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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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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殺

曾經不可一世的仙尊, 現在卻只能跪伏在地上,茍延殘喘著。

寧紅玉匆忙追出來,扶著門框望著這一切, 潸然淚下:“師姐, 你這是做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樣?當年也是師父救你回鎖靈淵的,什麽仇什麽怨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聞櫻只當寧紅玉說的話是耳旁風,她提劍, 鋒利的劍刃印在顧懷若頸側, 寒光照亮他蒼白憔悴的面容。

“要殺了我嗎?”顧懷若氣定神閑地望著她,不緊不慢說道,“你可要想好了。”

見聞櫻不說話, 顧懷若又好似想起了什麽,急匆匆問:“方才是你劈開了鎖靈陣嗎?!”

這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然而顧懷若卻怒不可遏起來。

這是刻在每一個鎖靈淵修士骨子裏面的反應。

他眼底燃起了火焰, 直起上身質問道:“你是傻子嗎?如果不把天底下所有靈氣匯聚到鎖靈淵, 天下眾人終其一生將止步於四五階, 你以為你現在修至臻境,所需靈氣都是憑空而來?”

興許是說的太急,顧懷若猛烈地咳嗽一陣, 這咳嗽聲撕心裂肺, 仿佛要將五臟都咳出來。

待到喉嚨深處的壓迫瘙癢感漸緩, 他深吸一口氣, 繼續道:“這天下本就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弱者理當為強者讓路。所以你知道你闖下什麽大禍嗎?你破壞鎖靈陣, 讓靈氣外洩,打破這種微妙的平衡!

是, 確如你所想,天下但凡有點天賦的人均可以修仙入聖,但原本供養一人成神入道的靈氣被數百人均分,你覺得還會有人飛升嗎?”

聞櫻忽然彎起嘴角:“但起碼不會有你這種明明天賦淺薄,卻硬靠著靈氣堆砌,以此摘得劍主虛名之人,甚至還想讓顧其淵重走你的老路。那些源源不斷供給給你的靈氣,早夠別人飛升幾百回的了。”

顧懷若當然不以為意。

聞櫻漫不經心地擡眸,看向扶門而立的寧紅玉,忽然問道:“況且你以為,對於寧紅玉來說,你就是一個好師父了嗎?”

顧懷若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氣息奄奄地問她:“你什麽意思?”

聞櫻冷冷道:“對於無緣入道的凡人,你們輕他賤他,自以為高人一等,卻不想想究竟是誰搶奪了他人修仙的氣運;

對於世間蕓蕓眾生,你們輕慢傲視。他們在你們的眼中輕如柔羽,不過是隨時可以為你大道奉獻自己生命的養分,隨時可以為你們計劃所犧牲的螻蟻;

對於天賦差的人,你們踐踏他的尊嚴,對於天賦高的人,你們又將其困囿於情愛,阻礙她們追尋大道的腳步。“

一字一句,從聞櫻口中說出的時,眼前浮現出對應的面孔。

二丫,素素,玉碎,濟慈。

還有被至親至近的師父師弟算計至死的姜雉。

她望著顧懷若,向寧紅玉所在的方向輕揚下頜:“你難道不是如此嗎?寧紅玉天分極高,這樣的人本應踐行自己的道,修出自己的仙途,而你作為她的師父,她的引路人,都對她做了什麽?”

“以愛之名束縛她,以幫助之名迷惑她。你以為你真是個好師父嗎?你是認為源於你的,那隨時可能流逝變化的愛,高於世間大道嗎?還是說你打心裏覺得,被你愛是一件恩賜?”

聞櫻輕輕笑起,輕蔑地掃了顧懷若一眼,問:“你的愛值多少錢,誰又稀罕你的關心和愛護?”

寧紅玉的眼眸驀然睜大,顫抖著,像是被驚亂攪渾的水。

難道她做錯了嗎?

這個想法一出,寧紅玉又很快不安地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一開始就是錯的,那她這麽多年到底在堅持什麽?

她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具身體有沒有天賦和她有什麽關系?這具身體本來應該修什麽道和她有什麽關系?

這個世界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長大的世界,生活的世界根本不是這裏,而是處處有著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

她不是寧紅玉,只是一個置身於這些高樓大廈中的普通中學生。

每天睜開眼的日常不是侍奉顧懷若,不是對那些師兄師弟噓寒問暖,更不是身處異界的惶恐不安。

她應該在周一的上午睡個懶覺,鬧鐘響了一輪又一輪,最後被媽媽無奈叫醒,在媽媽責怪的背景音中睜著迷蒙的睡眼,埋怨雙休怎麽過的這麽快?轉眼又到周一?

