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侯爺的還魂引(七)

關燈
侯爺的還魂引(七)

沈徽不明白這紙上的八個字意味著什麽, 卻從許迦葉的神情與舉止中意識到這幅字於她而言有著重若丘山的意義,她少有情緒如此外放的時候。

他如實回答,不知為何, 心中竟隱約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數月前, 我於紫宸殿面聖,風吹落了桌上的字, 我撿起來欲放回桌上, 陛下說練筆之作, 沾了灰塵, 不必歸還, 命我隨意處理。聖人筆墨, 不可損毀, 謹慎起見, 我將其帶回來掛在了書房裏。”

書房內的時間悄然凝固。

許迦葉默然良久, 神情恍惚至極,整個人如同一座風化了的石像, 一陣微風都會令她搖搖欲墜。

但她終究沒有墜落, 半晌後,她擡起眼睫, 眼中期盼依舊, 眸光璀璨,未有分毫黯淡:“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了?對了, 這幅字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沈徽心頭一沈, 小心翼翼地端詳許迦葉的神情,她眉眼間的情緒淺淡如煙, 隱約還透著些許笑意,星星點點的微光從她的眼睫中流瀉出來。

她是真的在期待著他的答案。

沈徽竭力維持著面上的鎮定, 收攏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迦葉,我方才已經說過了,你忘記了嗎?”

許迦葉怔怔地看了沈徽半晌,像是在分辨他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可周遭的一切於她而言都像是混沌一片,她什麽都分不清。

她的眼皮重逾萬斤,沈沈地壓下來,將她整個人都壓得墜入了另一個世界。

李樂衍伏於案上提腕揮毫,察覺到了她的到來,擡頭含笑望向她,他的目光太溫柔,落在人的身上,如同潺潺流水淌過青石巖壁,浩蕩餘暉攏住了綿延遠峰。

包容所有罪孽,洗滌一切痛苦。

許迦葉像從前無數次那樣朝他走了過去,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沈徽見許迦葉像失了魂魄般朝門那邊走去,想阻攔她又怕驚著了她,只能緊緊跟在她身側護著她。

這條路實在是太過漫長,許迦葉孤零零地走了幾十年,死了一遭,又走了好久好久,她一個人時不覺累也不覺疼,可見到了殿下,她便不自覺地想要落淚、想要呼痛。

她踉蹌著向前,終是脫了力般向地上倒去。

沈徽連忙將她攬在了懷裏,見她的臉色慘白,面容憔悴,像是快要燃盡了燈油的琉璃燈,只剩下了一息的光亮,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整個人淹沒,顫抖著聲線高喊著讓人快把大夫尋來。

許迦葉並不看沈徽,用最後的力氣擡頭向李樂衍看去,他那雙瞳色淺淡的眸子不帶分毫笑意,方才的溫柔仿佛只是她的錯覺,他冷淡地睨了她一眼,將視線轉向了沈徽,對他道:“她染了瘋病,沾了灰塵,你隨意處理了吧。”

大音希聲,心痛到極致,便只剩下迷茫與麻木,許迦葉楞怔半晌,沒有流淚,反倒笑了起來,原來似海般的深情厚愛,情定來生不相負的誓言,亦會被她的醜態百出消磨殆盡,是啊,這世上有誰會願意愛一個瘋子呢?

她咳嗽了兩聲,一縷血絲順著她的嘴角蜿蜒而下,聲音越來越輕,終至微不可聞:“兩年前,三月廿二那日的早朝上,我在滿朝文武面前發病,那之後你便待我冷淡了。後來,我的病又當眾發作了數次,你雖不在場,定也有所耳聞,甚至不願再見我。

“你不認我,是怕我纏上你嗎?你不必擔憂,我有自知之明。”

她從來沒有奢求過那麽多,他為何要這樣待她?連全一個念想的機會都不願給她。

沈徽神情倉惶,往日那如泉水般清澈的嗓音喑啞至極:“迦葉,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大夫馬上就來了。”

