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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一批追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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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一批追隨者!

一鍋菜籽炒到火候, 飄香數裏,叫圍在竈屋邊的人都不免咽了咽口水。

李白雖然嘴上跟七娘逗趣說笑,實際卻已經對這種菜籽取油信了七八分。他在蜀中和長安曾經數度見過七娘化腐朽為神奇, 也比別人更清楚背後“仙家”的力量, 因而越發敬畏和期待幾分。

七娘得了準話, 總算可以無所畏懼地進行下一步了。

“菜籽炒香以後, 趁著今日還有些時間,阿耶可以派幾個人去石磨那邊,將菜籽全都碾成泥狀的胚料, 等明後天全都碾好了,再一起上鍋放在蒸籠熏蒸。”

這幾步倒也不費事, 李白吩咐下去後,順嘴問起了後續步驟:“你剛才說熏蒸之後,要費些力氣做個器具,重錘打榨, 才會出油。是什麽樣的器具?咱們這縣裏能做嗎?”

七娘想到昨夜鉆研了一晚上的木器構造圖,覺得三言兩語講不清楚,便拉著李白往後堂去:“阿耶,咱們先回屋,我畫下來再慢慢說。”

七娘的畫技是這幾年精進最大的。

在弘文館的時候, 她的書畫便被陛下特意授命,說是需要好好提升。這勤學苦練了三年, 字依舊不見長進, 沒什麽嶙峋風骨, 畫技倒是勉強能入眼了。

李白看著七娘取了一截削尖的木炭, 剛好可以握在手中,借著這炭筆, 就在鋪平的紙張上畫起了構造圖。這圖畫得十分有趣,不是山水畫那種移步換景的法子,而是用正面、側面和俯視三種圖,叫那木器的精細立體構造在腦海中一下就浮現出來。

李白誇讚道:“這樣的畫法很適合做圖紙,倒是有幾分春秋墨家的意思。”

只可惜,隨著百家爭鳴時代的結束,儒術獨尊,諸子黯然潮退,這其中便有墨家機巧,以及李白擅長的縱橫術。

合縱連橫之術,多是用於解除戰亂危局之困的。

經年的亂世與紛爭之下,掩埋著無數被歷史長河遺忘的森森白骨。人死燈滅,枯骨墳堆之上,很少有人會再度記起,這些白骨也曾是被戰亂牽連的可憐人。

可李白偏偏想到了。

兩個月的父母官做下來,他如今睜眼閉眼,都是對百姓之痛的萬般感同身受。

他想,今日盛世得來不易,這縱橫術,只希望再沒有重新啟用的一天。

七娘並不知道,因為一幅圖紙,師父會想到這麽多事情。

她認認真真畫完了三視圖,確認每個部件都沒有遺漏,這才擱下炭筆道:“師父快看,這個呢,叫做木楔式制油機具,比起而今坊間榨油坊上用的榨油木器,它要更省力,也不會輕易壓碎了油料,出油渾濁有渣。”①

李白聽著七娘的話,回神仔細去看那圖紙。

新的榨油木器,比他想的還要覆雜一些。除過槽體、流油槽、流油口、接油桶這種普遍能認得出的部位,還有諸如帶箍圈油餅、腳踏板、榨錘等從未見過的部分。

李白看了許久,有些頭疼道:“你這圖要做的東西太新了,又比較覆雜,放在長安或許還能托人尋幾個好木匠,細細琢磨出來,但是在潮陽……怕是能找個看得懂圖紙的木工都難。”

畢竟,潮陽縣逃戶眾多,農業一落千丈的情況下,工商業就更是蕭條了。城中望族靠著潮州窯的瓷器和田莊的佃戶,勉強還能坐得安穩;但坊間的私人工匠和商戶,怕是早就聞風出走,另尋他路了。

七娘卻拍著胸脯作保:“放心吧,只要留心,咱們潮陽也是人才濟濟呢。”

李白被她那副自豪的模樣逗笑了,問:“你才來幾天,就知道潮陽人才濟濟了?城中如今剩下的,可大部分都是老婦幼。”

“老婦幼怎麽啦。張都督不就是做阿翁的年紀,師娘是婦人,我還是小孩兒,我們三個哪個能叫人小瞧!”

