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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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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仇

一夜無夢, 醒時,虞茉只覺神清氣爽。

她悠悠然睜開眼,因帳中無光, 伸手不見五指。但鼻尖氤氳著淡而宜人的香,側臉也貼著滾燙寬厚的胸膛。

趙潯竟還在。

虞茉詫異地偏過頭,濃密長睫宛如小扇,撩過喉間凸起, 刺激得趙潯在頃息間醒來, 重重咽動兩下。

“時辰還早。”他習慣性地擡掌覆在纖腰凹陷處, 帶著眷戀緩慢摩挲, 又收力將人擁得更緊。而晨起的嗓音十分慵懶, 竄入耳中,低沈動聽, “再睡一會兒。”

她從未見過趙潯賴床, 聞言, 忍不住用氣聲問道:“什麽時辰了?”

幾息後, 他略略醒神, 遲疑地答:“不到卯正。”

卯正乃是清晨五點, 難怪入目黑黢黢。加之古代設有宵禁, 尋常人家早早關起了門。

昨夜,她雖被趙潯翻來覆去地擺弄, 實則九點之前便舒爽睡去, 是以不覺得困乏。

虞茉回抱住他,光裸的肌膚緊緊相貼,仿似一體。

聽著平緩的呼吸聲, 她轉了轉眼珠,心道應是安撫好了他, 今日不必再議親......吧?

又忍不住覆盤。

她甫一得知趙潯欺瞞了自己,信誓旦旦地要“離家出走”,好令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怎麽不過半日,居然滾在了一處,還哭著纏著求他?

-說,你不會離開我。

-不離開你。

帶了熱氣的粗重喘息,伴著嬌得能滴出水來的輕吟,猶在耳畔回響。

虞茉頓覺尷尬,握拳“嘭”地揍了罪魁禍首一下,咬牙切齒道:“狗男人。”

就知道使美男計,亂她道心。

趙潯無奈睜眼,也不問她為何生氣,只輕輕揉搓她的指骨,低聲問:“疼不疼?”

“哼!”

“哼什麽。”他啞然失笑,“又做噩夢了?”

過去,虞茉偶爾夢見他與旁的小娘子出雙入對,總要遷怒,趙潯早已見怪不怪,熟稔地哄道:“夢是反的。況且,一滴不剩地給了你,我非神人,如何還有那般充沛的精力。”

她原要解釋自己並未做夢,可聽見後半句,不由得漲紅了臉。

滾燙粘稠的觸感仿佛仍殘留在肌膚,虞茉毫無威懾力地警告:“以後不許弄在我身上。”

豈料靜了片刻,趙潯始終不搭腔。

“......”

等等,話題跑偏了,他們該是在冷戰才對。

皆要怪某人寸步不離地纏著、貼著、擁著她,悄無聲息地蠶食了怒火。好比雨勢將起,紅日便冒出了頭,一下蒸散濕漉水汽。

但虞茉直覺有異,於是清清嗓,用漠然的語氣找補道:“在我原諒你之前,不得再留宿。”

“不行。”趙潯垂首埋入她頸窩,悶聲說,“你承諾過不離開我的。”

“並非是要離開你。”虞茉把玩著他的耳珠,一面曉之以理,“你欺瞞我在先,總要給我時間接受和面對。”

“你隨時能思量,我也任你處置,但除了一點,我要時時刻刻見到你。”

趙潯聲線平直,不似在說情話,而是單純闡述心中所想。

這反而撩撥了她的心,不禁生出遲疑:“可我沒見過誰家吵架還黏在一處,總覺得怪怪的。”

“你我何須與旁人混為一談。”趙潯撈起她的腿,循循善誘道,“除了茉茉,我從未傾心於誰,茉茉亦是。既然都無經驗,更該相攜摸索才對。”

“有點道理......”

他眸底帶了笑,嗓音卻一本正經:“你只見旁人互不理睬,可‘床頭打架床尾和’,興許我們這般才是正道。”

虞茉將信將疑,畢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確無必要事事參照他人。

然而,不待她琢磨出所以然,更漏聲響,提醒趙潯該要起身。

今日無需上朝,但他自幼定省晨昏,已然習慣。便吻了吻虞茉的發頂,旋即擡手掀開紗簾。

虞茉此時正倚在趙潯懷中,光亮伴著陌生光景,透過縫隙闖入她眼中。

“這......不是客棧。”

“嗯。”趙潯率先下床,並不喚內侍進來伺候,只親自將紗簾兩端系好,語氣坦然道,“還睡嗎?”

大殿寬闊,主色為金,裝潢十分貴氣。目光所及的字畫、瓷器、桌案皆為上乘,便是門外漢也能瞧出價值不菲。

分明是男子寢居。

她疑心自己睡懵了,面無表情地躺了回去,翻轉過身。

“......”趙潯哭笑不得,沈重心事在此一瞬化為虛無,俯身在她紅撲撲的腮畔印了印,“我去外間更衣,你也莫要貪睡,準備用膳,嗯?”

虞茉不理,等腳步聲走遠,倏然坐起。

她探出頭左右打量,發覺此地不似尋常廂房。霍府別院已然奢華,可相較之下,竟黯然失色。

不會是——

東宮吧?

