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嘴巴真賤

關燈
嘴巴真賤

上京作為天子居所, 規制嚴謹,布局精妙。城內坊市,依地勢而建, 井然有序。

北市長安街,清幽僻靜, 靠近皇城根,住了一條街的皇親貴胄,王公大臣。長公主府就是排頭的那個。

南市則魚龍混雜, 是下九流聚集之處。

東市以百貨為主,商賈雲集, 茶肆林立, 是消遣的地兒。

西市則以奇珍異寶為重, 琳瑯滿目, 夜間常有‘暗場’出沒, 只要付得起錢, 天下之物,皆可買到。

刺月樓就在東市, 也是近幾年新開的, 明面上是個酒樓,背地裏常接些殺人放火的差事,只不過這差事少有人知曉,一般人只把它當做尋常酒樓看待。

之前掌櫃的姓王, 後來不知為何就給換了, 新接替的是位名叫孤娘的妖嬈女子,一般人也稱她狐娘。

如今是深夜, 月色朦朧,不少酒樓都打烊了, 只剩刺月樓依舊矗立於街角,門前屋檐下,兩盞紅燈籠孤零零地懸掛著,紅光微弱,卻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季殊合進去了就直奔三樓晦月閣,裏面孤娘已經提前替他煮好了茶,看見人來了,不慌不忙甩著帕子招呼他坐下。

“那老頭呢?”季殊合坐下喝了口茶就開始問。

“諾。”孤娘嘴朝眼前屏風努了一下,“越劍還在隔壁審呢,你先坐下聽聽。”

晦月閣隔壁就是銀月閣,兩間屋子是打通的,中間用屏風隔開,是以聲音可以很清晰的透過來。

易為春當初設計這座樓的時候,用了特殊的法子,使聲音傳播變為單向,所以季殊合這邊可以聽到越劍的聲音,而越劍那邊卻完全聽不到季殊合的聲音。

“還沒審完?”季殊合有些驚訝。

從公主府到刺月樓,他花了大概半柱香時間,依越劍的速度不應該這麽慢。

“沒呢。”孤娘往嘴裏扔了半塊雪花糖,說話也含含糊糊的。

“那老頭犟的很,非要樓主來才肯說話,先前越劍還以為他是酒沒醒,給他灌了幾壺醒酒湯下去。後來才發現他就是純犟。

“酒醒了就在床榻上盤腿打坐,閉著眼睛不說話,越劍根本拿他沒辦法。”

“你沒跟他說你就是樓主?”

“說了呀。”孤娘掩著嘴偷笑,“可人家不信呀,說一看我就能活到九十九,不是早死的命。”

“我也是沒辦法呀,才讓越影叫你回來,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季殊合眉頭微皺。孤娘見狀,眼裏閃過一絲八卦的光芒,突然問道:“話說,你真是從公主府直接過來的?”

季殊合睨了她一眼,沒說話。孤娘卻以為他是默認了,越發好奇,“我原本還不信易為春信上說的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還真是......”她搖了搖頭,不再說下去,隨後又發現季殊合的高馬尾,嘖了一聲。

“老樹發新芽。”

“你若是想,也可以。”季殊合這次破天荒回了一句,盯著她掌心裏的糖,“還有,少吃點糖,別到時候人沒找到,牙先爛了,只能戴著面具見面。”

“不過對你應該也沒什麽影響,畢竟你一向愛用別人的假臉。”

“......”

孤娘被他噎住,雪花糖在嘴裏不上不下,半晌,才氣急敗壞道了一句。

“季三,我發現有時候你嘴巴真的很賤,真不知道那位貴人怎麽受得了你。”

“呵。”季殊合懶得與他計較,起身走到屏風前,聽隔壁的動靜,半晌,只聽到越劍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他沒用刀子?”季殊合有些煩躁。

孤娘聞言古怪地望向他,“這位爺把我們酒樓當成什麽地方了?正經吃飯的地方,哪裏的打打殺殺,我們可是本分人。”

季殊合:“......”

面前這個,愛財如命,死在她手底下的人,加起來比他和易為春的都多,樓裏一半一等任務都是她出的,怎麽好意思說得出口自己是本分人的?

