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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死纏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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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死纏爛打

下車。

風和日麗, 陽光明媚。

宋杲遇被許秋聲拉到沒人的角落。

Omega做賊一般捂嘴嘀咕,聲線很低,以至於宋杲遇聽得不太真切, “什麽?”

“我說,常時這個人很奇怪。”

“有嗎?”宋杲遇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常時確實不適合深交,“他和我們不同班, 不用擔心。”

“不同班是一回事, 萬一他窮追不舍,就愛和我們玩呢?”

“我們也沒什麽, 他能看上的地方吧?”宋杲遇答非所問, 視線被一道挺拔的身形吸引。

“你在看什麽?”許秋聲順著Beta的目光看去,顏序酌靠在黑色的轎車前與解況談笑風生。

“你看你, 我和你說話, 你愛答不理,顏序酌和別人說話, 你眼睛都要長在他身上了。”

“沒有。”他是怕今天出行的Omega太多, 影響到Alpha的信息素紊亂。

到時候就不是眼睛長在Alpha身上這麽恐怖,而是見血。

“嘴硬。”許秋聲評價,“你媽在顏家也算正經工作吧?也沒到寄人籬下的程度,你不用這麽討好顏序酌。”

“不是討好,是真的想對他好。”宋杲遇說得自己都差點相信了,“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許秋聲說,“你真是大言不慚。”

Omega的吐槽,在顏序酌走向宋杲遇的途中, 告一段落。

“他口渴。”宋杲遇扔下許秋聲跑去迎接Alpha。

許秋聲在他身後原地踏步,埋怨他怒其不爭。

Beta和Alpha相隔不遠, 兩方都在努力靠近,距離逐漸縮小。

幾步之遙,顏序酌停下腳步,靜等宋杲遇的到來。

“渴嗎?”宋杲遇放下背包,抱在懷裏,掏出一瓶礦泉水,瓶身溫熱,“太陽太大,水好像被曬熱了?”

Alpha趾高氣揚地眺望遠處,許秋聲在墻角豎起中指。

互相看不順眼,Alpha將看垃圾的眼神貫徹到底。

宋杲遇忙著扭瓶蓋,沒發現兩人針鋒相對的氛圍,見Alpha不接,“要不,我去商店重新給你買一瓶?”

“不用。”顏序酌接過水瓶,喝了一口。

礦泉水瓶裏的水,沒有很明顯地減少。

宋杲遇累死累活給顏大少爺送水,結果這人就喝了一點點,“不、不喝了?”

“不喝。”

顏序酌又恢覆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老師在人群中舉著旗幟,號召學生排隊。

“今天我們要參觀前象牙塔遺址,希望大家保持敬畏之心,英雄不該被遺忘,一代青年必須銘記歷史。”

“象牙塔作為溫勒爾星球最先進的科學院,他們研究的是如何將人,變回人,做出的貢獻是全宇宙獨一無二不可或缺的,他們創新科技,讓我們勇往直前。”

“可就是這樣一群,集全星球上下最頂尖智力的科學家,死於一場火災之中。”

“讓人悲痛欲絕,在近幾年的科學技術發展中,由於溫勒爾遺失太多重要資料,科學領域停滯不前。”

“希望大家能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超越巨人,挽救岌岌可危的科學事業,將前人無法攻克的赤日病毒,驅逐出溫勒爾。”

老師說得是潸然淚下,不免觸動心弦。

一班的幾個女生哭得稀裏嘩啦,宋杲遇從包裏抽出幾張紙遞給她們。

女生對他點頭致謝,宋杲遇擺手,“沒事。”

“你怎麽什麽都有?”許秋聲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妄想擠開顏序酌,站在中間。

Alpha像鐵柱一樣一動不動,Omega擠破腦袋都沒能擠進去。

宋杲遇挪開身子,留出空間讓許秋聲站在旁邊,他拍拍書包,“百寶箱。”

“那你抽出一千五給我。”許秋聲攤開手,“讓我當富翁吧!”

暴富,是每個人癡心妄想首選的夢想,宋杲遇說:“有這種好事,讓我先擁有。”

今日的行程除了早上和下午例行的集合,其他時間自由活動。

許秋聲嫌擠,抱緊宋杲遇胳膊不讓他走,“就非得和顏序酌一起是吧?”