結合那幅字和方才許迦葉那欣喜而期盼的神情,沈徽對她此時此刻的囈語有了些許猜測,卻不敢確定,如果他的猜測為真,那蕭亦衍簡直罪該萬死。

“砰”的一聲響,書房的大門應聲而開,搖搖欲墜。

是裴玄澈聽到了裏頭的動靜,踹開門沖了進來,他看清屋內的情景,眼眶立時邊紅了,像歸巢的野獸一樣撲到了許迦葉身邊。

進來時還好好的一個人,此時臉上毫無血色、唇邊血跡斑斑,成了一頁微風一吹便能將其輕易損毀的單薄脆弱的紙,裴玄澈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顫抖,連碰她一下都不敢。

他想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將手貼上許迦葉的脖頸給她安慰,可指尖剛一觸到她的肌膚,他心中便升起了眼前人將要碎了的恐慌,淚水如雨點般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是誰把她害成了這樣?

他驟然擡起頭,手摸向腰間,拔刀出鞘,刀光閃過,薄如蟬翼、寒光逼人的刀刃轉瞬間便架在了沈徽的脖子上,他神情猶如惡鬼,眸中的森然鬼火比刀鋒還要冰冷,淬了毒般,透著刺骨的寒意:“你做了什麽?”

沈徽任由刀鋒抵在他的咽喉處,劃破他頸間的皮膚,許迦葉在他身邊出了事,罪責自然也應由他一力擔之,抱著許迦葉,他一動都不敢動,生怕挪動了一寸,便會造成不可預計的後果。

他雖不反抗,看向裴玄澈的目光卻冷冽如霜,全然不覆往日的文雅與溫和:“等她好了,我自會謝罪,你若敢擅動一下,讓她有什麽閃失,我會讓你明白有時候死了也是一種幸運。”

就在此時,許迦葉緩緩擡起手,搭上了裴玄澈的胳膊。

她的手極輕,沒有用多少力,卻把裴玄澈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裴玄澈連忙低下頭看向許迦葉,把刀扔到了一旁,像是在觸碰什麽易碎的瓷器一般輕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臉上的神情乖順又哀戚。

許迦葉半闔著眼睛,有氣無力地道:“與他無關,我們回家吧。”

裴玄澈將她的手緊貼在臉側,一時間淚如泉湧,不住地答應著:“好,我們回家。”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準備把許迦葉從沈徽懷中抱起來。

沈徽冷冷地瞥了裴玄澈一眼,垂眸望向許迦葉,眸光柔和了下來,透著掩飾不住的擔憂:“迦葉,你的身體……還是先看一看大夫吧,等休養得差不多了,再回府不遲。”

“不必。”許迦葉輕聲道,將另一只手也伸向了裴玄澈。

她從幻覺之中掙脫了出來,但那幻覺何嘗不是血淋淋的真實。

她已不會再痛苦了,活了這麽久,總該有些長進。她現在只想回到侯府,到無人能見到她的地方去。

裴玄澈先是攬住了許迦葉的肩膀,讓她靠坐在自己懷裏,用另一只手臂勾住了他的腿彎,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動作輕柔至極。

沈徽懷中一空,心裏也空落落的,用悵然若失已不足以形容,只覺得心臟仿佛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塊,許迦葉徹底離了他的懷抱,他的手亦隨之向前伸去,但終究停在了半空,沒有阻攔。

他知道以許迦葉現在的狀態應當靜臥床靜養,卻也明白強留無益,在這裏她是不會覺得自在的,對一個心疾比身上的病更重的人來說,順著她的心意比什麽都重要。

裴玄澈完全忽視了沈徽的存在,抱著許迦葉就像是擁著稍一顛簸便會消逝的泡沫,極力維持著步伐的平穩,朝門外走去,他知道,許迦葉絕不會願意在丞相府看大夫。

裴玄澈的身體並不十分柔軟,卻莫名給人一種如綿密的雲層一般的感覺。她被他包裹著,有些放松地闔上了眼睛,依稀能察覺到外界的環境由亮變暗,裴玄澈抱著她坐進了馬車裏,沒有放下她,而是把她摟得更緊。

