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修羅場

關燈
修羅場

他還問呢。蕭玦心中哂笑, 面上是一慣的無所謂,“皇兄說的算。”

蕭琰思量片刻,並未立即表態, 只是又抽出兩本折子,“這是有關你的功勞。”

蕭玦隨意翻看兩眼,輕輕放在禦桌上,“都是小事, 無足掛齒。”

蕭琰不滿他的輕忽態度, 威嚴地沈著臉,警告他,“以後不許透支自己動武,可聽清了?”

蕭玦擡眸看著他的眼睛, 依舊是笑,卻又透出幾分憂郁之感, “皇兄放心。”不會有那樣的以後了。

看懂了他的蕭瑟之意,蕭琰面色一滯,柔軟了聲音, “好好休養,一定能治好。”

蕭玦只笑了笑,未答話, 蕭琰轉身吩咐內侍,“把蕭綜召來。”

在西北過了段餐風露宿、刀山血海的日子, 蕭綜面容多了幾分粗獷與堅毅, 只是進入太極殿,見到坐在一邊的蕭玦, 他的臉色便黑了。

謝紹寧也在,無聲地沖蕭綜行禮, 但此刻顯然蕭綜只在意蕭玦。

蕭玦漫不經心坐著,沖他輕慢地挑眉,蕭綜臉色更是難看。

蕭琰高坐禦座,將兩人的小動作一覽無餘,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掛著仁慈笑意。

蕭綜恭敬地沖皇帝行禮。皇帝打量他,親切道,“嗯,黑了些,也瘦了些,但更結實了。你七叔也在這,怎麽不和他見禮?”

蕭綜咬咬後槽牙,轉身朝蕭玦行禮,“見過靖王。”

蕭玦唇邊笑意不變,也不出聲理會,蕭琰替他說了一句“平身罷”,奇怪問道,“怎麽對你七叔這麽大的怨氣,他得罪你了?”

蕭綜義憤填膺地告狀,“之前歸雲樓的事,的確是臣侄魯莽,受靖王一頓鞭抽也便認了。可在陜州,他罵我廢物,士可殺,不可辱!”

“有這等事?”蕭琰意外地看向蕭玦,好似完全沒想到,蕭玦不僅背後諷刺,更是當面罵人。

蕭玦仍是那不以為意的傲慢姿態,諷笑道,“本就是廢物,如何聽不得真話?”

蕭綜再度氣得咬牙,捏緊拳頭仿似要揍人一般。蕭琰手指著蕭玦笑罵,“你這張嘴,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蕭玦於是起身,慢條斯理地沖蕭琰行禮,“臣弟告退。”

蕭琰又極其自然地囑咐他,“把狐裘披上。”

蕭玦走後,蕭琰和事佬一般,對蕭綜笑道,“他就這脾氣,被朕寵壞了,別和他一般見識。”

蕭綜一副忍氣吞聲的模樣。

蕭琰慈祥地詢問,“上次見你,還是你辭去宗正寺官職的時候,怎麽想到棄文從武了?”

蕭綜坦白道,“從前臣侄渾渾噩噩,糊塗度日,後來沈姑娘……”

謝紹寧聽到“沈姑娘”三字,眼眸微微動了動,最終歸於平靜。沈姝選了自己的路且一去不回頭,他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做過,如今自身陷入麻煩,已沒必要再管太多。抓緊時間壯大自己的勢力才是要緊。

那邊蕭綜眼神黯淡下去,沈默片刻,失落地改了口,“靖王妃點醒了我,我想做出一番事業給她……給我自己看。我不是從文的那塊料,所幸學了幾下拳腳功夫,讀了點兵書,叔父讓我投了軍。”

蕭琰觀他模樣,只覺得倒是應了周遠所說的那句“舊情難忘”。

他讚許道,“此次你在西北立功良多。先是在沙漠中以少殺多,受傷仍堅持至救兵來到,忠勇可嘉;後在朱驍和錢炳兩位將軍的指揮下,更是屢立奇功,他們都對你讚賞有加。朕一向賞罰分明,你又是自家人,羽林衛中郎將一職暫空缺著,朕便授予你,如何?”

此次蕭綜多次立功,他需要獎賞一個官職來服眾,彰顯天子恩德;蕭綜的父親蕭瑋安守本分,蕭綜又頭腦簡單,還有沈姝這個弱點,極好控制;蕭綜與蕭玦有仇,萬一做下什麽事來,無論誰勝誰負,都有助於他削弱族親勢力;羽林衛裏沒有本家人,需要安插一個,防備周遠、魏銘等人……怎麽看,都是一舉多得。

問謝紹寧,只是順便。問蕭玦,更只是為了試探他的態度,順便t表示自己極為看重這個兄弟。

蕭綜喜出望外,忙跪下謝恩,“臣侄多謝陛下恩典!”

