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回來一個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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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回來一個乞丐
光熹二十二年,京城。
寒風呼嘯,一隊人馬頂著漫天暴雪停在了郊外一座祖廟前。
待侍衛查看回稟後,丫鬟才得令上前,彎腰掀開馬車簾子。
最先從裝潢富麗的馬車裏探出來的是一只手,指骨分明,冷白色的皮膚像是摻了雪,虎口和指腹處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繭。
丫鬟當即恭敬攙住那只手,扶著裏頭的人下來,一行人往廟裏走。
這裏供奉著武將世家——萬府的歷代先祖。
作為東武王朝的護國將府,萬府每一位男兒都上過戰場建功立業,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到萬將軍這一代,妻室孤零。
將軍年輕時便對夫人一見鐘情,至今未納一妾一侍,因此名下子嗣單薄,僅一位獨女而已。
十三年前,萬將軍奉命率領三十萬大軍與來犯的邯流國對戰。
雖成功抵禦外敵,但在那一役中,萬將軍遭到茍延殘喘的敵軍偷襲,不幸戰死沙場。
噩耗傳回京城後,萬夫人經受重大打擊,不多時也病榻纏身撒手人寰。
外人不禁唏噓感慨,雙親離世,縱使有皇恩眷顧,萬小姐一個才十二歲還未出閣的女兒家如何能擔得起這麽大一個將府。
更何況萬將軍的敵對頭早已對其虎視眈眈,只等他倒臺,碩大的萬府立馬就會被殘食殆盡。
本以為將軍府會就此沒落,誰知,這位將府千金不僅沒因雙親離去潸然淚下棄府逃離,反而在府內大亂之時出來獨挑大權,靠著精通兵家將法和一手制造精工軍械的本事躋身進朝堂,成了東武王朝首屈一指的將門女侯。
靠著這位萬府遺女,東武王朝屢次征戰,捷報不斷,很快便收服了周邊大小附屬國,成為當世第一王朝。
聖上賞識其才幹,特在侯爵位上加賜公主頭銜,封號“敬安”。
如今,萬府一支獨大,勢力遍布京城內外,數間商鋪生意經營得風生水起,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無限。
而二十五歲還尚未婚配的敬安侯萬辭則成了京城上流圈內的一大談資。
但因其身居高位、心機頗深,又深得聖上信任,手段歹毒,與尋常人家足不出戶持禮重道的官宦世家小姐出入甚大,至今無人敢前去求娶。
祭祀禮結束後,萬辭在丫鬟的攙扶下提裙起身。
就在這時,供桌下突然傳來一身細微的咕嚕聲。
萬辭冷眸一瞥,身邊的幾個護衛立馬沖上前,拔出了刀,一把掀開供桌桌布,將裏面的人給拖了出來。
“大膽刺客!”
衣著破爛的男人被拽出來扔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
天寒地凍的,萬府的奴仆各個都穿著加了棉的冬裝,被當作刺客的這人身上卻僅有薄薄一件麻布粗衣,渾身臭爛糟心,頭發又亂又長,不知多久沒洗過澡,光著凍紅的腳丫子不住瑟縮。
“大人饒命!我……我不是刺客!”
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刀直接抵住了他的脖子,“說,你埋伏在此,究竟受何人指使?”
護衛的暴呵令地上那人嚇得抖得更厲害了,趴在地上嚇得魂不守舍,偏偏肚子還不合時宜地又響了起來,一陣難以形容的詭異彌漫在整座廟祠裏。
“……我,我只是借這裏避個風雪而已,絕無非分之心……”
萬辭瞥了一眼,剛才前來查看祠堂的護衛長立馬惶恐跪下,腦袋重重磕在地上,“屬下辦事不力,懇請侯爺責罰!”
貼身奴婢立馬喝道:“這麽大一個人藏在這裏都沒發現,萬府留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地上跪著的人比抓出來的那人抖得還要厲害,渾身冷汗直冒,手邊佩刀反射的冷光明晃晃紮眼。
好一會兒,衣著華美的女子才擡手,不含絲毫情緒的語氣回蕩在祠廟裏:“回府後,自己去刑堂領罰。”
聞言,護衛長心裏緊緊繃著的一根弦才松下來,感激地不住磕頭:“謝侯爺!卑職甘願領罰!”
