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三十九)·成人

關燈
(三十九)·成人

周舜卿想要揮劍,但面前的行屍都聚在一起,分不清首尾,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他想要轉身離開,歸路上卻擋著一個萬安期。

說來奇怪,萬安期個頭不及他胸膛,此刻卻陰沈著臉,像一尊重達千斤的石像那般,令周舜卿無法越過。

“周大人,你是在幫他們。”

周舜卿不知萬安期為何要對此如此執拗,明明走開便可,不必把行屍趕盡殺絕,他們在這安安靜靜地吃飯,與活人互不叨擾,這樣不好嗎?

“幫他們?”周舜卿不明白萬安期的意思。

“誰願意變作那副模樣呢?”萬安期反問道。

有理。周舜卿心想。

書中有雲,人生來便有其命。天子奉天守土,士衛國殉節,庶人服王化、納貢賦,任誰都不想變為生啖人肉的牲口野獸。

想到此處,周舜卿心中也升起一股悲壯之情,他定了定神,握緊冰涼的劍柄,

“劍磨好之後,一般用什麽來試劍?”

萬安期問道。

他見過街上的屠戶,磨好刀之後會對著豬皮劃上一刀,以此來測試刀夠不夠鋒利,名曰“試刀”。

“成卷的竹篾、草席。”

“你當他們是那些東西就好。”

周舜卿深吸口氣,口中嘟囔了一句“上神護佑”,持劍向下劈去。

鋒刃落在一名老嫗後頸,將她頭顱斬下。

老嫗雙手撐著地,身子站了起來,脖頸創口處伸出四五根紫色藤蔓,片刻後便扭動著縮回去,身軀也跪倒在地,不再動彈。

那顆頭向前滾了五步才停下來,口中仍在咀嚼著一塊肉皮。

屋內的行屍像通了氣一般,紛紛站起身,走向周舜卿。

周舜卿急忙將長劍擡起,正直劈下,劍刃斬入面前老者的肩膀,徑直下落到同側肋骨。

那老者半邊身子向一側滑落,手臂墜地,只餘一截皮肉與肋骨相連。

周舜卿拔出劍刃,一道橫斬,削掉了他的天靈蓋,露出光滑的腦截面,宛若大樹一圈圈的年輪。

老者倒下時,一胖一瘦t兩名行屍已經沖到周舜卿面前,周舜卿刺下一劍,正中瘦行屍的鼻梁,從後腦穿出。

周舜卿想要抽回劍時,劍刃卻被顱骨卡住。

他松開長劍,轉身去拿背後的神臂弩,扣動扳機,弩矢射偏,只是穿過胖行屍的喉嚨,釘在夯土墻上。

胖行屍彎腰去撲周舜卿,被他後退躲開。彎腰過程中,胖行屍喉間的大洞流出一股肉漿。

瘦行屍鼻梁中插著長劍在原地轉圈,他伸手抓了幾把劍刃之後倒在地上,沒了生氣。

周舜卿一腳踢在胖行屍的膝蓋,將他放倒,隨後跑到瘦行屍身前,雙手用力轉動劍柄,在一陣剮蹭與碎裂聲中,強行拔出了長劍。

胖行屍還未站起來,周舜卿便一劍刺穿了他的後腦。

“周大人!地上!”

