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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破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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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破店

那天的晚餐特別溫馨。何秉謙和何大海也聊了很多。快活街的改造工程馬上要開始了,何大海希望面貌一新的快活街能夠讓何秉謙忘掉所有的煩惱。

只是何秉錢回到房間後,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對曉鳳的思念開始在腦海裏蔓延。

應該也不止思念,還有愧疚。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完早餐,何大海早早地出去了。隨後,何秉謙也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告別了淑姨。

他驅車直接奔往野山村的方向。

密封的車廂裏不時傳來寒風拍打車窗的聲音,除此之外只有導航裏尖銳的提示音,何秉謙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氣氛沈悶而緊張。

見到大松之後,必定會解開他的心結。隨即而來,也是這一段荒唐的生活的結束。

終於可以結束了,不是應該歡呼嗎。

何秉謙打開車窗,讓窗外的寒風拍打著自己的臉。然後他像一個傻子一樣一手抓著方向盤,另外一只手在窗外張開。

他開始對著空氣大喊,喊得撕心裂肺。

通往野山村的路後半段比較崎嶇,何秉謙的心情也慢慢地平覆了下來。經過一個破舊的古廟,穿過一條兩邊樹木和藤蔓野蠻生長的小路,何秉謙看到一個手寫掉色的木牌子指示著野山村的方向。

車子終於搖搖晃晃地在一個刷著灰白色外墻的平房前停了下來。墻上的灰看起來是新刷的,但是何秉謙在車裏探頭看向房子裏面,裏面卻絲毫沒有粉刷,紅色的磚頭裸露在外,地上是灰色的水泥地面。裏面隨意地排放一些破舊的木家具。只是在門邊還有四周擺放著整齊的貨架,上面擺放著糧油零食還有一些簡單的生活必需品。

看起來這就是個簡易的便利店了。

何秉謙觀察了一下四周,然後下了車。門口的櫃臺後面坐著一個穿著破爛的老伯,正弓起腰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發呆。看見何秉謙,他咧開嘴笑了。

何秉謙指了指櫃臺裏面的一包煙,問老伯多少錢。

老伯站了起來,笑著拿出計算器在上面按下價錢,然後把煙拿出來遞給何秉謙,手不斷比劃著什麽。

原來老伯是個聾啞人。

何秉謙把煙的包裝撕開,心裏納悶該怎麽跟老伯交流。他著急地用手指著嘴巴大聲且緩慢地說:“大松,大松你認識嗎?在這裏,點過一個外賣。”

老伯楞了一下,他認真地打量著何秉謙,用手指著自己的耳朵,示意想再聽一遍。

這時候卻從裏屋跑出來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婦女,頭發亂得像雞窩一樣,赤著雙腳外八字地跑出來,嘴邊淌著口水,看上去應該是精神有點問題。她大聲喊叫:“外賣,外賣可以到……要等很……很久……要等……找人……找人……找人的人來了……”

“對,對,我來找人?然後呢,我要找的人在哪裏?”何秉謙小心地對著那個瘋女人說。

面前的老伯突然急得咿咿呀呀不斷地指著門外跟何秉謙比劃著什麽,何秉謙疑惑地看著他。瘋女人連蹦帶跳地走到何秉謙面前挽著他的手,然後連拉帶推地把他帶出門外,一路小跑地往村裏走,一直走到一個稍微開闊的高處。

瘋女人氣喘籲籲地指了指遠處的一片連綿不絕的群山,然後轉過頭來傻笑地看著何秉謙,語無倫次地說:“羊……羊……養山羊……種果樹……在在裏面……大老板……”

何秉謙揉了揉眼睛認真地看了看,山裏面確實有些錯落有致的建築。

“你的意思是,大松在裏面?”何秉謙也指了指眼前的那片山。

瘋女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何秉謙。只是傻笑著轉身,甩著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何秉謙也跟在女人後面,回到便利店開車上山。

山路蜿蜒,看起來像是剛平整過不久的。沿途都有新種的果樹。何秉謙開著車窗,隱隱約約間還可以聞到羊糞的味道。

沿著崎嶇的一個小坡攀爬了一段,眼前是一片開闊墨綠的草地。四周圍圍起了鐵絲網,有幾十頭黑山羊在草地間放養。

草地後面是一大片果園,有幾個農民模樣的工人在修剪著枝葉。而果樹環繞著的,在一排排整齊的羊舍前面,有一棟三層的小樓。

何秉謙把車停好,然後往小樓走去。

“找誰?”一個坐在樹上修剪枝葉的上了年紀的老伯叫住了他。何秉謙認真打量了一下這個老伯,只見他戴著草帽,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軍綠色外套,褲子卷起來到小腿,發福的身材吊在樹上看上去無比滑稽。