萬辭轉身,盯著地上那人看了一會兒,命令道:“擡起頭來。”
男人有些害怕,但更怕眼前這個氣勢凜冽的女子,於是只能聽話地擡起臉。
他只是太餓了,又冷,沒地方去才躲到這裏來,正要吃供果解一時之饑餓,沒想到外頭就來了大批人馬,嚇得他只好躲進桌子底下,準備等人走了再出來吃點東西。
沒想到肚子那麽不爭氣,直接讓他暴露了。
萬辭盯著那張滿是臟汙的臉蛋看了一會兒,這家夥雖說渾身上下沒塊幹凈地方,但眼睛倒是出挑,一雙碧藍眼瞳鑲嵌在那張黑黢黢的臉上,竟讓人看出幾分順眼來。
女子冰冷出聲:“乞丐?”
男人呆坐著,被眼前這衣容華貴俊美的女子驚艷到失了神,竟一時看傻了眼,忘了要張嘴說話。
和他一樣,女子的眼瞳之色也異於常人。
相較而言,她一半青綠一半銀藍的異瞳看上去更加駭人,微微豎起的瞳線像極了夜色下即將撲食的野狼,令人生寒。
萬辭的婢女冷喝一聲:“侯爺問你話呢,還不趕緊回答?”
被驚聲提醒,男人慌忙清醒過來,趕緊移開視線,跪伏在地上回答說:“……我,我流浪至此已有三年,當、當是侯爺口中所說的乞丐……”
萬辭居高臨下俯視著他,頭上的金簪發釵逆著光,折射出一陣陣的金芒。
想起之前下人反映過的事,於是問道:“此前,廟裏的供果都是你吃的?”
男人慌忙擺手解釋,“不是我……我半個時辰前才到此地,還沒吃你們就來了。”
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女子的輕笑,不由得擡眼,怔怔望著她。
人倒是實誠。
萬辭掃了他兩眼,隨即招手,讓人把他帶上。
侍女一臉驚疑,無比覆雜道:“侯爺?您真確定要這麽做?”
回應她的是一記不容置疑的眼神。
男人不懂要做什麽,死死抓著桌腿不撒手,一邊嚇得大叫:“你們要做什麽?!我只是想吃點東西,沒有別的意思!”
但還是架不住人多,他被幾個護衛給擡了出去,強行扔上了馬車。
車內裝飾富麗寬敞,一架火爐擺在角落裏,將外面的寒冰凍雪完全隔絕掉,溫暖迅速包裹了全身。
男人跪在地上,被內裏的華美驚得呆楞住。
沒一會兒,簾子被撩開,上來的正是剛才那位萬小姐。
他怯怯擡頭,萬辭徑自走上前,倚在貂皮軟榻上。
錦衣長裙自座塌上垂落下來,一直展在男人面前,若隱若現的冷香縈繞在馬車裏,將他身上的臟臭味蓋下去不少。
外面傳來行進的聲音,駿馬低鳴一聲,被車夫趕著走。
馬車穩穩前進。
萬辭冷眸垂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叫什麽名字?”
地板都鋪上了狐貍皮毛毯,男人凍得生疼的腳丫子踩在上面,頓感新奇。
他平了平心緒,見這位女子並沒有惡意,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老實道:“我、我叫江修臨。”
萬辭瞇了瞇眼,“看你好手好腳的,為什麽流浪?”
江修臨想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迷茫道:“我沒地方去。”
萬辭不緊不慢道:“戶籍何處?”
江修臨小聲道:“不知道……”
“年方幾何?”
江修臨依舊低著頭:“不清楚。”
“呵,”軟塌上的女子只覺得可笑,“一問三不知,你怎麽長這麽大的。”
江修臨覺得委屈,“三年前自一條江岸邊醒來,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有位老者告訴我,一直向南走,就能找到我的歸所。”
“是嗎?”萬辭來了興趣,“怎麽不報官?”
男人眼裏再次茫然,疑惑道:“什麽是報官?”
萬辭頓了頓,看這家夥也有弱冠之年,怎得不谙世事。
“識字嗎?”
男人搖了搖頭。
萬辭倒是笑了,“不識字,你的名字又是誰起的呢?”
江修臨怯怯看著她,“路上碰見的那位老者幫我算的,說叫這個名字……對我好。”
馬車內再次陷入沈默,只有車輪碾過雪地的聲音不住響起。
江修臨也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信沒信,只是馬車裏長久沒有一點別的聲音於他而言,實在是一種煎熬。
最後,江修臨實在忍受不了這無言的恐懼,開口求問道:“侯爺,您這是要帶我去哪?”
