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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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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挫

沈姝本欲走近道, 只是雨後泥濘,客棧的馬車亦不算牢固,未免出意外得不償失, 他們只能走官道。

緊趕慢趕,終於在申時初到達平涼城。沈姝與岑敬商量,決定去城中最大的酒樓打聽消息。那孫員外既然是個員外,還能與人鬥寶, 可見財富頗豐, 難免出入最大的酒樓,為酒樓掌櫃所認識,或者聽說。

天氣寒冷,岑敬未讓沈姝下車, 自己帶了鄭大財進入酒樓,與那掌櫃打聽。

沈姝本還擔心岑敬一臉武人的肅殺之氣, 那鄭大財又一臉浮誇之相,會令人心生防備,不肯透露什麽, 但她想多了。岑敬確實可靠,不多時便帶回了一些消息。

即便涉及到救蕭玦性命的藥草,岑敬仍是那一臉波瀾不驚, “打聽到了,那孫員外是城西孫家家主的胞弟。”

沈姝微笑, “那好, 這便去城西孫家。”

孫家經商,府宅在城西, 很大一片烏瓦靑墻,十分好找。只是分不清哪一處住的是家主, 哪一處住的是孫員外。

於是便隨遇而安,遇到了哪扇門敲哪扇門,然後朝開門人打聽。最後他們找到人,天已經擦黑。

一行五人沒有拜帖,只是除了鄭大財外,皆是氣度不凡、打扮不俗,仍是被請入了府中。

半刻鐘後,沈姝又帶了人出來。她進門時有多飽含期待,如今就有多茫然失落,望著燈籠下的冷雨發呆。

冷風吹來,鄭大財將手籠在袖子裏,縮著脖子,疑惑問她,“不是說要婆娑之花麽,怎麽又不要了?”

沈姝沈重而緩慢地揉了揉凍僵的臉,“花,是假的。”

她與岑敬幾人,辛苦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找到的“婆娑之花”,是假的。

方才她在屋中和貪婪的孫實交鋒過兩輪,讓孫員外將婆娑之花拿出來一探究竟。

孫員外將婆娑之花當做寶貝,吝嗇地只給沈姝看了一眼。但就是那一眼,讓沈姝看出,花是假的。

不同人對顏色的認知不同,尤其是那些相近的顏色。比如春日新長出來的嫩草,有人覺得它是黃色,有人覺得是綠色。

鄭大財所說的紫花,其實是一種更偏於藍色的花朵。最為關鍵的,那整體一株的藥草,沈姝認識,藥性她也一清二楚,雖然少見,但並不是婆娑之花。

沈姝的心沈到谷底:是趙大老板做了假,還是世上根本沒有婆娑之花?

“啊?假……假的?”聽說深信不疑的寶貝是假的,鄭大財楞住了,“不可能罷?”

沈姝心中有事,一時沒有理他,岑敬難得溫和了聲音,安慰道,“此處既然有相關傳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道阻且長,我們慢慢找尋。”

“慢慢”即意味著蕭玦要承受更多更久的折磨,她又如何忍心?沈姝心中揪痛,但又不願拂逆岑敬的好意,打消眾人的士氣,於是點了點頭,“好。”

那鄭大財是個粗人,沒聽懂岑敬那一個又一個深奧的詞語,只意識到沈姝難過。兩天的相處讓他覺得沈姝為人不錯,也試著安慰,“婆娑之花是假的也沒什麽,你身上這麽多寶貝,要是去聚寶齋鬥寶,只怕整間聚寶齋都能贏回來,趙大老板都能叫你親娘,乖乖!”

婆娑之花畢竟世所罕見,為了找到它,沈姝確實帶了不少“寶貝”,方才亮出了兩樣。

鄭大財咋咋呼呼,話語又誇張,尤其那一聲“親娘”,讓沈姝哭笑不得,這下難過不起來了。她道,“此事要麽趙大老板被騙了,要麽他就是行騙之人。”

鄭大財一副信仰崩塌的表情。

沈姝勸道,“若是那趙大老板行騙,你去衙門舉報他,說不定能得獎賞,好過t天天做夢發財。”

鄭大財萎靡著了片刻,喃喃道,“不行的,不能舉報他,他身後,有說出來嚇死人的大官撐腰。”

從這句話裏感覺到了不對勁,沈姝下意識看向岑敬,從岑敬眼裏看到相同的懷疑。

沈姝輕咳一聲,問鄭大財,“什麽大官,說出來,看看我會不會嚇到。”

鄭大財眼中的沮喪還未退去,又露出點驚詫,看著沈姝,好似看著什麽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壓低聲音道,“比敦州城的刺史老爺還大的官!”

在這個地界,比敦州刺史還大的官,除了寧王,還能有誰?而他開設珠寶齋,必然是為了錢財。錢財,是不是便用來豢養私兵?

沈姝眼神清醒,再度看向岑敬,岑敬也明白了,但這裏不是討論這等事的地方。他冷靜問道,“公子接下來作何打算?”