許迦葉閉眼摸索了一陣子,將他的尾巴攥在了手裏,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

裴玄澈見許迦葉慘白著臉,手在半空中虛握著,一時間心如刀絞。

“你會離開我嗎?”許迦葉把裴玄澈的尾巴牢牢抱在了懷裏。

裴玄澈俯下身,用額頭抵住許迦葉的額頭,語調鄭重而虔誠:“我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你。”

許迦葉唇邊揚起淺淡的笑意:“謝謝你,我的一輩子很短,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

裴玄澈只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他不願讓淚水滴落在許迦葉身上,強行忍住了眼中的淚意,聲線不受控地顫抖著:“別的小狗都有主人抱著,你舍得讓我變成一條沒有主人的可憐小狗嗎?”

用了歸魂蠱,許迦葉的壽命便與他等同,他獻祭了壽命後還剩下多少時間,許迦葉就能與他一同活到何時。

歸魂蠱消耗的獻祭者的壽命並無定數,全憑運氣。

蠱蟲顯示他可以長命百歲,他賭了一把,想著無論如何先救她回來,若剩下的時間太短,他未必找不到別的法子為她續命,沒想到上天待他不薄,蠱蟲只消耗了他三十年壽命,餘下的足以令她長壽。

歸魂蠱自有其玄妙之處,許迦葉即便重病也不會危及性命,但他怎麽忍心她吃苦。再玄妙也有個限度,倘若受了致命傷那便是神仙也難救,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他焉能不懼?

“你這麽大只,可以抱著主人了,還不滿足嗎?”許迦葉半睜開眼,黯淡的眸光柔和了一瞬,伸手往裴玄澈的頭上探去。

裴玄澈忙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扔到了一邊,把頭迎向了許迦葉的手,在她的手心輕輕蹭了幾下:“我不滿足,我們還沒有在一起一百年,沒有互相親吻過,沒有一起看遍世間美景。”

你還沒有愛我。

許迦葉默然半晌,說道:“你說的這些,沒有機會實現了,先前的那些話,還是當我沒說過吧。”

他還有大好的人生,守在她這樣一個人身邊,太難為他了。

裴玄澈察覺到了許迦葉自方才起態度的微妙變化,又怎能接受她重新退回去,月亮的清輝好不容易灑在了他身上,他如何能不貪戀、不挽留。

“有機會的,有一條,現在就可以實現。”他放柔了聲線,像是祈求又像是誘哄,以極緩慢的速度垂下頭,試探著吻向許迦葉的額頭。

許迦葉眼睫輕顫,在裴玄澈的吻快要落下時,微微側過頭,躲開了:“小狗不可以這樣。”

裴玄澈並沒有強硬地吻下去,他輕輕撫了撫許迦葉的發鬢,把她往懷裏攏了攏,有些落寞地道:“我不是真正的人,你嫌棄我嗎?”

許迦葉擡著眼看向裴玄澈,他的毛茸茸的耳朵蔫蔫地耷拉了下來,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也失了光彩,她輕聲道:“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嫌棄你的,阿澈。”

裴玄澈怔了一下,勾起的嘴角壓都壓不住,許迦葉居然給他取了昵稱,這麽親昵地叫他:“你叫我什麽?可以再叫一遍嗎?”

許迦葉註視著眼前人的面容,用柔和的語調吐出了兩個字:“阿澈。”

人們為什麽要養一條小狗呢?

