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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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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在古代,出門遠行是實打實的一件苦差,瘴氣疫癥、攔路劫匪,甚至是一場雨都能奪去人的性命。帶兵行軍則愈發艱苦,連日行路除卻生火做飯其餘時間片刻不能停,文照雖是騎馬趕路,但也並不輕松,騎馬時間一久,她的大腿內側就開始酸痛難忍,文照有心下來走一會兒,卻見周棠騎在馬上似是神色自如,於是也只好咬牙忍著。

馬燕心中瞧不起文照、周棠這兩個“柔弱文士”,更有意磋磨,他們的吃用和最底層的士兵一樣,美其名曰“朝廷命官當以身作則”,文照看著陶碗中熟悉的麥飯豆糜,寬慰自己“就當是憶苦思甜”勉強忍了,待到終於紮營歇息,文照走到自己的軍帳,頓時怒火攻心,狠狠一甩帳簾,就要去找馬燕算賬。

周棠連忙淌水走過來拽住她的手,“誒誒,你做什麽去?”

文照惱怒地道:“我倒要去看看馬燕他這個將軍住的是什麽地方!”

周棠無奈笑道:“他的軍帳在地勢最高處,自然幹燥舒適。”

“那憑什麽讓我們住這種地方?!”

馬燕給文照和周棠的軍帳安排在了低窪處,軍帳內到處是坑坑窪窪不說,因昨天剛下過一場雨,坑裏頭全是臟水。馬燕給他們一人丟了一張爛木板,就算是張床了。

周棠嘆道:“他自然是故意的,他巴不得你去找他吵架,然後就有由頭遣你回洛京,這難道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文照煩躁地道:“可這根本不能睡人!”

“我帶了毯子,咱們把兩張木板拼到一起,鋪上毯子,湊合著一起睡吧。”周棠說完,卻見文照的臉色隱隱不對,他挑眉,“怎麽,你嫌棄我?”

“不是啊,我……我就是累了。”文照心虛地移開視線,從周棠手中奪過毯子飛快地鋪好,然後自己挑了一邊躺下緊緊閉上眼睛,“我太困了,我……我先睡了。”

閉上雙眼後耳力似乎就變得格外靈敏,文照在一片漆黑中,聽見周棠似乎笑了一聲,然後開始悉悉索索地寬衣解帶,她一開始還當周棠只打算脫件外衣,沒想到這廝脫衣服跟剝筍似的,剝了一件還有一件,帶著體溫的柔軟衣料被一樣樣丟在文照身旁,她終於忍不了了,翻身而起,“周二公子,湊合睡一夜得了你還打算換寢衣呢?”

此時周棠已經把衣服脫得差不多了,上身只敞開披著一件白色的中衣,隱隱約約露出其中白皙結實的軀幹,正提著中褲準備脫下。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楞住了。

文照的臉一個爆紅,直挺挺地一頭栽進毯子裏,滋兒哇亂叫:“你……你這人怎麽回事兒?你當這是軍帳還是你的臥室,脫這麽幹凈給誰看?!”

“什麽叫給誰看啊?”周棠“嗤”地一聲笑了,“今日騎馬磨傷了腿,我打算塗點藥膏。”

隨即,文照鼻尖傳來陣陣藥香,她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道眼縫,看見周棠一只手伸在自己面前,手裏正握著一罐藥膏。周棠晃了晃那罐藥膏,“你要用嗎?”

“不……不用了。”文照若無其事地道:“我可一點事兒都沒有,呵,你這男人,真是嬌弱。”

“是麽?”周棠收回藥膏,自己給自己細細塗抹,“白日裏我見你在馬上扭來動去的,還當你也有些吃不消呢。”

文照:“……”

“對了,”周棠忽然又湊近了,文照感覺到他的鼻息微微撲在自己臉頰一側,“我怎麽感覺長明今夜格外緊張?我看你剛才見我……好像嚇了一跳,很不好意思似的。”

文照:“……”

其實她自幼和並州那幫弟兄廝混著長大,瞧個上身實在是不足掛齒的小事,她原本早就熟視無睹了,可不知道怎麽的,總覺得周棠這廝和並州那幫猢猻一般的人不一樣似的……可惡,都怪這城裏的男人太白了!

“沒有啊,是你的錯覺。”文照貌似坦然道。

“是麽?長明沒有不適便好。”身後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周棠抹完藥膏,又將衣服一件件穿回,和衣在文照身旁躺好,狀似無意地道:“有人同我說長明或有龍陽之好,我還擔心同寢會打擾到你。”

“???”文照再也忍不下去,一個猛子翻身跳了起來,揪住周棠的衣領大力搖晃,“誰?誰?誰在背後造謠我??”

周棠輕輕握住文照揪著自己衣領的手,似是很無辜地看著她,“竟是謠傳麽?唉,是趙仲瑤私下同我說的,趙仲瑤當時說得信誓旦旦,我想到他平日裏與你又一向要好,還以為……”

“好啊,趙瑜……”文照咬牙切齒,心思電轉間,想到有段時間趙瑜確實不對勁兒,見了自己跟母雞見了黃鼠狼似的,撒丫子就跑,但她還沒來得及細究,那廝就又恢覆正常,抱著自己哭哭唧唧地說什麽無論自己是什麽樣的人、有什麽樣的喜好,他都永遠當自己是好兄弟。

文照當時只當趙瑜是春天到了正常的發癲,以一種看傻子的心情寬宏地包容了他……沒想到哇趙仲瑤,你在這兒等著我呢?