萬辭懶洋洋地撐在窗臺上休憩,聞言,她睜開眼睛,漫不經心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想到外面那些帶刀的護衛,江修臨心裏一陣發寒,不敢再出聲。
偏偏肚子又餓得不行,不斷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他尷尬的紅了臉,用力捂住肚子希望它不要再讓他出醜了。
心裏默默難受,要不是這些人突然來,他這會兒已經吃上果子了。
聽到聲音的萬辭坐了一會兒,轉身從身後的匣子裏拿出來幾塊糕點。
江修臨眼睛頓時就亮了。
萬辭伸了伸手,晃晃手裏用紙包好的糕點,像逗小狗一樣,道:“自己過來吃。”
馬車依舊在行進。
內裏雖然寬敞,但要站立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江修臨眼裏只顧盯著那幾塊香甜可口的糕點,耐受不住胃裏的煎熬,就著跪在毯子上的姿勢,手腳並用爬了過去。
到萬辭面前了,他忽然停住了。
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這人會那麽好心給他吃的,男人眼神帶著些懷疑和畏懼,望著那糕點不停咽口水。
有趣。
萬辭挑了挑眉,於是將手往前遞了遞,示意他可以吃。
江修臨這才敢伸出臟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拈起糕點,然後飛快縮到馬車角落裏狼吞虎咽。
甚至因為吃的太急,捂著嘴不停咳嗽起來。
萬辭就那麽倚在窗臺上,饒有興趣地看他因為嗆住而咳嗽,肩膀一抽一抽的。
回府後,江修臨一臉懵地被帶走,身後跟著兩個帶刀護衛,不知道要把他往哪裏領。
這陣仗,江修臨以為自己要被秘密處死了,於是嚇得又跳又叫,幾個傭人都抓不住他,最後整個府邸的下人都跑出來,在萬辭的臥房門外按住了哭得滿頭滿臉都是淚的男人。
等被摁在澡盆裏裏三遍外三遍地洗了個幹凈並換上了新衣服後,江修臨眼眶還是紅的,坐在房間裏一邊哭一邊往嘴裏塞桌上的雞腿,哭得梨花帶雨又滿足愜意,並順便打了個飽嗝。
忽然,他聽到門外傳來了人腳步聲。
江修臨火速咬下最後一口雞腿肉,然後叼著嘴裏的肉鉆進了床底。
一雙穿著銹滿了錦繡花紋鞋子的腳走了進來,緊接著,門被關上。
江修臨一邊嚼著嘴裏的雞腿肉,一邊緊張盯著那雙鞋一步步靠近,心臟撲通撲通跳。
最終,那雙腳停在了床邊,距離男人不過幾步的距離。
江修臨呼吸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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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熹二十二年,京城。
寒風呼嘯,一隊人馬頂著漫天暴雪停在了郊外一座祖廟前。
待侍衛查看回稟後,丫鬟才得令上前,彎腰掀開馬車簾子。
最先從裝潢富麗的馬車裏探出來的是一只手,指骨分明,冷白色的皮膚像是摻了雪,虎口和指腹處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繭。
丫鬟當即恭敬攙住那只手,扶著裏頭的人下來,一行人往廟裏走。
這裏供奉著武將世家——萬府的歷代先祖。
作為東武王朝的護國將府,萬府每一位男兒都上過戰場建功立業,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到萬將軍這一代,妻室孤零。
將軍年輕時便對夫人一見鐘情,至今未納一妾一侍,因此名下子嗣單薄,僅一位獨女而已。
十三年前,萬將軍奉命率領三十萬大軍與來犯的邯流國對戰。
雖成功抵禦外敵,但在那一役中,萬將軍遭到茍延殘喘的敵軍偷襲,不幸戰死沙場。
噩耗傳回京城後,萬夫人經受重大打擊,不多時也病榻纏身撒手人寰。
外人不禁唏噓感慨,雙親離世,縱使有皇恩眷顧,萬小姐一個才十二歲還未出閣的女兒家如何能擔得起這麽大一個將府。
更何況萬將軍的敵對頭早已對其虎視眈眈,只等他倒臺,碩大的萬府立馬就會被殘食殆盡。
本以為將軍府會就此沒落,誰知,這位將府千金不僅沒因雙親離去潸然淚下棄府逃離,反而在府內大亂之時出來獨挑大權,靠著精通兵家將法和一手制造精工軍械的本事躋身進朝堂,成了東武王朝首屈一指的將門女侯。
靠著這位萬府遺女,東武王朝屢次征戰,捷報不斷,很快便收服了周邊大小附屬國,成為當世第一王朝。
聖上賞識其才幹,特在侯爵位上加賜公主頭銜,封號“敬安”。
如今,萬府一支獨大,勢力遍布京城內外,數間商鋪生意經營得風生水起,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無限。
而二十五歲還尚未婚配的敬安侯萬辭則成了京城上流圈內的一大談資。
但因其身居高位、心機頗深,又深得聖上信任,手段歹毒,與尋常人家足不出戶持禮重道的官宦世家小姐出入甚大,至今無人敢前去求娶。
祭祀禮結束後,萬辭在丫鬟的攙扶下提裙起身。
就在這時,供桌下突然傳來一身細微的咕嚕聲。
萬辭冷眸一瞥,身邊的幾個護衛立馬沖上前,拔出了刀,一把掀開供桌桌布,將裏面的人給拖了出來。
“大膽刺客!”