“沒有。”

“那等他先走。”

眼看著顏序酌大步跨過馬路,一群Omega圍在Alpha身邊,宋杲遇不放心,“我確實非得和他一起。”

“你看我就知道。”許秋聲告狀,“顏序酌剛才瞪我,我不要和他一路。”

瞪不是常態嗎?宋杲遇還害怕顏序酌那天不瞪他,他怕是要渾身難受,坐立不安。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一次好嗎?”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許秋聲冷哼一聲,“那我勉強原諒他。”

宋杲遇掏出信息素除味劑,他差點忘了,對於Alpha而言最危險的人物就在自己身旁,“也不需要很勉強。”

“你幹嘛!你嫌棄我?”許秋聲死命不從,“不準把玫瑰味的除味劑噴在我身上。”

宋杲遇嗅嗅空氣中,飄散的玫瑰氣味,“很香啊,我沒有嫌棄你,因為我是Beta,聞不到氣味,更何況你情況又特殊,以防萬一,怕你被人的信息素影響。”

“怕我被別人影響,不應該是噴別人身上嗎?”許秋聲懷疑歸懷疑身體誠實地屏住呼吸,皺眉前還不忘吐槽,“臭死了。”

宋杲遇亂按噴頭,“那你喜歡什麽味道,我以後就買你喜歡的味。”

“喜歡無色無味。”

“額,有點困難,我現在去廠家報名學習,來得及嗎?”

憋氣的下場是玫瑰味從四面八方鉆進許秋聲的鼻腔,味道濃郁,香到想吐,“嘔、來嘔,不及。”

“沒事吧?”宋杲遇拍拍許秋聲的背脊,拿出水瓶遞給Omega。

“喲,舍得把顏序酌的水給我喝?”

“他不渴。”

許秋聲比顏序酌賞臉,一口氣喝了一大半,還附送了一個嗝。

等到宋杲遇拉著不情不願的Omega走進園區,境界線外,人少得可憐。

沒去園區時,兩人還能說笑,進入後,總有一股濃濃的憂傷纏繞心底。

“你在這等我一下。”

不等宋杲遇回答,許秋聲拔腿就跑。

Omega奔向的目的地是廁所,顯然是水喝多了。

宋杲遇大致環顧四周,高樓被火焰籠罩,墻壁漆黑一片。

窗口全是玻璃碎片,一不小心很有可能砸傷路過的人,所以警戒線拉得離大樓很遠。

警戒線前擺滿菊花,祭奠園門口有專門供游客祭拜的花束,但他們來得太遲,花早就被人領光了。

宋杲遇在想,要不要去外面的花店買一束,不然顯得很沒有誠意。

他拿不定主意,只好等許秋聲從廁所裏出來商量。

“好久不見。”

這是今天第二次聽見好久不見。

宋杲遇微微仰頭查看,來人是否在和自己說話。

男人手裏捧著一束潔白的山茶花,他年紀看上去不大,雙鬢卻斑白,臉部線條完美至極,硬朗中透露出溫潤。

美色誤人,宋杲遇呆楞地望著面前的男人。

男人面帶微笑,又重覆一遍,“好久不見。”

宋杲遇這才明確地感知到,這位儒雅的叔叔在同他說話:“抱歉,您可能認錯人了。”

“是嗎?”男人開啟唇瓣,露出潔白的牙齒,“你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

不止一次,就連顏序酌都說過在某地見過自己,宋杲遇捏緊書包背帶,“可能是我比較大眾臉。”

男人但笑不語,Beta心裏瘆得慌。

宋杲遇沒話找話說:“你也是來這裏祭拜科學家的嗎?”

“不是。”男人眼眸輕垂,“我來看我愛人。”

愛人,火災現場看愛人?

很大程度,男人的愛人長眠於此。

宋杲遇為自己無意戳中男人的傷心事道歉:“抱歉。”

男人沒有接受Beta的道歉,他問:“你也是來祭拜的嗎?”

“對。”宋杲遇手裏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怕男人不相信,他又繼續說,“是學校組織的。”

男人憐惜地看著手裏精致的山茶花,“那你會去後山嗎?”

“會去。”

老師定了幾個重要的位置,要求所有學生必須去觀看、訪問。

後山是遇害者的墓園,墳墓裏沒有屍體,全是從大樓裏清掃出來的灰燼。

“你可以幫我,把這束花帶到墓園嗎?”