找藥的事,她是不會就此放棄的。只是他們幾人冒雨行了一天,得好好休息。沈姝思量道,“夜深了,先投宿,明日去尋一位同城的大夫。”

一行人很快找到了一間頗為幹凈的客棧,沈姝下得馬車,聽到急匆匆的馬蹄聲。有人騎馬踏雨經過。

沈姝隨意看了一眼,發現是個熟人。

那人披著蓑衣,帶著鬥笠,鬥笠下的臉,剛好被客棧門口掛著的燈籠照亮,和蕭玦隱約有幾分像。

是蕭綜。沈姝一楞:這都能遇見他。

蕭綜的驚訝不比沈姝少,騎馬又走近了些,訝然道,“沈……沈……是你?你怎麽這副打扮?”

沈姝無奈:她穿著男裝,沒一個錯認她。

岑敬無言沖他行了個禮,蕭綜還禮,目光還在沈姝臉上,“你怎麽在這兒?”

“說來話長,”沈姝絕不敢直說自己是來找藥的,畢竟都是蕭家人,萬一傳到蕭琰耳朵裏,便不好了。她反問道,“你怎麽在這兒?”不是沒多久前才說要勤讀書準備科考麽?

蕭綜道,“我叔父……”

想到蕭玦曾他在面前擺長輩的派頭,把他惡心得夠嗆,蕭綜臉色一惱,強調道,“親的!是這兒的縣令,我父親讓我來此學習。”

再說下去沈姝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她隨蕭玦來出公差,查的還是萬分危險之事,不宜高調。客棧的店小二還站在一邊迎人,沈姝告別道,“如此,明日再行拜訪,今日晚了,告辭。”

蕭綜打量著這間客棧,不讚同道,“你怎麽能住這裏,來我叔父府上居住啊!”論起來她也得稱他叔父一聲兄長,都是一家人,沒什麽不能住的。

沈姝,“……”她能不能求一個低調?

看一眼旁邊面露不忿的店小二,沈姝只想盡快把蕭綜打發走,“今日累了,不想再歷奔波,我這便進去,告辭。”

便聽蕭綜悶悶道,“我也要盡快將神醫帶回,那便明日再見了。”

沈姝楞住:又如此之巧?剛好她要去尋神醫,神醫的消息就出現在她眼前了?

剛剛才飽受失望,沈姝小心問道,“是……妙手回春活菩薩?”平涼城的神醫,只這一位。

蕭綜驚奇道,“你怎麽知道?”

難怪蕭綜背後還跟著四個人,擡著一頂小轎,原來轎裏的,就是她要找的人。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沈姝按捺心跳,提醒自己冷靜,詢問,“怎麽要尋大夫,可是誰病了?”

蕭綜面露擔憂,“嬸娘病了,城裏的大夫沒有看好,便去城外請了神醫。”

沈姝思量著,這種情況,也不好與蕭綜要人,何況本就是他先找到的。讓神醫給這位蕭夫人看診完,連夜來她這裏,也不行,她不睡,神醫還要睡呢。

“病人要緊,你快讓人送去府裏。”沈姝說著,上前一步,抓住了蕭綜的馬韁。神醫可以走,她萬不能讓蕭綜走,仰頭看他,“你下來,我有要事與你商量。”

蕭綜自然不拒絕她,轉頭吩咐幾個下人將神醫速速擡去縣令府,自己長腿一跨,下得馬來。

店小二還站在一旁,大開的門內,可看得見客棧掌櫃從長櫃後探出身來,好奇地打量他們這裏的動靜。

眾目睽睽之下,不是說事的場合,沈姝示意蕭綜,“你隨我來。”

岑敬同掌櫃要了幾間上房,沈姝領著蕭綜進了其中一間。岑敬跟著進來,站在一邊護衛。

上次把話說開,蕭綜明白了沈姝對蕭玦的死心塌地;經歷中秋一夜,也知道了蕭玦對沈姝的以命相護——這種感情,讓人感嘆之餘,也讓人肅然起敬。他不再動什麽暧昧心思,只疑惑地看沈姝關緊房門,問道,“什麽事如此神秘兮兮?”

沈姝回身看著蕭綜,長長嘆一口氣,“我不想騙你,但也無法將事情說清。只求你幫我,明日一早將神醫送來。這件事十分要緊,還請你不要告知任何人,包括你遇到我的事。”

蕭綜下意識想問為何,而後意識到,沈姝已經說得明明白白:她無法將具體緣由告訴他。

唯恐蕭綜不願、不配合,沈姝誠懇道,“我知你是赤誠之人,也很仗義,今日請你幫我一次,我一定報答你。”

前一句話誇得蕭綜心花怒放,但他聽到後一句皺起了眉頭,“誰要你的報答?”

沈姝沒在意他的冷臉,高興道,“你答應了?”

蕭綜猜測,或許尋找神醫是與蕭玦有關,他不再問,見沈姝笑了,他也笑了,“你不願騙我,便是把我當朋友,去京城打聽打聽,我蕭綜待朋友最是仗義。”

沈姝開開心心送走蕭綜,第二日,天蒙蒙亮,這人便把神醫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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