衣著破爛的男人被拽出來扔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
天寒地凍的,萬府的奴仆各個都穿著加了棉的冬裝,被當作刺客的這人身上卻僅有薄薄一件麻布粗衣,渾身臭爛糟心,頭發又亂又長,不知多久沒洗過澡,光著凍紅的腳丫子不住瑟縮。
“大人饒命!我……我不是刺客!”
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刀直接抵住了他的脖子,“說,你埋伏在此,究竟受何人指使?”
護衛的暴呵令地上那人嚇得抖得更厲害了,趴在地上嚇得魂不守舍,偏偏肚子還不合時宜地又響了起來,一陣難以形容的詭異彌漫在整座廟祠裏。
“……我,我只是借這裏避個風雪而已,絕無非分之心……”
萬辭瞥了一眼,剛才前來查看祠堂的護衛長立馬惶恐跪下,腦袋重重磕在地上,“屬下辦事不力,懇請侯爺責罰!”
貼身奴婢立馬喝道:“這麽大一個人藏在這裏都沒發現,萬府留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地上跪著的人比抓出來的那人抖得還要厲害,渾身冷汗直冒,手邊佩刀反射的冷光明晃晃紮眼。
好一會兒,衣著華美的女子才擡手,不含絲毫情緒的語氣回蕩在祠廟裏:“回府後,自己去刑堂領罰。”
聞言,護衛長心裏緊緊繃著的一根弦才松下來,感激地不住磕頭:“謝侯爺!卑職甘願領罰!”
萬辭轉身,盯著地上那人看了一會兒,命令道:“擡起頭來。”
男人有些害怕,但更怕眼前這個氣勢凜冽的女子,於是只能聽話地擡起臉。
他只是太餓了,又冷,沒地方去才躲到這裏來,正要吃供果解一時之饑餓,沒想到外頭就來了大批人馬,嚇得他只好躲進桌子底下,準備等人走了再出來吃點東西。
沒想到肚子那麽不爭氣,直接讓他暴露了。
萬辭盯著那張滿是臟汙的臉蛋看了一會兒,這家夥雖說渾身上下沒塊幹凈地方,但眼睛倒是出挑,一雙碧藍眼瞳鑲嵌在那張黑黢黢的臉上,竟讓人看出幾分順眼來。
女子冰冷出聲:“乞丐?”
男人呆坐著,被眼前這衣容華貴俊美的女子驚艷到失了神,竟一時看傻了眼,忘了要張嘴說話。
和他一樣,女子的眼瞳之色也異於常人。
相較而言,她一半青綠一半銀藍的異瞳看上去更加駭人,微微豎起的瞳線像極了夜色下即將撲食的野狼,令人生寒。
萬辭的婢女冷喝一聲:“侯爺問你話呢,還不趕緊回答?”
被驚聲提醒,男人慌忙清醒過來,趕緊移開視線,跪伏在地上回答說:“……我,我流浪至此已有三年,當、當是侯爺口中所說的乞丐……”
萬辭居高臨下俯視著他,頭上的金簪發釵逆著光,折射出一陣陣的金芒。
想起之前下人反映過的事,於是問道:“此前,廟裏的供果都是你吃的?”
男人慌忙擺手解釋,“不是我……我半個時辰前才到此地,還沒吃你們就來了。”
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女子的輕笑,不由得擡眼,怔怔望著她。
人倒是實誠。
萬辭掃了他兩眼,隨即招手,讓人把他帶上。
侍女一臉驚疑,無比覆雜道:“侯爺?您真確定要這麽做?”
回應她的是一記不容置疑的眼神。
男人不懂要做什麽,死死抓著桌腿不撒手,一邊嚇得大叫:“你們要做什麽?!我只是想吃點東西,沒有別的意思!”