男人眼角細紋透露出的悲傷,感染了宋杲遇,“當然可以。”

“謝謝。”男人將捧花遞給Beta。

宋杲遇抱著沈甸甸的花朵,猛然想起,還沒有詢問要把這束花送給誰,“這束花應該放在什麽位置?”

“五十排五列。”

“解叔?”

宋杲遇從男人身後探出頭,看見了一個小時沒見的顏序酌。

解叔?隨時隨地碰見Alpha認識的人。

男人向前摸摸顏序酌的頭發,瀟灑離去。

“解叔叫我幫他送花。”宋杲遇主動報備,“在後山五十排五列。”

顏序酌冷眼相對,“你倒是好心。”

“祭拜不帶點東西顯得不夠誠懇。”

“用別人的東西就誠懇?”

和Alpha說話容易氣出病,宋杲遇抱著花不說話。

顏序酌邁出好幾步,發現Beta原地不動,“還不走?”

“許秋聲在上廁所。”宋杲遇說話越來越沒有底氣,“我等等他。”

“你們倆關系這麽好,你怎麽不進去幫他脫褲子?”

宋杲遇被顏序酌的口無遮攔,驚掉下巴,“也,也沒有好到這種地步。”

顏序酌直言不諱,“最好是,我討厭他。”

宋杲遇幫顏序酌補充,“我知道你討厭他的信息素,我保證管好許秋聲身上的味道。”

Alpha眼神中不自覺地染上兇煞,“你又懂了?”

宋杲遇見好就收,“不懂,不懂。”

掉進廁所的許秋聲終於舍得爬出房間,歡天喜地地奔向宋杲遇,結果看見不想看的人,無奈之下,停下腳步,“陰魂不散。”

顏序酌不甘示弱,“死纏爛打。”

“惡心、醜陋,無恥的資本家。”許秋聲挽起袖子,要和Alpha打一架。

“惡心?”顏序酌點出抑制手環的拍照功能,“惡心確實是為你量身定做。”

許秋聲爆粗:“你他/媽……”

Alpha臉上罩上了,揮之不去的寒霜。

大事不好,此時是許秋聲離死亡最近的瞬間。

宋杲遇硬著頭皮,大聲吼道:“我們出發去後山吧?”

他不想參與兩人之間的口角之爭,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許秋聲一命嗚呼。

許秋聲氣得臉紅脖子粗,也要控訴Beta,“你自己去,偏心鬼。”

“我哪有偏心?”宋杲遇不理解Omega從何處得出的結論,“你倆吵架我誰也沒幫忙。”

“你還說得得意。”許秋聲越想越氣,“不幫我還好意思說。”

宋杲遇啞口無言,幫了你,他還想不想在顏家活了?

到最後這場吵架,是以Beta得罪兩個人宣告結束。

他什麽也沒幹,換來兩人都對他意見頗大。

管他呢,宋杲遇心思飛到後山,他著急送花,想看看解叔愛人長什麽樣子。

莫名覺得解叔很熟悉,熟悉得讓他心疼。

*

後山。

一望無際的山巔下,是筆直聳立的松樹,深綠色的松葉連接碧藍的天空。

整座山向陽的那一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墓碑。

宋杲遇不敢知曉死亡人數,那一定是個龐大,足以令人窒息的數字。

每塊墓碑下都放置大量菊花,地面沒有多餘的雜草。

宋杲遇想要一睹偉大的科學家容貌,卻發現墓碑上只有名字,沒有照片。

他原以為可能只是其中一位找不出照片,路過幾排墓碑,都沒有一塊貼有照片。

要是沒有留下放照片的地方,他也不會覺得奇怪,可是每塊墓碑上都留有空隙,方方正正剛好可以放下三寸照。

照這樣的情形,宋杲遇不可能得知解叔的愛人長什麽樣,心裏。

近在咫尺的謎題被迷霧籠罩,看不清本來的模樣。

宋杲遇有些失望,人總是希望世界上有另一個自己。

照解叔見到他的驚喜程度,就能夠說明,解叔的愛人和他長得很像。

宋杲遇對著近處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由於短暫停住步伐,他差點跟不上顏序酌的速度。

Alpha自顧自地走在前面,他屁顛屁顛地在後面追。

一路顏序酌都沒和他說過話,Alpha屬於生氣,憋死都不會開竅的那種人,而許秋聲則相反,生氣會自己哄自己。

不到半個小時,Omega就主動找宋杲遇談話,語氣帶著扭捏,“誰送給你的花。”

宋杲遇答非所問,“不生氣了?”

