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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嬌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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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嬌娥

若是知曉如今的一切,杜新娥絕不會來到永安縣。

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為兩個月前三舅的一句話。

杜新娥三舅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閑,既不務農,也不從軍,整日都在四處閑逛,一直都未成家。

後來西北邊關戰急,需要民夫來修塢堡軍寨,朝廷便向每家每戶攤派徭役,若是不想去,交一些錢來“恤國”,便可免除當年的徭役。

杜新娥的父親去了,至今沒有歸來。

每到杜母問起鄉裏的裏正,裏正就搪塞,讓他們再等等,等等就回來了,若是繼續逼問,他便會冷哼一聲,讓人去縣裏報官。

與她父親不同,三舅身無分文,又不用擔憂妻兒,自是不會去數千裏之外的苦寒之地扛木頭。

他出走家鄉,去江北闖蕩了幾年。

幾年之後,西北兵敗,朝廷開始了曠日持久的論罪之爭,也沒人在意徭役的事了。

三舅知道後,回到了家鄉山陰。

在三舅嘴裏,江北比家鄉好過許多,不提人口百萬、夜不閉戶的汴京城,坐北朝南、莊重威嚴的河南府

洛陽

與應天府

今河南商丘

,就連江北的州、縣這種小地方,都繁盛喧鬧、遍地金銀。

最主要的是,江北城裏的人既不用種地,也不用服徭役,整日都有不一樣的吃食。

正在三舅向家人滔滔不絕地展示自己的見聞時,杜新娥澆完地回來,正好撞上三舅。

離家多年的三舅,突然發現掛著鼻涕的小外甥女杜新娥變了模樣。

年十四的杜新娥還未經人事,只是在家中燒鍋、澆田、照料幾個弟妹,閑下來時便夥同村裏的同齡人下河摸魚,夜裏抓知了,村裏人都將她視作孩童。

但在見多識廣的三舅眼中並非如此。

他認為外甥女是有幾分姿色的。

杜新娥不似杜家其他人一樣黑瘦敦實,她的眼眸隨母親一樣水靈溫婉,脖頸細嫩、腰身勻稱,胯也寬,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旺夫相。

三舅上下打量她一番,見杜新娥盡管眼角還未完全長開,小臉仍帶著孩童般的圓潤,但兩條折柳眉烏黑細密,一頭褐色長發油亮泛光,說話時總習慣咬下唇,若是精心捯飭一番,定是一位惹人喜愛的深閨嬌娥。

他對杜新娥說,你有這皮囊,註定不會像村裏其他婦人一樣,天天只能燒鍋做飯奶孩子。

舅幫你找個有田產的好婆家,這輩子都你連閨房都不用出。

杜新娥其實沒太明白三舅的意思,但在一旁的母親卻越聽越動心,她抱怨起自己當年就是因為太著急,導致媒人介紹的第一個男人她就嫁了,以至於清貧半生。

若是等一等,擦亮眼好好挑上一挑,肯定不會像現在一樣。

三舅見狀,便攛掇她母親趕緊為她舉行笈禮

古代漢族女子的成人禮,一般在十五歲左右進行

,置辦身能看過眼的行頭,以便相個好婆家。

姐弟倆一拍即合,著手做起了準備。

母親翻出自己成婚時戴的鹿角發簪、銅鎏銀耳墜與四枚白鐵花鈿。

三舅把自己從汴京城買來,準備送給未來媳婦兒穿的淺紫色對襟褙子,套在了杜新娥身上。

兩人又托人去縣裏買了些胭脂水粉,給杜新娥塗了一番。

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頭發一盤,金銀一戴。褙子上的折枝石榴花紋隨風搖曳,朱唇皓齒細粉面,活脫脫一個富戶家媳婦。