萬安期靠在門口大喊道。

此時周舜卿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有註意到自己腳邊爬來一個行屍。

那名沒了半邊身子,又被削去天靈蓋的老者在地上如蠕蟲般扭動,很快便來到周舜卿腳下,張著大嘴準備咬向周舜卿的腳踝。

萬安期跑來,蹲下身用手中菜刀接連砍下,直到老者的腦子被剁成漿糊,不再動彈。

其餘行屍見狀,停下腳步,不再趨近周舜卿,轉而去靠向那口大甕。

“他們是想跑?”周舜卿問道。

萬安期搖了搖頭,指了指周舜卿掛在後背的神臂弩。

周舜卿會意,將用腳踩住神臂弩尖端的鐵蹬,重新上弦掛矢。

僅存的三五名行屍陸續跳進甕中,不知有何用意。

周舜卿與萬安期對視一眼,隨即一前一後靠近大甕。

翁內散發著一股股熱氣,白煙熏得兩人睜不開眼,萬安期聞著甕中傳來的氣味,猛然想起些什麽。

“你聞見沒有?”萬安期問道。

“聞見了,臭。”周舜卿停下腳步,皺了下鼻頭說道。

“不是臭味……也不是血味……像蘑菇。”萬安期努力措辭形容著鼻腔中的奇異味道。

“蘑菇?”

“對,不知道你聞見過沒有,就是又像青草味,還混著點松木香。”

周舜卿謹慎地靠向甕邊,一手持弩,一手拿長劍對準甕口。

“我只聞見臭味。”他答道。

“之前我在活屍身上聞到過這種味道。”

萬安期終於想起,他兩次見到何紅梅,都聞到了這個氣味。

晨日初升,風灌進了屋內,吹散甕中的滾滾白霧,兩人方才看到甕中景象。

那幾名行屍在甕中似是沒了骨頭,手腳脖頸都如同章魚足般癱軟,頭、手、臂、腿像麻繩般糾纏在一起,一條條紫色藤蔓穿行在肢體之間,像極了交配時節的蛇群。

萬安期想起,在地窖中,何紅梅從神龕出來後,也是這副沒有骨頭的模樣,難道是活屍吃飽,便會化作此態?

“這些行屍……”面對此景,周舜卿一失方才的果敢模樣,脖頸與雙腳都變得僵硬起來。

“我猜,他們吃飽了人肉,就會變成這樣……之前地窖神龕裏那個活屍,就是把你撲倒的那個,也是如此……”

萬安期猜測道。

盤根錯節的紫色藤蔓,細看之下不僅在緩緩蠕動,還像心臟一般規律地跳動著。

周舜卿想起兒時曾在野地裏見過的抱成團的蚯蚓,府上的官家解釋說蚯蚓是為了躲雨。

蚯蚓聚團是為了躲雨,但這些屍團是為了什麽呢?

“等會兒,萬安期,你說地窖神龕裏……”

周舜卿突然回過味兒來,急忙問道。

“先解決他們吧周大人……”萬安期皺了皺眉,指著甕中說道。

周舜卿不記得自己向甕中刺了多少劍,只記得甕中飛濺出許多紅紫相間的東西,與手心裏傳來的陣陣觸動。

完事後,周舜卿的長劍臟汙不堪,劍刃與劍柄上滿是血汙與碎肉。

他將劍伸入水磨扇輪與地板凹槽的縫隙中,讓流動的河水沖刷長劍。

扇輪上掛著的人頭出現在他視野裏。

經歷了方才的一切,周舜卿已變得麻木,只是盯著人頭看了一會兒,片刻後又低下頭洗劍。

“萬安期,是她把你帶進來的?”周舜卿指著那顆人頭問道,他認出那是接待他們的婦人。

“對。”萬安期正在竈旁搜尋著能吃的東西。

“她不是要把你當兒子?”

“她要殺我。”萬安期找到了幾根蔥,發了芽的土豆和一個紙包的紅薯幹。

“她是行屍?”周舜卿看著人頭,發現婦人臉上仍保持著驚恐與錯愕。

“不是。”萬安期將紅薯幹裝進懷裏。

“是活人?”