“算了,我親自去審。”

“那你去唄。”孤娘伸出自己殷紅的指甲,逐個欣賞。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麽,從背後掏出一片鎏金面具拋給他。

“不確定他是不是見過你,你也戴上假臉吧。”孤娘笑瞇瞇地看著他。

...

季殊合去銀月閣之前又換了一身新裝束,高揚的馬尾被放下來,鶴紋長袍也換成了玄色勁裝,腰間緊扣的三圈銀鏈勾勒出他矯健的腰身。

左耳還吊了一只雙圈銀環墜子,銀環在燭火下閃著淡淡的青光,為他冷峻的外表增添了一絲神秘與鋒利。

鎏金面具一戴上,整個人頓時煥然一新,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



“樓主來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那老者早在季殊合進去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盯著他不言不語。

“還是不說?”

季殊合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老者面前,看了一眼他手邊缺把的蒲扇,揮手示意越劍不要出聲。

呵,還是個老熟人,不過不知為何他這次左半邊眉毛少了半截。

雙方對視了一會兒,那老者終於開口,“你是樓主。”

“對。”季殊合點點頭,望著坐在床榻中間的神棍,“請問大師是?”

對方冷哼一聲,目光銳利如刀,“天機老道,我觀你印堂發黑,氣色晦暗,殺戮太重,早死的命。”

話音未落,他便不屑地轉過頭去,不願再看季殊合一眼。

越劍在旁邊聽完,眼睛猛地一瞪,手已按在劍柄上。

季殊合擡眼止住了他,又饒有興致地問,“我如今戴上了面具,你是如何能看到我的印堂的?”

對方依舊不屑,冷笑道:“面具雖遮掩,殺t氣卻透骨。你身上的戾氣,早已暴露無疑。區區面具,怎能掩得住?”

“行,知道了。”季殊合站起身,順手拖開椅子,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房間裏。

他笑瞇瞇地俯身問神棍,“那請問天機老道,臨終前還有什麽遺言嗎?”

天機怔楞了一下,須臾,才問他,“你不問我破解之法?”

季殊合搖搖頭沒說話,心中卻冷笑不止,之前這位可是說過他會與心上人情緣美滿,長長久久,如今換了副樣子就說自己早死,還是殿下說得對,這人明顯是個騙子。

既然這樣,他也無需在他身上費功夫了,直接殺了就是。季殊合眼中寒光一閃,殺意驟增,指尖微彈,一枚銀針便破空而出,直取天機心臟。

“等等,我還有話要說。”那天機敏銳地察出季殊合身上突然暴漲的殺意,連忙一躲,高聲喊道。

“你今日若放了我,來日本道或許可以幫你一個大忙。”

季殊合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手中銀針未停,天機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快速往旁邊一滾,堪堪避開致命一擊。兩枚銀針先後毫不留情地釘入床榻,發出清脆的木頭撕裂聲。

兩下,都躲開了。季殊合皺眉,打算直接用刀。

卻又聽得那天機高喊,“你就算不為自己求,也不為那位金枝玉葉的貴人求嗎!”

季殊合聞言,心中一凜,驟然發難,瞬移到天機面前,單手掐住他脖子,厲聲質問。

“你知道什麽。”

天機被掐得呼吸困難,臉色漲紅,但仍然強撐著開口,“天地......之道......不可更改。宇宙......恒常,法則永存。強行變之,必遭......天譴!”

季殊合手上力道稍松了些,但眼中殺意未減,“說清楚點,否則,我會讓你死得更痛苦。”

天機使勁咳嗽了幾聲,才緩過來,斷斷續續道:“天機......不可洩露,老道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提醒你們,一切皆有定數,非人力可以改變。”

“那你剛才又說幫個大忙?”季殊合聽他這話又是勃然大怒,指尖慢慢收緊,情緒在失控的邊緣徘徊。

天機見他這樣,趕緊一口氣說完,“這......老道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至於那人是誰,你就不必問了,打死老道也不說!”

“行,不問你。”季殊合看了一眼那破破爛爛,起了毛邊的蒲扇,突然收斂起怒氣,放開了他,“我只想知道一件,何為打破......天地法則之事?”

“這......”天機頓時啞口無言,僵立在原地。

“或者,換個問法。”季殊合笑了笑,眸色加深,“若真更改了天地之道,懲罰是什麽?”