Omega白了顏序酌的背影一眼,撇撇嘴,“又沒和你生氣。”

“顏序酌脾氣不好,你別惹他。”

“你又幫他!”

一句話再次惹惱許秋聲。

宋杲遇不知道怎麽哄Omega,“我沒幫他,我說的事實。”

“我脾氣更不好,你叫他別惹我。”

墓園犄角旮旯都站滿人,宋杲遇找不到顏序酌蹤影,不用顧忌得罪Alpha的後果,他放肆地將手靠在許秋聲肩膀,晃了晃,說:“好,我等會兒和他說。”

“你像個渣男。”許秋聲嘴巴不饒人,臉上樂開了花,“時間管理大師,顏序酌在,你就全心全意對他,他不在,你就和我天下第一好。”

確實是這個樣子,宋杲遇厚道地點了點頭,“我對他的好都是有目的,對你好才是真情實感。”

許秋聲急地指著Beta大叫:“死渣男。”

墓園的通道本來就很狹窄,宋杲遇和許秋聲站在角落,不斷有人從兩人身邊走過,高昂氣憤的情緒,引得眾人頻頻回頭。

懷帶八卦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宋杲遇。

他頭皮發麻,拽緊許秋聲的衣服,護住花束,埋頭就跑。

許秋聲知道自己惹禍,沒再陰陽怪氣,走到半山腰,Omega尿急,哭喪著臉,“顏序酌好恨我,水裏放瀉藥。”

說完,便風風火火地下山。

“你慢點。”

許秋聲腳底剎不住車,跑得飛快,“慢不了一點。”

看來是憋不住了,宋杲遇嘴角牽起,搖搖頭。

路越往上走,越陡峭,人也少了不少。

宋杲遇現在位於第40排,他擡起頭眺望不遠處的第五十排。

前面的僅有零星幾個人,一道高挑的身影立在遠處,幾乎是一剎那,完全奪去宋杲遇的目光。

Alpha一動不動地俯視墓園,如同天神俯瞰渺小的人類,高傲、不屑又帶著一絲無法察覺的憐憫,所有的神情匯聚在他漠然的臉上。

宋杲遇不清楚Alpha是否能看見自己,他揮了揮手,用口型說:等等我。

仿佛是揮手的空氣,由遠而近觸動,木樁般釘在那裏的顏序酌。

明明Alpha的神色和動作都沒有改變,可是宋杲遇知道顏序酌看見了他。

賣力往前爬的Beta,身處頂端的Alpha隔著密不透風的空氣對望。

宋杲遇一步步走向顏序酌,數字逐步增加。

第五十排,五列。

顏序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靜靜地對著面前的墓碑發呆。

“你走得好快。”宋杲遇喘著粗氣,“我都追不上你。”

“確實。”顏序酌眸子一如既往地冷,“不僅腿短還忙著和人聊天。”

不乞求Alpha嘴下饒人,宋杲遇將發皺的包裝紙捋平,“解叔的愛人叫什麽?”

“叫得很親熱,解叔叫什麽知道嗎?”

又哪根筋不對?

宋杲遇認真檢討自己,今天沒做過對不起Alpha的事情吧?至於這麽挑刺嗎?

叫叔是禮貌,又不是想要攀龍附鳳。

擺了,宋杲遇大人不記小人過,“你知道不就好了?”

Beta在心裏狂誇自己,哄Alpha的技術越來越爐火純青。

“臉皮真厚。”

語言攻擊性減弱,宋杲遇放心地抱起山茶花靠近墓碑。

墓碑刻寫的文字少得可憐,短短一句:

木曰曲直。

除去這四個字,這塊墓碑簡約得連墓主人姓名都沒有。

宋杲遇蹲下身,將捧花獻給這位無名的英雄。

“好奇怪,這個墓碑為什麽沒有名字,木曰曲直是什麽意思?”

