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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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櫻怔住。
許久, 她輕聲道：“原來你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啞巴。”
她的手腕還被姜扶雪攥著，五指倏地松開刀柄, 短刃叮當落地, 在地上當啷彈動兩下，不再動彈。
聞櫻說：“我很討厭被人威脅，從前威脅我的人, 要麽不予理會, 要麽都已經被我打服帖，但……”
她沒有說下去，那句話在喉嚨裏噎了很久, 她垂下眼眸，繼續道：“這是最後一次。”
姜扶雪嗯了一聲。
“要說知道了。”聞櫻不滿。
於是姜扶雪道：“知道了。”
她往回抽手：“松開！”
姜扶雪像是被傷到了什麽痛處，悶哼一聲, 指尖微微顫動, 緊接著欲蓋彌彰地撒開了聞櫻的手腕。
他的手在空中微頓, 又不自然地垂下，在身側捏緊成拳。
聞櫻揉著手腕，問：“你受傷了嗎？你為什麽搶在我前面和顧懷若動手？”
姜扶雪道：“不能說。”
好, 聞櫻懂了。
又是神的禁制。
“我猜猜, 你覺得我打不過他嗎？”
姜扶雪搖頭。
聞櫻哼道：“算你懂事, 難道……”
她停頓了一下, 猶有些不確定道：“難道是跟他打鬥，會出現對我不利的情況？”
姜扶雪道：“是。”
還可以再猜，聞櫻問：“和他身體的秘密有關, 對嗎？”
姜扶雪不能說，除非聞櫻自己主動發現問起。
他頓了頓, 說道：“你可知為什麽他會是劍道魁首？”
“徐微長老，一燈長老，他們明明也是劍道的佼佼者，可他們為什麽會選擇奉顧懷若為尊？”
“為什麽從來沒有人願意和他發生爭鬥？”
聞櫻當然有想過這些問題，她問：“為什麽？”
姜扶雪說：“因為他是天生的同調之體。”
“同調？”聞櫻不解。
她讀過很多書，見過很多人，但這個詞，她是第一次聽說。
“簡而言之就是，受過的傷，同等出現在對方身上。”
就像是你捅我一道，自己也會挨一刀。
聞櫻頓悟。
難怪，顧懷若總是有恃無恐。
難怪，他的劍法也並非完全是劍道第一，其他人總是會給他薄面。
原來他天生就有這種逆天的體質。
聞櫻沒說話，已經在思考到時候怎麽殺他會更好一點。
片刻，她又問：“你怎麽會知道？”
姜扶雪既然提前出手阻攔兩人交手，那必定是早就知道顧懷若的特點。
姜扶雪搖頭。
好吧，又是神的禁制。
聞櫻嘆氣，又擔心管絮怎麽辦。
她拿出宿玉，在論壇看了起來。
最上面飄紅的第一條帖子，發帖人公開押註，讓大家賭管絮和顧懷若誰會贏。
賭顧懷若的人是多數，畢竟是劍道至尊，聲名遠揚，劍修又是鎖靈淵的主力軍，十個人裏面起碼五個是劍修，管絮那邊的下註人數肯定多不過顧懷若。
聞櫻抿了抿唇，找到自己的錢袋看了一眼。
這段時間問世增長的不光有積分，還有鼓鼓囊囊的錢袋。
她沒有猶豫，全部下到了管絮那邊。
與此同時林妙音和李卻扇兩人也把所有錢都投入進去。
管他能不能贏，氣勢上決不能輸。
更何況聞櫻也覺得管絮未必會輸，令咒既然能窺探天機，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劍道面前，本就不是弱者。
只是顧懷若這個同調的逆天體質難搞了一些。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殺他的方法。
聞櫻思索著，下完註後就從這個帖子退了出去，她理所當然地向姜扶雪伸手：“宿玉給我。”
姜扶雪的宿玉一到手，聞櫻又是下註在管絮頭上，雖然沒有用姜扶雪的錢，但起碼湊了一個人數。
做完這一切，她滿意地看起了別的帖子。
下一刻，就見新的帖子發出。
“別等了，沒打起來，玄微仙尊的真身來了，二打一的話，懷若仙尊是聰明人，就及時收手了。”
很快有人回覆他：“玄微仙尊不是不能出東極島嗎？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早就有這麽一個傳聞了。”
“是大多數情況不能出，也有例外。”
“什麽例外？”
過了很久，那個知情人回覆：“用壽命交換離開東極島的次數，不過只能離開一炷香的時間。”
但是二人合力，一炷香的時間，也夠顧懷若吃一壺了，更何況周策和管絮都是打起來不管不顧的人，若是真打起來，顧懷若必定討不得好處。
顧懷若這個人，慣會見風使舵，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聞櫻看著這個回覆，已經猜出了這個知情人是誰。
頂著純陽劍術第一這個名字，閉著眼都知道是紫陽仙尊。
下面還有人感慨：“玄微仙尊他好愛……”
聞櫻只掃了一眼，回頭去確認錢原數返回之後，將宿玉收了起來。
繞過姜扶雪推開門，說：“進來吧，我有事跟你說。”
屋子裏沒點燈，只有疏淡的月色映入，兩人一前一後進來，門在背後輕輕合上。
屋舍獨有的禁制，將這裏和全世界隔離，沒有人聲，沒有喧鬧，連風的聲音都銷匿，安靜到心跳聲清晰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聞櫻先開口。
