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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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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9月30日16時32分——高中生——王飛凰

留給我的時間太過有限,能當場再找一個能提供舞臺設備的供應商可不容易,更何況我手裏只有區區幾千塊的班費。奔波了三個多小時,我不光一無所獲,還被好幾個店家嗤之以鼻。恨到咬牙切齒,我一定會記住你們這幫唯利是圖的可悲中年人,等我日後平步青雲,我必然要你們好看!

僅剩的理智使我走進小店買了一堆煙花爆竹,憑我的天賦改造一下,趕上專業的舞臺設備有點難,但是多少還是能抓住同學們的目光的。只可惜原計劃裏那麽完美的舞臺動作全得改了,編排完新動作還得重新適應,外加還得在流程中定時精準點燃這些煙花,想想就覺得麻煩死了。我克制著自己要快速跑向操場舞臺的情緒,用最快的快步向前走去,心中的慌亂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無論何時都能雲淡風輕才是主角應有的樣子。

在舞臺進入我眼簾的瞬間,我立即就認出了那堆我求而不得的設備,真沒想到居然是我找錯了方向。趕緊快速掃描了一周,果然在一個角落發現本應該帶著這些設備的那個女人。

“你這銷售做生意怎麽不守信用啊!我們說好的見面交接呢?你知不知道給我添了多少麻煩?”我顧不上儀態,大步踏上沖著這個言而無信的女人散發著我的怒意。

“真好笑,你這個小兔崽子居然好意思和我說誠信,你心裏真的不虛嗎?”這女人竟然還敢對我反唇相譏。

“我有什麽好心虛的?我向來光明磊落,不像某些掉進錢眼裏的拜金女,為了錢啥都可以丟!”既然要打嘴仗,我就奉陪到底,教教這種小時候不好好學習、長大了要靠坑蒙拐騙茍活的廢物該怎麽做人。

“嘴巴犟又有什麽用呢?現在這些設備你們校長買下來了,價格開得比你提的要高得多,輪不到你來用咯。”

什麽?!為什麽老龍會突然花錢買這些東西?難不成她突然轉頭去校長室搞推銷了?可她確實也戳到了我的痛點,這堆望眼欲穿的設備就在我的面前,我卻無可奈何。我幾乎就要控制不住情緒,伸出手想要把它們拆下來。可就在我的手碰到連接線的剎那,旁邊一個滿臉苦逼的農民工突然開始對著我崩潰了一般哭訴:“小祖宗啊,求求你了,別再搞我了行不行啊...咱別改了吧...”

真是奇了怪了,學校請你個農民工來不就是給師生們服務的嗎?我又沒弄壞你什麽,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神經病!哎,果然不學無術的人才會去當農民工,結果農民工群體素質低下,根本沒有職業道德和服務精神,真是個可悲的世界。

與此同時,邊上一個穿著lo裝的女生,唯唯諾諾對著討人厭的拜金女插了一句:“原來你還認識這裏的學生啊...”

“是啊!我也不想...”拜金女賭著氣大聲回答著,其言語卻戛然而止——

緊接著,我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我不應該見過這個銷售才對啊?她也肯定沒見過我啊?雖然之前溝通過交易設備的事情,但是僅僅只通過電話進行過聯系,我不應該能認出她的長相才對啊?今天這日子,舞臺這一帶有不少明顯不是老師和學生的成年人,我沒道理一眼就能認定這家夥是我要找的人啊?我到底是根據什麽認出了她?

端詳了一通,這銷售倒是也長得有那麽一丁點好看。該不會是我潛意識裏對她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吧?哎!我真得好好檢討一下自己,註定未來會一片光明的我,一定不乏優秀的女性伴我左右,這種無才無德的拜金女才不配待在我身邊。我得趕緊拋掉這種錯誤的潛意識!

“麻煩你們去別處聊天吧,剛剛已經好幾個小祖宗來給我添麻煩了,我還有一大堆舞臺加固工作要處理啊!”不識趣的農民工生硬地搶過了戲,打斷了這場尷尬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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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日17時39分——轄區協管員——徐如林

本來以為今天可以相安無事早早下班了,結果臨走前又接到了上級的電話。

“小徐啊,我陳科啊,黃主任剛剛打電話和我說他最近要評一個什麽什麽先進來著,還缺點‘材料’,喊我們科室出點兒。今天那啥新才高中搞校慶,肯定漏洞百出,去跑一趟,你可以的吧?”

我還能說不可以嗎?我可沒有專門當壞人給人添堵的變態愛好啊!可為了我的目的,這些事情都只能忍氣吞聲了。這麽多年下來,我隱忍了那麽多,卻沒有挖出一點點我所需要的信息,真是失敗!我日漸懷疑是不是選錯了路,但在更有效的道路出現前,我都只能繼續走下去。

璀璨的光芒聚焦在被新才學生們所點綴的校園之中,真希望這幫學生過個十年,能沖破漆黑的現實,駐留此時此刻的模樣,別像我一樣對現實低下了頭。當年的我肯定完全都想不到,現在的自己會是這副德行吧。恍如隔世的記憶點滴覆蘇,猶如昨天我還是個對未來充滿憧憬的高中生。克制住潸然淚下的沖動,我游蕩在校園裏,開展為虎作倀的本職工作。

誠如上級所說,想要在這所高中硬扣幾頂安全隱患的帽子可太容易了。假設真要走報備流程,轄區管理局絕無可能允許區區一所學校舉辦這麽隆重的活動,更何況幾個大官都和這裏的校長關系僵硬,巴不得這姓龍的下臺。只要我去行政樓給他們管事的那些領導開個整改通知單,立馬就能叫停這整場校慶。可我也實在不想當煞風景的幫兇,只能努力搜索著盡可能不破壞整體氛圍的“小瑕疵”。

順著直覺一路走到了操場上的大舞臺,在這裏拆幾個高功率的燈應該是影響最小的權宜之計了。看到旁邊有個抱頭蹲著的寸頭工人,我向他說明事由,找他借把螺絲刀來進行拆卸工作,可沒想到對方給出了震耳欲聾的激烈反饋。

“你知道我搞成這樣花了多少力氣嗎!馬上晚會就要開始了,來不及再修改了!你覺得你只是拆幾根燈管而已,對我來說就要整個流程全部過一遍啊!你知不知道啊!!!”