蕭琰沈默片刻,面上露出幾分沈重,低聲道,“靖王身體不好,太醫說,已沒有幾年壽命了……”

蕭綜努力繃住臉,但還是壓不住翹起的唇角,可見很有幾分幸災樂禍,巴不得蕭玦去死。唯恐皇帝看見,他掩飾地低下頭。

蕭琰仿佛當真沒有看見他的細微表情,嘆息道,“以後他再惹你,便忍忍罷。”

他希望蕭綜能聽懂他的暗示:靖王身體不好,沒有幾年好活,所以不必害怕,該出手的時候便出手,靖王死了,沈姝就是他的了。

蕭綜低著頭,也不知聽沒聽懂,只再度行禮,“臣侄明白了。”

蕭綜離開太極殿,笑得全身發抖。若不是他知道蕭玦毒解了,剛才差點就信了皇帝。這人怎麽這麽能演呢,還編得出這樣的鬼話,害得他差點沒忍住,當面笑出來。

可惜這麽精彩的戲碼,沒法和小嬸嬸分享。蕭綜一路朝奉天殿去,面上忍不住地笑。幸好他原本便是心思外露的形象,被封了官,又得知蕭玦的“慘劇”,笑笑也正常。

而太極殿內,蕭琰滿目嘆息,低沈囑咐謝紹寧,“方才關於靖王身體的話,你勿對靖王妃說,省得她傷心。”

謝紹寧穩重拱手,“陛下仁慈,微臣明白的。”

申時蕭玦從皇宮回來,面上帶著薄紅,與瀲灩鳳目相襯,更顯昳麗。

沈姝從靜思閣的院門接到他,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由一楞,擔憂問,“喝酒了?”他正“裝病喝藥”呢,不是忌酒麽?

該不會著了皇帝的試探,露餡了罷?

“想什麽呢,”蕭玦拉著她手,輕笑道,“是皇兄給的藥酒,推辭不過,喝了兩杯。”

沈姝邊扶著他走,邊給他把脈,聽蕭玦道,“沒什麽大礙。”

脈象確實聽著沒事,沈姝緩緩松了口氣。

吩咐錦瑟去煮解酒湯,沈姝與蕭玦走進靜思閣,邁入臥房。

扶蕭玦在羅漢榻上坐著,沈姝替他脫去黑亮狐裘,見折柳打了水來,又親自擰了帕子給他擦臉。

蕭玦順勢將她抱住,吩咐婢女們,“都下去,本王與王妃有話要說。”

沈姝這才發覺,自己剛才那口氣松得太早了。不甚想婢女們下去,她求助似地看向折柳,折柳耳朵比她的還紅,眼神閃躲著退了下去。沈姝只能獨自應對,喝過酒的蕭玦。

蕭玦攬著沈姝脊背,笑得溫和無害,“可知我今日在太極殿同時見到了誰?”

沈姝手裏還拿著濕潤的帕子,硬著頭皮問,“見到了誰?”

蕭玦道,“你的好表兄,與,好賢侄。”

沈姝本覺得這兩人都沒什麽——如果不是蕭玦的笑容太迷人,眼神太微妙的話。一股危機感,從蕭玦手掌貼著的皮膚蔓延開來,沈姝覺得好似進了修羅場,全身都緊繃了。

她磕磕絆絆勸說,“皇帝故意的……你別中了他的圈套……”

“無風不起浪啊,娉娉,你不知那時皇帝看我的表情,”蕭玦維持著那古怪的笑容,“你得補償我。”

沈姝求生欲極強地問,“怎……麽補償?”

蕭玦松開手,順勢拿走了沈姝手中的帕子放到一邊,閑閑而坐,一副任人為所欲為絕不反抗的模樣,笑道,“你說呢?”

很久以後沈姝才醒悟過來,她是被蕭玦的笑容給唬住了,才會傻乎乎地受他擺弄,但已經遲了。

此時謝紹寧堪堪出宮,坐在謝府素凈的馬車上,沒有旁人打擾,他終於能全心思考他與蕭玦兄弟錯綜覆雜的關系。

那次寺廟相見,他朝沈姝透露消息,最後並未要求沈姝保密來源,是因他知道,沈姝必然要告知蕭玦危險,而只要她告知,無論是否提到自己,以蕭玦的才智,都能猜到是他透露。

雖他只是想救沈姝,並非故意出賣皇帝,但從結果上看,確實是向蕭玦出賣了皇帝。

他看清這一點,於是這幾個月來一直心有忐忑,但令他意外的是,這樣一個重大的、關於陰謀與背叛的消息透露出來,蕭玦卻無所行動。

他信了麽?若是有所相信,事關性命與多年感情,為何不想方設法確認?若是覺得是無稽之談、挑撥離間,以他桀驁放肆的性子,怎麽也沒向自己報仇,或者至少像從前那樣,掐脖子警告一番?

之前或許可以理解為,行程已定,他急著離京趕赴西北,沒來得及確認,怎麽如今回京半月,仍是毫無行動,只安心養病和準備過年?

謝紹寧看不透,溫潤眉間起了幾分焦躁,放棄端正坐姿,靠在了車壁上,心情猜疑不定。

手指摩挲腰間玉佩半晌,他狐疑的神色一凝,打定了主意:他不信蕭玦當真對這個消息無動於衷,按兵不動,必有蹊蹺。

事關皇帝和親王的爭鬥,而他也被卷入其中,甚至牽連謝府幾十人,不得不萬分謹慎。

至少,要多打探些消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