南地的媒婆為杜新娥找了三個好婆家。

水田百畝的丘家,秀才李家,和魚販王家。

讓三舅感到意外的是,這三家都對杜新娥很滿意。

邱家願t給十八畝水田作聘禮,李家拿鐵錢五百緡,銅錢一百二十緡為聘,王家承諾給三舅一艘柳條木漁船,並且逢年過節都給杜家送二十斤鯉魚。

杜新娥的母親樂不可支,這三家任何一家的聘禮都不在少數,不僅能讓她們生活寬裕許多,杜新娥嫁過去之後也不會受窮。

但三舅的胃口突然大了起來。

既然外甥女這麽搶手,那不妨跳出這鳥不拉屎的山陰縣,去江北的膏腴之地試一試。

三舅在江北闖蕩時,結識了不少官員大戶,那些人都喜歡這種半大女娃,讓杜新娥給他們做小妾,都比嫁給那三家強得多。

但杜新娥的母親從未去過江北,有些不放心,再者說那三家的聘禮已是十分優厚,已經比自己當年嫁到杜家時強多了。

兩人爭執不下之際,三舅讓杜新娥做決定,問她想不想去江北。

杜新娥聽到江北,想到了三舅之前說的什麽夜不閉戶、十裏花燈,便篤定地點了點頭。

收拾完行裝,三人搭船一路北上,半個月後來到了汴京城。

剛到汴京沒多久,三舅便傻眼了。

誰承想,他在汴京城結識的所謂大戶高官,多是好吹噓的市井游民,剩下幾個真的金龜婿也都沒看上杜新娥。

三人這才明白,大戶人家哪怕招妾,都不是那麽隨便。不僅要有姿色,還要會點茶、女紅,最好再略懂些詞曲。

而杜新娥這幾樣都不會,她只會下水摸魚,上樹掏知了。

在汴京城,杜新娥這種女娥,只算是一個鄉野村婦。

三舅倒是沒灰心,他認為汴京太高,外甥女攀不上,但周圍的州縣,或許有人能看得上她。

最後,三人隨身帶的幹糧與盤纏將要用盡時,三舅的一個朋友給了他最後一個希望。

永安縣縣尉徐封年近花甲,發妻早亡,膝下無子,這會兒剛去永安縣就任,正四處物色小妾。

三人又徒步走了兩日,總算來到了永安縣。

起初都還算順利,徐封雖然年紀大,但待人和善大方,為三人安排了妥帖的食宿。談聘禮時,徐封也異常豪邁,直接以二十兩金,三百兩銀為聘。

杜母聽到金銀,險些沒昏過去,三舅則有些納悶——這小小的縣尉怎會有如此多的金銀?

不過三舅註意到,徐封那老頭兩眼一直在杜新娥身上轉,黏得要死,這回是看對眼兒了,肯定有門兒。

當夜,三舅與徐封喝到深夜,互以親家相稱。

可要入睡時,徐封死活都要見一見日後的娘子,三舅意識到事情不妙,想要阻攔,但上來便挨了頓拳腳。

徐封借著酒勁兒,一腳踢開杜新娥的房門,隨後爬上床,剝開她的衣裳,褪下她的裙擺,像條死狗一般壓在她身上,兩只手在她周身不停游走。

杜新娥想要叫,但胸腹都被他壓得死死的,出氣都困難。

最後,和著眼淚和酒氣,杜新娥終是不再反抗,任由他擺弄。

杜新娥閉上眼,努力拋開身體的苦楚,回想著自己上一次和同村的女孩婻婻下水摸魚。

不一會兒,她眼前便出現了形態各異的魚,河底的泥沙輕撫著光滑的卵石,她搬開石頭,無數黑色的蝌蚪與蝦苗四散逃開。

她浮出水面時,婻婻抓了一把水葫蘆,不解地看著。

“我明明抓住了條大泥鰍呀……”婻婻說道。

“你家泥鰍長葉子,還會開花呀?”杜新娥反問。

婻婻扔下水葫蘆,向杜新娥潑水,兩人笑聲漸響,慢慢蓋過水聲。

杜新娥睜開眼,看到徐封仍在自己身上,像公狗一般嗅著自己的脖頸與頭發。

她想要再回到剛才的世界,尋找婻婻,與她手裏抓的那串水葫蘆。

杜新娥突然覺得,此刻的窒息感,與在水裏憋氣差不太多。

她看到吊頂上鐫刻的梔子花卷草紋,想起前兩天還跟婻婻去山上采花,一人裝了一整筐,婻婻摘的紅花,自己摘的白花。

婻婻便笑話她以後找郎君,定會找白面書生。杜新娥反駁,說自己沒準會找一個姓白的。

徐封揉了把渾濁的眼睛。

身下的妮子不知是嚇壞了,還是原本就有毛病,幹這事的時候居然閉著眼睛,咯咯咯的笑。

徐封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心裏罵了句晦氣,加快速度草草完了事。

翌日,徐封沒有露面,只是派了師爺去給三舅和杜母傳話,說杜新娥有癔癥,不能納她做妾,沒等他們反問,師爺就給他們塞了兩串銅錢,轟出了宅子。

三人徘徊在永安縣的大街上。

三舅像挨了打的野狗,眼圈青紫,垂著腦袋,往前走也不是,往後走也不是,停在這更不是。

杜母哭腫了眼,不停地咒罵著徐封,罵他這輩子生不出帶把兒的,罵他去哪兒當官哪兒完蛋,罵他死後進一百零八次油鍋。

惟有杜新娥閑庭信步,時不時還咯咯咯笑兩聲,像事情都未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接下來的許多事杜新娥記不太清,只是依稀知道那兩個人為了湊夠回家的路費,最後將自己賣到了永安縣的豐悅樓。

