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找對方幫忙。

不得不說,薛矜在廚藝上也是罕見的高手。形形色色的食材,五花八門的烹調方式,他俱都精通。自從她用金錢的力量打動了對方後,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只覺得少年的廚藝比之宮中禦廚,有過之而無不及。

薛矜看出她的窘迫,很寬容地笑了一下,而後熟門熟路地折下一根樹枝,用真氣削尖,再帶著樹枝到溪邊開始叉魚。他將手裏的樹枝高高舉起,尖端朝下,眼睛緊盯著河面,接著猛地往下一紮,再提起來時,樹枝上便掛著一條大鯽魚了。

陸懷袖見他拿根樹枝就能叉到魚,眼眸中有些躍躍欲試,也折下一根樹枝,在溪邊學著他的樣子叉魚。

溪水清澈見底,幾尾魚在水中游動,她看得很清楚。然而,當她拿著樹枝做的魚叉去叉魚時,卻怎麽也叉不中,急得她額頭上都冒出汗來。

沒辦法啊,她平時吃魚都有人幫忙挑魚刺,何曾親自捕過魚呢。

薛矜看著這畫面,無奈地嘆了一聲,而後走到陸懷袖的身後,握住她的手腕,將樹枝尖的一端瞄準魚的下方,邊糾正她的動作邊說道:“你那樣是叉不到魚的。你看著魚在這裏,其實它只是一個假像,通常要比實際位置靠上。所以得對準魚下方的一定距離叉過去,這樣才能容易叉到魚。”說話間,他控制著她一樹枝叉下去,果然叉到了魚。

陸懷袖被他握住手腕,感受到他手掌心傳過來的溫度,只覺整個人都像是要燒起來了,他剛才說的話她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很快少年便撒開手,她也拋掉了樹枝,匆匆丟下一句:“我知道了,我先去生火了。”說完就逃也似的走了,仿佛少年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薛矜沒有將她的異樣放在心上,伸手將魚從樹枝上摘下扔在岸邊,又繼續叉著魚。

他一叉一個準,很快岸邊就多了數條碩大肥美的魚。趁著他叉魚的功夫,陸懷袖也拾了些枯枝,生起了一堆火。

薛矜不想拿自己殺人的刀殺魚,便毫無愧疚之心的要來陸懷袖身上的那把匕首,動作嫻熟的處理著一條又一條的魚。將魚處理幹凈之後,他又用木棍叉了架在火上烤,不時翻面。

陸懷袖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已做過無數次,由衷的感慨了一句:“薛公子會得可真多,和你一比,我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她說的是實話,出了皇宮無人伺候,她才發現自己完全就是個生活白癡。

薛矜聽著她的恭維,面上表情並沒什麽變化,淡聲開口:“你這樣有錢,必定是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吃飯睡覺都有人伺候著,會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一聽這話,陸懷袖連連擺手道:“話也不能這麽說,現在我已流落江湖,沒有誰會伺候我了,我得自食其力才是。”

聞言,薛矜轉頭看向陸懷袖,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唇角微勾道:“很有志氣。只有先做到自食其力,才能不被人輕易拿捏。”

談話間,魚肉的外層已被烤得金黃焦脆,光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薛矜順著魚身上的劃痕撒了層孜然,頓時一股更為濃郁的香味飄散開來,將陸懷袖腹中饞蟲都勾了出來。

兩人就這樣坐在花繁葉茂的桃花樹下,吃著表皮焦香內裏鮮嫩的烤魚,聽著一陣陣泉水叮咚的輕響,只覺無比愜意。

很快烤魚就被吃完了,薛矜緩緩地直起了身子,發現天色已晚,便引著陸懷袖走出桃花林。

陸懷袖同他一道穿過桃花林,沿著桃花小徑向木屋跑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為什麽我之前走進這片桃花林,卻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

正疑惑間,薛矜善意為她答疑解惑道:“因為我在這裏布下了幻陣,雖然沒有什麽太大的殺傷力,但不通要領者只會在原地打轉,最後被送回到桃花林外,根本就找不到我的屋子。”

陸懷袖聽後不由得問道:“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在這裏有間屋子呢?”畢竟這崖底什麽也沒有,吃喝玩樂都不方便啊。

聞言,薛矜轉過身子,狹長的狐貍眼微微瞇起,冷淡的,疏離的註視著她,在他的眼睛裏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陸懷袖心裏暗叫不好,她不該去打探人家私事的,誰知道是不是越了雷池。正當她要開口補救一番的時候,對方口中輕輕的吐出了四個字:“無、可、奉、告。”說完,就加快腳步走在了前面。

陸懷袖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也趕緊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叫道:“等等我啊。”她一個人可走不出去啊。

一陣清風吹來,宛似一聲嘆息。不一會兒,地上就落了一層厚厚的粉色花瓣,將兩人離去的足跡掩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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