周舜卿回想起昨夜與婦人的會面,認為她絕對不是行屍,只是鄉野裏常見的粗壯村婦。

“我不知道。”

萬安期將鍋蓋扣上,走向門前。

周舜卿將洗凈的長劍拿出,收回劍鞘,跟上萬安期。

一只手抓住了周舜卿的小臂。

是那個肚皮破開的老者。

老者用綠豆般大小的眼珠盯著周舜卿,手指向地上的肉泥,又指了指自己張開的嘴。

“明白了,你也不好受是吧……”

周舜卿拿出神臂弩,扣下了扳機。

弩矢鉆入老者的額頭,將他釘在墻上。

老者嘴仍是張著,停在半空的手晃了兩下,最後僵在原處。

周舜卿與萬安期兩人誰都沒有想到,多年以後,街頭巷尾響徹不絕的“宋周天王斬惡鬼”的傳奇評書,故事開頭便是這處水磨。

紅薯幹有些噎人,但經過曝曬,表面析出了一層糖霜,甚是甜美,看到雪白的糖霜,萬安期便想到了柿餅,柿餅外的糖霜也非常可口。他有次不聽大人勸告,吃了一筐柿餅,整整五天沒有解大手。

說到柿餅,朱福昨日還帶他爬柿子樹,摘甜柿子來吃。

念及此,萬安期眼眶酸脹,但眼淚卻遲遲沒有落下。

“萬安期,那個神龕裏的神像……”

周舜卿與萬安期趴在河邊,浣洗著身上的臟汙時,他突然想起神龕的事,問起萬安期。

“沒有神像。”

萬安期拼命搓洗著自己的雙手,答道。

“自始至終,那都是那個叫紅梅姐兒的吧?”

周舜卿問道。

離開那間屋之前,他就在想這事。

若那神龕裏不是地母娘娘,不是厚土娘娘,也不是觀音菩薩,而是那個行屍,那麽這一路以來,到底是誰在護佑自己呢?

“嗯。”萬安期答道。

河水中的冰棱映射著溫吞的晨時日光,萬安期雙手被凍透,但仍捧起河水來盥洗臉面。

周舜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愚弄了一般。

九歲那年,他滿心鬥志地去尋找娘親,天上紅霞萬丈,鳥雀也像通了靈氣一般,陸續盤旋在他頭頂嘰喳,櫸樹枝葉繁茂,為他遮擋灼人的日頭,人們也都對他十分客氣。

彼時他堅信,那些都是神跡的體現,若是天地都幫著一個人,那麽無論他做什麽事,都不可能落敗。

那次他便被上神愚弄了。

但在那之後,他心中仍殘存著隱隱希冀,畢竟娘親的屍骨一直沒尋到,說不定在來日,在某日,娘親還會出現。

下個月,周舜卿便三十有二,娘親就算還活著,也已年過半百,這些年過去,兩人能不能認出彼此都不好說。

立廟砌碑的事,你可別指望了!

周舜卿心中暗罵道。

但他罵完,突然意識到,他連自己罵誰都不清楚,多年來,他只是相信,天上有個無所不能的神仙,一直在指引、幫助自己,但自己連他的名諱都不知道。

紅日探出晃眼的額頭,一束束亮光透過天穹,穿過薄雲,照射在周舜卿深褐色的眼眸之上。

借著眼眶傳來的久違溫熱,周舜卿猛地想起:一路上死了這老些人——車夫、馬夫、樂班、兵士、縣尉、各路妃子、禮部侍郎,而自己卻活到現在,不僅沒有缺胳膊少腿兒,反倒還巴結上了太妃殿下,回到汴京之後,定會平步青雲、風頭無兩。

“說不準這也是安排好的……”

周舜卿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方才的愁苦與憤懣霎時散去。

“周……周……”

萬安期的聲音將周舜卿拉回現實,周舜卿轉頭看到萬安期周身濕透,躺倒在地上,渾身蜷縮在一起不停發抖,上下牙打架,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剛剛洗幹凈手和臉之後,發現那股牲口下水似的腥臭味還在,一聞到那股味道,萬安期就仿佛又置身於那口大甕之中。

他低下頭,魔怔般在河水中沖洗頭發,待那味道變淡時,他的整張頭皮也緊了起來,眼前的景物變得不再真切,旋即倒在了地上抽搐。

“這傻子,不知道這是冬月?”