七娘舉例之後,又慢吞吞解釋道:“再說了,城裏愛跟我嘮嗑的阿婆們曾經說過,潮陽最好的木工,是城東七十裏安居村的一戶人家。他們家世代都做木工活,子承父業,若是全家上陣,這東西肯定能盡快做出來。”

李白一貫知道七娘有迅速跟人打成片的本事,只是沒想到在嶺南也能這麽快就見效。

他不由無奈又好笑地揉著她腦袋:“行行行,多虧有你相助,咱們才能事半功倍。哎喲,師父在這潮陽縣,沒有你可怎麽活啊。”

七娘默默圍觀著李白浮誇的演技,見許葭進來,連忙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跳過去:“阿姊,師父好可怕!竟然想用虛情假意惡心到我。”

李白氣笑了:“誇你兩句表示感謝,還不樂意。非得師父打你一頓才舒坦是吧?”

七娘躲到許葭身後,做著鬼臉:“恩將仇報,非君子也!”

“別跑!”

許葭雙手端著一盤新出籠的梅菜肉饅頭,被這師徒二人圍著轉了好幾圈,只好喝住李白:“好了好了,轉得我頭暈。郎君你也是,七娘接連立功,你不真心實意誇讚她就罷了,怎麽還欺負起孩子了,這可不是做師父和阿耶的樣子。”

“就是就是!”

七娘聽得渾身舒坦,接過師娘遞來的熱乎乎肉包,一口咬開,嘗到了裏頭梅幹菜混著豬肉的香味兒。

“太好吃啦!”七娘誇完便埋頭苦吃起來。

李白聞言,樂呵呵接過許葭手上的托盤,從裏面挑了個大肉包遞給她,自己也咬著包子往圓桌邊走。

“這時節,哪來的梅幹菜啊?”李白三五口吞了包子,意猶未盡。

許葭便笑:“是於主簿家今年春芥菜收獲之後,用鮮菜晾幹腌漬而成的。也就才做好幾日,說放不了太久,便分我們一些。郎君和七娘若是喜歡,等今年收了秋芥,我們也在小雪前做些腌菜。”

腌制的梅幹菜完美中和了豬肉餘下的一點腥膻味,唇齒間只剩下香而不膩的口感。

七娘吃得開了胃,連忙接話:“好!我跟師娘一起做,梅幹菜和豬肉在一起,真是太好吃啦!”

李白聽著妻小之間溫馨的對談,忍不住也有幾分期待起來。

只盼著今冬,潮陽縣上下都能過個溫暖的年。

*

新圖紙很快就被專差帶著,跑了一趟城東的安居村。

那戶木工姓戚,當家的老丈年事已高,六十餘歲,眼瞧著再做幾年就要幹不動了,因而已經逐漸將手裏的活計轉給兩個兒子,想著再帶幾年,就退下來安享晚年。

縣衙的專差到時,戚家老丈還在屋內選木材,外頭小兒子慌慌張張喚他:“阿耶,阿耶!官府的人來了!”

戚老丈探頭出去,聽兩位差役道清來因,心中已經有幾分詫異,再看到遞來的圖紙,整個人就更震驚了。

他顫抖著撫摸圖紙,望了許久,等差役不滿地又重新問了一次話,這才回過神來。

“能!能看明白!草民一家願協助李縣尹,完成此等造福潮陽縣的大事!”