Alpha冷然道:“木曰,不就是他的名字。”

“木曰是名字?”宋杲遇咒罵自己的浪漫細胞,他還以為木曰曲直,是情侶之間的小情趣,搞半天是人名。

有罪。

宋杲遇將手邊,剛冒芽的雜草拔掉,“木先生,我們很有緣,你的名字結合起來就是我名字的第二個字,杲。”

顏序酌往外走,順帶拋下一句,“硬攀關系。”

“沒有吧?我覺得確實有緣分啊。”宋杲遇匆匆扒完綠芽,“解叔很想你哦,我們都知道,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幸福。”

夕陽的餘暉打在冰冷的墓碑之上,平添不少溫暖氣息。

再不離開,就追不上下山的Alpha。

宋杲遇向墓碑揮揮手,“期待下次見面。”

Alpha腿長,步伐很快,他沒怎麽走過山路,步步小心謹慎,沒一會兒,人群隔開本就沒在同一頻率的兩人。

上坡難,下坡容易,但招架不住,坡度大。

宋杲遇腳底像是粘著滾輪,一個不註意就會剎不住車撞到人。

不合格的建築師也不知道規劃建樓梯。

右腳踩了片落葉,宋杲遇差點穩不住身子。

好在,世界上好心人比較多,一只纖細的手臂扶住他的腰,減輕了跌倒的風險,“謝謝。”

“不用謝。”常時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作為報答,你陪我去個地方。”

Omega真是陰魂不散,宋杲遇不太想和常時單獨相處,“可以用其他方式回報嗎?”

“不可以,我跟你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你單獨一人。”

把跟隨說得如此自然,宋杲遇總算是明白,自己對常時態度轉變的原因。

不可控,如果說顏序酌處於不可控的金字塔頂端,那麽常時就是左膀右臂。

顏序酌性格不好,相處久了,總能參透Alpha古怪的脾氣。

常時不一樣,他的性格一天八百個坡度,你想他是怎麽,他就能扮演成你想要的角色。

善於利用悲慘命運,獲得別人的憐惜,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一次見面就坦白自己被挖腺體的秘密,從而達到消除宋杲遇的戒備心。

常時心機很重,看似處處沒有邏輯,實則每一步都精心設計。

這樣的人永遠渴求真心,永遠得不到真心。

*

紅霞映在天際,暖黃色穿透大地。

樹木森森,一眼看不到頭。

“你要帶我去哪裏?”宋杲遇手心冒出冷汗,他後悔答應常時的請求。

陌生的環境,讓恐懼無限膨脹,逐步吞噬他的理智。

千思萬想,一環推算一環,不能理清常時帶他出來的原因。

莫非是尋常的不能再尋常地爬山?常時有這麽好心?

如果僅是爬山,為什麽要選中沒有開發的墓園後山。

難道後山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杲遇被自己的腦洞震驚,常時如此痛恨解家,難不成後山是解家的秘密基地?

一時半會兒想不透常時的用意,宋杲遇嘆氣,“你到底要去哪裏?”

“你知道自由怎麽寫嗎?”常時好笑地望著他,好似真的懵懂無知。

“先回答我的問題。”宋杲遇正色,說,“不要問沒有意義的問題。”

“沒有意義?”常時失笑,“也對,我們從未擁有自由。”

落日的溫度不可小覷,宋杲遇擦擦臉上的汗珠,他定了定神,好聲好氣地說:“我們回去吧,要點名了,人不齊,老師會擔心。”

“老師是該擔心自己會被學校處罰。”常時滿不在乎,自言自語,“說好的自由,結果被條條框框束縛。”

自由,人生下來就被規則限制,何談自由?