周舜卿看出是怎麽回事,眉頭緊蹙,伸出兩手,卻不知該做些什麽。

他摸了摸萬安期的棉衣,發現外面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

周舜卿只好為他剝去棉衣,隨後將自己甲胄外披的鹿皮大裘脫下,把萬安期整個裹起來。

“我跟你說,你可別鬧風寒,誤了我們的歸期。”

他抱起萬安期,責怪道。

萬安期周身逐漸暖和過來,凝t滯的思維也漸漸運轉。

“周大人,我剛想起件事。”

“別說沒用的,回去烤烤火,暖和過來咱們就啟程。”

“是個大事,屋裏……”

萬安期想起,方才在水磨那間屋,場面盡管有些狼藉,但自己仍記得,那些個死了的、跳進甕裏的行屍盡是老者老嫗。

這群人裏,少了一個。

張曹官。

“周大人,你怎麽出去了……”

周舜卿還未進門,張若沖便迎了過來。

“幫把手,這小子沈得要死。”

周舜卿還未將萬安期遞給張若沖,萬安期便掙脫跳了下來。

“我自己能走了,多謝周大人……”

萬安期怯怯地瞟了眼張若沖,發現他身上的血汙不知何時洗凈……不對,他沒有洗凈,而是換了身衣裳。

是那群活屍身上的衣裳。

張若沖上前扶著萬安期,萬安期想要掙脫,卻被他死死地抓著。

“我以為你死了……”張若沖輕聲道。

兩人對視了一眼。

萬安期確認,張若沖還是那個張若沖,但有些地方已經不一樣了。

朱福在染上屍毒後也是如此。

兩者的唯一區別便是,朱福不吃人,就算朱福吃人,萬安期也相信他不會吃自己。

但眼前的情況完全不同。

擺在萬安期面前的路有兩條,告知周舜卿實情,如此一來,張若沖定會辯解,他不確定周舜卿會相信哪個人。無論周舜卿相信張若沖,認為萬安期腦子凍壞了胡說,還是當下拿不定主意,在兩人之間搖擺。

只要周舜卿沒有當下殺了張若沖,萬安期都必死無疑。

他深知張若沖是何種人,他與周舜卿完全不同。

這種出身低微的精明人最是可怕,想要贏過這種人,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和他打交道。

張若沖目前不殺自己,是怕周舜卿懷疑,自己只要一直跟著周舜卿,便能安全一陣子。

“周大人,你聽見沒?”張若沖突然問道。

“嗯?”周舜卿不解道。

“不是我聽錯了吧……我聽見太妃殿下的聲兒了……”張若沖繪聲繪色道,一邊說著一邊望向朱長金所在的那間屋。

“他交給你了,我先過去!”周舜卿扔下萬安期,急忙跑了過去。

“周大人!”萬安期喊道。

周舜卿沒有理會他,徑直跑進了屋內。

“巧事兒真多啊……”

張若沖感嘆道。

萬安期擡頭,正對上那雙半睜的死魚眼。

他能感覺到,張若沖起了殺念。

萬安期見識過那些個活屍是如何獵捕,如何吃人。

但凡是個腿腳利索的活屍,抓起人來都像貓捉耗子。

自己現在渾身冰冷,若是逃跑,不出兩步便會被追上,若是被他追上,定會被他殺了,或是咬死,然後埋藏起來,向周舜卿扯個謊,這事便算過去。

張若沖滿是粗大骨節的雙手放在了萬安期脖頸上。

只要他一用力,萬安期便要重新投胎了。

他凍僵的頭腦徹底清醒過來,電光火石之間,許多種可能在他眼前浮現。

菜刀不在身上,但就算在身上,他也未必能砍到張若沖。

周舜卿的鹿皮大裘?也派不上用場。

那一包紅薯幹?活屍只喜人肉,用不上。

就在那雙手即將收緊時,萬安期想到了。

“張曹官……倒賣……”

