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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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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3)

暴雪第二天,蘇淮生和林芮趕去見一位美院的教授。

家裏一下子空了下來,蘇綻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立刻大包小包地把自己搬到了沈遲的房間,孫阿姨問他這是幹什麽,蘇綻說要多向同學請教問題。

都是男生,孫阿姨也委實沒有想太多。

比起他們緊湊的學習生活,因為暴雪而偷出來的這幾天假期就顯得格外枯燥無味。

沈遲帶了習題,不調情的時候就坐在桌子前面隨手刷題。蘇綻不愛學習,自然而然霸占了飄窗的位置,抱著速寫本隨手勾勒。

他餘光掃過沈遲學習的側臉,臉上卻要裝成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鉛筆勾勒出一個極其冷峻的影子,在紙張的右下角寫上“S”,想了想,又把這個字母補充成“Shen”。

這是他送給沈遲的第一幅畫,明明已經畫完了,卻還捏在手裏扭扭捏捏地不肯送出去。

沈遲寫完手裏的一道題,翻轉筆端,輕輕敲擊桌面,“拿過來看看。”

蘇綻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小少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較為聽話地把速寫紙從本子上撕下來,單手捏著拿給沈遲看。

沈遲沒接,目光落在蘇綻的腳上,發現他從飄窗上下來沒穿拖鞋。

椿城是一座偏南的小城市,沒有暖氣,耐不過蘇家財大氣粗,壁掛爐和空調開得很足。

蘇綻註意到他在看什麽,裹著白棉襪的腳趾動了動,無所謂道:“又不冷。”

沈遲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起身去飄窗下面拎回了蘇綻的拖鞋。

這就沒有不穿的道理了。

男孩兒的腳背被包裹在白色的毛絨拖鞋裏,露出修長漂亮的踝骨,沈遲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下去。

他拉過蘇綻捏著速寫紙的手,指腹在他的手腕上揉了揉,蘇綻就只能將那張速寫交了出去。

沈遲卻沒松手,拉著蘇綻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兩個人一起靜靜地端詳天才少年畫的速寫稿。

然後他們就趁著孫阿姨午睡的時間浪費了一紙簍的衛生紙。

暴雪第三天,學校打來電話,通知全體學生返校上課。

一周後,學校迎來了一年一度但今年格外隆重的文藝匯演。

這天的匯報廳人滿為患,看臺甚至坐不下,高一的學生們自己搬了凳子坐在連廊上。

蘇綻和沈遲是跟著班裏一起到的,他倆個子高,很自覺地坐在了最後一排,邊上杵著一個呆呆木木的齊思昂。

他們畢竟是高三,和那群可以撒開了玩的高一學生不一樣,前段時間暴雪放假,他們已經毫無負擔地活了幾天,回來之後就被鐘秀秀壓得很緊。

就連這次文藝匯演也是有很多人帶了作業的,沈遲就是其中一個。

蘇綻沒帶,他有更操心的事兒。

高三的學生沒有節目,但蘇綻卻為此忙活了很久——藝術節的海報是他做的。

這次校慶很隆重,學校下了血本兒,LED屏、音響、燈光、舞臺搭建都力求完美。

主持人用話筒強調了紀律,伴奏響起,整個會場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

燈光隨之亮起,蘇綻在暗中猛地戳了戳沈遲的胳膊,“看看看看!”

沈遲和齊思昂一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舞臺中央的LED屏上率先亮起光斑,隨即點點散開,又在目不暇接之際匯聚成一中的校徽。

富有流動感的圖案,有沖擊力的色彩,密而有序的構圖,這是蘇綻的設計。

沈遲坐在人群的最後方看著LED屏上徐徐展開的圖案,劇烈的撞擊感讓他眉梢一挑,早就知道蘇綻前段時間在做校慶的設計,但他的保密工作相當到位,即便是沈遲也毫不知情。

現在一看,才只覺得驚艷。

蘇綻是整個一中公認的少年天才,出身藝術世家,一只腳已經踏進了央美的大門,這些沈遲都是知道的。

但百聞不如一見,再大的名頭都沒有親眼見到來得實在。

認識這麽久了,沈遲還是第一次見到蘇綻在設計上的天賦,這就像是別墅樓梯上方懸掛的西方藝術畫,各種顏色雜糅一處,是被命運交織起來的長長的繩索。

LED屏幕上的動畫終於播放完畢,Logo的末尾留下了設計者的名字——蘇綻。

臺下響起一陣歡呼聲。

陸哲隔著人群沖蘇綻吹了個口哨,場地太黑看不清他的嘴形,但依著蘇綻對他的了解,這人說的必定是“綻綻好樣的”無疑。

不耍酷對不起前段時間的幾百張設計稿,蘇綻擡擡下巴,回了陸哲一個口哨。

主持人已經在臺上報幕,第一個環節是介紹到場嘉賓,建校九十周年不是小事,校領導特意邀請了教育局和市局的領導、各大中學的校長,排場不是一般的大。

校長致辭時讚頌了學校風雨同舟的歷史,並展望未來,許諾同赴建校一百周年的偉大明天。

這之後就是各種各樣的歌舞節目。

學校裏的藝體特長生幾乎全部上陣,賠上數學向量章節聽不懂的命運,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這次的文藝匯演上。