自由是奢侈,自由屬於有權有勢的群體,比如顏序酌,比如解況。

普通人的自由可能是活著,有時連活著都不由自己所控。

怨自由不存在的常時邊說邊往後退,動作行雲流水,毫無忌憚。

他好像不怕身後是否有荊棘,是否有艱難險阻,他成為合格機器人,他的指令是後退。

穩健的步伐踏在宋杲遇蕩漾的理智上,不知道Omega身後,會不會存在危險,他著急地向前幾步,牢牢地抓住常時肩膀。

“你都知道我們沒有自由,別再說些自討沒趣的話,不要困在自我吹噓裏面。”

宋杲遇不僅在告誡Omega,也在警告自我。

常時沒有自由,他何嘗又擁有過自由。

命中註定失去的東西,就不該癡心妄想會重新擁有。

“不。”常時似笑非笑地說,“自由,唾手可得。”

“白日做夢。”

宋杲遇和常時像辯論大賽的正方和反方,一個主張按部就班,一個想要改革創新。

“你知道怎麽能擺脫他們的控制嗎?”常時眼裏,蘊藏一條深不可測的汪洋,他漫不經心地說,“死亡。”

Omega口裏念叨的死亡,淹沒在宋杲遇的局促不安的驚呼之中。

常時無所顧忌地往後一倒,跌落地身體像天際墜落的雪花。

微小,不堪一擊,帶有餘溫的輕輕撫摸,瞬時就能讓雪花融化。

生命脆弱,死亡可怕。

腦子嗡鳴,心如鹿撞,猛烈撞擊宋杲遇的胸膛,他來不及做出思考,猛地撲向Omega向下墜落的身體。

山間的陡坡深不見底,雜草叢生下藏匿亂石,坑坑窪窪不平坦。

從小灌輸的觀念,讓宋杲遇還沒學會見死不救。

老師乃至專家嘴裏信誓旦旦地說過,需要保護弱者,保護體力弱小的Omega。

宋杲遇奮不顧身地抱住常時,將Omega按在懷裏,他皮糙肉厚不怕摔,接連不斷,滾了好幾十圈。

一路上背部不斷撞擊大小不一的石塊,臉頰兩側全是枯枝劃開的傷痕。

傷口流出血珠,落在雜草的葉片上,如同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血雨,滋養大地。

天旋地轉,頭昏腦脹。

智能手環在此刻響起,細小的聲音,促使宋杲遇出現片刻的清醒。

智能手環根本沒機會連接大腦,狠狠撞向尖銳的石頭。

表面玻璃四分五裂,由於擠壓,碎片刺入宋杲遇手心。

一根年老的木樁,穩穩當當地接住他的後腦勺。

皮膚破開的疼痛深入骨髓,血液緩慢地流出體外,宋杲遇失去意識前拍了拍常時的臉頰,沒有反應。

*

房間裏,許秋聲急得快哭了,“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嗎?人怎麽會莫名地消失?”

倚在沙發上的顏序酌沈默地撥通A4的電話。

A4接得很快,“少爺怎麽還不回家?”

“宋杲遇不見了。”

“不見了?”A4沒多大反應,操作系統定位宋杲遇的位置。

距離很近,五米不到。

A4跟著定位來到宋杲遇房間,拉開抽屜,翻開書本,找到放在最底下的智能手環。

“他沒帶手環。”A4語氣嚴肅起來,“不會是綁架,他的存在沒有幾個人知道。”

顏序酌撥弄抑制手環,他和Beta的手環系統綁定,出於對安全的考慮,都安置了定位功能。

在墓園,他親眼見到過Beta手腕上的黑色手環,Beta戴著手環,只是沒帶A4給的手環。

“他手上戴的手環是誰給的。”顏序酌冷不丁地說,“他的緊急聯系人是誰。”

沒有定位,只能依靠緊急聯系人尋找Beta蹤跡。

緊急聯系人功能,不僅能在當事人發生意外時獲得警報,還能查看當事人位置。

A4出門找到李覓音,得知宋杲遇現在戴的手環是她親自買的。

“手環ID是什麽?宋杲遇緊急聯系人是不是你?”

李覓音被顏序酌的連環詢問,弄得有些害怕,“小遇出什麽事情了嗎?”

“回答我的問題。”顏序酌耐心耗盡,“把你買的訂單發給A4。”

“抱,抱歉,少爺沒有訂單。”李覓音是在同學家買的,那位同學家是專門賣Beta專用設備的小店,兩人私人交易沒有發票,更沒有訂單號。

顏序酌煩躁地調高抑制劑濃度,“宋杲遇緊急聯系人是誰?”

回想當天送禮物時的景象,Beta好像直接跳過了緊急聯系人的設置。

李覓音也開始焦急起來,“我不知道,小遇好像沒有設置,他出什麽事情了嗎?”