萬安期憑著最後一絲力氣,擠出了股氣。

“這你也知道?”張若沖松開了手,問道。

“周大人跟我說了。”萬安期篤定道。

這其實是他聽來的。

他聽張若沖向周舜卿說過倒賣一詞,至於何時倒賣的,倒賣的是何物什,則是一點兒也不清楚。

對萬安期來說,這場豪賭一本萬利。

這種景況之下,他已是必死之人,賭輸了也沒什麽可損失,但若是賭贏,自己便是通吃的贏家了。

盈盈姨在一文不名時,便是靠著這個想法,才在汴京賭出一隅棲身之所。

“他跟你說這?”張若沖將信將疑,反問道。

萬安期看向張若沖,觀察著他的神態。

他之所以松手,聽自己繼續說下去,便是他還在乎自己張曹官的身份,或者說活人的身份。

不然,他本可以像那些活屍一樣,四處流竄著去吃人,而不是再回到周舜卿身邊。

“你天天在周大人身邊,你見過他貪汙倒賣過嗎?”萬安期問道。

“他汝南周氏家大業大,不需要幹這……他跟你說啥了?”張若沖逼問道。

萬安期深知,自己若說錯一句,或是多片刻遲疑,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周大人眼中最容不得的就是這事,他說回到汴京後,要請人查你的賬……”

他雖然不是很清楚“查賬”“對賬”這類詞對張若沖來說意味著什麽,但他見過老板娘一說這話,酒樓裏夥計的表情。

張若沖怔了一下,眼中的殺氣散去不少。

萬安期知道自己可以接著說下去。

“我不知道周大人想幹什麽,但他那麽說,肯定會對你不利……”

“你什麽意思?”

“周大人隨身帶著兩塊字母腰牌,一枚玉,一枚銅,都是表明周大人身份的重要東西,但前幾日腰牌丟了……”

“我怎麽不知道……”張若沖疑惑道。

“我趁周大人不註意偷走了,準備賣錢。”萬安期繼續說道。

萬安期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形銅牌遞給張若沖。

這銅牌是周舜卿開棺時被張若沖射中,自以為必死無疑,遞給萬安期的物件,在那之後周舜卿沒想起來這事,銅牌便一直在萬安期身上。

而那塊字母玉牌,則是萬安期根據《太平廣記》裏的篇章胡謅來的。

方形銅牌上,蠅頭小楷工整地寫著:太常寺——少卿——朝奉郎——周舜卿。

“我偷來這兩塊腰牌之後,怕被發現,就把銅牌放在身上,更值錢的玉牌給埋起來了,你若是能把這兩塊牌都找來給周大人,周大人肯定不會再怪你,甚至還會給你獎賞……”

聽到這裏,張若沖的眼睛忽地睜大,隨即將銅牌收了起來,等萬安期繼續說下去。

“昨晚的事,我不會說出去,不過你也知道,我就算說了,周大人也不會信一個孩子的話。我和張曹官你一樣,只是想賺點錢拿回家,周大人這麽大的官,我一輩子也碰不上幾次……你要是不殺我,我就告訴你玉牌藏在哪兒。”

張若沖遲疑了片刻,隨後盯著萬安期看了半晌。

“當真?”

“不敢說假話。”

“玉牌在哪兒?”

“回到汴京我就告訴你。”

“是……嗎……”張若沖將尾音拉的很長。

“你若不信,便殺了我吧,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就拿著這塊銅牌給周大人,周大人那個人,見到銅牌後非但高興不起來,反倒還會惦記那個玉牌,想來想去肯定會懷疑是你偷的,反正那會兒我也死了,沒人幫你解釋……”

張若沖笑了。

一路以來,張若沖不是在四處觀察著隊伍裏的幾個大人物,便是皺著眉在周舜卿身旁轉來轉去。

萬安期從未見過這人如此爽朗的笑。

“萬安期呀……你就慶幸你才這點兒歲數吧!”

萬安期有些沒明白。

“你要是再大點兒,我肯定得弄死你……周大人身邊不能有兩個明白人。”

萬安期不懂,他這算不算放過自己。

“不對啊……周大人昨夜還跟我說,回汴京之後,讓我接著做他的僚官,怎麽會生我的氣呢?”張若沖突然反應過來,問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