她應該按部就班地洗臉、刷牙、吃早餐,再化身沙丁魚罐頭擠過最早的一班地鐵,去學校上一天課。

老師們在講臺上說著雲裏霧裏的知識,這時候她應該會望著窗外的夏蟬發一會兒呆,思緒飄到了喜愛的明星下個月要開的演唱會上。

等到放學鈴聲一響,她又活了過來,挽著最好朋友的胳膊,說著最新的八卦,路過學校門口的小賣鋪時再買一只草莓味的刨冰,踏著盛夏的餘暉回家。

日子本應該這樣。

而不是現在這樣。

生不如死。

顧懷若怨毒地仰頭看著聞櫻,眼裏是如黑墨翻湧的濃濃情緒。

許久,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露出一抹滿含惡意的笑來:

“你說不稀罕,只是因為你從未得到過我的關愛,從你六歲開始,你難道不是一次又一次到我面前獻寶賣乖?每次學成了什麽新招數,不也是到我面前來演示想要求得我的誇讚?只是我從未理會過你,你心生怨懟,這才說自己不稀罕而已!”

回應他的是撲哧一聲。

丹田處傳來劇痛。

顧懷若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一雙眼如駝鈴一般大睜,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去。

纖細皙白的指尖直搗入顧懷若的靈府,拉扯著他的血肉,從裏面剖出一粒泛著淡淡金光的靈丹。

她手指在裏面攪弄,生生捏碎了他的靈府。

顧懷若慘叫一聲,雙眸瞪大,眼珠一瞬通紅,血絲密布,幾乎要從眼眶中掉出。

聞櫻生取仙丹的過程,將極致的痛苦拉扯的緩慢纏綿。她面無表情地垂眸欣賞顧懷若的表情,從他的神情中,聞櫻依稀可以判斷他現在應當比當年的姜雉還要痛苦。

她輕輕嘆了口氣。

顧懷若太脆弱了。

這才是剛剛開始而已。

那枚仙丹離顧懷若越來越遠,鮮血淌滿了他的下半身。

同樣聞櫻也在承受著這樣的痛苦,她沒有多少表情的看著顧懷若,目光恍惚少許,將意識和痛楚分離。

她的意識是興奮的,身體的痛楚是割裂的。

血肉藕斷絲連的跟仙丹掛在一起,隨著聞櫻的動作,發出撕扯聲。

直至完全剝離。

顧懷若噴出一口鮮血來,倒在地上,腿像是某種瀕死的蟲類,抽動著。

聞櫻喉頭滾動,咽下翻湧的腥甜。

她笑得就像來自地獄的惡鬼。

當著顧懷若的面,將他苦苦修煉幾百年的仙丹,捏成碎屑,在他面前簌簌灑落。

顧懷若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雙手沾滿鮮血,不忘瘋癲地擡手接這些碎屑。

這都是他辛辛苦苦,用了多少法器,搶奪了多少機緣,籌謀算計才凝結成的一輩子的精華。

不要,不要。

眼淚爭先恐後的湧出,和血混合在一起。

隨著靈丹的分離,靈府的破碎,顧懷若的面容當著眾人的面極速衰老。

聞櫻聲音淡淡問:“你究竟有什麽顏面和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談情說愛?”

圍觀的玄劍宗弟子紛紛捂住嘴,滿眼不敢置信。

地下那個面部褶子層層疊疊,松垮的皮肉幾乎要從臉上掉下來的人,居然會是顧懷若?

如果沒有靈力維持,顧懷若居然就是這副恐怖的樣子?

輕水居侍奉的每個人都知道,顧懷若和寧紅玉之間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私密關系。

所以看到顧懷若的本來面目後,再看向寧紅玉的眼神,就說不清道不明起來。

寧紅玉慌亂不安地跌落在地。

她的世界一瞬消聲寂滅,臉色青白交加,分外難看起來。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議論她。

這些議論聲幾乎要將她的腦子塞到爆炸。

聞櫻卻沒有停下。

她反手提劍,鋒利的劍尖如點水般沒入顧懷若的脊柱,撕開他的皮肉。

同樣的痛在聞櫻背後清晰的傳來。

她把握的深度剛剛好,透過分開的皮肉,剛好能看到顧懷若森白的脊椎骨。

劍尖精準的找到劍骨所在的位置,反手一挑,抽出顧懷若的脊髓。

連同劍骨一起拔出,骨骼在血肉中急速穿行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毛骨悚然。

她像是一個屠戶,又像是一個惡鬼,用精準的刀器,分割顧懷若的身體。

顧懷若失去脊椎,如爛泥,又像是某種無脊椎的動物,癱軟在地。

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反覆的暈死過去,卻又被疼痛生生痛醒。

為什麽不能直接死?

為什麽他還沒有死?

上天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下一刻,一柄長劍從後沒入,貫穿了顧懷若的心臟。

他喉嚨發出血液凝固的咕嚕聲,用盡全力地往身後看去。

寧紅玉神情癲狂,握著長劍的另一端。

這柄長劍叫念情。

是當年寧紅玉拜師時,顧懷若贈給她的命劍。

而現在,寧紅玉正是用這把劍,了結了他的性命。

念情拔出。

顧懷若嗵的一聲倒在地上,失去最後的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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