何秉謙和老伯的眼神直視,認真地看著他的臉。老伯卻毫不介意,笑容可掬地看著他。老伯的臉臟兮兮的,還有大小不一的傷痕,滄桑得讓何秉謙不敢細看。

“找大松,你認識嗎?”何秉謙回應道。

老伯笑著搖頭。

“那找你們管事兒的。”何秉謙繼續說。

“找我們老板?”老伯依然笑著,提著一把鐮刀跳下果樹。

何秉謙楞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老伯揮了揮手,走在何秉謙前面,把何秉謙帶進了三層小樓。

一直上到頂層,老伯帶著他進入了一個辦公室。辦公室裏面是一張碩大無比的茶桌,一個年輕人正坐在茶桌上泡茶。

那年輕人和老伯對視了一眼,然後老伯笑著對何秉謙說:“這個就是我們管事的。”

何秉謙看了一眼年輕人,又看了看老伯,嘆了一口氣,眼神裏有掩蓋不住的失望。

“你過來找人?”年輕人一邊泡茶一邊問道。

“嗯,叫大松。和這個老伯年紀應該差不多。”何秉謙搬了張凳子坐下,指了指旁邊的老伯:“他在野山村旁邊那個便利店點過外賣。”

“你一個人來的?”年輕人給何秉謙倒了一杯茶,然後推到他面前。

何秉謙點了點頭。

“找他幹嘛?”年輕人繼續問。

何秉謙疑惑地看了年輕人一眼,然後拖長聲音問道:“你認識他?”

年輕人看了何秉謙身後的老伯一眼,老伯卻轉過身拿起剪刀修剪門口的富貴竹。

“沒有,問一下,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聊聊天。”年輕人語氣平靜,緩緩地又倒了一泡茶。

“解開我的心結。他希望我解開心結。”何秉謙上下打量著門口的那個老人,老人弓著腰正認真地修剪著枝葉。在何秉謙看來,這個背影越來越像大松,但是卻比大松消瘦許多。

“那你解開了嗎。”那個老伯沒有轉身,幽幽地問道。

“還沒有。”何秉謙伸了個懶腰,然後回答道:“所以我來了這裏呀。”

“你來這裏幹嘛。”年輕人笑了:“這裏是個農場,我們賣水果,賣黑山羊,但是不幫忙找人啊。”

何秉謙一時語塞,只能沈默地看著裊裊升起的茶霧。

“要不要去看看?”年輕人問:“我們這裏主要就是養羊,宰羊。”

何秉謙搖了搖頭,鍥而不舍地問道:“大松在這裏嗎?”

年輕人的表情有些不耐煩,卻沒有回答。

“去看看吧。”老伯不知道什麽時候轉身的,他拍了拍何秉謙的肩膀,把剪刀放在茶桌上。然後揮了揮手示意年輕人離開。

辦公室裏只剩下老伯和何秉謙兩人。何秉謙站起來認真地看著老伯的臉,這張臉雖然又臟又滄桑,卻和他腦海裏的大松完全不一樣。

老伯面對著何秉謙的認真打量卻毫不在意,他脫掉草帽,只是淡然一笑,然後轉身打開了茶桌後面的門。

後面是一個陽臺,隨著門被打開,外面此起彼伏地傳來黑山羊的嚎叫。

何秉謙跟著走出了陽臺,站在老伯的身旁,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陽臺下面就是一個露天的屠宰場,周邊圍繞著一圈果樹。果樹上掛滿了血淋淋已經被開膛破肚的山羊,一陣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

在果樹圍著的中央,整齊地擺著幾個木制宰板,哀嚎不已的山羊四只羊腿被綁在宰板上面,宰板前的工人熟練地用尖刀刺穿山羊的喉嚨,放出羊血。然後在冒著血泡的喉嚨處拔出一根羊管子,打上結。

旁邊幾個宰板旁的工人已經宰完羊在剝著羊皮,場面血腥不已。

“在這裏,聽話的羊可以活得久一點,很多人喜歡吃老山羊肉,比較有嚼勁,賣出的價錢也會好一點。但是那種不聽話難養的,我們就直接殺。”老伯沒有面對何秉謙,只是看著眼前的屠宰場,像是在自言自語。

“所以你盡量不惹事,出事後安靜地躲在這裏,就是想活得久一點嗎。”何秉前盯著眼前這個老伯,開始試探他。他忽然想起來什麽,把身體微微一側,遮擋著從褲兜裏探出手機,撥通了通訊錄裏面那t個唯一的電話。

“你理解得對,也不對。”老伯笑了笑。這一笑,那種憨厚背後帶著狡詐的表情和大松一模一樣:“我主要是想告訴你,這裏是一個深山屠宰場。都是活著進來。但只有聽話,才有可能活著出去。”

隨著老伯的話音落地,他口袋裏也響起了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

老伯笑了笑,然後平靜地拿起手機把電話掛斷。他盯著何秉謙緩慢地說:“在身邊就沒必要打電話了吧,秉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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