周棠的手還搭在文照的手上,他親眼瞧著文照臉色一時赤橙黃綠青藍紫,輕嘆一聲,“長明當真不是斷袖?”

“不!是!”

周棠撤開了手,幽幽道:“不是斷袖啊……”他也不顧文照還揪著自己的衣領,直直躺了下去,文照被他一帶,雙手不慎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兩人對視,周棠似是無限憂郁地道:“既然長明不是,便不要招惹我了吧?”

文照跟被火燙了似的,連忙撒開手,逃也似的滾到另一邊埋頭裝睡,隨即便聽見周棠那廝低低地笑起來。

文照無聲地咬牙道:“遲早把你弄死。”

兩人這才消停下來,文照白日裏確實累得夠嗆,此時靜下心來,也沒有力氣再害羞忐忑,哪怕木板膈得她全身不適,也很快便昏睡過去,甚至做起了夢。

夢裏她正吊著趙瑜打得血哧拉胡,周棠那廝又假惺惺地過來勸架,按著她的肩膀叫喚著文哥算了算了,文照聽得火大,正打算把他揪過來一塊兒打,肩膀卻被用力搖了一下,隨即她猛然睜開眼睛。

面前的人正是周棠,借著黯淡月色,她看見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周棠捂著文照的嘴巴在她耳邊極低聲地道:“有人前來行刺。”

文照瞪圓了眼睛,她轉動眼珠子,果然瞧見帳外隱隱有四個鬼祟身影在來回走動。

二人屏息凝神,聽見帳外幾人竊竊私語,“咱們當真要對他們動手嗎?他們一個是南陽周氏的二公子,另一個是監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呔,他們是大人物,將軍就不是了麽?將軍的吩咐,你敢不聽從?”

“就是,什麽大人小人,一刀子戳下去,就全是死人!”

“……我是怕這個嗎?我是怕到時候朝廷追究起來,將軍把我們幾個推出去當替罪羊!”

“……”

“管不了這許多了!日後的事日後再想,今夜若不殺了他們二人,我們今夜就得死!”

話音落下,脆弱的營帳被猛然一掀,幾人提刀便朝帳內殺來,誰知迎面對上的不是熟睡中的二人,而是文照雪白鋒利的長劍。

文照手中長劍如游龍,瞬息便刺中一人,又反手格開兩人朝自己後背砍來的刀,四人頓時纏鬥在一起。另外一個刺客在一旁游走,伺機想要偷襲,剛舉起刀胳膊便被射了個洞穿,他慘叫一聲,刀“當啷”落地,捂著胳膊立即躲進死角裏。

周棠放下長弓,眼見此處喊殺聲大噪,軍營中卻始終靜悄悄,便知這馬燕多半是受了自己兄長的命令要置自己和文照於死地,他暗暗攥緊了手中長弓,扭頭對文照喊道:“長明!不要戀戰!我們先離開這裏!”

另外三個刺客一聽,更加死死糾纏住文照,不讓她松動分毫。文照到底也不是什麽武林高手,一對三之下很快落入下風,只是勉強支撐,一個不慎,大腿被砍中一刀。她悶哼一聲,險些栽倒,所幸周棠箭術精妙,在一片昏黑中連發三箭,射中二人。剩下那一個見兩個同夥紛紛慘叫,拋下文照反身就要去解決周棠。

周棠是個標準的世家貴公子,精通君子六藝,會騎馬會射箭,卻對此等糙漢貼身對砍的行為不甚了解,勉強格擋兩下,那刺客劈刀斬落,周棠手中長弓被一斬而斷,胸膛也被隨之落下的刀鋒劈斬,濺起大片血花。

“周棠!!”

文照腦中“嗡”的一聲,竭力刺翻兩個中了箭仍然糾纏不休的刺客,反身將那個砍傷周棠的刺客捅了個對穿。她隨即蹲下身去摸周棠的頸間脈搏,跳動得還算有力,於是松了口氣,拽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背上一甩,“我們走!”

此時文照反而慶幸,馬燕為了磋磨他們刻意把他們的營帳安排在了最偏遠的地方,她背著周棠只跑了不久便竄入了深深密林中。

剩下還有力氣的兩個刺客追著他們來到密林邊,便止住了腳步,其中那個最開始中箭的捂著受傷的胳膊問另一個領頭的,“咱們就不追了?”

“追個屁追!老三老四還不知道活不活得成,咱們再追上去送死吶?”領頭的方才也吃了周棠一箭,所幸未傷到要害,只是捂著傷口呲牙咧嘴地說,“就給那麽幾個錢,使過了勁兒就算交差了!”

“可……可他們要是活著回來怎麽辦?”

“活著回來?”領頭的不屑地嗤道:“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眼下這世道,他們二人就算不死在野獸嘴裏,也得死在旁人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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