豐悅樓雖說是青樓,但夥食確是一頂一的好,杜新娥剛來豐悅樓時,每頓飯都吃得幹幹凈凈,不到半個月,自己身上的衣服便不再合身,老板龐二娘便借了幾件歌姬的寬大衣裳給她穿。

永安縣小,來的都是回頭客,龐二娘見杜新娥臉上總掛著傻笑,一副瘋癲模樣,養了她一個月,都未讓她接客,只讓她給大夥兒洗衣裳刷碗。

那夜,杜新娥向往常一樣,閉上眼去找婻婻,同她去河裏玩兒水。但外頭總有動靜,像是人在吵架,又像是鐵匠鋪裏打鐵的聲音,攪得她一夜沒睡好。

天明時,她從窗上看到了離奇的一幕。

整個永安縣的人都餓急眼了似的,抓到人便啃咬,腥臭氣彌漫四周。

龐二娘當下便關了門,但外頭剛好路過一隊兵士,一個勁兒砸門要進來。

店裏夥計怕惹事,便給他們開了門。

誰知,那夥兒兵士進來之後,用桌椅將門窗堵住,隨後幾刀砍死了男夥計,揪著女子們的頭發到處走,令她們把值錢的首飾都掏出來,否則就格殺勿論。

龐二娘服了軟,把店裏收的銅錢、銀兩和貴重首飾都拿了出來。

所有人的財物加一塊兒,楞是沒裝滿兵士身上的麻布兜子,最後兵士們索性把鍍銀盤子,和把白鐵築的酒壺也裝走了。

天明時,外頭游蕩的行屍越來越多,那隊兵士感覺一時半會兒也走不掉,便玩起了游戲。

他們讓女子圍成一圈兒,中間放著一個躺倒的酒壺,一個人把酒壺轉起來,酒壺停下來時,壺嘴指著誰,誰就要跟轉酒壺的人進屋“風流”。

最後,去風流的人越來越多,樓上樓下的屋子都被占滿,後面的兵士就拉上剩下的女子,摁在桌上、地上便做起來。

輪到杜新娥時,她被一名年輕的兵士拉去閣樓,剝去衣服正準備快活時,杜新娥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名兵士覺得晦氣,令她別笑,但根本止不住。

他認為杜新娥的笑是帶著某種嘲弄,便掄圓了膀子給了她幾個耳光,打得她嘴角滲血,但依舊沒用。

最後,兵士氣不過,拿出刀柄狠狠地砸了下她的嘴,旋即離開。

一顆門牙落在了舌頭上,隨之而來一股溫熱暖流,她重重呼了幾口氣,閉上眼昏死過去。

“咱這麽搞……是犯了軍法吧?”

“你新兵?”

“去年參的。”

“灑家這麽跟你說,兩年前灑家在靈州,和西夏人打,一個城一個寨子的搶啊……今兒這寨子宋軍攻進來了,西夏人便退走,過兩日再反過來,每回灑家感覺要退兵時,便和兄弟們去收點好處……“

“難怪……感覺大哥你也不是頭一回幹……”

“我跟你說,那老百姓看著老實,但最滑頭的也是他們,你好聲好氣地跟他們要點吃喝,他們就說沒有,你若是上來亮刀劍,再打他們一頓,這吃喝就有了,你若是上來殺兩個,金銀珠寶都能給你變出來。”

“百姓不報官嗎?”

“有百姓傷亡,那肯定是我們退軍之後,西夏人幹的啊……”

“漢人和黨項人……還是很好分的吧?”

“活人能分,死人也分得清?”

人群中傳來一陣哄笑。

“你再待兩年,自然也就懂了,就像這回,那永安縣老百姓死,是因為饑民造反,人競相食,死的人都是他們自相殘殺的,跟咱沒有一點兒關系,明白不?”

“這回……還是不留活口?”

“等外頭發瘋的饑民散了咱們就走……要是日後被這些娘們兒給認出來,還是挺麻煩的。”

“這……”

“咋?親了小娘子,真香真軟是不?不舍得了是不?”