餵養它、呵護它、永遠不嫌棄它,給它百世不易的柔情與很多很多的關懷。

她得不到的東西,至少她的小狗可以得到,這何嘗不是一種慰藉。

裴玄澈欣喜若狂地把許迦葉輕柔地摟在了懷裏,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的頸側,兩人交頸依偎著,他第一次感覺到活著是一件這麽美好的事。

裴玄澈的皮膚如綢緞般細膩柔潤,帶著微微的暖意,稍一接觸,便使人平靜,許迦葉沒有掙紮,睫羽低垂了下來,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她把兩只手都伸到了裴玄澈的背後,從袖口中掏出了瓷瓶。

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快就吸引了裴玄澈的註意力,他不用轉頭就知道許迦葉在做什麽,埋首在她頸側輕咬了一下,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許迦葉猝不及防下被咬了一口,又被毛茸茸的尾巴敲了一下手,脖頸和手背都酥麻一片,一直蔓延到了身上去。

她想罵一句“你是狗嗎”,意識到對方確實是,只好把話又吞了回去,再想找別的措辭呵斥他,卻也找不到更恰當的了。

裴玄澈擡起頭,懷中的人睫羽低垂著,臉仍是慘白的,耳根似乎有些紅,嘴微張了數次,像是有話要說,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應當是被氣得狠了。

裴玄澈手指觸上了許迦葉脖頸上的牙印,心中升起些許懊悔,他怎麽鬼使神差般做了這樣的事?他輕撫了一下許迦葉的鬢角,柔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咬你的,我害怕你偷偷吃藥,你早上才吃過藥,不能再吃了。”

許迦葉不願再聽裴玄澈講他咬她的事,擡起了眼睫,水光瀲灩的眸中泛著冷光:“你忤逆主人。”

裴玄澈天生一副玲瓏心腸,知道許迦葉背著他吃,就是給了他阻攔的資格,他註視著許迦葉的眼睛,眸光柔軟如天邊的雲,有點點星光從中透出:“我恃寵而驕。”

許迦葉收回視線,閉上眼睛不動了,她算是明白了,她的這條小狗比別人家的要壞得多。

裴玄澈含笑凝視了許迦葉半晌,見她沒有要睜開眼睛的意思,輕柔地把許迦葉的胳膊拉到了身前,想把瓷瓶從她的手裏取下來。

許迦葉緊緊攥著瓷瓶不放,即便處於極為虛弱的狀態,她依舊還有幾分力氣,而裴玄澈根本不敢用力,努力了半晌仍徒勞無功,嘆息道:“我用尾巴和你換,好嗎?”

許迦葉搖了搖頭,半睜開眼貼近了裴玄澈,一只手握著瓷瓶,用另一只空閑著的手環住了他,從他的身後把尾巴撈過來攥在了手裏。

挨打、受傷並不比生病輕松,裴玄澈已因她流了許多血,這些血不是為了陰謀而流,他是為了什麽,她不是不清楚。

她該放他走的,明天,明天再勸他。

她攥著尾巴的手緊了緊。

這是打算全都要了,裴玄澈無奈地又嘆了一聲,把許迦葉輕輕環抱住了,難道他還能再咬她一口嗎?好在她已歇了吃藥的心。

馬車駛到了侯府,裴玄澈抱著許迦葉下了馬車,與迎面而來的蔣輝撞了個正著。

蔣輝老遠便看見馬車行駛了過來,都擺好了行禮的架勢了,當先出來的卻不是許迦葉,他定了定神,見裴玄澈懷裏抱了個人,意識到了什麽,語氣急切地道:“誒呦,侯爺這是怎麽了。”

許迦葉聽到旁人的聲音,掙紮著下地,裴玄澈不願違背她的意願,又生怕她摔了,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了下來,擡手虛虛地環住了她的腰,怕被她發現,不敢落到實處。

許迦葉站直了身體,借著咳嗽的功夫以手掩面,把一顆藥塞進了嘴裏,迅速吞咽了下去。

裴玄澈始終不錯目地註視著許迦葉,自然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裏,他分明看見了,此時此刻卻沒有出聲阻攔,只假做不知。