她顧不得穿鞋,赤足往外走,可垂眸一瞧,身上竟是件男子寢衣,而內裏空蕩蕩。於是只能扒著屏風,露出雙眼,氣鼓鼓地喚:“趙、潯。”

內侍正端著凈水侍候盥洗,忽聞女子直呼太子名諱,嚇得跪地。

趙潯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自行擺正了發冠,而後悠悠朝她睇來。

虞茉還是頭一回見他穿得如此華麗。

衣袍以黑紅為底色,袖口是金枝紅梅,胸前繡有瑞獸,栩栩如生,腰間則佩戴著定情玉佩。威嚴端莊,不失少年意氣,活脫脫的貴公子。

見虞茉赤足,他快步上前將人抱起,不讚許地道:“涼。”

太子常服面料華貴,近看之下針腳精致,堪稱是藝術品。害得虞茉雙手無處安放,生怕蹭出褶皺,破壞了美感。

趙潯覺得好笑,輕吻她的眉骨:“我替你更衣?”

她如夢初醒,耷拉下眉眼:“你偷偷摸摸把我帶進宮做什麽,都說了不要定親。”

“今日只是走個過場。”趙潯撚起一片女子抹胸,在她身前比了比,“溫太傅年邁,若我出爾反爾,擔驚受怕的只會是他老人家,也與你的名聲有礙。”

畢竟,此時反悔,不知內情的人只會以為虞茉遭了太子厭棄。

倒不如一切照舊,權當是相看,再以準備匆忙、禮制不夠盛大為由,另擇良日定親。

“想的還挺周到。”虞茉褪了寢衣,罩住他不安分的眼,將衣裙一件一件往身上套,邊試探道,“相看完了,我可以去溫家嗎?”

“當然。”

趙潯垂眸替她佩玉,溫和道,“不可以。”

“......你這是非法拘禁。”

他揚眉:“茉茉,我是太子。”

若是他想,隨時能將她綁在身邊,且合乎情理、合乎法規。

虞茉氣得牙癢癢,掀起他的袖擺,重重掐了掐:“你父皇母後竟也不管管?”

誰知趙潯沈吟幾息,新奇道:“你想告禦狀?”

“呃。”她呼吸一滯,理所當然地說,“他們只會向著你,我吃飽了撐的嗎。”

見趙潯鐵了心要拘著自己,虞茉放軟嗓音,斟酌著問:“好阿潯,我還能出宮嗎?行囊、鋪面,還有虞家,很多事情都等著我去做呢。”

“出宮可以,但需得有我的人跟著。”他生疏地為虞茉系著絲絳,眉頭緊擰,“若我得閑,便親自陪你。”

虞茉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看他的眼神卻帶了十成幽怨。

趙潯雖無意在此事上退讓,但不代表不會心疼,忙抱著她溫聲哄:“你不是一直想見無念大師,他下旬回京,還有虞家——”

“他們到京中了?”

虞茉登時來了勁兒,“表姐答應我親自接待虞蓉,讓她以為兩家能重修舊好。等他們一家三口得意之時,我再閃亮登場!哈哈,定能將他們嚇個半死。”

“僅是嚇一嚇?”他有些費解,但見虞茉眉眼盈盈,識趣地噤聲。

虞茉卻品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好笑道:“你不勸我也就罷了,還想著我殺人、你遞刀?聽著也太像反派了吧。”

他不以為意:“有什麽不好。”

“我很記仇,所以,虞家由我親自解決。”她細聲叮囑,“你千萬不要插手。”

趙潯應下,捧著她的臉再度吻了吻,語中滿是松弛:“去用膳。”

卻聽虞茉話鋒一轉:“你的仇我也記,記很久。”

“......”

用膳之前,趙潯喚嬤嬤進來為她梳頭。

虞茉略有拘謹,挺直了腰桿,做出淑女模樣。雙眸卻好奇地打量,發覺東宮之中太監居多,便有幾位宮婢,也都是不惑以上。

嬤嬤亦在悄然端詳她。

只見小姑娘生得明眸皓齒,與儲君極為登對,性子瞧著活潑好動,如此正能互為補足。

而儲君一如既往地安靜,手中捧著書冊,時不時投來漫不經心的一眼,若是發覺她亦在看他,唇角便會揚起愉悅弧度。

嬤嬤是皇後身邊的老人,愛屋及烏,對虞茉也越加和氣:“姑娘平素喜歡玉簪還是金簪?”

“碧玉簪。”她看回鏡中,瞥見粉妝玉琢的美人,腮畔不由得一紅,“好漂亮......我的意思是,發髻美極了。”

“不過是尋常發髻,是姑娘容姿好。”

聞言,她抿緊了唇,免得一不留神笑出聲來。

趙潯將她沾沾自喜的可愛模樣收入眼底,起身,朝嬤嬤頷首,而後牽過猶沈浸著對鏡擺弄發飾的某人:“再過半個時辰,你外祖和舅舅該到了。”

“還請了舅舅?”

“嗯,你既想認親,他如今才是溫府主人。”

卻也不知為何,趙潯纏人得緊。用膳之時,強行將她抱在懷中,你一口我一口。

虞茉警惕道:“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他唇角微微抽搐,沈默幾息,解釋說:“回京以後,已經許久不曾與你一同用膳,甚是想念。”

偌大的東宮,從前並不覺得空蕩。可自從有了她,因不能時時相見,伏案間隙,他竟生出孤寂之感。

現今虞茉來了,甜而不膩的氣息將他的寢居填得滿滿當當,令人無端開懷。

“我很高興。”趙潯暗示道,“以後都這樣好不好?”

她咧嘴一笑:“記仇中,勿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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