場面那叫一個精彩。

高三年級的位置本來就很靠後,校領導也屬意他們中間的一些尖子生可以挑戰鬧境裏讀書,但表演漸次拉開帷幕,誰都沒有了學習的心思,就連沈遲都把手裏的作業放下了。

蘇綻掏出手機來拍照,準備留個證據。

場地太黑,手機自動開了閃光燈,閃到了鐘秀秀的眼睛,順利得到鐘秀秀的眼刀一記並警告一句:“把手機收了!”

蘇綻訕笑,知道鐘秀秀不會真的沒收手機,還特意讓齊思昂打著掩護查驗了一下相冊,確認自己已經留存了沈遲揚言要學習但最後並沒有學習的證據。

妥當地把手機收回到書包裏,蘇綻裝模作樣地坐正,無視沈遲的白眼,並興致勃勃地教唆學霸擡頭看節目。

臺上的節目是中國鼓表演,師生齊上陣,氣勢十足地演繹中國百年變革發展史,就像串詞裏說得一樣:躍動的古典像中國人民一步一個紮實的腳印,從此演變成往來學子步履匆匆的求學腳步。

那樣的鼓聲太過震撼,每個人的心跳都與鼓點同頻,心跳的幅度隨著鼓聲一起一落,同時升到雲層,又同時落到地面。

姜且就坐在鐘秀秀身邊,看見她們素日溫柔和緩的班主任在隨身攜帶的會議記錄本上寫下了一段話。

——心臟同頻,所以靈魂共振。

不愧是語文老師。

蘇綻是個一門心思鉆研設計的美術生,音樂方面的事情向來一竅不通,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動的時候那樣具有節奏性,仿佛已經能夠預判鼓錘將在什麽時候擡起,又會在多久之後落下。

他還在兀自震撼著,忽然覺得手上一重,是沈遲拉過了他的手腕,莫名奇妙地將那只手按上了他的心臟。

蘇綻以前摸這裏都是圖沈遲的胸肌,史無前例頭一次,他摸到的是沈遲的心跳。

咚。

咚。

每一聲都與他自己的心跳聲一致。

那時候的蘇綻尚且不知道鐘秀秀寫下了一句什麽話,但如果讓他來形容,那麽意思大抵是相似的。

原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床上的情到濃時,心跳的頻率也可以是一樣的。

他們仗著天黑做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這次也是一樣。

蘇綻任由沈遲鉗制著自己的手腕,掌心隔著一件外套一件校服緊緊貼在他心臟的位置,手心很快就出了汗。

匯報廳裏有空調,但沈遲穿的還是那件羽絨服,面料一般,很快就印上了蘇綻手心的濕印。

蘇綻覺得難受,又擔心齊思昂或是鐘秀秀會註意到他們兩個,一偏頭就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十分翻臉不認人。

沈遲低笑一聲,背景音樂太吵,蘇綻其實沒有聽清楚,但憑直覺他覺得沈遲一定是笑了一聲。這一笑過後他並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把蘇綻的手腕往下拉了拉,在暗無人聲的地方十指相扣。

這年頭好像格外流行十指相扣。

蘇綻慶幸現在的會場是暗的,否則一定會有人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紅了,他忍著害羞和恥意努力喘息,然後用汗津津的手心去握趙旌眠的手。

緊密的鼓點恰好停歇在這一刻,人的心臟因此暫停跳動,蘇綻深深地吸進去一口氣,良久之後才吐出來,想起沈遲說過的“偷情”兩個字。

他們在一墻之隔的臥室裏偷情,在保姆午睡的時候偷情,在人聲鼎沸的文藝匯演上偷情。

寂靜的環境能將人的思緒無限放大延長,蘇綻向來愛走神,恍恍惚惚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個中午,沈遲俯身在自己臉頰上偷親的那一口。

一個不敢明目張膽的狂徒。

臺上燈光亮起,主持人上臺報幕,下一個節目是備受期待的合唱。

緊接著又是一片漆黑。

那一刻全場寂靜,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蘇綻攀著沈遲的脖頸,與他接了一個一觸即分的吻。

於是這一刻也成了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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