“你或許不知道，我很難完全相信一個人。”
姜扶雪的手指在染玉劍柄上撫過，他垂著眸，安靜的聽著。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如果在冥河一戰後，沒有他的幹預，這個世界的沈稚魚將重新走向被眾人遺忘在雪虐風饕的風陵渡，受盡欺辱的結局。
那時候的她，只會更無法相信別人。
聞櫻繼續：“我很難做到你給我一點好處，我就對你全然信賴。對我溫和細語，給我做飯，為我添衣，光依靠這些很難讓我愛上一個人。
的確，我是一個很缺愛的人，可我也是寧缺毋濫的人，我從不依靠這些微小甜頭而對一個人交付真心。”
“能讓我真正相信一個人的，只有契約，咒印。”
她轉過身，月光旖旎的蕩漾在她溫軟的側臉，銀光輕攏，白皙細膩的像上好的卵白釉。
“所以。”
她道。
“你願意和我結咒嗎？”
幾乎是同時，姜扶雪說：“願意。”
“你就不問是什麽咒？”
“不需要。”
因為他身上已經背負了最大的契約。
如果無法得到聞櫻的愛，他本身就會灰飛煙滅。
聞櫻擡手，手中靈力是透著寒氣的淺淡冰藍。
她靠近姜扶雪，兩人之間咫尺相聞。
少女擡頭望他，瑩潤的眼底糅雜著試探：“下咒，我只下誅心，趁我還沒動手，你還有後悔的機會。”
姜扶雪搖了搖頭。
誅心咒，生死契的一種，通常用於主人和死侍，是最牢固的契約。
被契約者一旦背叛，即刻消亡。
聞櫻另一只手抽開他腰間紅綢。
一寸一寸，緩慢的像是在淩遲。
她垂眸，解的很認真，像是對待珍視的禮物。
綢帶盡，層層疊疊的落到腳邊。
聞櫻輕輕踢開，繞到他身後，微涼的手指點在他脖頸後那塊骨頭上。
兩人都沒說話。
手指向下滑動，劃開男人從第一面起，就交疊扣緊的領口，劃開男人一塵不染的白色劍服。
指下，是銀光淡淡，恍惚人眼的雪色。
衣服一寸寸剝落。
聞櫻看得很認真，直到指下出現墨色的痕跡。
在如此冰雪雕琢的顏色上，出現這樣的墨色，很突兀。
聞櫻問：“這是什麽？”
男人沈默了一會兒，說：“巫師的烙印。”
鮫人為了重新見到喜歡的人，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向巫師換取只屬於人的雙腿。
他一次又一次換取。
每一次重啟聞櫻的人生，都會在背後留下一道烙印。
具體有多少道呢？
他看不到，也沒去數過。
聞櫻沒再追問下去，冰涼的指尖落在脊椎骨，帶著令人戰栗的寒流。
目光中，是一副潑墨，筆畫繁瑣至極，像是古老的圖騰。
她知道，凡間對待很多囚犯，會給他們的身上，臉上烙上印痕。
美玉有瑕，總是讓人感慨。
她沒有追問下去，指尖停留在脊椎的第四塊骨頭處，頓住。
指尖輕輕撥了撥那塊骨頭，感受骨骼的棱角。
嬰寧劍：啊啊啊啊啊
染玉：……
百裏十鳶感慨：小魚要被狐貍精騙走了。
嬰寧劍：啊啊啊啊啊
染玉：……
百裏十鳶：……別叫了，蠢驢。
聞櫻擡手，又在屋內設了另一道禁制。
嬰寧劍震驚：她大晚上設什麽禁制啊！他們要搞什麽壞事啊！你們說話啊！
染玉：……
聞櫻的耳邊寂靜下來，她將掌心靈力，緩緩送入那塊骨頭。
“天地玄黃，陰陽妙法。”
“以我令咒，換你生魂。”
靈力的溫熱從骨頭外滲透湧入，隨著聞櫻的聲音，靈力順著脊椎骨緩緩向上，最後藏入心口中，輕巧地打了結。
屬於聞櫻的誅心咒，長存於他的心臟。
此後生時，再無背離的可能。
聞櫻終於意識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麽。
她微微蜷縮指尖。
內心的浪潮洶湧澎湃。
她忽然很想踩著嬰寧劍，去繞鎖靈淵飛兩圈。
因為她意識到，這世界上終於有一個人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
如果背叛自己，他將不覆存在。
聞櫻輕聲道：“姜扶雪。”
姜扶雪淡淡應了一聲。
“姜扶雪。”
“在。”
“姜扶雪。”
姜扶雪終於回頭去看她，少女踮起腳，微涼柔軟的東西擦過他的面頰。
淡色的瞳孔微微渙散。
他原地怔忡。
殷紅的，軟如雲的唇印在他的唇角。
聞櫻唇貼著他的面頰，輕聲呢喃道：
“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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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下去，那句話在喉嚨裏噎了很久, 她垂下眼眸，繼續道：“這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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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在空中微頓, 又不自然地垂下，在身側捏緊成拳。
聞櫻揉著手腕，問：“你受傷了嗎？你為什麽搶在我前面和顧懷若動手？”
姜扶雪道：“不能說。”
