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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墓道坍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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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墓道坍塌2

江匪淺腳步很快,林砧疾步走才追上。這也是因為,少年在一個東西面前停住了。

“石翁仲。”江匪淺白色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石像。石像雕刻地很粗糙,是一個神獸的形象,卻長著人的面孔。即便是人臉,也是一個醜八怪的臉:這張臉上的表情超越了擠眉弄眼,簡直可以說是裝神弄鬼慘不忍睹,就算是雕刻粗糙也叫人不敢直視。

“你覺不覺得,這個石翁仲不大一樣?”

林砧不正眼看這石像,笑道:“醜。”

“不對,是大。”江匪淺緊盯著石像。石像位於甬道的邊角,緊貼著墻壁,粗看就是一塊大石頭,無怪開山的工人沒有在意。

“按照正常的規制,石翁仲多大?”江匪淺目光炯炯:“這東西,西方有,我見過,我曾經下過墓道,”他比劃了一個大小,大約是一個木頭椅子那麽大:“正常的石翁仲只有這麽大。”

“但是這一個呢?足有一只羊那麽大。”

他說得對極了。林砧並非不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卻不願意說出來。但江匪淺既然看出來,他也不能否認,勉強點頭:“是。但是那有什麽關系?我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看石翁仲的。”

江匪淺完全不理會他的質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石翁仲確實是醜,但更準確地地說,是和一般的石翁仲形象不一樣,這張臉的確可怖很多……這會是誰的臉呢?”

少年低沈的聲音在甬道中嗡嗡作響,林砧毛骨悚然,道:“餵,餵!別嚇唬人。這就是一張臉,是雕刻的工人創造出來的,你不會以為這是寫實的吧?”

“石翁仲的形象,據說來源於造化神斬殺的一只神獸,這只神獸的畫像是有定論的,於是後世的雕刻者就會按照這個形象雕刻。但這個石翁仲形象不同,其背後必然有一個原型。”

江匪淺陷入深深的思考,他沒有發覺,林砧深邃的目光火炬一般燃燒在他身上。

終於,江匪淺決定了:“繼續往前走,我要看看,這個墓道通往何處。”

他舉步走,卻發現林砧不動,好奇地投去一瞥。

林砧慢慢地道:“江匪淺,畫地圖的人,不需要像你這樣好事吧?說實話,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二侯,”江匪淺正色,第一次用這麽正式的稱謂稱呼林砧:“我,千真萬確是一個畫地圖的,只不過我畫的不是一般的地圖,而是窮盡後土的秘密的地圖。那些不為人知的通道,我都要畫出來,也算是我的一點貢獻吧。”

“你這麽做,目的何在?難道就是為了你君父和師父的一句囑托嗎?”

江匪淺淡淡一笑:“二侯或許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人生在世,汲汲為利的事情和我無緣,甚至經營生活也不是我的,我有的,只有四海為家的奔走,畫弗圖是我的命。”

“你的命?你都不知道其意義何在,活的豈不是庸庸碌碌?”

“二侯所言不謬,我確實並不明白師父和君父的用意。但是他們絕非常人,既然是他們囑托,就必定有道理,我只需慢慢體會,就會明白。”

林砧長籲一口氣,搖頭而笑:“倔驢。你可知道,你畫出的東西對各族人而言是多大一個誘惑?”

“誘惑何在?”江匪淺不明白。

“你的地圖是讓人肆意橫行的地圖,有你的密道在手,後土可謂無往不至,這對於紛爭的各族來說,不啻為一個天賜的戰爭法寶。”

他盯著江匪淺:“所以,你本不該給我看的,你要知道,我出身行伍,從來和戰爭打交道。”

江匪淺卻笑了:“我不會給別人看的,也不會說。為我擔心的只有二侯一個,這是因為二侯心善。”

警告的話卻被這小子這麽理解,林砧十分無語,心中卻也著實動容了一把,但他始終秉承情緒不能解決問題的原則,於是仍是淡淡地:“我不算心善,殺伐之中,我從不眨眼。”

江匪淺往前走:“那是二侯的職責,卻要另當別論。”

怎麽處處為他解釋?林砧對這個人徹底沒脾氣了,甚至無法跟他著急,只好隨著他往前走。

路只有一條,幽深長遠,像是要通往大地的心臟,無窮無盡。黑暗越來越濃重,起初只是霧霭一般的,到後來就成了潑墨一般的,渲染著,卻又精致,無孔不入,像是在描繪著。

林砧的腳步逐漸放慢,也越來越悄無聲息。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徹底停下,命令:“不要再往前了。”

江匪淺像是不盡興:“還要救人呢。”

“沒有人在前面。再往前,遭殃的是你自己。”他的聲音中有一種前所未見的凝重和沈著,與他的嬉皮笑臉大相徑庭。

江匪淺遲疑。林砧:“你的耳朵不是很好嗎?聽不出來什麽嗎?”

“人我是不很關心的,大地的聲音我倒是明白。”江匪淺坦然,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林砧平靜的反應也絲毫沒有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特別之處。

林砧總是這麽冷靜,特別是對這些古怪。

“我進來,從開始就沒有用火燭,你難道絲毫不奇怪?”林砧臉已經看不見了,聲音卻是威脅的。

“……”

“一般人進入開山的甬道,總歸要點火燭的,你卻不然。難不成,你以前下甬道,從來不需要光的嗎?你,是正常人嗎?”

如果是一個心懷鬼胎的人,此時必然會感受到絕境的慌亂,但是江匪淺仍然安靜:“我不需要燈火,這裏面的一切都可以感知,為什麽要用燈火?燈火本來是彌補不足的,比如一個人的眼睛不好,就要點燈,一個人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卻也聽不見,不明白情況,才需要點燈。我剛開始眼睛可見,現在眼睛不可見但是耳朵可聞,為何點燈?”