兩名差役即便拿著圖紙,也看不懂其中的精妙之處,因而並不知曉這木器具體何用。他們不明所以地對視一眼,便笑道:“既然如此,就收拾收拾跟我們去一趟府衙吧。放心,只要得了咱們七娘子的青眼,縣尹定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戚家父子三人一路忐忑,跟著入了縣衙之後,卻被人帶到了後堂的西北角上。

引路者正是阿尋。

他冷著一張臉將人帶到花房外,才開口說第一句話:“七娘子,人到了。”

戚家三人見禮之後,小兒子小心翼翼用餘光望了一眼,只瞧見面前人約莫是個不過黃口之年的小女郎,便驚奇地“誒”了一聲。

縣衙門事當即斥了聲“放肆”,阿尋只是冷著眼護衛在旁,等待七娘自己拿捏其中的相處之道。

七娘淺笑,沒有阻止縣衙門事,也不問責戚家人。

她年幼,又是不曾受封的女身,在沒有形成自己的勢之前,便要學會借助他人帶來的威勢做倚仗。

七娘蹲下身,與跪地的戚家老丈對視:“聽說,戚翁看得懂那圖紙?”

“回…回娘子的話,那圖很是精妙,草民也只是猜測,或許是大唐從未有過的一種榨油木器。”

李白叫差役去之前,並未透露過圖紙的用途,這也算是一種考驗。如今戚家通過這道考驗,七娘知道離成功又進了一步,不免心中歡喜。

不過,她面上半分也不顯露,挑眉問:“能做嗎?”

“草民在十年前,曾為凈土寺制造過常見的木槽榨油。那時候,大約花了一旬做工期。”戚家老丈斟酌著伏地道,“這種新式木器比普通的覆雜許多,結構也有變化,只怕,需要一到兩個月。”

七娘對這個答案顯然不太滿意。

那樣耗時太久了,根本趕不上插手今年嶺南道播種油菜。

她側著頭想了想,點名戚家老丈身後兩個兒子:“普通的木槽榨油,兩個人,十天,你們能做嗎?”

兄弟倆對視一眼,點頭應道:“可以!”

“好,那你們兄弟就先做老式的應急。戚翁拿著圖紙,則專註研制這新木器。你們早些做好了也能去幫戚翁。”七娘起身,扭頭吩咐阿尋,“城郊找到合適的空宅了嗎?”

阿尋點頭應是:“按你的要求,院子寬敞,靠近城西山林,運送木材很方便。”

七娘跟阿尋早就有了默契,知道他都考慮周全,便回頭沖戚家父子笑了笑:“戚翁見諒,這圖紙隱秘,在它做出來投入榨油坊使用之前,還有勞戚翁攜家眷就住在這潮陽縣城裏。當然了,該有的銀錢自然也一分不會少。”

說完,七娘有些緊張地看向戚家人。

自從被三個鬥蟋的小乞丐糊弄之後,她就一直在琢磨怎麽在嶺南培養可用之人。她要幫師父做事,要行商,手裏得有得力的人。總不能事事親力親為,最後什麽都沒做出來,就累死她跟阿尋了。

對待戚家,是她有意識地邁出拿捏與相處的第一步。

現在還不確定戚家人品究竟如何,若真的可信,以後七娘也願意像信任悲田坊的人一般,把一部分生意交給他們去做。

不過,今日考慮這些都為時過早。

戚老丈透過小女郎不太熟練的問話和狡黠眼神,隱隱望見了她未來成長的可能性。鬼使神差般,戚老丈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敢問娘子,這圖紙是何人所畫?”

七娘彎唇,已然知曉自己占了上風:“是我畫的。哪處若有錯漏疑惑,戚翁可以直接來問。”

戚家父子震驚地望了一眼這位未來的東家。隨後,戚老丈帶頭,深深伏地道:“草民戚氏一門,願追隨七娘子。”

兩個兒子便也連忙慌亂地拜道:“願追隨七娘子!”

阿尋見狀不知出於什麽心態,忽然開口:“你知道的,我會一直追隨。”

花房外,剛剛處理完一堆公務的李白聽到這番言論,忍不住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於主簿:“於翁,你會追隨本官嗎?”

於主簿微怔,旋即老奸巨猾答:“縣尹在任時,下官自然該盡心盡力。”

李白:“……”

懂了,鐵打的於主簿,流水的潮陽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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