好, 聞櫻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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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猜, 你覺得我打不過他嗎？”
姜扶雪搖頭。
聞櫻哼道：“算你懂事, 難道……”
她停頓了一下, 猶有些不確定道：“難道是跟他打鬥，會出現對我不利的情況？”
姜扶雪道：“是。”
還可以再猜，聞櫻問：“和他身體的秘密有關, 對嗎？”
姜扶雪不能說，除非聞櫻自己主動發現問起。
他頓了頓, 說道：“你可知為什麽他會是劍道魁首？”
“徐微長老，一燈長老，他們明明也是劍道的佼佼者，可他們為什麽會選擇奉顧懷若為尊？”
“為什麽從來沒有人願意和他發生爭鬥？”
聞櫻當然有想過這些問題，她問：“為什麽？”
姜扶雪說：“因為他是天生的同調之體。”
“同調？”聞櫻不解。
她讀過很多書，見過很多人，但這個詞，她是第一次聽說。
“簡而言之就是，受過的傷，同等出現在對方身上。”
就像是你捅我一道，自己也會挨一刀。
聞櫻頓悟。
難怪，顧懷若總是有恃無恐。
難怪，他的劍法也並非完全是劍道第一，其他人總是會給他薄面。
原來他天生就有這種逆天的體質。
聞櫻沒說話，已經在思考到時候怎麽殺他會更好一點。
片刻，她又問：“你怎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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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顧懷若的人是多數，畢竟是劍道至尊，聲名遠揚，劍修又是鎖靈淵的主力軍，十個人裏面起碼五個是劍修，管絮那邊的下註人數肯定多不過顧懷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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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能不能贏，氣勢上決不能輸。
更何況聞櫻也覺得管絮未必會輸，令咒既然能窺探天機，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劍道面前，本就不是弱者。
只是顧懷若這個同調的逆天體質難搞了一些。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殺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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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扶雪的宿玉一到手，聞櫻又是下註在管絮頭上，雖然沒有用姜扶雪的錢，但起碼湊了一個人數。
做完這一切，她滿意地看起了別的帖子。
下一刻，就見新的帖子發出。
“別等了，沒打起來，玄微仙尊的真身來了，二打一的話，懷若仙尊是聰明人，就及時收手了。”
很快有人回覆他：“玄微仙尊不是不能出東極島嗎？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早就有這麽一個傳聞了。”
“是大多數情況不能出，也有例外。”
“什麽例外？”
過了很久，那個知情人回覆：“用壽命交換離開東極島的次數，不過只能離開一炷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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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她，只會更無法相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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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我是一個很缺愛的人，可我也是寧缺毋濫的人，我從不依靠這些微小甜頭而對一個人交付真心。”
“能讓我真正相信一個人的，只有契約，咒印。”
她轉過身，月光旖旎的蕩漾在她溫軟的側臉，銀光輕攏，白皙細膩的像上好的卵白釉。
“所以。”
她道。
“你願意和我結咒嗎？”
幾乎是同時，姜扶雪說：“願意。”
