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5 章
9月30日13時21分——銷售——羅勝男
拖著幾箱器材在明媚的校園裏漫步，不去考慮指標壓力的話，應該還是相當歲月靜好的一天吧。剛剛被當殺人犯抓進局子的事情，毫無疑問只是一場夢而已。我應該是最近工作壓力實在太大了，居然都能一邊趕路一邊做白日夢了。回味著剛才這個夢，假得要命，卻又格外真切，真讓人不舒服。
這個夢的餘韻還在反覆提醒著我，千萬別去和那個混蛋小兔崽子談生意，既賺不到錢，也不會有好事發生。從現實角度來說，這樣的念頭非常挺不理智，我就差著這筆生意來填平KPI缺口呢。我真的應該遵循本能的感性，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指引嗎？肯定不應該啊！可我還是在本能的驅使下，偏離了既定的軌道，隨意沿著校園主幹道前行。哎，我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不講道理的呢？是不是正因為我太講道理才需要過這種慘兮兮的日子呢？
到處都是無憂無慮的高中生們盡情點綴著校園，正在搭建的舞臺上蘊藏著無限的可能性，自由的歡笑聲回蕩在清朗的空氣中，連我陰郁的情緒都被吹散了三分。這樣的校園生活實在是讓我羨慕極了，要是我也能在這樣的學校裏度過我的青春，我也應該不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吧。
該拿我手上這一大堆特別搖滾、特別朋克的設備怎麽辦呢？如果在普通的學校，校慶往往只是校領導高喊空話的流水線，我肯定會因為賣不出去這些玩意而犯愁不已，但在目睹了這所新才高中的神奇之後，我覺得並非毫無機會。結合之前聽同事閑聊時提到的“新才的龍校長是個奇葩”的傳聞，我決定直接去校長室碰碰運氣。
——————————————————————————————————————————————————————
9月30日13時48分——主播——Kirara
“推理出來了！美麗的小姐啊，你一定是來要取我性命的殺手吧！”
面對已經知道會發生的事情，心中的恐懼多少會降低幾分。就好比如果我知道3秒鐘後屏幕右側會蹦出來一個鬼臉，那麽再嚇人的恐怖游戲都不至於讓我尖叫著跳走。校長的表現竟然真的和我夢中的記憶完全一致，我沒有再因為他奇怪的指控兩眼一黑。該不會其實我有預知夢的才能吧？我是不是該去試試看直播給人占蔔運勢，正好家裏還有一些這種風格的cos服，沒準可以靠這個大火一波？
“校長...您就別開玩笑了，我只是個普通的主播，想要趁著校慶的好日子在你們學校進行一下個人直播，希望您能同意。”我終於把事先準備好的臺詞說出了口，“我會適當控制直播的內容，不會給貴校添麻煩的。”
“直播啊...”校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很歡迎。可在我的校園裏直播首先要能跟得上今天的氣氛才行，不夠有趣的直播我是不會接受的，你說說你要直播些什麽內容呢？”
看他的神情，根本就是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嘛！問我這些問題大概也不是為了刁難我，只是想讓我別太拘束，盡情搞些有趣的直播？
“我...我想...”本來準備了一套特別官腔的說辭，現在這種場合一板一眼去回答是不是反而有點不識擡舉了啊？我是不是該用平時面對宅宅觀眾的說辭來講啊？正在我的大腦飛速旋轉、組織語言的時候，清脆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校長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發現我又宕機了，就先請門外的人進來了。
一位身著西裝、面容精致的幹練女性映入眼簾，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嗎？好像有點不像？她身後拖著好多看上去就很重的箱子，這種箱子讓我搬一個估計都夠嗆，明明她看著個子和年齡都和我相差不大。不對，不能再開小差多管閑事了，我得趕緊構思我的說辭。
校長請對方說明來意，對方臉上立馬掛上了教科書般的職業假笑：“校長您好，貴校的校慶風格與眾不同，猶如浮躁社會中的一股清流。我是一名兜售舞臺聲樂相關設備的銷售，僅是路過這裏，就能感受到貴校卓爾不凡的氣質和追求，這正好和我攜帶的頂尖Live演出設備契合度極高。我感受到了緣分的召喚，所以特意前來拜訪您。”
“哪有拖著這麽重的箱子還硬說是巧合的？客套話就免啦，不必說這種拘謹又別扭的對白。”校長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椅上，一只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繞圈搖著食指，“你的設備可以讓我的校慶更熱鬧點嗎？可以的話，我就有興趣。”
“那就讓我來為您展示一下吧。”銷售半彎下腰，想要打開其中某一個箱子。
“免了免了，我不懷疑東西的質量，價格也不會是問題。我只是在思考怎麽切實派上用場。”轉瞬之間校長似乎想到了什麽，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打了個響指，“啊哈！我有主意了！難得有兩位美女一起出現，主舞臺上的晚會加一檔節目，就由你們倆帶著這些設備來表演！”
“啊？？？”我和她同時發出了完全一致的聲音。
她驚訝到弄丟了剛才一副專業的姿態，先我一步做出了回應：“可是我只是個不相關的銷售啊？校慶晚會這麽重要的場合，不是應該交給學生和老師嗎？更何況我也不是專業搞音樂的...”