林砧被震驚了。他開始明白,就算江匪淺不是一般人,也是一個從沒意識到自己不一般的非常人。

於是他點醒:“但是你要知道,正常人的眼睛和耳朵都是你所說的‘不好’,大家在黑暗中都需要點燈。”

江匪淺用沈默否定他。

林砧失笑:“那麽你說,你見過誰和你一樣?”

仍然是沈默。林砧心中一根弦隱隱作響,卻隱而不發。但卻有聲音替他發聲了!就在林砧正對的,江匪淺背對的方位,黑暗從中間分裂,露出一個更幽深的空間,在那裏,好像一個無間深淵被橫放過來,裏面無窮的感召散發出絕大的魔力。

江匪淺覺得背心一涼,下意識轉身,護住了背囊,卻在轉身的一瞬間見到了什麽叫人詫異的,張大了嘴。

同一時刻,林砧眼中迸發出精光,他的長臂伸出去,拉住江匪淺,手捂住了江匪淺的眼睛,就地一個旋轉。

深淵中的感召和林砧身上迸發出來的氣勢相互碰撞,無形中塵土飛揚,兩股勢力此消彼長,終於在某個瞬間化為虛無。一切安靜下來。

江匪淺躺在林砧懷中,悄無聲息,汗水從林砧額角一滴滴滑落,他的手顫抖著,幾乎抱不動江匪淺,但林砧還是倔強地攬住這個少年,他覺得懷中抱著的是他自己。

真想念天光乍亮的地方啊。林砧無聲地感嘆。

但是在天光充沛的地方,不為人知的事情也在發生著。

周邊境的大河按部就班地流淌,順著造化的軌跡不為所動地行進。在河畔的一處森林中,爬上岸的一群人正在整理著衣服:他們迅速脫下雪白的衣衫,換上了雜色的麻布衣,並用一種奇怪的藥膏將臉面塗成了黃褐色——這掩蓋了他們過分雪白的皮膚。喬裝改扮妥當,他們迅速地混入了周的境內。

從邊境進入的人,終究少不了一番盤問,但是這些人卻是直接從境內的河流中爬出來的,因此才免除了一番被盤問的苦惱。

很快,他們已經在城中迅速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攢動,捕捉著想得到的信息。街上的人們嚼著舌頭,大肆談論種種新鮮事情,包括前一日十方街失馬的驚悚瞬間。

失馬事件中的神秘少年沒有引起這些人的註意,反而是失馬的戰車讓他們備感興趣。於是,在一個茶坊中,他們和一些不務正業的懶漢仔細探討了戰車的問題。懶漢雖然一事無成,但是卻最會鸚鵡學舌,將自己在別處聽來的關於戰車的種種賣弄出來。很快,這些人就搜集了一籮筐關於戰車的信息了。但看他們意猶未盡的表情,還有些什麽是他們想知道卻還不知道的。

懶漢的賣弄沒有得到積極的回應,他們很不甘心,於是撇著嘴道:“你知道嗎,咱們的戰車現在加了一種神機,變得厲害了百倍,不論遇到什麽敵人,都能給射個對穿。”

這危言聳聽的話終於引起了對方的興趣,但是當對方進一步詢問這種神機的時候,懶漢卻不說了。

對方並不愚蠢,盡管懶漢做出懶得說的表情,但是他知道,懶漢了解到的也就這麽多,如果再說多,也只是胡編亂造而已。但是話說到這裏,對方已經可以肯定:周制造出了新的戰備是確鑿的事情了。

在和懶漢的談話後,他們再一次像水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在了周的大街小巷。

大河上,那些曾經盛放過“死人”的木筏現在早已經空蕩蕩,輕飄飄了,一身輕地朝著遠方飄然而去。

江匪淺醒來時,林砧背對著他坐在床上發呆。他輕輕咳嗽,林砧轉過來看他,面無表情。

“剛才……”

“是昨天。“林砧糾正他,給他端來一碗水:“喝水吧,這次犯不著喝藥,無大礙。”

江匪淺喝水,魂不守舍:“我看見深淵中有大山。”

林砧手指抽搐了一下,他笑道:“胡說,哪有深淵?哪有大山?明明是咱們下去的時候又發生了塌陷,咱們被困住了,後來又被救援隊救出來了。”

“不,”江匪淺平靜極了,他捧著碗,等待水面歸於平靜,他的心思也穩定下來。“我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麽,許是你沒看到。”

“江銘啊江銘,”林砧直呼其名:“別人費盡心思和人一樣,你卻大膽地標新立異,顯示你的不同,你怎麽敢吶?”

“二侯是默認了我說的有道理?”

林砧語塞:他怎麽解讀出這層子虛烏有的含義?但私心中想著的,他卻不告訴江匪淺。

江匪淺喝完了水,發著楞,忽然道:“我還要下去。”

“倔驢,命不要了?”林砧奪過空碗,怒喝。

“圖,沒畫完。”

林砧壓著火,原地轉個圈,指著江匪淺:“你自己胡鬧去,我不趟這趟混水。”

“二侯自便。”

林砧從沒見過這樣軟硬不吃的,他相信,江匪淺說得出,就一定敢去做。於是,堂堂二侯服軟了:“餵,小子,你到底要怎麽樣?”

“我又沒有用畫圖這件事情威脅你,這是我的職責,你讚成也罷,不讚成也罷,我都是要去的。”

林砧沈默良久,終於苦笑:“好,好,好……你去,你去。”一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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