出什麽事情了?顏序酌也想知道。

Alpha淡漠的眼底泛起一絲淡淡的無措,不過,轉瞬即逝,他不顧李覓音在那頭焦灼詢問,無情掐斷電話。

他離開不到半個小時,宋杲遇就失去了蹤影,期間是誰帶走了Beta?

不會是陌生人,Beta還沒有蠢到,能安安靜靜地跟著陌生人走,那一定是認識的人。

認識的人?

顏序酌看向抽抽噎噎哭泣的許秋聲,Beta認識的人屈指可數,平時Beta只會在他身邊轉悠。

眼前這個煩人的Omega算一個,還有寥寥幾次相見的常時也勉強算一個。

“常時在哪裏?”

電話盡頭,聲音雜亂無章,女生甜膩地喊著解況。

“我不知道,我沒理由限制別人的人身自由吧?”解況品著美女遞來的紅酒,他溫柔體貼地笑起來,“謝

謝。”

顏序酌打斷解況裝模作樣的語氣,“把他的定位發給我。”

“私自暴露別人的隱私是犯法的。”

“這種事你幹得還少嗎?”顏序酌不留情面地戳破解況的假高尚,“你看好常時,他有問題。”

解況推開假意跌倒入懷的美女,“他有問題?好像與我無關。”

收到定位,顏序酌立馬通知A4,走向墓園後山,許秋聲擦擦眼淚跟緊Alpha。

一路無話,或許是因為許秋聲和Alpha本身就不存在共同語言。

還有更大的可能是,擔心宋杲遇的安慰,心臟緊繃,無法正常喘息。

談話更是奢侈。

爬山對Alpha來說輕輕松松,許秋聲在後面累得腿打顫。

植被茂密沒有地方落腳,顏序酌爬到一塊大石頭上面,站得高,望得遠。

左上方,半人高的野草淩亂歪斜,人為痕跡很明顯。

顏序酌跳下石頭,往那條開辟的小路走,速度很快,許秋聲沒有Alpha高,淹沒在雜草裏。

視野開闊起來,雜草越來越少,樹木逐漸茂密。

手環上的小紅點就在前方,保持停滯不前的狀態,一直沒有移動。

靠近紅點,顏序酌差點一腳踩空,他及時停住腳步。

腳前,像是被斧頭砍斷的山體,將近九十度垂直坡度盡頭,躺著兩個人。

像是死了一般。

顏序酌一躍而下,跳到可以落腳的巖石上。

能踩的地方不多,裸露的地面,很滑,著力點難找。

顏序酌跳躍的高度,一次比一次難度大,最後一段坡度,他縱身一躍,身體不穩,摸到一把鮮血。

味道太熟悉,是Beta獨有的氣味。

不像以往的滾燙,冷得像冬季深海裏的冰塊。

顏序酌承認他有一秒的楞神,不過就那短暫的一秒而已,他隨即置之腦後。

枯樹樁充當剎車踏板,顏序酌跪在地上,拍拍宋杲遇慘白的臉頰,Beta正死死抱住昏迷不醒的常時。

Alpha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他一聲不吭,搬開宋杲遇緊握的手掌,反手勾住Beta的腰,使勁往懷裏一帶,暴力分開密不可分的兩人。

撕扯的動作,將受傷不嚴重的常時喚醒,他期待的目光,在瞧見來人是顏序時,化為烏有。

常時保持躺在地面的姿勢,右腿很痛,多半是骨折了,他不想丟人現眼,他閉上眼,裝沒有蘇醒,他等待的人沒有來。

腿短的許秋聲從另外一個地方跑出來,他沒有顏序酌勇敢,更沒有優越的彈跳力。

Omega另辟蹊徑,繞過斷崖,走了一條較為平坦的小路,流幹的眼淚重新冒了出來,“怎麽回事,腦袋還破了,小遇,嗚嗚,你真是討厭死了,到處亂跑,不接我電話,下次把你綁起來…”

不會有回應,宋杲遇血液凝結在柔軟的發絲裏,形成很大一塊血塊。

血塊擋住傷口,看不出嚴重不嚴重,Beta臉上紅痕遍布,找不出一塊白皙的皮膚。

“快,快我們去醫院。”許秋聲不敢摸Beta,怕造成二次傷害,“跟我走,我剛來的地方好走一些。”

好像聽到許秋聲焦急的聲音。

宋杲遇躺在深不可測的海底,身體的溫度被偌大的海洋吞並,他好冷。

一道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貼了上來,他像癮君子般迷戀。

“冷。”宋杲遇下意識地低/吟,“痛。”

溫暖貼近,迷迷糊糊間,他還住一節勁瘦的腰身。

“動了!動了!”