“特邀嘉賓嘛，有什麽不可以的？我的學生正值叛逆的年齡，正兒八經的明星還不一定入得了他們的眼，你們這種出其不意的美女效果沒準更好！更何況——”校長指向了她的手，“只有經常彈奏弦樂器的老手才有可能有你指尖那樣的老繭，身為銷售卻沒有只把商品當商品看，我很欣賞這種能在冷漠社會裏保有餘溫的態度。”
然後校長轉向了我：“至於你嘛，確實是內向又不善言辭。但為了一場戶外直播，你會來一所陌生的學校找一個陌生的校長請示，說明你至少對於自己舞臺方面的能力有些信心，最後缺少的這點勇氣就讓我來推你一把好了。”
我和銷售面面相覷，努力消化著這名特立獨行的校長的言行。
——————————————————————————————————————————————————————
9月30日14時57分——產品經理——李富
媽的！怎麽又要改啊？！
接到龍校長的電話，我血壓都要爆條了。他媽的知不知道我這整套舞臺方案改了多少次了啊！每次改動都能要了我半條命好不好！都到現在這個節骨眼了，晚上還要加節目改布置，這是要逼死我啊！
“這弱智產品經理誰愛當誰當吧！老子不伺候了！”我憤怒地把手機往地板上砸了下去，茫然無助地蹲下抱住自己。
三分鐘後，我站起來拍拍灰，撿起了手機，還好這年頭手機質量過硬，沒有摔出裂痕。地球還是在轉，這樣的日子還是得繼續。
昨天我在這片操場上忙活了一整個通宵，徹夜沒合過眼。折騰到今天中午，我實在撐不住了，在場邊的長椅上稍微瞇了一會。結果代價是最後一個跟我來現場的同事也跑了，怎麽打電話都不接，剩下來的所有活都得我一個人來幹了。所有設計、排線、搬運、安裝、布置、測試的工作，只有我一個人來做。
誰讓我的工資高呢？其實也就比基層員工高那麽一丁點，但所有的考核指標都背在我的頭上。這個學校的校慶有任何一環出問題拿不全尾款的話，公司一定會拿我“斬首示眾”。跟我一起來的同事個個都只是象征性報個道，出個三分力氣意思意思，我也拿他們沒辦法。畢竟就算我真的動用權限開了他們，不景氣的公司也未必會再招人，那樣就連這聊勝於無的協助都不會有了。明明我坐擁產品經理這個頭銜，理論上只要坐在辦公室裏出個整體方案就好了，事實上我卻像是個一線工人，在施工現場揮汗如雨。
還沒來之前，覺得不就是搞個校慶嘛，校長發發言，學生拍拍手，應該很簡單才對。沒想到這個學校可以“奇葩”到這種地步，這都比我之前搞的專業唱歌選秀節目舞臺更覆雜了。而且比起懂得分寸的職業歌手，這幫未經世事的高中生提出來的需求一個比一個離譜，他們異想天開、謳歌青春，我鞠躬盡瘁、嘔心瀝血。更可氣的是，這龍校長根本不管管這些學生，還總是反過來給我添更多麻煩！
我壓力大到剛才坐著瞇一會都做噩夢了，還夢到這個舞臺出大事爆炸了。要是真的發生這種事情，會不會出人命我不知道，至少我肯定要被連帶追究刑事責任了，直接給我嚇醒了。
真不想繼續做這糟心的工作了，但是我也沒得選。父母給我起了這種名字，就是指望我能發大財，帶飛一家老老少少。從小就經歷著超高壓的吃苦教育，現在終於攀上了一座小小的山峰，父母見人就要捧起我往死裏吹噓，斬斷了我所有的退路。就算我每個月開銷只有我工資的1%，我也只能迎難而上。
甜膩的空氣在校園裏彌漫，看著這幫學生揮霍著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青春，我憤恨地舉起錘子狠狠砸向眼前的釘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9月30日13時21分——銷售——羅勝男
拖著幾箱器材在明媚的校園裏漫步，不去考慮指標壓力的話，應該還是相當歲月靜好的一天吧。剛剛被當殺人犯抓進局子的事情，毫無疑問只是一場夢而已。我應該是最近工作壓力實在太大了，居然都能一邊趕路一邊做白日夢了。回味著剛才這個夢，假得要命，卻又格外真切，真讓人不舒服。
這個夢的餘韻還在反覆提醒著我，千萬別去和那個混蛋小兔崽子談生意，既賺不到錢，也不會有好事發生。從現實角度來說，這樣的念頭非常挺不理智，我就差著這筆生意來填平KPI缺口呢。我真的應該遵循本能的感性，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指引嗎？肯定不應該啊！可我還是在本能的驅使下，偏離了既定的軌道，隨意沿著校園主幹道前行。哎，我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不講道理的呢？是不是正因為我太講道理才需要過這種慘兮兮的日子呢？