又是一陣哄笑。

午後,杜新娥漸漸清醒過來,聽到兵士們正聚在閣樓中,一邊喝酒一邊侃大山。

一陣熟悉的味道傳來。

那是杜新娥之前在燒鍋煮飯時t,木柴燃燒的煙味。

她不喜歡這個味道,所以會在燒鍋時裹上母親的頭巾,免得味道侵入頭發裏。

味道越來越濃。

杜新娥掙紮著爬起來,走到樓下時,看到火苗已爬上了木頭桌椅和梁柱。龐二娘端著一桶油來回走動,不斷把油潑在火苗上。

火勢見漲,粘了油的火苗宛如水蛇一般迅速竄動,歌姬娼妓們聽到了劈啪聲,紛紛過來看,有攔著龐二娘的,有潑水的,有尖叫的,但火勢沒有絲毫減弱,反倒越來越大。

兵士們也紛紛下樓來,一窩蜂地端水來滅火。

這火根本滅不掉,杜新娥想。

煙霧漸濃,許多人被煙霧嗆倒,趴在地上不停咳嗽。

有兵士推開大門要出去,但接著被行屍捉住啃咬。

杜新娥一路跑到夥房。

夥房裏有一缸水,大缸四尺多高,一次灌滿井水,夠幾十號人吃喝半月。

杜新娥記得,缸裏是夥計前天剛灌滿的水。

她掀開缸蓋,褪下鞋子,雙腳靈活地踩在缸壁上,像躍起的游魚一般跳入水中。

火焰蔓延到整棟樓,熱浪烘烤,燃燒的木板攜帶著火星不斷墜下。

杜新娥長吸一口氣,蓋上缸蓋,整個身子沈了下去。

她又看見婻婻了。

周舜卿的雙肩酸得快要脫力,惟有借著腿上的力,才能勉強推著猛火油櫃前行。

這青石板也不知道誰鋪的,一高一低,真是個草包。

周舜卿暗自罵道。

永安縣尉貪汙來的猛火油櫃救了所有人一命。

車頭處有許多根高低不一的鐵管,鐵管前燃著一把炬火,當站在左側的朱福搖動起扇輪開始鼓風時,錢燾在車後打開扳機,車內的猛火油便會噴濺出來,油遇火便燃,經久不滅。

一刻鐘前,他們打開地窖門,以猛火油櫃開路時,萬安期與錢燾紛紛吐了一地。

猛火油的刺鼻氣味,與腐肉燒焦的濃郁臭氣,令這兩個鼻子靈的人遭了大罪。

十幾個?

一百個?

萬安期已經數不清有多少行屍被燒死了。

很多時候,他都感覺自己踩到了脆生生的骨頭,但他不敢低頭確認。

朱長金拿著長劍跟在周舜卿身後,手抖個不停。

她手抖並非因為看見許多行屍在火中化為灰燼,而是她註意到了行屍的變化。

剛出地窖時,行屍只會一股腦兒地擁上來,隨後全部倒在火焰之中。

但當他們一行人走到永安縣大街上時,前方的行屍忽然少了許多。

一部分行屍似乎明白是怎麽回事,試圖繞到眾人側面以及身後撲咬,但周舜卿、朱福和錢燾反應還算快,三人配合迅速調轉車頭,旋轉著車頭燒死了多個方向的行屍。

在這之後,徑直沖上來的行屍更少了,許多行屍便在他們身後數丈外跟著,人動一步,他們跟一步。

朱長金不禁認為,那些行屍知道了猛火油櫃的射程,所以刻意保持著距離。

她突然抓住了萬安期的手。

“傭兒跟你差不多大。”

朱長金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是……小官家?”

萬安期本能猜道。

“嗯。”

朱長金的手穩定了一些。

“傭兒喜歡我拉著他到處走。”

萬安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好點了點頭。

不遠處的豐悅樓煙霧彌漫,火光沖天。

周舜卿與錢燾對視了一眼,放慢速度走了過去。

幾具燒焦的屍首橫在門前,黑紅相間的皮膚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正面朝天的臉皮被燒地萎縮,完整的兩排牙裸露在外。

“有動靜……”

錢燾低聲說道。

周舜卿停了下來,聚精會神地盯著豐悅樓。

朱長金也放開萬安期,雙手抓著劍,面向身後遠遠尾隨他們的行屍。

一聲響動過後,幾個渾身焦黑的兵士朝眾人奔去。

“朱福!”

周舜卿喊道。

朱福猛搖扇輪,猛火油櫃車裏發出滋滋聲響。

待那幾個兵士跑到二十步以內,周舜卿看了眼錢燾,錢燾會意,打開扳機。

一束束火焰飛向兵士,被燒到的兵士立刻倒地打滾,片刻後全身便被燒透,不再動彈。

“走。”周舜卿推著車繼續前行。

路過那幾名兵士時,錢燾刻意看了一眼。

“周大人……不知這該說不該說……”錢燾猶豫道。

“說。”

“你聽沒聽見他們幾個說話來著?”

“沒。”周舜卿斬釘截鐵。

“奧……”錢燾點了點頭。

“萬安期你也沒聽見是吧?”周舜卿又問萬安期。

“是有……”

“對吧?都沒聽見。”周舜卿不等萬安期說完,便打斷他,自己篤定地點了點頭。

“況且,行屍也是會說人話的。”周舜卿又找補了一句。

無人再應聲,空氣裏只剩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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