他知道許迦葉最是愛面子,不願旁人輕她病弱,此時有外人在,他若出言點破,定會傷了她的心。

她是靠心頭的那股氣活著的,氣若洩了,身體怎麽好得了呢?與之相比,多吃一次藥反倒是末節了,他該尊重她的想法。

可話是這樣說,他還是心如刀割,只覺得前所未有地憎恨蕭亦衍,恨到了想把他挫骨揚灰的地步。

他為何偏要在這種時候遣蔣輝過來?他好不容易才勸住了許迦葉,他們明明已到了侯府門口,再走幾步路,他們就要到家了。

蔣輝察覺到裴玄澈身上不斷往外冒冷氣,揣測他是和陛下隔空較量上了,不由暗嘆了一聲。

他收斂思緒,擺出恭敬的模樣,向許迦葉行了一禮,見她眉眼倦怠憔悴,面色瞧著不大好,心不由提了起來,心道他今天的差事怕是完不成了,一個回稟不好,陛下說不定還要遷怒於他。

許迦葉對著蔣輝微一頷首,語調溫和平穩一如往日:“我無事,不知你此來所謂何事?”

蔣輝斟酌片刻,整理了一下措辭,按照蕭亦衍的吩咐說道:“太後惦念著您,想知道您什麽時候能再進宮去。”

許迦葉看了蔣輝一眼,眸光晦暗不明:“太後惦念我,來的怎麽是你?”

蔣輝尷尬地笑了一下,這不是陛下也知道他不受待見,不敢用他自己的名義明著問,想用太後把人勾到宮裏去麽:“陛下也惦念您。”

許迦葉垂下了眼睫,即便到了現在,即便殿下已變得讓她有些不認識了,她也不願用原先揣摩蕭亦衍的方式去揣度他,不願相信他是在發現無人可用之後突然意識到了她的價值,想要利用她。

一個人的心會變,但本性怎麽可能變得那麽徹底。

也許他是想起了昔日的情意,動了惻隱之心,但那又如何?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莫說她是病了,即便她是殘了、廢了、死了,她的頭也絕不會低哪怕一次。

許迦葉默然半晌,擡眼望向蔣輝,聲音中不帶半點情緒,如同一路凍到了天際線的冰河:“是嗎?那你告訴他,我用不著他可憐我。”

言訖,她轉身朝侯府走去。

裴玄澈始終沈默著,最後也只是略掃了蔣輝一眼便收回視線,亦步亦趨地跟在許迦葉身後,像是一朵想要盡可能將月亮包裹住的柔軟至極的雲。

蔣輝楞在了原地,有些不大明白許迦葉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也算是眼明心亮之人,廟堂諸公傲世輕物,簪纓世胄目無餘子,可他們再是自命不凡、眼高於頂,到了許迦葉這位當世戰神面前也不免折銳摧矜、既敬且畏,連愛慕之心都不敢起,生怕被人譏笑自不量力。

陛下妄圖攀折天邊明月,也不過是面上顯得從容鎮定罷了,實則說了不少諸如“你為何連看朕一眼都不願意”“朕就那般比不上裴玄澈嗎”“朕與沈徽究竟誰更俊美”之類讓守夜的人恨不得撬起地磚把腦袋埋進去的夢話。

也不知這位姑奶奶何出此言,誰敢可憐她?誰又配可憐她?

蔣輝回宮的路上思考了半天,除了打算稟明許迦葉臉色不大好、似乎是病了一事,還準備如實轉述她的話。

侯爺今日所言已經算得上委婉了,跟從前她對陛下的帶刺冷言一對比,再四舍五入一下,甚至算得上軟語溫言,陛下應當不至於遷怒他。

許迦葉剛一踏進侯府的門,裴玄澈便貼了上來,伸手去勾她的腰帶。

許迦葉拍開了裴玄澈的手,蹙眉看向他:“你做什麽?”

裴玄澈眉眼彎了彎:“你走路搖搖晃晃的,又向來不喜人扶,我攥著你的衣帶,心裏能踏實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