到處都是無憂無慮的高中生們盡情點綴著校園，正在搭建的舞臺上蘊藏著無限的可能性，自由的歡笑聲回蕩在清朗的空氣中，連我陰郁的情緒都被吹散了三分。這樣的校園生活實在是讓我羨慕極了，要是我也能在這樣的學校裏度過我的青春，我也應該不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吧。
該拿我手上這一大堆特別搖滾、特別朋克的設備怎麽辦呢？如果在普通的學校，校慶往往只是校領導高喊空話的流水線，我肯定會因為賣不出去這些玩意而犯愁不已，但在目睹了這所新才高中的神奇之後，我覺得並非毫無機會。結合之前聽同事閑聊時提到的“新才的龍校長是個奇葩”的傳聞，我決定直接去校長室碰碰運氣。
——————————————————————————————————————————————————————
9月30日13時48分——主播——Kirara
“推理出來了！美麗的小姐啊，你一定是來要取我性命的殺手吧！”
面對已經知道會發生的事情，心中的恐懼多少會降低幾分。就好比如果我知道3秒鐘後屏幕右側會蹦出來一個鬼臉，那麽再嚇人的恐怖游戲都不至於讓我尖叫著跳走。校長的表現竟然真的和我夢中的記憶完全一致，我沒有再因為他奇怪的指控兩眼一黑。該不會其實我有預知夢的才能吧？我是不是該去試試看直播給人占蔔運勢，正好家裏還有一些這種風格的cos服，沒準可以靠這個大火一波？
“校長...您就別開玩笑了，我只是個普通的主播，想要趁著校慶的好日子在你們學校進行一下個人直播，希望您能同意。”我終於把事先準備好的臺詞說出了口，“我會適當控制直播的內容，不會給貴校添麻煩的。”
“直播啊...”校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很歡迎。可在我的校園裏直播首先要能跟得上今天的氣氛才行，不夠有趣的直播我是不會接受的，你說說你要直播些什麽內容呢？”
看他的神情，根本就是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嘛！問我這些問題大概也不是為了刁難我，只是想讓我別太拘束，盡情搞些有趣的直播？
“我...我想...”本來準備了一套特別官腔的說辭，現在這種場合一板一眼去回答是不是反而有點不識擡舉了啊？我是不是該用平時面對宅宅觀眾的說辭來講啊？正在我的大腦飛速旋轉、組織語言的時候，清脆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校長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發現我又宕機了，就先請門外的人進來了。
一位身著西裝、面容精致的幹練女性映入眼簾，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嗎？好像有點不像？她身後拖著好多看上去就很重的箱子，這種箱子讓我搬一個估計都夠嗆，明明她看著個子和年齡都和我相差不大。不對，不能再開小差多管閑事了，我得趕緊構思我的說辭。
校長請對方說明來意，對方臉上立馬掛上了教科書般的職業假笑：“校長您好，貴校的校慶風格與眾不同，猶如浮躁社會中的一股清流。我是一名兜售舞臺聲樂相關設備的銷售，僅是路過這裏，就能感受到貴校卓爾不凡的氣質和追求，這正好和我攜帶的頂尖Live演出設備契合度極高。我感受到了緣分的召喚，所以特意前來拜訪您。”
“哪有拖著這麽重的箱子還硬說是巧合的？客套話就免啦，不必說這種拘謹又別扭的對白。”校長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椅上，一只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繞圈搖著食指，“你的設備可以讓我的校慶更熱鬧點嗎？可以的話，我就有興趣。”
“那就讓我來為您展示一下吧。”銷售半彎下腰，想要打開其中某一個箱子。
“免了免了，我不懷疑東西的質量，價格也不會是問題。我只是在思考怎麽切實派上用場。”轉瞬之間校長似乎想到了什麽，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打了個響指，“啊哈！我有主意了！難得有兩位美女一起出現，主舞臺上的晚會加一檔節目，就由你們倆帶著這些設備來表演！”
“啊？？？”我和她同時發出了完全一致的聲音。
她驚訝到弄丟了剛才一副專業的姿態，先我一步做出了回應：“可是我只是個不相關的銷售啊？校慶晚會這麽重要的場合，不是應該交給學生和老師嗎？更何況我也不是專業搞音樂的...”
