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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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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腦袋……借用……

一瞬的疑惑之後, 周梧迅速反應過來。他的瞳孔驟然一縮,扭頭不敢置信地瞪著陳近,“你竟然……你竟然殺良冒功?”

陳近只是冷冷笑著, 並不答話。

而周梧不愧也是辦過“大事”的人,初期的驚疑過後,他驀地起身,在原地團團轉了兩圈,猛然扭頭盯著陳近, “那太行山叛賊何在?”

“長公子這話問得有趣。”陳近扯了下嘴角,“叛賊自然還在山中。”

周梧額前已是冷汗涔涔, “叛賊未除,你又殺良冒功,必然逼反更多草民, 一旦並州叛亂再度成勢,消息傳至洛京城……”

殺良冒功是死罪,一旦事發, 縱使陳近貴為皇後之兄, 也難逃此罪, 說不得連帶著皇長子和陳貴人都會遭到皇帝的厭棄——若真到了那時, 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古文經學派會趁機落井下石, 而皇帝為了洗清自己任用外戚導致並州反叛的汙點, 只會把汙水全部潑到一力保舉陳近的今文經學派頭上, 今文經學派前期對陳氏的投入全然打了水漂不說, 甚至會因為陳氏的崩潰而跌落到更加不堪的局面裏去……

惱怒、恐懼、不安、焦慮……無數種情緒在周梧內心翻湧,而許久之後, 他終於也漸漸鎮定下來。

陳近的無能毀了他原先的計劃,周梧覺得自己本該憤恨異常, 甚至暴跳如雷,可不知為何,他竟然迅速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甚至在他內心深處,對於接下來將要修改成型的新計劃,是隱隱感到期待而興奮的。

“確實,我們等不到那會兒了。”

周梧沈聲說:“皇帝反感立太子,此事若想要辦成,需得耗費不少的精力與時間,可並州的叛亂隨時都會爆發——我們只能速戰速決。”

兩人彼此對視,這一瞬間,他們都從對方的瞳孔中看見了熊熊燃燒的野心與欲望。

靜默了一會兒,陳近開口緩緩說:“此次在並州參戰的將士,我以犒賞為名,已盡數帶至京郊,不過統共也只有五千人,而洛京城中卻有兩萬羽林軍……”

“已經足夠了。”周梧斷然道:“皇帝長住北君山,屆時以這五千兵馬隔絕北君山與洛京的聯系,只要確保皇帝的命令出不了北君山,洛京城中就再無能發號施令者,羽林軍群龍無首,就只是一群擺設。”

“我們再當面上奏,讓皇帝立皇長子為太子,太子一立,則大局定矣。”

太子既立,便是名正言順,若帝王有恙,太子監國、繼位,都是理所應當。出言質疑之人,都可被打為謀逆篡上。

陳近忽而咧嘴一笑,“長公子,從今日後,你我可就成了亂臣賊子了。”

“哪兒有什麽亂臣賊子?”周梧也沈沈而笑,“這世間,只有成王敗寇。”

庭院深深,醞釀其間的陰謀詭計並不為外人所知,縱使文照得以窺見其中一二,卻也萬難猜到,陳近與周梧正打算著趁自己帶著兵馬一離開就發動兵變。

此來洛京行程緊湊,文照拜見過皇帝姜望,再匆匆拜訪了老師陸陵及京中的親近長輩友人,又上朝與陳近同受嘉獎後,便帶著已受賞的一千涼州兵離京回返涼州。

待文照離去後,姜望自覺任務完成,他本該再度悠悠乘車回到北君山,不知怎的卻突然想到了文照雖率兵離去,可大舅子陳近還帶著剛受賞完畢的五千軍士駐紮在城外呢。陳近倒也跟他提過一嘴這個事兒,說是將士們在並州連續征戰盡兩年,想在京郊多休養幾日再各自返鄉

姜望當時覺得,只是區區五千人而已,算不了什麽,隨口答應了。

可如今再一想,洛京城中雖有兩萬羽林軍握在自己手中,可北君山卻是實打實的守備空虛。疑心病是每個正經皇帝的職業病,姜望也不例外,他雖然不認為自己那個老實巴交的大舅子能生出什麽風浪,但時時的謹慎卻也是必要的。

於是姜望下令回宮。

帝王車架緩緩停滯、掉頭,浩浩蕩蕩向皇城行駛而去。

漪蘭殿中的陳貴人在聽聞皇帝回返的消息後驟然失色,“什麽?你說陛下回鑾?!”

陳貴人的心腹侍女道:“千真萬確,陛下的車攆已過朱雀門了。娘娘,是否要通知大將軍,行動暫緩?”

“不可!”陳貴人斷然擺手,“文照已經離去,陛下只應允兄長的兵馬在京郊多休整兩日,若再借口拖延,只怕陛下立時就要起疑心!再者,並州傳來消息,那頭的叛亂越鬧越大,今文經學派的人,就要壓不住了……”

陳貴人一張俏臉森寒,圓圓的杏眼中寒芒一閃而過,“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城門校尉張廉不是周淮那老匹夫的門生麽?這等時刻,也該輪到他出手了。”

……

宣室殿內,虞澤適時奉上一盞湯藥,“陛下,該喝藥了,自陛下開始服用原平侯進獻的藥方後,咳疾緩和了不少呢。”

姜望“嗯”了一聲,“長明送的東西確實有效,近些時日體內的躁郁之感平息不少。”他剛剛接過藥盞,一身輕薄紗衣的陳貴人忽然搖曳而入,虞澤立即深深躬身不敢直視。姜望見狀,登時放下藥盞,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貴人,“最近倒是甚少見你穿得這樣艷麗。”

“陛下,”陳貴人腰肢輕擺,緩緩躺入姜望懷中,一雙美眸瀲灩生光,“陛下只顧寵著新來的妹妹們,哪裏還記得上一次見妾是什麽時候?”