宋杲遇艱難地睜開眼,許秋聲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身體顛簸不受控制。

轉頭,Alpha碎發落於額前,遮住那雙茶色的眼眸。

他正被顏序酌抱著,這個結果讓顏序酌大為震驚,成何體統四字成語,刺破他的理智。

嗓子幹澀發不出聲音,“放、放……”我下來。

Alpha非但沒有松開手,反而加緊了手上的力氣,將宋杲遇按在自己的胸膛,不讓他亂動。

Alpha抱的有點緊,炙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傳至宋杲遇的皮膚。

太舒服,他很想挨著這個體溫長眠不醒。

許秋聲罵罵咧咧地說:“都叫你不要和常時打交道,他要自殺你等他去呀,非得拉你墊背。”

卡頓的大腦因Omega的話,找回幾分活力。

“常時?”

許秋聲頭也不回,惡狠狠地說:“不管他!”

宋杲遇從衣服裏擡起頭,詢問無果,他便換了一個人懇求。

二人步履為停,他抓緊顏序酌衣擺,“帶他一起走吧……”

他,不言而喻指的是常時。

Alpha像是沒聽見,沒有任何想要停留的跡象。

宋杲遇擔心是因為自己聲音太小,他吞了吞口水,清清嗓子,又重覆了一遍,“帶常時一起走。”

“佛祖都不會拯救想死的人。”顏序酌的聲音異常強硬,“他想死,沒人能攔住。”

並沒有,宋杲遇能感覺到常時非常害怕。

跳落陡崖時,常時丟失笑容滿臉的臉頰,換而取之的是害怕和不可察覺的渴望。

常時想利用死亡來換取某樣東西,某樣他本人無法奢侈的東西。

死可怕至極。

宋杲遇伸出血未幹的手,環過Alpha的脖子,做完這一切他筋疲力盡,“救救他。”

說出的話,像是抽走宋杲遇的所有精氣神,他再次昏昏沈沈睡去。

“去把常時扶起來。”顏序酌習慣了下命令,“他傷得不重。”

“不去。”許秋聲用木棍打開雜草,“等他自生自滅。”

顏序酌越過omega,“別讓我說第二遍。”

“操。”許秋聲賭氣,丟掉手裏的棍子不情願地往回走走。

荒草叢經過人走過,大部分已經歪倒在地。

草木的死亡方便顏序酌的通過,他抱著Beta,毫不費力地爬上了陡崖頂,遠遠地就看到A4的到來。

見到昏迷的宋杲遇,A4有些緊張地攤開機器手臂,“少爺我來。”

顏序酌徑直往前走,不露痕跡地繞開A4,他神色帶了一抹凝重,眼神掃過A4旁邊的人,全是顏家的下屬,沒有醫生。

“醫生呢?”

“在前面。”A4帶路,“這裏地形比較險惡,不能停飛船。”

白色機身,艙門敞開,醫生站在門口跑了下來,接過Alpha懷裏不省人事的Beta。

醫生撩開Beta的頭發,“需要住院治療,初步看會有腦震蕩,後腦勺的頭發也要剃掉,傷口很深,需要縫針。”

飛船用來出行,並不能當手術室。

醫生利索地將宋杲遇全身上下細小的傷口消毒,抹上消炎藥。

手掌裏刺入了很多玻璃碎片,醫生用鑷子夾出碎片。

消完毒,醫生將破碎到無法修覆的智能手環隨意丟在地上。

全程當旁觀者的顏序酌,冷不丁地碾碎表盤,擡腳,留下一堆灰。

Alpha從口袋裏取出A4從宋杲遇房間裏找出的黑色手環,掂量幾下,不重,很輕便,可Beta為什麽不戴?

他擡起宋杲遇全是繃帶的左手,將手環緊緊綁在Beta纖細的手腕處。

撥弄程序,輸入指紋。

“指紋錄入成功”

這下好了,宋杲遇的手環只有他能取下。

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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