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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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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庇護

陸懷袖休養了近一個月,經過這些日子的細心調養,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她死氣沈沈地躺在病床上多日,早已不耐,骨折部位剛一開始愈合便想著盡快下地行走。

一是因為骨折覆位固定後的康覆訓練開始的越早越好,以防止肌肉萎縮或關節活動受限,可以讓骨折恢覆的更快些;二是因為薛矜曾向她承諾過,只要她能正常的下地行走了,就送她一份禮物作為獎勵。

她很想知道對方說的禮物到底是什麽。

陸懷袖像是一只關節僵硬的木偶,動作遲緩的從床上下來。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恢覆知覺沒多久的雙足才終於踏在地面上。她忍不住雙拳捏緊,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努力控制住搖晃的身體,嘗試著邁出步伐。

只是剛剛邁出第一步,她身形不穩的晃了幾下,之後便踉踉蹌蹌著向前跌倒。她心裏一沈,暗叫不好,眼看著就要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一道輕柔的力道托住了她,令她這一跤沒能跌下去。

穩住了身形之後,陸懷袖擡眸朝門口看去,果然看到了馬尾高束的緋衣少年,他正抱著手臂看她,雙眉微微蹙起,擰成個好看的弧度。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掃過,他不讚同地說道:“你剛恢覆不久,還沒到做康覆訓練的時候,下地走路只會加重病情,能躺著就不要站著。”

陸懷袖聽了這番話,又重新倒回床上,不再嘗試下地。

躺倒在床上後,她替自己裹緊了被子。想起方才隔空托住自己的那股柔和力道,她不由得開口問道:“薛公子會武功?”

薛矜聞言楞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淡淡留下三個字:“會一點。”

陸懷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目光中是絲毫掩飾不了的驚訝,畢竟少年表現出來的明顯是一副毫無武功的樣子。

薛矜完全無視了她驚訝的眼神,看到她乖乖躺在床上了,便轉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又停下腳步說了句:“記住我說的話。”之後便將門輕輕的關上。

屋中頓時又只剩下陸懷袖。

少女規規矩矩的躺在床上,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帳頂毫無睡意,忽然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裏盤旋。

她想請薛矜護送自己前往北離王都白河城和親。

少年悉心照顧了形如廢人的她一個月,讓她對他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情緒,她……不想和他分開。如今見他身懷武功,顯然能夠保護自己,和他一同動身前往北離,是再好不過的了。

陸懷袖只是心地好,卻並非什麽也不懂的傻子。她知江湖險惡,人心難測,自己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是孤身一人前往北離,被人煎炒烹炸煮燉燜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的,她依舊打算前往北離和親。但那絕不是因為她喜歡自己的和親對象,而是因為她要肩負起作為大襄公主的責任。

之前夏姑姑跟她說的那番話還言猶在耳,她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話雖然難聽,卻又是事實。離了她的子民,她的確什麽也不是。如果不履行自己的職責,實現兩國和平,那麽她就和米蟲無異。

公主的身份如今像是一道重重的枷鎖套在她身上,讓她違背自己的本心,為保襄國免於戰爭,孤身入虎穴去了。

*

三天後,陸懷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正常的行走已可以了。在能下地行走的第一天,她像只出籠的小鳥一樣,既興奮又緊張,做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薛矜。

此刻的她正以手支頤,閑閑地看著在廚房裏煎藥的薛矜。少年光潔的額頭上不斷地滲出細密的汗珠,在藥爐煙霧繚繞之間氤氳成模糊的光澤。朦朧的煙與霧,讓一切都變得不真切,卻難掩他昳麗的風姿。

忽地想起那日的打算,陸懷袖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薛公子,等我傷養好了,就得立刻搬出去嗎?”

薛矜聞言,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擡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怎麽,你還想賴在這裏不成?”

陸懷袖瞧他這模樣,就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忙不疊的擺手解釋道:“不不不,我是說,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出去……”說完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生怕他說出拒絕的話來。

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薛矜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語氣輕嘲:“和你一起尋找你素未謀面的父親?”