姜望調笑道:“胡說,分明七日前才見過。”

陳貴人幽幽嘆息一聲,雙臂如靈蛇般纏繞上姜望的脖子,在他耳邊嬌嗔:“陛下都已七日未給過妾快樂了。”

姜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自開始服用文照進獻的湯藥後,對於五石散和男歡女愛的欲望淡褪了不少,如今陳貴人蓄意勾引之下,那股熟悉的邪火再度從下腹竄起,姜望順勢將藥盞往虞澤手中的托盤上一放,反手將陳貴人帶到了塌上。

女人輕盈婉轉的嬌笑聲中,淡紫金色的帷幔重重落下。虞澤無聲地長嘆,端著藥盞躬身退下。

不多時,帝王塌間便已淩亂狼藉一片,可姜望額前汗水涔涔,眉頭緊皺,數日未服五石散,身體雖平和不少,卻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在此關鍵時刻,竟然使不上勁兒。

“陛下,這是怎麽了?”陳貴人眨巴著眼睛巴巴地看著他,狀似關切地道:“若是陛下體力不支,不如今日就算了——啊!”

姜望在陳貴人頸間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算不算了的,可由不了你!”說罷,姜望強撐著起身,取出暗格中的五石散,熟門熟路地服下,隨即再度欺身而上,

陳貴人像風鈴一般的笑聲在隨夜風出很遠,直到半夜時分,笑聲戛然而止,陳貴人瞪大了一雙杏眼,借著室內昏黃的燭光觀察姜望青紫一片的臉色,“……陛下?陛下你怎麽了?”

回應她的只有姜望痛苦的呻吟。

咚,咚咚咚。

陳貴人聽見自己胸腔內的心臟劇烈跳動,一聲響過一聲。她胡亂穿上衣服,躡手躡腳地推開窗,對一直守在窗下的心腹侍女說:“陛下病重,快去請兄長來主持大局!”

待侍女匆匆離去後,她才定了定心神,大聲呼喚起來:“快來人啊!陛下不好啦!”

·

李小敬是洛京城裏一個收泔水的,他每日傍晚去各飯館酒樓、城中大戶家裏收泔水,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就拖著泔水車出城,將泔水賣給京郊的大地主們用來漚肥。

這一日天才蒙蒙亮,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他照常拖著板車吭哧吭哧地往城門走去,卻發現洞開的城門內外站著兩批身著不同戎服的軍士,似是隱隱對峙著。李小敬敏銳地察覺到這城門口怕是出了什麽大事,於是將泔水車輕手輕腳地拖到路邊,自己則藏身在車後豎起耳朵偷聽。

他離得不算近,好在兩方人馬爭吵到聲音逐漸放大,李小敬聽到了一些只言片語,什麽“謹遵大將軍令,接管城門看守,任何人不得進出”,而守成士兵則質疑大將軍是否有權限更換京城守備軍雲雲。

就在兩方爭論不下,幾乎快要兵戎相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都在吵什麽?!”

一個老邁文士和一個身披鐵甲的大漢並肩朝城門口走去,李小敬聽見士兵們恭敬地稱呼那鐵甲大漢為“張校尉”,而那個老頭兒則是什麽“大司徒”。

城門校尉張廉厲聲呵斥了先前那幾個險些要與城外士兵起沖突的守城小兵們,再一本正經地說:“將有一夥逆賊朝洛京而來,大司徒奉陛下口諭,由大將軍所領兵馬接管城門並剿滅逆賊,逆賊未滅,任何人不得進出!”

什麽逆賊這樣大膽,竟敢來洛京生事?就算真有逆賊,用得著大將軍的兵馬來處理嗎?

守城小兵們心中疑竇叢生,可城門校尉張廉是掌管整座洛京城城門守衛的總管,執掌京師城門守衛,秩比兩千石,是他們上官的上官的上官,更不要說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大司徒。平日裏,這樣的大人物他們是見都見不到的,更不要說離得這麽近,還這樣耐心地和他們說話。

那還能有假?

於是趁著皇帝昏迷不醒之際,洛京城十二扇城門均悄然落入了陳近的手中。

而這一切,被一個收泔水的小人物收入眼中。

他預感到這洛京城怕是要出什麽大變故,連泔水也不要了,躡手躡腳地離開此處,再一路狂奔至某處深宅的角門,大力拍門。

角門“吱嘎”一聲開了,從裏頭探出來一個中年人,不滿地低喝:“不是告訴過你們,沒有要緊的大事不要直接登門來找公子麽!”

“既然登門,自是有要事。”李小敬捂著胸口喘著氣道:“告訴公子,城門校尉張廉奉大司徒令,將洛京十二扇城門統統交給大將軍陳近看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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