這人怎麽回事啊?反應這麽大?是工頭嗎?面對歇斯底裏的抗議,我也只能亮出並不太想說出口的權力底牌:“不拆也可以吧,那我只能叫停這場校慶了。”

對方不愧是接觸過社會的人,馬上完成了利弊權衡,深呼吸一口後就平覆了情緒:“行吧行吧...我一起拆吧,至少我能對哪些地方要調整心裏有點數...”

兩名男子就這樣在夜色帷幕降臨之初,被各自身上的重負壓彎著腰,蹲在地上擰著螺絲,在色彩斑斕的校慶中像是黑白的NPC一樣做著無趣的工作。

就在我以為這種討厭又麻木的日常工作最多再持續一個鐘頭,接下來就可以回家時,一股異常的氣味徹底粉碎了整個校慶安逸的氛圍,也讓我極度升溫,理智漸漸融化。

應該是我搞錯了吧?起初我還不太敢相信自己的鼻子,趴在地上多次嗅聞後才得以確認——

我可能會認錯別的氣味,但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認錯這種味道——

“有炸藥的味道,這不對勁——”

“開啥玩笑?怎麽可能啊!”

我像著了魔似的,一下下用力鑿擊臺面,巴不得把這舞臺一劈為二來確認。旁邊那個工頭的哭喊已經無法傳到我的耳朵裏了,我的腦中只剩下快點發現炸彈這一件事。

當年害死我老婆的那個地方,就是充溢著這種惡心的死亡氣息,過多少年我都不可能會忘掉這種味道。它銘刻在我的記憶裏,日日夜夜反反覆覆鞭撻著還沒能找出真兇的我。

工頭開始試圖拉住我的胳膊阻止我:“你有病吧?剛剛要拆燈管,我也就忍了你了。現在你直接要把我辛辛苦苦搭出來的舞臺拆了啊?神經吧!怎麽可能有炸藥啊?舞臺下面最多有幾個學生下午讓我裝的表演道具而已。而且,誰沒事要用炸彈殺學生啊?圖啥啊?”

要我說,我也不願相信這麽美麗的校園裏會有人企圖用炸藥搞謀殺啊!可我有絕對的信心不會搞錯這個味道,難道我要在明知道有這種危險的情況下,眼睜睜放任有師生像我老婆那樣被炸死嗎?

“求求你了,別搞我了...再整下去這舞臺要沒法用了,你讓我怎麽交差啊?哎你停下來啊!我來搞!你停下!我來打開舞臺上的機關總行了吧!!!”

我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為他提供情緒價值,他只能在我強烈的堅持下,一臉無奈打開了舞臺的機關,藏在下面的各種“道具”暴露在我們眼前。對我來說很明顯,其中一個很有科幻小說風格的箱子顯而易見就是這個氣味的來源。

“就是這個!這絕對是炸彈!我不清楚裏面的構造,所以我們別隨便亂動。我先去報警讓他們派防爆班過來。你是這裏的施工負責人吧?爆炸的話你也難辭其咎,趕緊去聯系這裏的校長疏散人群遠離舞臺,等出事了再後悔就晚了!”

“我真他媽服了你了,這怎麽看就是個演出用道具啊!哪個瘋子搞炸彈還設計這麽好看的外殼啊?”他果然不相信我的話,但仍然朝行政樓方向邁開了步子,“行吧行吧行吧...我這就去拉校長來評評理,順便讓他知道舞臺上的窟窿不是我的鍋。真受不了!哪裏來的腦癱!”

嘆了口氣,不過既然他按我說的去聯系校長了,我也就無視他的言語攻擊了。我轉頭趕緊撥通了轄區警署的號:“餵,我是轄區管理局的人,巡查新才高中時候發現了炸彈,情況非常緊急!趕緊派防爆班過來處理!”

對方思考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啊,萬一是你誤判了,防爆班白跑一趟的責任我可擔不起。要不這樣吧,你把事情上報給你們黃主任,如果他同意的話,讓他直接聯系我們領導吧。”

“*********!你們這幫人這種關鍵的時候還要踢皮球!*********!”憤怒和焦慮使我忍不住粗口頻出,還沒說完,對方就把電話掛斷了。

硬著頭皮,我撥通了姓黃的那頭豬的電話,也得到了和預期完全一致的回答:”姓徐的!你發張照片給我說這是炸彈,我看了照片還覺得這是盒蛋糕呢!誰要用炸彈殺你幾個小小的學生啊?我他媽讓你去找‘材料’的,不是讓你去找麻煩的!你知不知道報個假警能讓我晚升職幾年啊!*****!“

誰會相信我區區一個協管員的一面之詞呢,更何況這可能會影響他們的利益。他們的一字一句都像冰錐一樣紮在我心上。氣得嘴唇都要咬破了,我總有一天要討回我老婆的公道。但是現在,我只能想辦法靠自己控制住局面,避免這顆炸彈導致無辜的師生走向她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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