“你就不問是什麽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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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近姜扶雪，兩人之間咫尺相聞。
少女擡頭望他，瑩潤的眼底糅雜著試探：“下咒，我只下誅心，趁我還沒動手，你還有後悔的機會。”
姜扶雪搖了搖頭。
誅心咒，生死契的一種，通常用於主人和死侍，是最牢固的契約。
被契約者一旦背叛，即刻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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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一寸，緩慢的像是在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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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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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下，是銀光淡淡，恍惚人眼的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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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櫻看得很認真，直到指下出現墨色的痕跡。
在如此冰雪雕琢的顏色上，出現這樣的墨色，很突兀。
聞櫻問：“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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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人為了重新見到喜歡的人，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向巫師換取只屬於人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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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櫻沒再追問下去，冰涼的指尖落在脊椎骨，帶著令人戰栗的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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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凡間對待很多囚犯，會給他們的身上，臉上烙上印痕。
美玉有瑕，總是讓人感慨。
她沒有追問下去，指尖停留在脊椎的第四塊骨頭處，頓住。
指尖輕輕撥了撥那塊骨頭，感受骨骼的棱角。
嬰寧劍：啊啊啊啊啊
染玉：……
百裏十鳶感慨：小魚要被狐貍精騙走了。
嬰寧劍：啊啊啊啊啊
染玉：……
百裏十鳶：……別叫了，蠢驢。
聞櫻擡手，又在屋內設了另一道禁制。
嬰寧劍震驚：她大晚上設什麽禁制啊！他們要搞什麽壞事啊！你們說話啊！
染玉：……
聞櫻的耳邊寂靜下來，她將掌心靈力，緩緩送入那塊骨頭。
“天地玄黃，陰陽妙法。”
“以我令咒，換你生魂。”
靈力的溫熱從骨頭外滲透湧入，隨著聞櫻的聲音，靈力順著脊椎骨緩緩向上，最後藏入心口中，輕巧地打了結。
屬於聞櫻的誅心咒，長存於他的心臟。
此後生時，再無背離的可能。
聞櫻終於意識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麽。
她微微蜷縮指尖。
內心的浪潮洶湧澎湃。
她忽然很想踩著嬰寧劍，去繞鎖靈淵飛兩圈。
因為她意識到，這世界上終於有一個人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
如果背叛自己，他將不覆存在。
聞櫻輕聲道：“姜扶雪。”
姜扶雪淡淡應了一聲。
“姜扶雪。”
“在。”
“姜扶雪。”
姜扶雪終於回頭去看她，少女踮起腳，微涼柔軟的東西擦過他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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