但還是架不住人多,他被幾個護衛給擡了出去,強行扔上了馬車。
車內裝飾富麗寬敞,一架火爐擺在角落裏,將外面的寒冰凍雪完全隔絕掉,溫暖迅速包裹了全身。
男人跪在地上,被內裏的華美驚得呆楞住。
沒一會兒,簾子被撩開,上來的正是剛才那位萬小姐。
他怯怯擡頭,萬辭徑自走上前,倚在貂皮軟榻上。
錦衣長裙自座塌上垂落下來,一直展在男人面前,若隱若現的冷香縈繞在馬車裏,將他身上的臟臭味蓋下去不少。
外面傳來行進的聲音,駿馬低鳴一聲,被車夫趕著走。
馬車穩穩前進。
萬辭冷眸垂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叫什麽名字?”
地板都鋪上了狐貍皮毛毯,男人凍得生疼的腳丫子踩在上面,頓感新奇。
他平了平心緒,見這位女子並沒有惡意,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老實道:“我、我叫江修臨。”
萬辭瞇了瞇眼,“看你好手好腳的,為什麽流浪?”
江修臨想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迷茫道:“我沒地方去。”
萬辭不緊不慢道:“戶籍何處?”
江修臨小聲道:“不知道……”
“年方幾何?”
江修臨依舊低著頭:“不清楚。”
“呵,”軟塌上的女子只覺得可笑,“一問三不知,你怎麽長這麽大的。”
江修臨覺得委屈,“三年前自一條江岸邊醒來,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有位老者告訴我,一直向南走,就能找到我的歸所。”
“是嗎?”萬辭來了興趣,“怎麽不報官?”
男人眼裏再次茫然,疑惑道:“什麽是報官?”
萬辭頓了頓,看這家夥也有弱冠之年,怎得不谙世事。
“識字嗎?”
男人搖了搖頭。
萬辭倒是笑了,“不識字,你的名字又是誰起的呢?”
江修臨怯怯看著她,“路上碰見的那位老者幫我算的,說叫這個名字……對我好。”
馬車內再次陷入沈默,只有車輪碾過雪地的聲音不住響起。
江修臨也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信沒信,只是馬車裏長久沒有一點別的聲音於他而言,實在是一種煎熬。
最後,江修臨實在忍受不了這無言的恐懼,開口求問道:“侯爺,您這是要帶我去哪?”
萬辭懶洋洋地撐在窗臺上休憩,聞言,她睜開眼睛,漫不經心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想到外面那些帶刀的護衛,江修臨心裏一陣發寒,不敢再出聲。
偏偏肚子又餓得不行,不斷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他尷尬的紅了臉,用力捂住肚子希望它不要再讓他出醜了。
心裏默默難受,要不是這些人突然來,他這會兒已經吃上果子了。
聽到聲音的萬辭坐了一會兒,轉身從身後的匣子裏拿出來幾塊糕點。
江修臨眼睛頓時就亮了。
萬辭伸了伸手,晃晃手裏用紙包好的糕點,像逗小狗一樣,道:“自己過來吃。”
馬車依舊在行進。
內裏雖然寬敞,但要站立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江修臨眼裏只顧盯著那幾塊香甜可口的糕點,耐受不住胃裏的煎熬,就著跪在毯子上的姿勢,手腳並用爬了過去。
到萬辭面前了,他忽然停住了。
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這人會那麽好心給他吃的,男人眼神帶著些懷疑和畏懼,望著那糕點不停咽口水。
有趣。
萬辭挑了挑眉,於是將手往前遞了遞,示意他可以吃。
江修臨這才敢伸出臟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拈起糕點,然後飛快縮到馬車角落裏狼吞虎咽。
甚至因為吃的太急,捂著嘴不停咳嗽起來。
萬辭就那麽倚在窗臺上,饒有興趣地看他因為嗆住而咳嗽,肩膀一抽一抽的。
回府後,江修臨一臉懵地被帶走,身後跟著兩個帶刀護衛,不知道要把他往哪裏領。
這陣仗,江修臨以為自己要被秘密處死了,於是嚇得又跳又叫,幾個傭人都抓不住他,最後整個府邸的下人都跑出來,在萬辭的臥房門外按住了哭得滿頭滿臉都是淚的男人。
等被摁在澡盆裏裏三遍外三遍地洗了個幹凈並換上了新衣服後,江修臨眼眶還是紅的,坐在房間裏一邊哭一邊往嘴裏塞桌上的雞腿,哭得梨花帶雨又滿足愜意,並順便打了個飽嗝。
忽然,他聽到門外傳來了人腳步聲。
江修臨火速咬下最後一口雞腿肉,然後叼著嘴裏的肉鉆進了床底。
一雙穿著銹滿了錦繡花紋鞋子的腳走了進來,緊接著,門被關上。
江修臨一邊嚼著嘴裏的雞腿肉,一邊緊張盯著那雙鞋一步步靠近,心臟撲通撲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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