“這個......這個。”天機眼神游移,不敢看季殊合,額頭逐漸滲出細密的汗珠。

季殊合見狀,若有所思,不再逼問他,隨即起身拉開一扇門扉,“我今日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須得留下一件信物,免得來日尋不到你。”

那天機聞言松了一口氣,在身上掏了半天,黃紙符箓,紫玉墜葫蘆,紅色念珠等擺了一桌,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哪一個都舍不得留作信物。

磨蹭間,季殊合已經踱步過去,扇子在他那一桌子雞零狗碎中撥了撥,一眼就看中了那邊緣泛著白光的雙魚陰陽環佩,遂用扇柄挑到手中,細細觀摩。

環佩在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宛如流動的水波在魚身流淌,魚眼一黑一白,甚為醒目。

哪知那天機看季殊合拿走環佩,瞬間就急了,連桌上的東西都顧不得,要跳過來搶,被反應極快的越劍攔住。

季殊合見他著急忙慌的樣子,越發覺得自己挑到了好東西,唇角勾起,把環佩藏於袖中,朝他下頜一揚,“就這個了。”

“這個不行,這個......你換一個,桌上的隨便你挑。”天機在越劍後頭上躥下跳,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他雙手在不停地比劃,似乎在努力說服季殊合。

“就要這個了。”季殊合眉頭一挑,心情很好的對越劍道:“送道長出去,順便把今日吃喝的賬結了。”

天機還想再掙紮一下,無奈越劍劍已出鞘,兩兇神在此,他只得憤憤不平地重新走到桌前,把上面的東西一個個往懷裏收,嘴裏不服氣,“你都拿走我最愛的環佩了,吃點你東西怎麽了?”

“不怎麽。”季殊合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長一卦千金,賺了這麽多銀子,難不成連這點飯錢也要賴?”

“什麽一卦千金!瞎說什麽!”天機見季殊合誣賴他,頓時手上的動作一停,“老道我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來你這酒樓,哪還給其他人算過命?”

季殊合聽此,慢慢放下了手臂,臉色凝重,朝他走過去,“你是說,今日是你第一次來上京?”

“對啊,要不是有人跪著求我,你以為我願意來?”天機朝他翻了個白眼。

季殊合在他說話的時候,便一直打量對方,細看之下好像是有所不同,那日的神棍面色蒼老,脾氣也沒這麽沖。

更重要的是,季殊合的目光移到天機左眼處,他的眉毛是完整的。

難道,有兩個天機老道?

“你幹什麽,環佩都給你了,你還想怎麽樣?”天機見季殊合時而露出凝重的神色,時而若有所思,心中愈發不安,慌不擇路地往越劍身後躲。

季殊合見他這慫樣子,朝越劍比了個手勢,越劍便心領神會推著吵吵嚷嚷的天機出去了。

算了,待會讓孤娘查一下,只是這事還得知會謝檀一聲。

想曹操曹操就到,孤娘不請自來,手裏還端了一碟瓜子,她自顧自進門在床榻上坐下,嘴裏吐出瓜子皮,“怎麽樣,問出什麽來了嗎?”

季殊合無奈地看著她,“你沒聽到?”

孤娘橫他一眼,“太吵了,不想聽。”

“......”

季殊合無言以對,只好嘆了口氣,“那你現在來問什麽?”

孤娘繼續笑瞇瞇嗑著瓜子,“好奇呀。”

季殊合眼神一轉,“當真好奇?那你去幫我查個人。”

“不去。”孤娘拿起瓜子就往外走。

“一等任務,十萬兩,銀票現結。”

孤娘步子立馬頓住了,回頭換上諂媚的笑容,“遵命,我的好主子,還有什麽其他的吩咐嗎?”

“再幫我調二個一級殺手去看人,名字我待會給你。”

“......不是,你讓殺手去幹盯梢的活?”孤娘有些無語。

季殊合起身不再理她,往門外走。

“又要去哪啊,樓裏的事就不管了?我告訴你,易為春可快回來了。”

“應該是去公主府。”越劍見看不見季殊合身影了,才小聲提醒她。

“......”

真行,易為春在漠北追妻,半年不理事,他在上京追人,當撒手掌櫃。八字還都沒一撇,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偌大的爛攤子全扔給她。

呵,她現在懷疑她是不是真能活到九十九。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