“特邀嘉賓嘛，有什麽不可以的？我的學生正值叛逆的年齡，正兒八經的明星還不一定入得了他們的眼，你們這種出其不意的美女效果沒準更好！更何況——”校長指向了她的手，“只有經常彈奏弦樂器的老手才有可能有你指尖那樣的老繭，身為銷售卻沒有只把商品當商品看，我很欣賞這種能在冷漠社會裏保有餘溫的態度。”
然後校長轉向了我：“至於你嘛，確實是內向又不善言辭。但為了一場戶外直播，你會來一所陌生的學校找一個陌生的校長請示，說明你至少對於自己舞臺方面的能力有些信心，最後缺少的這點勇氣就讓我來推你一把好了。”
我和銷售面面相覷，努力消化著這名特立獨行的校長的言行。
——————————————————————————————————————————————————————
9月30日14時57分——產品經理——李富
媽的！怎麽又要改啊？！
接到龍校長的電話，我血壓都要爆條了。他媽的知不知道我這整套舞臺方案改了多少次了啊！每次改動都能要了我半條命好不好！都到現在這個節骨眼了，晚上還要加節目改布置，這是要逼死我啊！
“這弱智產品經理誰愛當誰當吧！老子不伺候了！”我憤怒地把手機往地板上砸了下去，茫然無助地蹲下抱住自己。
三分鐘後，我站起來拍拍灰，撿起了手機，還好這年頭手機質量過硬，沒有摔出裂痕。地球還是在轉，這樣的日子還是得繼續。
昨天我在這片操場上忙活了一整個通宵，徹夜沒合過眼。折騰到今天中午，我實在撐不住了，在場邊的長椅上稍微瞇了一會。結果代價是最後一個跟我來現場的同事也跑了，怎麽打電話都不接，剩下來的所有活都得我一個人來幹了。所有設計、排線、搬運、安裝、布置、測試的工作，只有我一個人來做。
誰讓我的工資高呢？其實也就比基層員工高那麽一丁點，但所有的考核指標都背在我的頭上。這個學校的校慶有任何一環出問題拿不全尾款的話，公司一定會拿我“斬首示眾”。跟我一起來的同事個個都只是象征性報個道，出個三分力氣意思意思，我也拿他們沒辦法。畢竟就算我真的動用權限開了他們，不景氣的公司也未必會再招人，那樣就連這聊勝於無的協助都不會有了。明明我坐擁產品經理這個頭銜，理論上只要坐在辦公室裏出個整體方案就好了，事實上我卻像是個一線工人，在施工現場揮汗如雨。
還沒來之前，覺得不就是搞個校慶嘛，校長發發言，學生拍拍手，應該很簡單才對。沒想到這個學校可以“奇葩”到這種地步，這都比我之前搞的專業唱歌選秀節目舞臺更覆雜了。而且比起懂得分寸的職業歌手，這幫未經世事的高中生提出來的需求一個比一個離譜，他們異想天開、謳歌青春，我鞠躬盡瘁、嘔心瀝血。更可氣的是，這龍校長根本不管管這些學生，還總是反過來給我添更多麻煩！
我壓力大到剛才坐著瞇一會都做噩夢了，還夢到這個舞臺出大事爆炸了。要是真的發生這種事情，會不會出人命我不知道，至少我肯定要被連帶追究刑事責任了，直接給我嚇醒了。
真不想繼續做這糟心的工作了，但是我也沒得選。父母給我起了這種名字，就是指望我能發大財，帶飛一家老老少少。從小就經歷著超高壓的吃苦教育，現在終於攀上了一座小小的山峰，父母見人就要捧起我往死裏吹噓，斬斷了我所有的退路。就算我每個月開銷只有我工資的1%，我也只能迎難而上。
甜膩的空氣在校園裏彌漫，看著這幫學生揮霍著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青春，我憤恨地舉起錘子狠狠砸向眼前的釘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