陸懷袖無視他話裏的嘲諷,將右手握成拳狀,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不用你找他,他就住在北離王都白河城,我想請你護送我到那裏,過後我自然會找到他。”

薛矜興致缺缺地掃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說,你誰啊,我憑什麽要幫你。

經過這一個月的相處,陸懷袖已知面前的少年從裏到外純黑,連血液都是結冰的,根本不吃你賣慘這一套,能打動他的就只有你能帶來的利益。沒有給到足夠大的好處,他根本不會搭理你。

想通這一點後,在對方把話說死之前,陸懷袖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最強殺招:“我不是要你白幹活,我可以雇你。”正是一招乾坤一擲。沒辦法,她窮得也只剩下錢了。

聽到她這樣說,薛矜總算是來了點興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確定你雇得起我?事先說明,我可是很貴的。”

下一刻,陸懷袖就從懷裏掏出來一大疊銀票,在他眼前晃了晃,財大氣粗地問道:“這些夠嗎?”她突然有些慶幸自己隨身帶了一大把銀票,如今正是派上了用武之地。

薛矜一看,好家夥,五千兩一張的銀票,看上去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張。他內心有些動搖,但面上依然不動如山,一副不將這些阿堵物放在眼裏,絕不會被金錢收買的清高模樣。

見對方依舊不為所動,陸懷袖以為自己給的還是不夠多,又咬咬牙說道:“這些只是定金,如果薛公子能將我平安送到北離王都白河城,我再給你另一半傭金。”

隨著她話音落地,薛矜嘴角微微一翹,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成交。”他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這位陸小姐給的實在太多了。

掙錢嘛,不寒磣。

陸懷袖幾乎是有些感動了,她可是把自己的全部家當都拿出來了,才終於換得對方一句承諾,雖然很是肉疼,但生命總算有了保障。她心想古人誠不我欺,有錢的確能使鬼推磨。接下來的路,她就要和少年一起走了。

薛矜飛快地把銀票揣進自己袖子裏,再度看向那位陸小姐,越看越覺得眉清目秀。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化出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來,徑直遞到陸懷袖跟前,笑吟吟說道:“恭喜你康覆了,這是給你的禮物。”

陸懷袖楞楞的從少年手中接過了那只木盒,綿軟嗓音倏然在她耳畔響起:“打開看看。”

隨後她便滿懷期待地打開了盒蓋,一件粉色裙衫映入眼簾,讓她發出一聲驚喜的叫聲。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觸感像雲朵也像棉花,讓她愛不釋手。因為從懸崖摔下的緣故,她那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早不能穿了,之前是薛矜拿了自己的舊衣服給她套上,現在她都能正常行走了,再穿著那身對她來說過於寬大的衣服也不合適了。

薛矜看著像是得了蜜糖的小熊一樣開心的小姑娘,溫和地笑了下,聲音輕軟得像綢子:“換上去給我看看。”

陸懷袖輕輕點了點頭,而後乖乖的抱著那只木盒,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匆匆地翻出了衣服,發現衣服下面還放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裙子和匕首顯然都是禮物,但把毫不相幹的兩樣東西放在一起送給自己,也只有那個思維跳脫的少年才想得出來。

換上新衣服後,陸懷袖將那把匕首珍而重之收入懷中,然後提著裙擺就往外跑。

聽到腳步聲的薛矜擡頭一看,一位身著粉色裙衫的少女頓時映入眼簾。她的頭上用辮子梳著發髻,剩下來的辮子自然垂落下來,配上與衣裙顏色相似的發帶,為她平添了幾分靈動與嬌俏,可以算是溫婉窈窕,嬌花照水,人面桃花了。

少年特意退後了一步,上上下下將少女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讚道:“真好看。”

得到他的誇獎,陸懷袖摸了摸垂到胸前的發辮,面上泛起薄紅,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對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說的是衣服。”

她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猛地擡起頭來,正好對上薛矜的目光,那雙灩瀲迷人的狐貍眼裏泛著揶揄的笑意,那眼神仿佛在對她說,你在想胡思亂想什麽啊,我可沒有那個意思。

在怒火攻心的那一刻,陸懷袖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在接下來的路途中,她必定要被這頑劣的少年氣上無數回。

少女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現在把錢要回來,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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